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和魔王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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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和魔王的幸福生活-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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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这个明白人只知道明哲保身。”元绍毫不客气地刺了一句,“嘉佑八年,就是南朝皇帝和那个权臣柳明夏闹得最厉害的年份,他这个三朝元老只知道趁着这时候告老还乡。到后来提兵进京剿灭权臣的是你,他的名声倒是干干净净,你除了得罪一大群人可还捞到了什么好处?”
  “至少——至少如果何老相国还在朝堂上,皇上就算杀了我,也不会——也不会……”
  “如果他还在朝,就那个只知道点头说好、谁也不得罪的性子,你以为他会为你说一句半句?最多像今天这样私下派人来杀你罢了,还要美其名曰为你保全声名、为国家大事不择手段——懦夫!”
  
  一声“懦夫”骂出,天统皇帝陛下仿佛终于找到了完美的出气筒,今天在凌玉城那里受的闷气一股脑地发了出来:
  “那个赵胜也是个笑话。朕不过是派人到边关去走一圈,充其量多赶了些马匹,他就当十万大军往上报?亏你们皇帝也还真信了,忙不迭的答应和亲!边关但凡有一个明白点的将领在,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吧?”
  明白点的将领?凌玉城微微苦笑。北疆大营,除了赵胜一系是太子的人,其他多半是他一手调教出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刻就算没有被锁拿下狱,也不可能平平安安在老位子上呆着,哪里还能上书分析局势?
  “我那些下属,现在怎么样了?”
  “多半都在牢里吧。”元绍一边回忆这些天的谍报一边轻声回答,“那个什么侯爵还是伯爵的儿子好一点,有家里护着,也就是锁在家里不放出去。其他几个,似乎不是在刑部就是在大理寺,有没有动刑就不知道了。”
  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就算都平安无事又怎么样?——除了你,南朝有几个将军是朕的对手?就算有,你落得这个下场,后来的人又能有几个愿意拼命打仗?”
  “所以,陛下才说什么立我为后,是不是?如果仅仅是蒙冤下狱,哪怕满门抄斩,都挡不住那些文臣武将为国效力,可是,这样的下场——这样的下场……”
  被国家送出去和亲?以堂堂男子之身,被自己的国家双手送出,许嫁给另外一个男子?这个世界上不怕死的人固然多,可是,越是不怕死的人,越是不能忍受这种生不如死的屈辱。
  “朕也不瞒你,朕说这话,倒不是单冲着你来。——只要南朝皇帝下了旨,把你送了出来,就足够后来人看着兔死狐悲了。至于你,如果不跟了朕去,除了死,你再也没有第二条路好走。”
  解下腰间酒囊,好整以暇地灌了一口:“你一死,你带出来的心腹大将,少说也要废掉一半。再过几年朕麾兵南下,放眼南朝哪里还有对手?”冷冷望了凌玉城一眼:“不跟朕走,你也就是白白送了一条性命,却碍不了朕的大计!”
  “你——”
  只这一个字脱口而出,凌玉城只觉得喉头如同堵住了一般,再也说不下去。地下刺客的尸身静静横着,如果后世有戏文什么的,那家伙说不定还能博个忠肝义胆的赞誉,自己哪怕在这里死了又能如何?于国无用,于人无功,于己舍生取义、杀身成仁一样都挨不上,算来算去,不过一场笑话罢了。
  一个被国家、被君主抛弃的臣子啊……
  他这一条性命,如今除了用来维护自己的所谓尊严,哪里还有一分一毫的价值?
  “何况,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一意求死?是你自己做错了什么问心有愧,只能一死以求赎罪?还是怕别人的风言风语,只好用死来逃避?你屠城都屠了不止一座,手上的性命没有十万也有八万,被骂成奸臣国贼也不是一天两天,没理由经受不起别人的区区言语!”
  这一番话来得又狠又快,字字诛心,原先说不出道不得的无限委屈愤懑,此时居然一节节破竹一般劈开,无有一字辩驳推搪。凌玉城双拳紧了又松,胸膛不断起伏,终于忍不住脱口反驳:“你哪里明白——”
  “你们南朝文人的所谓风骨?前些年那个什么学士的儿子被下旨和亲苏台,那小子接旨当天就悬梁自尽,结果怎么样?他满门问罪,你们南朝的清流士子又是怎么议论的?可有谁赞他一句宁死不辱……”眼看着凌玉城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元绍轻轻冷笑:“你看,你们自己都不觉得,这样死了就算什么风骨气节。”
  “南朝既然已经下旨让你和亲,朕的布局就已经完成了一大半。现在南朝再也容不下你,至于朕麾下,将领多一个少一个,也不是太关紧要。老实说,你死不死,对朕来说已经没有太大干系——”
  元绍不紧不慢地悠然说着,看着凌玉城脸色渐渐由苍白变得惨青,甚至有些透明的味道,这才微笑着抛出了决定性的一击:
  “只是你自己,难道就甘心无声无息自尽了事,白白葬送一身文才武艺?”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比之前发过的加了一点点的……




☆、劫后重逢执手看

  
  “……我不甘心。”第一缕曙光撕裂窗纱,凌玉城仿佛被惊醒似的微微一震,抬起头看着窗外已经泛出灰蓝的天空。明明房间里已经有了光亮,他还是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似乎整个人都被罩在一个严严实实的铁幕底下,憋闷得透不过气来。唇齿间迸出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像是恸哭一般的呐喊,更像是撕心裂肺的挣扎:
  “我不甘心!”
  房间里早就失去了元绍的踪迹,只有前一天晚上他说的那些话,忽远忽近,缥缥缈缈得有些不真实,然而却是雷轰电掣一般,一字一句在耳边隆隆回响:
  “你是前代云阳侯的独子,七岁上就袭了爵,就算什么也不干,守着这一个爵位也够你一辈子风风光光。但是你从入宫伴读开始,一直到十四岁,太学院东阁总考年年都是优等,连骑射武功也不例外。这么多年的勤学苦读,你到底图的是什么别人不清楚,难道你自己也不明白?”
  “像你这样的勋贵子弟,又是皇亲国戚,历来都是进宫做几年侍卫,然后再外放一个将军或者指挥使,又风光又体面,日子也过得舒服,可是你偏偏不肯,非要凭自己的本事参加科考。特地选这条比旁人难走得多的路,总不会是因为你没有门路、连个侍卫的职都求不到罢?”
  “就算你觉得文官升官快,也受人尊重,比沙场搏命强好了。翰林院里呆上几年,然后不论点几任考官,还是去地方做个学政,也都是玉堂金马清贵尊荣。结果呢?翰林院你不去,六部你不呆,跑去芜城那种随时会打仗的地方当了个小小守备,一场大仗下来又进了北疆大营。这十年工夫,你哪一桩军功、哪一次升迁不是用性命拼来,为的难道仅仅是荣华富贵,高官厚禄?”
  二十年流光在眼前飕飕倒转,如果在平时,凌玉城或许还要恼恨一下侦缉司办事不力,让北凉细作打探了这么多情报过去,此时却只剩下满心的愤恨悲凉。且不说自打童年入宫为皇子伴读开始,明里暗里受过多少排挤打压,不说太学里七年几乎赌上性命的苦学,不说芜城一仗的如履薄冰,就是后来北疆大营十年拼搏,哪一天哪一日不是在呕心沥血?
  他图的是什么?……少年时,或许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再也不被人肆意欺辱,是为了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在他面前战战兢兢不敢仰视,——然而除此之外,难道就没有一分一毫的其他心思?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看着北疆大营在他治下日复一日兵强马壮,一次次打退北凉攻击,让胡马不敢窥边,让北疆百姓安居乐业,甚至有朝一日或可提兵北上,恢复故土,封狼居胥……
  少年心事当拿云啊!
  却不料,一着失算,满盘皆输,二十年雄心付于流水。自古道君子宁死不辱,以他如今的处境,居然只有一条死路可走。
  一时间不由得心如死灰,当年的志向抱负,到今天从他人口中一一历数,恍如望乡台上回首三生。固然曾有惊心动魄,固然曾有豪情满怀,只是到了现在,已经和他全然无关了。
  只是不知为什么,满腔怒火,反而随着这样的述说渐渐淡去。
  “……陛下提出和亲,真的只为了要置我于死地?”
  “不——是为了让南朝君臣离心,为了让虞国再也没有臣子肯忠心效力。然后,能招揽你到麾下固然好,不能,至少也把你置于死地,过几年挥兵南下的时候,少了一个名将挡在朕面前。”
  “和亲不过从权,拿来招揽你的手段而已。朕想要的,仅仅是一个能为朕效力的臣子!”
  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却被硌着掌心的硬物唤回了神。凌玉城低头看去,手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小盒子,紫铜的盒面看似光滑,仔细抚摸却有不少斑驳的凹凸,可以想见它陪着主人度过了多少惊涛骇浪。凌玉城盯着盒面上天狼啸月的精美线条看了半晌,才缓缓收紧手指,把这个带着北国风情的小盒子重新收入掌心。
  冰冷的房间里,似乎只有这个紫铜小盒,还残留着来自人体的依稀热度。
  “这是朕少年行走江湖时用的药盒。”临走之前,元绍强硬地把盒子塞进他掌心,当面揭开盒盖,一样样指给他看里面颜色各异的药丸,“红色蜡衣的是天心丹,只要还有一口气,什么重伤都能吊住一条命;蓝色的清雪丹解毒,黄色的追风丹解迷药,绿色的是青灵丹,差不多的软筋散一类的药都能解开。白色的是食丸,一共三枚,吃上一颗,也可以顶一天工夫。至于黑色那颗——”
  声音蓦地低沉下来:“是剧毒。”
  青灵丹的药性已经发散开来,暖融融的内力,这些天第一次在四肢百骸奔腾来去。小小的的铜盒,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八颗丸药,防身保命或是从容自裁,选择的权力,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被交到了他自己的手上。——然而,却是由百计筹谋,想要招揽他的敌国君主手里交出。
  远处忽然传来阵阵喧哗,凌玉城一惊,手掌翻转,小盒瞬间消失。不一会儿人声渐渐趋近,房门开启,却是昨天来过的端亲王宁秀第二次踏入此地——
  他这次来也让随从远远守在房外,一进门,先为凌玉城开了身上镣铐,跟着便握住他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却半晌不肯出声,一脸有话要说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的样子。凌玉城静静地看着他,眼前的青年皇子低着头抿着嘴唇,眉峰微微蹙起,苦恼的神色,仍然和十年前在学堂里想要跟他抄作业,却又不好意思说的样子一般无二。
  “皇上又下了什么旨意?”等来等去等不到宁秀开口,凌玉城只好自己问了出来。听见他说话,宁秀像是松了一口气,吞吞吐吐地挤出几个字来:
  “那个北朝皇帝——那个北朝皇帝派了人来。”
  “哦?”
  “他遣使问候你平安,还派了人来伺候你起居……”一脸“快拒绝掉吧快拒绝掉吧”的样子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凌玉城,只差没有变成一条蛔虫跳到他肚子里,代替他把来人打发回去。
  他凭什么——第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凌玉城心里忽然一动,侧耳倾听,越来越大的喧哗声里,赫然夹杂着几个熟悉的嗓音,不由得又惊又喜。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想了一想,淡淡问道:
  “他派来的是什么人?”
  “是——”还没想好编个谎话会不会被拆穿,凌玉城犀利如刀的眼神已经扫了过来,宁秀暗自叫一声苦,只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
  “是你以前的下属,那个——擂台下面被抓起来的那几个。”
  “叫他们进来!”
  
  军靴的木底踏在青砖走廊蹀蹀作响,急促的脚步声几乎是一路冲了过来,到了门前却硬生生刹住。紧接着门板上不轻不重地地扣了三下,有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扬声说道:“大人,属下贺留求见。”
  “进来!”
  当先跨进房门的一条汉子身材高大,长得倒是颇为端正,只是额角上一道刀疤笔直延伸到耳根,让他看起来异常凶恶,正是凌玉城的亲卫队长贺留。紧跟在后面的也都是他的亲卫军士,二十几个人一蜂窝涌了进来,顿时把房间挤得满满当当。
  凌玉城早就从床沿上站起,看着这些跟了他多则七八年,少说也有三四年的亲卫拜倒一地,纵然他一贯喜怒不形于色,也忍不住踏上两步,把离他最近的两个人一手一个拉了起来。还没开口,已经被人反手一把攥住了手臂:
  “大人,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扑到面前的只有贺留和亲卫队的一个副队长丁柏,剩下的卫士们自行起身,立刻整整齐齐地站成两列。虽说人人呼吸急促,不只一个眼里泛起泪光,却没有人敢于乱了队形,更不用说挤挤挨挨地簇拥成一团,见凌玉城的眼光扫过来,只是一个个加倍把胸膛挺得笔直。
  凌玉城下狱快一个月,只是两天前在擂台上匆匆见过这些近身亲卫,此时不由得细细打量。显然是来之前已经收拾过,卫士们的形容还算整洁,不再是擂台边上被拖下去时那幅灰头土脸的狼狈相,然而十个里面倒有八个鼻青脸肿,衣服上的裂口里隐隐露出带血的绷带,一眼望去就知道先前很是吃了些亏。
  此刻劫后重逢,彼此执手相看,便凌玉城也有无数话语噎在嗓子里,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亲卫们更不用提,士卒碍着军纪森严不敢开口,贺留和丁柏两人胸膛剧烈起伏,几次要说话,都被涌上来的哽咽堵了回去。良久,凌玉城才深深吸了口气,挣开两个下属的手掌,倒退一步侧过身子:
  “怎么这么没规矩?——还不见过端王殿下!”
  “见过端王殿下!”自贺留以下,一众军卒应声下拜,宁秀在旁边干坐了半天,好容易等到人来搭理,赶快起身搀扶,一边忙不迭地让他们免礼。怎奈那些黑衣卫士们钉子似的跪在地上,拉也拉不起来,就是不小心抓到臂上的绷带也毫不动容。宁秀又不好真的用力去拽,一时倒僵在那里。直到凌玉城轻声说了句“端王殿下不是外人,都起来吧”,众人纷纷谢恩起身,这才把场面圆了过来。
  两人重新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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