《红楼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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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缘-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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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看着,一瞬间想起贾敏来,若不是早先定了林家,她的女儿也该是一位王妃。若是,今儿家里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罢。随即又想,若真个进了义忠亲王府,她们家只怕早就败了。这会子义忠亲王府已不知在哪里,林家还好生生的,帝宠犹在。若没有林家的帮忙,她们这些人也不知还在哪里。一时千头万绪,没个分断。

老太太请她坐,方才醒悟过来,笑道:“玉儿穿这一身,我都要不认得了。”

邢夫人笑道:“这一身大姑娘穿着好。”

正说着,海棠走来,老太太见是她,道:“可是来了,什么时辰了?”就看钟。

海棠笑道:“老太太不必急,还没到时辰呢,我是过来看妆的。”

崔嘉怡笑道:“我们都看着时辰呢,错不了。”

大家都为她高兴,黛玉却心中惶惶。

不一时,香螺穿着一条石榴裙进来,先蹲身行礼,道:“给姑娘道喜了。”黛玉摆手说了免礼,香螺便起身,转身又向崔太太行礼,道:“劳烦舅太太送姑娘前面去罢,以免误了时辰。”

黛玉便去看老太太,又看陈氏,险些滴下泪来。崔太太把帕子递给红绡,拉过黛玉的手,说:“好孩子,大喜的日子,可不兴流泪,老太太看了岂不是更过意不去。”说罢,便把手伸向红绡,红绡忙把帕子放她手上,她转手就递给老太太,道:“很该老太太来。”

老太太眼圈也是酸的,不过强忍着罢了,笑着拿过帕子,替黛玉盖上,道:“老太太年纪大了,见一回就少一回,以后有时间,就常回来瞧瞧老太太。”

黛玉点头,哽咽道:“我知道的。”

喜娘在一旁提醒,道:“姑娘可不好哭。”

老太太也说:“好孩子,老太太高兴呢。”又说:“你外祖母在,过去与她见个礼。”那喜娘便扶着黛玉走到贾母跟前。

还未拜下去,贾母便拉住她,道:“好孩子。”又说:“嫁了人,要与姑爷和睦,孝顺公婆……”才说了两句,又有小丫头跑来,贾母停下,笑道:“可是我啰嗦了,误了吉时就不好了,去罢。”

黛玉应了一个是,又福身,转身又走回老太太跟前,红绡忙拿了褥子来,老太太要拦,崔太太道:“老太太,让她给您磕两个头。”

老太太就没拦着,喜娘扶着黛玉跪下叩了三个头。

崔太太便向那边,扶着黛玉一路走到正房大厅,在门前,就有喜娘上前换下崔太太。屋里出来一个丫头,道:“请姑娘进去。”

两个喜娘便扶着黛玉进门,甫一进门,便有一道视线看来,黛玉忙低了头,面上发烫。两个喜娘却不曾管得,直接扶着她往东面走去,拜别林海。林海说了几句,司仪跟着唱了两句。

知道这就要出门了,黛玉抬头望着上座,帕子遮面,虽看不见,心里却浮现林海的面容,就怎么也挪不了步子。

喜娘颇有经验,见多了这种事。知道这是新娘不肯离家,这也寻常,只怕误了吉时,忙压低了声音,道:“林姑娘,快走罢,仔细误了时辰。”一面说着,一面与另一个喜娘对了下眼色,二人同时使力,拉了黛玉便走。

黛玉就这么被人半托半拉到了门前,便听林琰说道:“黛儿,二哥背你。”声音里透着不舍。或者,还有欢喜。

想着,林琰已蹲下来。宝蓝色团花纹长袍,是陈氏亲手做的。看着,一瞬间,想起小时候的事。林琰与她年纪近些,总是林琰带着她玩,累了林琰就背着她。那时候瘦小纤弱的背,不知不觉,也这般宽阔了。想着,眼中便酸涩难耐。恐怕毁了妆容,教人看了笑话,少不得强忍着,俯身趴在林琰背上。

算上大门,一共三道门,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这会子,黛玉却希望它能再长些儿。然而,越是希望它长一些,展眼大门就到了。

外面一架彩车候着,车前放着一张红木长凳,林琰放黛玉在凳子上站着,接过喜娘递过来的外裳替黛玉披上。车上已有喜娘候着,此时忙过来扶着黛玉蹬上车。那面水溶也走来,跟在黛玉后头上车来,见黛玉坐稳,便向林珗道别,驾了马车前行,马儿方走了几步,他便将绳子交给车夫,扭头向车里说:“我先走,你们伺候好王妃。”

说罢,自个儿下车上了来时的墨车。

第一百零六章

墨车先行;待仪仗过去,方才是王妃的仪仗。

最前头是开道的,紧随的是执事的、掌灯的、吹鼓奏乐的,然后才是黛玉乘坐的彩车,后头便是九十八抬嫁妆;林琰骑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跟在彩车旁边。

一路吹吹打打;好生热闹;大家都出来瞧。

彩车要饶城走一圈;辰正出门,至未正方才能到北静郡王府。

黛玉坐在车里;却无心外面的热闹,脑中满是贾敏。母亲心疼她吃药嘴里没得味儿,变着法儿的叫厨房做各式各样的菜,有时还亲身操刀;生病时母亲说故事给她听;四岁上,母亲握着她的小手,教她写字;自小她的身子就不好,所以无论多忙,身上好不好,每日,到了时辰,总能在她院子里的鹅卵石路上看见母亲,然后陪着她走,她走不动,母亲就在一旁说些笑话或是鼓励她……这些往日她不敢想的事儿,今日却特别的想。原以为忘记了,此刻回想起来,却历历在目,似乎就在昨儿。

不知不觉,花车驶进了东楼大街,眼瞧着就到了北静郡王府,不知从哪里涌出一群人来,齐齐拦在车前。

车缓缓停下,黛玉醒悟过来,端坐半响,却不见人来引她下轿。身边有喜娘,她却不好意思问。

一时听得外面有人叫喊:“捡钱咯,捡钱咯。”

黛玉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就听一旁的喜娘说:“说是预备了十来筐子钱,怕是一时半会子散不完。”

过了整整一盏茶的时间,外面的人方才散去。车子直接驶进大门,进了门,那车夫便卸了马避让出去,车上的喜娘忙下车。另有十六个十七八岁的小厮进来,一路抬着车子,行了有半刻钟,忽听外头有人说:“王妃的车子来了。”

又行了有一射之地,车子方才放下,众小厮退出,方打起轿帘,众喜娘抢上前扶黛玉下来,进了一间屋子。在罗汉床上坐下,喜娘道:“王妃先歇会子。”黛玉微微点头。

这会子,黛玉又顾不得想家人,复想起水溶来,不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脾气性子如何。太妃倒是和气,只不知做了一家人又怎么样。

七想八想,也没个头绪。

忽而一人走来,喜娘道:“这位姑娘……”

“奴婢红莺,恐怕王妃饿了,给王妃送些吃的来。”声音如出谷黄莺,悦耳动听,果真当得这个名儿。声音已这样好听,样貌自不必说了。不知怎么的,黛玉心里却有些不喜。

黛玉道了声赏,喜娘立时就递了个上等的红封过去,笑道:“劳烦姑娘了。”

待红莺离去,喜娘从捧盒里端了一盘米糕,笑向黛玉道:“还是热的,怕是才起锅。拜堂还得会子,早起王妃就没怎么吃,中午又没吃,王爷的一片心意,王妃尝一块,垫一垫也是好的。”

饿过了头也就不饿了,何况,此时黛玉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便摆手,道:“罢了,我不饿。”又说:“你们这一天也没好生用过饭,拿去分了罢。”

才说着,就听外头一阵闹哄哄的,请安声一声接一声。知道是亲戚们来了,黛玉心里有些没底,唯恐哪里做得不好,不过是强作镇定。

一群人说说笑笑,也没谁理会她。朝阳郡主与她说了几句,她也是三句答一句。

申初一刻,便来人请黛玉往前头行礼,众人就散了。

外头已备了轿子,喜娘扶着黛玉上轿。出了这边院子,过仪门,轿子直到厅外方才停下。几个小厮散去,喜娘才上前掀起轿帘,扶了黛玉出来。又一人递了红绸来,黛玉拉着,那一头的人便走,黛玉跟着。行了四步,便是台阶。

喜娘道:“王妃仔细脚下。”

一时步入厅内,太妃北面正坐,前面放了两个锦缎褥子。

便有公公唱道:“新郎新娘就位。”

黛玉在褥子前站定,便有人拿了香递到面前,黛玉忙伸手拿了,那公公又唱道:“新郎新娘进香。”接着又说:“跪,献香。”

喜娘忙扶着她跪下,听得一声“叩首”便磕一个头,三回方才喊起,有喜娘上来接了香去。接下去,便是拜天地高堂及对拜,俱是三跪九叩。

黛玉禀性弱,如此下来,只觉头晕眼花,幸有喜娘搀扶着。

返回时,换了双人大轿。

黛玉先进去,只觉轿子格外的宽敞,正自诧异,眼前一暗,又有一人进来。黛玉没防着,唬了一跳。随即才明白过来,知道是水溶,忙往旁边让了又让。原觉着能坐下三人的轿子,可水溶坐下,顿时就拥挤起来。

两人挨得极近,衣袖相依。轿子些微有些摇晃,她的胳膊总是会撞上水溶的,黛玉只觉脸上滚烫,却又无法免去这种尴尬,备感煎熬,路也似乎格外的长。好容易轿子停下来,方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众喜娘打起轿帘,水溶便先下轿,随即转身弯腰,朝轿子伸出手。

盖头下,黛玉也看出这只手不似女人的手。越发羞怯,便不肯下轿,水溶也固执地不肯收回去。二人僵持半响,终究还是黛玉退让了一步,伸手搭上水溶的小臂。

水溶一路扶着黛玉进了新房,二人坐定,便有一个身着大红团寿纹的嬷嬷走上前来,后面跟着七八小丫鬟,一人端一个玛瑙荷叶边的盘子,里面放着枣子、栗子、莲子、桂园、花生、黄豆等。至二人跟前,道了万福,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回身往盘子里抓了一把洒向床里,一面撒,一面唱道:“撒帐东,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

“……从来夫唱妇相随,莫作河东狮子吼。”盘子里的果子撒完,嬷嬷也唱完。

揭了帕子,那嬷嬷便向黛玉福身,道:“老奴逾越了。”便上前从黛玉的发髻中抽了一缕出来,后头小丫鬟忙递一把缠着大红绸带的金剪刀过来,嬷嬷拿过去剪下来。又剪水溶的,把两人的头发编在一起,一面编,一面唱着祝词。歌儿唱完,头发也编好了,拿一个大红色绣着鸳鸯戏水的荷包装起来,搁在枕头下面。

一时礼成,水溶道了赏,便都散了。

黛玉满面通红,头扭向一边。水溶叫了一声,黛玉不答,也不回头。

水溶见她害羞,也不勉强她,自顾说道:“我晚些就回。”又喊了声清风,说:“好生伺候王妃。”站着交代了几句便去了。

天渐渐黑下来,清风看着小丫头们点灯。静悄悄的,一点声气也不闻。又一时,湘帘响动,清风出去半响进来,手里提着一个掐丝捧盒,笑道:“王爷吩咐人做的,也不知合不合王妃的口味,且垫垫罢。前头客多,都拉着王爷,许是一时半刻走不开。”

见是甜的,黛玉摆摆手,道:“我不饿,放着罢。”

清风不知她的性情,也不敢劝。听言,果真就收起来。

二更将尽,水溶方才回来。

在外间没有进来,叫了清风打水漱口洗脸。

一时中午的那个嬷嬷又进来,后头跟着几个喜娘,俱捧着五彩戗金大捧盒。在外间与水溶请了安,便进来,水溶跟着进来。

隔着珠帘,见他进来,黛玉便侧过身去。那嬷嬷也瞧见水溶走来,便是一笑,水溶也是笑,道:“这是母妃跟前的周妈妈。”

黛玉方才挪了挪身子,只受了周妈妈的半礼,道:“妈妈不必多礼。”

周妈妈笑着起身,便指着几个丫鬟搬桌子。摆好菜,亲来请二人过去坐,道:“王爷王妃请过去坐。”便去扶黛玉。

黛玉道:“劳动妈妈了。”二人对坐,黛玉就低了头,仍是不肯看水溶。

周妈妈说一句,喜娘便拣一样菜放在二人面前的盘子里,黛玉与水溶略尝一口,周妈妈忙就说一句吉祥话儿。直把这桌上的才吃了一遍,就有喜娘拿一个龙凤呈祥的泥金红木盘子端了两只琉璃盏来,一只外面是凤凰环绕,另一只是龙。两只杯子,一根红线相连。那一个喜娘执壶各斟了一浅杯。周妈妈唱了祝词,二人便执杯饮了。

吃罢酒,周嬷嬷便请二人往这边坐下,笑道:“太妃吩咐了,任何人今日不得过来打扰,王爷和王妃还请放心。”

那边残席也撤去,周妈妈也说了一声告退便出去了。

屋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坐了半响,水溶忽然起身,道:“天晚了,明儿还要早起,早些歇了罢。”

从今儿起,她便要与眼前这个男子同床共枕,携手一生,虽羞怯,黛玉仍旧微微点了一下头。水溶满心踌躇,见黛玉点头,顿时喜之不尽。又怕吓着她,想着身上的酒气,便说:“我去一下净房。”

待水溶走去,黛玉便叫了声清风,清风进来,福身道:“王妃有什么吩咐?”

黛玉道:“倒水来。”

清风应了声是便出去了,一时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提着一壶水。她亲自替黛玉除了手环戒指,伺候黛玉净面,然后脱了外面的大衣裳。

打发了清风,水溶还未出来,黛玉便除了鞋,上床向里躺下。

水溶出来,便见帐子已经放下来,屋里的灯也吹了,只剩两支大红烛燃着,“噼啪”两声响,竟都爆了灯花。

走到床边,揭了半幅帐子,便见黛玉自向里面躺着,盖着鸳鸯戏水的大红缎面被子,乌鸦鸦的头发铺满了枕头。

捏起被子一角,水溶翻身上床。也不敢靠近,轻轻换了一声娘子。

黛玉不应,水溶也不在意,身子略靠近了些,又唤了声玉儿。

黛玉仍不应声,水溶便又上前了些儿,慢慢伸手过去揽了黛玉的细腰,摩挲着一颗一颗解开扣子。

第一百零七章

黛玉向来睡眠不好;昨儿却一夜好眠,她是被水溶闹醒的。

原本陌生的两个人,先还羞涩不敢看人,可经了一夜肌肤相亲,便熟稔了。

见外面已有光亮;水溶却仍旧抱着她。虽还羞涩;却不似昨儿。轻轻地推了他一把;道:“该起了。”却仍不敢看水溶。

水溶自枕下拿出一块珐琅怀表来;摁下机关,盖子弹起来;对着光亮瞧了一眼,便合上盖子重新放好,一面说道:“不急,天还早。”说罢,冲帐子外面道:“抬热水来。”一人应了个是,不是清风的声音。

回头又和黛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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