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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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缘-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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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笑而不语,侧了身子往里让,道:“你等得,我们可等不得了。”又说:“当日娘娘下旨让我们姊妹进来住,大家伙儿在老太太屋里商议。宝玉选了怡红院,就问谁住潇湘馆。老太太听了就说,唯有你才配住这个院子,就把这一处留给了你,说等你来家里顽,也不必与我们一起挤,也近便。”说着一边打量黛玉,一边说:“我倒是要仔细瞧瞧,我们到底是哪里不如你。你住得,我们就住不得。”

她一番话下来,史湘云宝钗惜春都是应和,宝钗和史湘云更是一个一边,挽了黛玉的胳膊就往里走。

黛玉总不好推开她们,于是大家一起进了潇湘馆。

黛玉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又是唯一的女孩儿,打从落地,林海夫妻及两个儿子,便疼爱异常。吃穿用度,无一不精,无一不细,住处更是精巧别致。

潇湘馆也算是精致的了,但看在黛玉眼里,也寻常。

三春不是没有到过黛玉的屋子,按说,探春根本就没必要如此这般。贾母特叮嘱,无非是借探春之口,向黛玉表达一个意思罢了。

潇湘馆因无人住,摆设器皿一应全无,也只派了一个婆子看门,两个小丫鬟打扫。

这些婆子丫头们,有人管着尚且还想着法子偷懒儿,没有人约束,更是横行无忌。

众姊妹们要茶时,是又无茶杯,又无茶叶,连水也没有。探春立时就落下脸来,因有客在,不便发作。又觉怠慢了黛玉,不禁红了脸。

黛玉只作不知,笑望着窗外,道:“这一丛竹子倒是好。”说罢便起身往外走。

贾母的意思,探春也略猜出几分来,但见这边这个情景,心中暗暗叹息。一转眼,又瞧见迎春呆立在一旁,惜春低了头,史湘云拉着宝钗在说话,更是一句话也没了。

到头来竟是黛玉解围,探春又愧又欢喜,忙应和道:“还是老太太知道你。”

出门瞧了会子竹子,大家就出了潇湘馆。

一路且行且顽,三春和宝钗都知自个儿是陪客,倒也不觉着,只是史湘云不大耐烦,待到沁芳闸时,便揉着腰不肯走,薛宝钗就说:“我们玩得高兴,倒没觉着,林妹妹怕是也累着了罢,不如就近歇歇脚。”

此处离秋爽斋十分近,探春先就说:“那去我屋里罢。”迎春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黛玉恰面对着她,正好瞧见。迎春换上了妇人装扮,却没有新妇该有的娇艳,即使是笑着,也是满脸苦相,便知她在孙家不大如意。迎春的性子她也清楚,宁可自个儿吃亏,也不肯与人争执。做姑娘那会子,在自个儿家里,还看奶娘的脸色,何况是婆家,又是那样的人家,又如何能得如意?看她的样方,倒像想去哪里。心中可怜她,便说:“我看哪里都好,单看二姐姐的意思。”

黛玉说这话,原是给迎春一个说出自己想法的机会。却不料她这一说,迎春反而连连摆手,说:“我哪里都行,就去三妹妹屋里罢,她那边敞亮,林妹妹还没去过罢?”

见她如此,黛玉不觉无趣。暗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向探春说道:“那就叨扰三妹妹了。”

探春自然也清楚迎春的性子,此时见了两人的情形,便知是怎么一回事了。别说是林黛玉,就是她和惜春这两个打小一起长大的姊妹,三番两次之后,也都没了心肠。便顺着黛玉的话邀请大家。

大家一路到了秋爽斋,翠墨忙捧了茶并各色果脯肉脯进来。一碗茶未吃了,就有贾母屋里的婆子过来,叫大家过去用饭。

吃了饭,又陪着贾母叙了会子话,卢慧娴就起身告辞。王熙凤忙挽留,道:“好容易来一回,怎么也要吃了晚饭。”

王熙凤再三挽留,卢慧娴只是一味推辞。贾母心里就不大痛快,脸上的笑也没了,落下脸去,道:“我知道你管着一大家子的事,必定不得空儿,我也不留你,你且先回去,琰儿媳妇和玉儿留下,吃了晚饭我再打发琏儿送回去。”

连长辈都开了口,卢慧娴若是再拒绝,就是不知好歹了,正要松口,视线不自觉地往一旁偏了偏,正瞧见宝玉向黛玉作揖,心中的那丝犹豫立时就丢去了爪哇国,不禁再次后悔。

她才要开口,就见黛玉沉着脸起身,款步走来。到了近前,脸上才略略有些笑意。走到她身边,笑向贾母道:“谁惹老太太生气了?”

贾母见了黛玉,脸上才又有了笑,眼睛觑着卢慧娴,仍是不大高兴,道:“除了她还有哪个,今儿你们好容易来一回,我说吃了晚饭再回,她偏说家里有事,立时就要走。我说了话,她还不应。我们家里并没得那么多事,偏你们家里事儿多。也不知是有多少事儿,连一顿饭的功夫也没有。”

黛玉笑这上前几步,依着贾母坐下,拉着贾母的衣袖,道:“老太太错怪大嫂子了,来前,她还说今儿好生顽一日。只是爹特意交代了的,让我们早些回去。”又说:“横竖离得也近,不过一炷香的时辰,改日接老太太去我们家顽。”

林海倒没有说这话,反而交代她好好陪陪贾母,这是黛玉自个儿的主意。不必林海说,原本黛玉也是如此打算的。若是没有贾宝玉围在跟前打转,卢慧娴也不必做这个小人。

听得是林海的交代,贾母语气就松了些,道:“到底是什么事,就这样急?”

卢慧娴马上把话接过去,道:“老爷也没说,连我们也不知道。”除却她看不得贾宝玉,再就是她心里还惦记着两个儿子。今儿她们三个都出来,家里只一个老太太,虽说还有丫鬟婆子,总归不在自个儿跟前,这心就放不下来。

送走黛玉姑嫂,宝玉垂头丧气,连连叹气,道:“清清白白的女孩儿,怎么偏就要嫁人?”

迎春立时低下头,暗道:“若果真能不嫁人,倒是我的福气。”

探春忙一扯宝玉的衣角,朝迎春努了努嘴,宝玉顿时后悔不迭。他只想着那一个,倒忘了这一个。

贾母也听见了,难得没有笑。林珗林琰兄弟已能支撑门户,反观宝玉,还是一团孩子气。宝玉没哪一样不如人的,差就差在没有一个好先生。思及此,贾母叫了声鸳鸯,吩咐道:“去请老爷来。”

一听到贾政的名儿,宝玉立时没了声音。

贾母见了,不觉宝玉没有胆子,反怪起贾政来。也是这做父亲的不成样子,不知慈爱,只一味严苛,把个孩子吓得见了他就如老鼠见了猫。若他能有林海的一半,也能亲身教导宝玉,他的学问也好,只怕宝玉于今也功成名就了。说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见宝玉如此,贾母怜惜不已,便道了乏。宝玉巴不得一声儿,立时便起身辞贾母,他们姊妹便散了。

一时贾政来了,丫鬟捧上茶,贾母才缓缓将请先生的话说了一遍,道:“才外孙媳妇在,我和她提了提。回头我又仔细想了想,当时我们说说笑笑的,只怕她们没当真。再有,请个什么样的先生,我也不懂。我想着,你还是亲自去一趟,当面和姑爷说,也清楚明白。再有,你亲自去了,他也好当成个事。不然,他也不好烦人。”说着就是一叹,“我知道你们怨我,我也是怕着了,当日珠儿……偏他生下来就禀性弱。”又说:“又怎么怨得了我把他拘在跟前,你说说你自个儿,见了孩子,何时有个好言语。好生生的孩子,见了你连话都不会说了。”

往日不是贾母纵着,贾宝玉也不敢两天上学三天不上学。于今听贾母竟要给宝玉请先生,贾政自是十分喜欢,被贾母说两句,也欢欢喜喜地受了,连道:“往日是儿子错了,竟不知老太太的心意。”

贾母摆了摆手,道:“你也别说这些话哄我,我只有一言,不许把孩子逼狠了。”又说:“我们这样的人家,原也不指望他考个状元光耀门楣。只是我想着,宝玉这孩子聪慧,也不能白耽搁了他。等以后他大了,想起来只怕要后悔,我也不至于落个埋怨。再说,他这么大的人了,再有几年,也是要成家的人,总不好整日这么玩着。”贾母说一句,贾政就应一句。

69第六十八章

贾赦不以为意;面上却得恭恭敬敬应是,还笑着说了几句恭维话;道:“往日是儿子糊涂了;竟不能体谅老太太的心意。嫡嫡亲亲的侄儿,和儿子又有什么分别?我是和琏儿一样看待,我也盼着他好。琏儿也就那样了,宝玉是个好的,是该仔细寻访个先生;只怕他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听了这话;贾母果然高兴起来,笑道:“你是我养的;我还不知道你。从来嘴上没什么好话,心里还是念着自家人的。”又说:“宝玉是你亲侄子,你还能不惟愿他好的。”贾赦心中嗤之以鼻,他惟愿宝玉好?宝玉好不好关他何事?将来出息了也不会孝敬他。但面上,唯有应是。

见贾赦态度好,贾母更高兴了,一时兴浓,不免话多了些。拉拉杂杂说了好些,无非是些兄友弟恭,家业兴旺的事,末了才又想起还有话没有交代,遂说道:“别的都罢了,我只有一言,不许把孩子逼狠了。”又说:“我们这样的人家,原也不指望他考个状元光耀门楣。只是我想着,宝玉这孩子聪慧,也不能白耽搁了他。等以后他大了,想起来只怕要后悔,我也不至于落个埋怨。再说,他这么大的人了,再有几年,也是要成家的人,总不好整日这么玩着。”贾母说一句,贾赦就应一句。

既是要往林家去,贾赦便在心里仔细斟酌,当然不是为宝玉,而是为了自个儿。

一时定下主意,贾赦才得时间想一想贾母提的事,一时,竟叫他想起一个人来。

你道贾赦想到了谁,却是刘先生。

柳湘莲得了圣旨训练水师,刘先生的名儿也在京里传遍了。可叹贾府竟无一人想到。

贾赦原也是无心,也是方才琢磨如何和林海说,就想到那一年林海荐的刘先生。也不知怎么的,忽而就想到柳湘莲身边的刘先生。两下里一对,这才想起来。心里暗悔不已,道:“怪道当日听着耳熟,还只当是人有同名,原来竟是故人。”

一面暗骂贾母目光短浅,又骂贾政无识人之明,这样的人才送到跟前儿,却拢不住。一面又想,若是当日为贾琏请了他,便是贾琏不读书,留在跟前,也是个臂膀。

悔一时,恨一时,又叹一时。又想到此次要求的事,也不知林海是不是还记着当日的事,心里怪不怪。若是还记着,只怕不能尽心。若事儿不成,贾母必定不会疑林海,只当他不用心。想一回,便转身又回去了。

打发走贾赦,贾母才想起另一件事来。宝玉怎么说也是王夫人的儿子,为宝玉请夫子,怎么也该告知一声儿。待要吩咐丫鬟请王夫人过来,又想起王夫人病了,遂打发鸳鸯往荣禧堂去,一则是瞧一瞧王夫人,二则说这件事。

哪知鸳鸯才走,就听得贾赦又进来了,猜度怕是才有事忘了说,忙命进来。见了贾赦,便问:“还有什么事儿?”不等贾赦回话,又说:“都是做祖父的人了,怎么说话做事还是这门着三不着两的。”

贾赦忙陪不是,道:“这一二年,忘性竟是越发差了。”又说:“我也是才想起来,老太太可还记得刘成林?”

刘成林的名儿,京里谁人不知?不是柳湘莲,福建还不定怎么样呢。既知道柳湘莲,自然也就知道刘成林了,都说不是跟前有个刘诸葛,柳湘莲也打不了胜仗。便是柳湘莲自个儿,也这么说。

贾赦特特转回来,却问了这么一句话,必然有缘故。贾母一时哪里想得到只见过一面的人,百思不得其解,遂摇了摇头,笑道:“你当我老糊涂了,虽说不曾见过面,但名儿还是听说过的。”

贾赦便知贾母是没想到,但听贾母这般说,又陪不是,忙道:“是儿子没说清楚,怨不得老太太听着糊涂。方才我想到一个人,约莫是姓刘,只是记不大清了,就想着问问老太太,看是不是。”

听言,贾母便有些明白了,道:“你说来,我想一想。”

贾赦便道:“不知老太太记不记得,四妹妹去的那一年,姑爷荐了个先生过来。教了宝玉几日,后来又走了。我不记得是哪一天,琏儿说了那么一句,似乎就是去了福建。”

一则时日太久;二则贾母当时并不曾打算留下刘先生,是以没往心里去。别说名字,便是姓什么,也记不得了。是或者不是,还是两说,但贾赦说这话的意思,贾母却是明白了。冷哼了一声,但想着儿子也是做祖父的人了,在下人面前,终究要替他留些体面。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还是一团和气,道:“我也记不清了。不管是不是,你见了姑爷,只管大大方方的说。我最知道他的为人,哪里会和我一个老婆子计较这些个。”

该说的已经说了,至于最后事成不成,是不是和此有干系,那就不是他的事儿了。

从贾母那里回去,贾赦并没有着急写帖子,而是先回房与爱妾吃了几盏酒,只是总不自觉地就想到这事儿,心绪就不大高。他的好母亲,心里想的,眼里看到的,从来都是二房的人,何时有过他这个儿子。不是有事,也想不到他。

想是这么想,但事儿还是得做。遂打发了小妾,这才慢慢往书房去。

提起笔,又放下;想了想,又提起笔,还没落笔,复又放下。如此再三,贾赦到底还是起了身,只打发一个小厮,吩咐他让门房递帖子。

次日见了林海,果然问起刘先生。林海听了,一时也没有多想,只当贾母终于知道刘先生的好了。暗暗摇了摇头,机会稍纵即逝,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如何都回不了头,道:“你竟不知道?”

贾赦装作摸不着头脑的样方,向林海道:“还请如海兄指教。”

林海看出来,便有些失望。面上没有现,忙道不敢,说:“他于今在福建。”

只说福建,便知错不了了,却是更后悔了,暗道:“以他们这样的家世,若是跟前有这样的人才,何愁不能出头,如何轮得到那柳湘莲。”想到柳湘莲于今的盛宠,直恨不能替代了去。

回来说给贾母听,贾母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只是她年老的人了,倒还容易想得开。不多会子,便想开了。过去了的终究是过去了,悔之无用。唯有盼林海再荐一个好的,能教导宝玉成材。

林海心里不大看好宝玉,但还是亲自托了崔浩。过没多久,果然就荐了赵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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