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日吉君要听吗?”山崎橙子一手调着已经变成糊状的酱料,看似随意地开口,语气带着轻飘飘的调侃,“我的故事。”
那外人绝对查不到的细节。
日吉若从座位上站起来:“我让他们晚点上菜。”
山崎橙子笑了笑,桌子底下放在膝盖上的另一只手却握成了拳。
她不由得想,知道了那些事后,日吉若对自己,还会和以前一样吗?
小女人的惶恐心情让山崎橙子觉得陌生,她看着坐回来的日吉若,开始讲述。
事情的开头很俗套,绑架。
这种事情在黑道上都不能算事,因为太常见。
不过这种平常的事发生在山崎橙子身上就有些微妙了,她是山崎组组长的女儿,不能撕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山崎组组长对家庭的维护在道上是出了名的。
当然,当绑匪是山崎诚被硬塞的情人时,情况就更微妙了,简直就是部烂俗的家庭伦理剧。
女人学过些拳脚功夫,对付才七岁半的山崎橙子绰绰有余。因为在山崎组时受尽压迫,所以她对山崎橙子极尽虐待之能。
不给饭吃,不给水喝,在小女孩饥渴地昏过去后用冷水把她泼醒,然后给她塞一些馊掉的饭菜。
“真是难为她了,”山崎橙子捏筷子的手指关节泛白,“大冬天的居然还有馊掉的饭菜,她是准备了多久啊,咸菜上都长绿毛了。”
那样的羞辱,致使山崎橙子对女人的恨意绝不比对安井拓绳的少。
回想的时候,也有对当时弱小的自己毫无反抗能力的耻辱感。
但是,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山崎橙子都没有一死了之的想法,失去了生命,就失去了翻盘的机会。
无论如何,必须活下去。
她吃了那些馊掉的饭菜。
结果自然是上吐下泻。
饥饿,寒冷,变质的食物,山崎橙子发起了高烧。
女人在她烧到四十度的时候给她喂退烧药,等山崎热度退下去,又开始新一轮的折磨。
反反复复的高烧中,山崎橙子渐渐地听不见了。
后来被救出送入医院,皮试青霉素居然严重过敏。
这是后话了。
不知折磨了多久,女人或许是厌倦了,她带来了安井拓绳,至于他们两个是怎么搭上线的,至今是个谜,不过这对于山崎橙子的故事来说,无关紧要。
如果说之前只是生理上的折磨,安井的到来,把山崎的心理也摧毁了。
懵懵懂懂的年纪,对于性的基本认识已经建立,却没有成年人的冷静坚强。
山崎橙子疯狂地抵抗,然而,无效。
那种被从内部撕裂开来的痛楚,山崎橙子至今记忆犹新。
八岁都不到的孩子身体没有发育完成,一次有一次的冲击下,某个稚嫩的器官受到了无法弥补的损伤。医生说,她这辈子大概是不能有孩子了。
喜欢玩过家家的小女孩以为自己失去了心爱的玩具,哭得好伤心。
等她长大以后,山崎才渐渐明白这有多残忍。
“我父亲找来的时候安井已经走了很久,那女人随便指了个男人,就把这件事结果了。”山崎橙子放下筷子,“我知道不是那个男人,但是我当时……”
她顿了顿,又开始挤芥末,低垂的眼中闪过疯狂恶质的报复:“那个女人,”她脸色平静的爆出粗鄙的字眼,“不就是想让我爸上她吗?”
“于是我妈妈给她找了很多男人,”想必当时做出这种疯狂举动的母亲,是怒不可遏了吧,自那以后,再没有一个女人能进得了山崎家的门,“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她全身的皮肤都烂了,估计是有些男人不干净,她被传染了。”
山崎扔开空了的芥末管,看着酱碟里又黑又绿的一滩:“用这玩意儿做握寿司味道怎么样?”
“这种问题去问青学的不二周助,”日吉若厌恶地别开脸,“我觉得会很恶心。”
“我也这么觉得。”山崎把酱碟倒扣在骨碟里,“去我家吃晚饭吧?我想我们都需要时间消化一下刚刚的恶心。”
“好。”日吉若跟着山崎站起来,搂过女孩啄了一下,“芥末酱太恶心了,晚饭不许做寿司。”
他用行动表明他觉得恶心的只有那碟酱。
“知道了。”山崎略偏开头,没有挣脱日吉的胳膊。
握着拳的手悄然松开,连带着那颗心也安定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二躺着中枪了。
番外啊,明白了,我去写~~~
chapter 48 。。。
到了住所,山崎橙子从房间里抱出一堆杂志丢给日吉,说要等很久,然后她一头扎进了厨房。
日吉若无语地看着那堆以漫画周刊为主的杂志,无奈抚额:“真是个孩子啊。”
这顿饭山崎足足弄了一个小时。
“日吉君,准备好垫子。”戴着隔热手套端出一个黑乎乎的石碗,山崎冲日吉喊道,“在桌子下面。”
日吉若闻声放下手中的电影杂志,拿了两张隔热垫铺在桌上:“晚饭吃什么?”
“石锅拌饭。”
少年看着卖相颇为正宗的料理,不由想起女孩以饭团为主的午餐便当:“你其实是朝鲜人吧,山崎。”
“美食无国界啊,日吉君。”山崎端出第二只石锅,“怀石料理我勉勉强强也能做。”
“我不信。”日吉若把生鸡蛋拌进饭里,回答得相当直接。
“勉强啊勉强。”山崎端出两碗海带汤,然后坐在了日吉对面,“样子可以以假乱真,它考的反正是刀工。”
女孩双手合十,用大拇指夹住筷子,低头喊了一声:“我开动了。”
对面的日吉不为所动:“虚礼。”
“这是传统啊,日吉君。”山崎的声音相当无奈。
晚饭吃到一半,门铃响了,是快递。
“是海货吗?好沉啊。”快递员这样说道。
“辛苦你了。”山崎橙子得体的微笑着,将签收单递还给他。
“不,是我打扰了。”快递员回答道,亦是得体礼貌。
目送快递员离开,山崎橙子关上门,日吉若走过来搬起箱子,问:“放厨房里?”
“嗯,”山崎橙子点点头,猛地反应过来,“等等!你的肩伤好了吗?!”
日吉若揶揄地看她一眼:“你比这箱子重。”他连她都抱过了,还在乎这一个箱子吗?
不出所料,山崎橙子又脸红了。
“里面是什么?”
“拆开看看。”山崎气势汹汹地拿了把剪刀进来,“如果是鱼的话,我马上把它做了。”
“是它们吧,山崎。”日吉若踢了踢大号的纸箱,“这个尺寸绝对不止一条鱼。”
“FISH不可数。”
“……”他真的说不过她,换话题,“谁送来的?”山崎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自然不会是她买的。
“没写寄件人。”山崎橙子一边撕封箱带一边说,“可能是下面的分组长,他们经常——”话音突兀地顿住。
看见了箱子里的东西,日吉若第一时间夺下山崎手里的剪刀。
——我们准备好了。
——希望不会给你们带来困扰。
纸箱里是只隔水的玻璃纸袋,刚刚山崎剪刀戳得太凶猛,袋子上划破了道口子,有汁水从里面溢出来,清香的,冰凉的,掺杂有橘色果肉的,泛着淡黄色的汁水。
一只只橙子挨挨挤挤地排在冰水里,每只橙子上都有数条刀口,极深,丝丝缕缕的果肉从里面挤出来。
“安井……”日吉若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拽着山崎的手臂怕她做出什么来。
“我去把它扔了。”山崎的声音平静到可怕,厨房里没有开灯,高层,路灯照不到,青白的月光洒进来,女孩平静的表情无由地让人心惊,“日吉君继续吃饭吧。”
“我陪你一起去。”
“那等我处理下。”山崎这样说道。
她把玻璃纸袋提到水池里,剪大口子倒掉还夹杂着碎冰的水,又把破碎的橙子一个个捏扁,扔进黑色的垃圾袋里。
女孩的动作缓慢,有条不紊。
“够了!”日吉若看不下去,抓住山崎的手,不知是不是因为浸了冰水的原因,女孩的手冷的可怕。少年把水池里的橙子一股脑塞进垃圾袋,“我去扔。”
山崎橙子拉住了他的衣角,湿淋淋的手指在浅色的t恤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印子:“我一起去。”
日吉若回头看她,女孩垂着头,捏着他的衣角,月光在她头顶洒下惨白的光,那清瘦单薄的模样让少年想到一个词——萧索。
恍如深秋枝头的最后一片落叶,凄凉且孤独。
“走吧。”叹息一般的语调,又似是安慰,日吉若环住了山崎的腰。
当天晚上,东京的地下世界发生了一次小规模的交火,对抗正式拉开序幕。
白天的世界依然和平,即使是消息灵通的冰帝贵族,对昨晚的枪战也是一无所知。
光与暗,它们互不相干,绝不相容,却在同一个舞台上上演自己的剧目。
山崎橙子趴在课桌上,如同每一个迎考前的学生那样,露出呆滞疲惫的神色。有人把罐装咖啡放在她的桌角。
“喝吧,我请。”
日吉若给他们这一列组的七人都带了饮料,独独对她露出微微的笑容。
“谢了,日吉加油。”她回以笑容,单纯地谈论考试,享受最后的光明。
chapter 49 。。。
战火由东京蔓延至神奈川,日吉、山崎组凭借著武器上的优势在枪战中始终压对方一头。散乱的小组织如同阴沟里的老鼠,时不时窜出来打冷枪,之後立刻钻进错综复杂的下水道,再找不到。
“我们这边的损失也不小,”日吉若说,“不可能对进入街口的每一个人进行盘查。生意还得继续做,一旦停业,经济损失是其次,日吉组的盘口会统统暴露,我可不想让条子乘虚而入。”
山崎橙子点著地图,密密麻麻的红点是一个月来发生过交火的地点:“其实看看这个就能猜到盘口在哪儿了吧?”火力特别密集的地方,“不过我同意你的观点,生意还得继续做。”
她关心的不是经济或者暴露,而是士气,两个大组织因为几个小组织就要将麾下的产业关门停业,那不就是说他们被弄得狼狈不堪,连做生意的精力也没有了吗?
持续了一个月的枪战打破了黑白世界的平衡,新闻中大肆报道黑帮火拼,日吉组和山崎组的名字不可避免的被提及。日吉若和山崎橙子在冰帝理事长的委婉劝说下离开学校。
日吉若请了长假,山崎橙子直接退学。
安井宏彦的身份虽然没有暴露,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两头顾不过来,也休了学。
“我才高一吧,”退学的时候山崎橙子很不乐意,“这样我不就只有初中文凭了吗?”
“找个私人老师就行了,”日吉若的思维模式显然已经换成了黑道上的那一套,“办证很容易。”
“才不要!”
日吉若看她一眼:“大学有自学考试,你的前途仍是一片光明啊,山崎。”
“还有,”这样说著的少年转过身,一勾嘴角挑起笑容,不羁,带著坏坏的雅痞味道,“你刚刚是在对我撒娇吗?”
“才没有!”山崎红著脸辩解,却找不到理由,三个字出口,连自己都觉得是在撒娇。
那场景长久地停留在山崎橙子心中,少年身後是冰帝恢弘的校门,六月的夕阳那麽灿烂,仿佛连影子都染上了瑰丽的颜色,暗金发色的少年站在她面前,如同中世纪的骑士般优雅而可靠。
“对了,山崎,”埋在一堆资料里的日吉突然发话,“我记得你期中考是年级第五吧,想要什麽礼物?”
山崎橙子愣了愣,失笑:“日吉君你是我爸爸吗,说这种话?”
日吉若噎了下,过了半晌才讷讷道:“下周六山口组组长六十大寿,日吉组收到了请帖,你能陪我去吗?”
“你去?”山崎惊讶,请帖是下给日吉组的,按规矩去的应当是现任组长日吉建一,日吉若年纪还太小。
“我想去争取一下山口组,否则会变成持久战。”他就是想借自己年龄小,做大人们不敢做,做了也不会成功的事。
“好,我陪你。”山崎冲他一笑,日吉若脸上一讪,他想她知道了。
日吉之所以问山崎想要什麽礼物,无非是想换山崎一句“随便”,然後他就可以把参加山口组寿宴的机会当做礼物送出去,山崎组一定也收到请帖,但赴宴的必定是山崎信夫妇。
以日吉若的年纪参加这样的宴会多少有些不安,但他不想直说“能陪我吗?”,这种话让他觉得自己软弱又娇气,但是,去山口组寿宴,除了山崎橙子,他再没有合适的女伴人选。
“一定会成功的,”山崎橙子看著他,笑容温软美好,“你父亲对你很好。”把这样的名额让给日吉若去做这样的事,日吉建一必定已经做好了为儿子造成的一切後果买单,哪怕是日本第一黑帮山口组的愤怒。
每个父亲表达爱意的方式都是不同的。
少年淡淡地应了一声:“啊,我知道。”
然後到了寿宴当日。
日吉若和山崎橙子穿著沈稳内敛的银灰色正装出席。
年长的人们向他们投去各异的视线。
日吉若假装不在意,勾著他手臂的山崎橙子敏锐地感受到了他的僵硬:“别紧张。”
“我没有紧张,只是……”日吉若生硬地停顿了一下,接上一句明显是临时想到的话,“这些天你干什麽去了?”
靠近的时候,能闻到山崎身上有股冷涩的铁腥味。
女孩调皮地眨了眨眼睛:“A SECRET MAKE A WOMAN A WOMAN。”
“别抄袭名侦探柯南里的台词!”
“日吉君也看麽?真惊讶。”女孩声音渐低,他们走向主桌,向山口组组长见礼。
如同国家领导人都上了年纪,日本黑帮第一人也称得上德高望重。有些发福的老先生满面红光,笑容和蔼,没有一点架子,但是,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哈哈,看著你们就让我想到我年轻时候的样子,”老人乐呵呵地给他们发了红包(寿宴上的传统),“有什麽事可以来找我,爷爷会帮忙的。”
一句话表明了立场,一个月的枪战,该落幕了。
“是,多谢提携。”日吉若赶忙回礼。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就为了换山口组组长这一句,没想到对方自己说出来了。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风向猛然发生变化。
巨桃会手下的小组织作鸟兽散,战线溃败,本会会员带著大量资料投奔日吉组。
为此山崎橙子还小小的吃了下醋,凭什麽投奔的是日吉组而不是山崎组?
结果脑子里这句话还没想完,日吉若就把装满资料的U盘递给了她。
“干什麽?”
“让池田井树破译。”
“压榨劳动力!”
“你在闹什麽别扭?”日吉若好笑地看著她。
“……什麽也没有!”
海量的加密文件让池田井树整个人亢奋起来,熬了两个通宵全部破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