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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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嘱-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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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来一个面露倦意、身材瘦削的圣诞老人,他在找孩子们分发廉价的礼物。酒吧的自点唱机在播放着猫王的《蓝色圣涎节》。 
大厅里熙熙攘攘,喧闹声使人心烦。每个人都准备飞回家去过节。 
“你还行吗?” 
“我没事。你干吗还不走?我想你一定还有更重要的事。” 
“我想呆在这儿。” 
“听着,乔希,我没事,要是你以为我在等你离开,然后就冲到酒吧去豪饮伏特加,那你就错了。我对烈酒毫无兴趣。我已经戒了,而且很引以为豪。” 
乔希略显窘迫,因为内特看出了他的心思。内特狂饮起来是没有节制的,一旦开了戒,机场里所有的烈酒都不够他喝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他撒了个慌。 
“那就走吧,我不是孩子!” 
他们在大门口道别,相互拥抱并答应最好每小时通个电话。 
内特急着要去头等舱找他的安乐窝;乔希则有许多事情,得回办公室去做两件事:第一,他订了连座票。内特的座位靠窗户,他旁边的座位也将是空的,决不会有哪个嗜酒如命的官员坐在他旁边豪饮威士忌或其他的酒;每张来回票的票价都超过7000美元,但钱不需要去考虑。 
第二,乔希向航空公司的一个官员谈了内特进康复中心的情况,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允许给他提供烈性酒。飞机上有一封乔希写给航空公司的信,必要时可以出示给内特看。 
空妞给他端来了橙汁和咖啡。他用一条薄薄的毯子裹住身子。里奥格兰德航空公司的班机穿入云层,大都市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 
他有一种逃脱的轻松感。逃离了沃尔纳特山和瑟吉奥,逃离了乏味的城市,逃离因离婚和破产而招来的麻烦,也逃离眼下和国内收入署的纠缠。在3万英尺高空,内特差点做出了永不返回的决定。 
但每一次重返社会都让他大伤脑筋。心底里始终在担心会有再一次的失足。最令他不安的是,经过那么多次的反复他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可以像对妻子和诉讼案一样对它们作比较。难道总会有下一次吗? 
晚餐时他意识到了乔希的幕后操纵:乘务员始终没有送来酒水。他挑选食物时依然很谨慎,毕竟他刚结束四个月的清苦生活。 
没有肉,没有黄油和动物脂肪,也没有糖,天天享用葛芭。他不希望把胃弄得不舒服。 
他打了个盹儿。他讨厌睡觉。忙碌的律师生活使他养成了晚睡、少睡的习惯。在沃尔纳特山的第一个月里,他们给他服药,每天要让他睡10个小时。在麻木的状态下他就无法和他们作对了。 
他把所有的玩具都堆放在旁边的空座位上,然后开始阅读使用手册。那只卫星电话激起了他的好奇心,虽然他不太相信自己会用上这玩意儿。 
另一只电话也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最新型的飞机上使用的玩意儿,这只小巧玲珑的电话机隐蔽地嵌在座位旁的舱壁上。他一把抓过它,给正在家里的瑟吉奥打了个电话。瑟吉奥正在吃晚饭,听到他的声音非常高兴。 
“你在哪儿?”他问。 
“在酒吧里。”内特回答说。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因为机舱里的灯光已经暗了下来。 
“真有趣。” 
“我这会儿可能正在迈阿密的上空,还有八个小时的飞行。刚在飞机上发现了这个电话,就向你做个汇报。” 
“你还好吗?” 
“很好。想我吗?” 
“还没有。你呢?” 
“别开玩笑了。我现在是个自由的人啦,正飞往丛林做一次刺激的冒险。我以后再想你,怎么样?” 
“行。遇上麻烦给我打电话,” 
“没有麻烦,瑟吉奥。眼下不会有的。” 
“好样的,内特!” 
“谢谢瑟吉奥。” 
“别客气。有事给我打电话。” 
飞机上开始放电影,但没人在看。乘务员又送来了咖啡。内特的秘书是个生活不幸的女人,名叫艾丽斯。她跟着他已有10年了。她和她姐姐住在阿灵顿的一幢旧房子里。他接着给她打了个电话,在过去的四个月里他们通过一次电话。 
谈活持续了半个小时。她很高兴能听到他的声音,并知道他已经出了康复中心。但她对他的南美之行一无所知。这多少有点不同寻常,因为她平时对任何事情都是一清二楚的。她在电话里显得有些沉默寡言,甚至小心翼翼的。身为出庭辩护律师的内特很快就察觉到了,他像盘问证人一样开始盘问她:她仍在干诉讼这一行,还坐原来那张写字台,只是换了一个律师。 
“是谁?”内特追问道。 
“一个新来的,一个新的诉讼律师。”她回答得很谨慎,内特知道准是乔希事先给她打了预防针。不用说,内特出来后准会给她打电话的 
那个新来的律师用哪间办公室?他的助理是谁?他从哪儿来?审理过多少医疗失当的案子?她给他当秘书是不是临时的? 
艾丽斯支吾了半天, 
“谁呆在我的办公室?”他问。 
“没人。办公室还是老样子,到处是堆放的文件。” 
“克利在干吗?” 
“忙忙碌碌的。在等你回来。”——克利是内特最喜欢的助理。 
艾丽斯有问必答,但没提供任何实质性的消息。关于那个新来的诉讼律师,她更是守口如瓶。 
“你要做好准备,”谈话快结束时内特说,“是卷土重来的时候了。” 
“生活真没劲了,内特。” 
他慢慢地挂了电话,回味着她刚才说的话。有点异样。乔希在悄悄地重新安排他的事务所。内特会在洗牌中出局吗?也许不至于。但他的庭审律师生涯算是结束了。 
先别去管它,内特心想。还有许多电话要打。他认识一个法官,10年前戒的酒,他很想了解他在康复中心的情况。第一个妻子那儿也该去电话问候几句,但此刻他没这份心情。他还想给四个孩子去电话,问他们为什么既不来信一也不来电话。 
可他一个也没打,他从手提箱里拿出文件夹,开始看有关特罗伊·费伦以及手头上这件公事的资料。午夜,在加勒比海上空,内特迷迷糊糊地睡着。 
 第十一章 
拂晓前一个小时,飞机开始降落。他睡过了吃早餐的时间,等他一醒来,乘务员便急忙给他端上了咖啡。已经能看见圣保罗了。这是一座800平方英里的大城市。内特望着下面那片灯火的海洋,不禁在想一个城市怎么容得下2000万人。 
驾驶员用语速很快的葡萄牙语道了早安,然后又是一大堆内特听不懂的问候语。紧跟着的英语翻译也很糟糕。语言上的障碍引起了他一阵小小的不安,但当一个漂亮的空姐让他扣上安全带时,他的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机场里很热,挤满了人群。他取了那只新行李袋后顺利地出了海关,然后重新确认了去格兰德营的机票。这时他看见了一个咖啡馆,墙上贴着价格表。他指着价格表说:“一杯浓咖啡。”收银员按下了现金出纳机。她对着美元皱了皱眉头,但还是给他找了零。一巴西雷阿尔相当于一美元。内特现在算是有了几个雷阿尔。 
他站在一群大嗓门的日本游客中间喝着咖啡。各种陌生的语言传进了他的耳朵。广播里传来夹杂着葡萄牙语的德语和西班牙语。他后悔自己没买一本应急词典,不然他至少也能听懂一两个词。 
孤独感渐渐袭来。在人流中他显得很孤单。他一个人也不认一识,这会儿几乎没人知道他在哪儿,而且也没人想知道。从游客嘴里喷出的烟雾朝他身上蔓延过来,他赶紧走开了,来到大厅。他没有目标地穿行在人群当中。手提箱很沉,他咒骂乔希塞了那么多的破烂货。 
他听见有人在说英语,便朝那个方向走去。几个商人正等着返回美国,他在他们旁边找了个座位。底特律正在下雪,这些人急着回去过圣诞。他们是为了石油买卖来巴西的。没多久,他们无聊的谈话就让内特听腻了。如果他本来还有点想家的话,现在已没有了这份心情。 
他想起了瑟吉奥。离开康复中心后,诊疗部让他去一个过渡疗养地呆了一个星期,使他能逐渐适应出去后的生活。他讨厌那个地方和那里的规则,但事后想想,这种做法还是有它的好处的。 
“你确实需要几天的时间作调整,以适应新的环境。” 
也许瑟吉奥是对的。他去投币电话亭给他挂了个电话,把他从睡梦中吵醒。圣保罗现在是早晨6点半,可弗吉尼亚才4点半。 
瑟吉奥没有介意。这是地域造成的。 
去格兰德营的航班没有头等舱,也没有空座位。内特惊奇地发现飞机上的每个人都在埋头看早报新闻,而且报纸的种类繁多。 
那些早报的编印风格和质量丝毫不逊于美国的任何一张报纸,也许巴西并不像他想像的那么落后。那儿的人能够阅读。这架波音727飞机很干净,而且刚整修过,饮料车上放着可乐和雪碧。他感到很自在。 
他坐在二十几排一个靠窗口的座位上,此刻他并没有理睬搁在大腿上的那份有关印第安人的备忘录,而在欣赏下面的田原风光。一片葱郁、丘陵起伏的田野上到处是牧场和纵横交错的红土小道。土壤是一种烧焦了的橙色,很醒目。乡间小道从一个村落伸向另一个村落,几乎看不见一条公路。 
不久,公路出现了,车辆也跃入了视野。飞机开始降落,驾驶员欢迎乘客来格兰德营。一幢幢高楼,拥挤的市区,一个足球场,许多街道和汽车,每一幢住宅都是红瓦的屋顶。多亏大公司的办事效率,他已经有了一份有关这个城市的备忘录。不用说,做这份备忘录的肯定是一个每小时拿300美元的新手,他提供了许多有关格兰德营的详情,似乎它的存在同他手上的这件差事很有关系。 
60万人口。牛的交易中心。有许多牛仔。城市发展很快。有现代化的设施。好吧,可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内特根本不想在那儿过夜。 
相对城市的规模而言,机场显得太小。内特意识到自己把什么都在跟美国作比较,必须纠正这种思维方式。一走出机舱,热浪迎面向他扑来。外面的气温至少有9O华氏度。离圣诞节还有两天,可南半球却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他在骄阳下眯缝起眼睛,扶着栏杆走下飞机。 
他设法在机场的餐厅叫了一份午餐。午餐端上桌子后,内特高兴地发现东西还能吃: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熏鸡肉三明治以及和美国的快餐店做得一样香脆的炸薯条。他望着远处的跑道慢慢地吃着。吃到一半时,有一架潘特纳尔民航的双引擎涡轮螺旋桨飞机降落下来并滑行到候机坪。从飞机上走下六个人。 
他停止了咀嚼,竭力克服突如其来的一阵恐俱感。这种短途航班他在报纸上读到过、在有线新闻网上看到过,但这架飞机如果在这儿掉下去了,美国人是无法知道的。 
但这架飞机看上去很结实,很干净,甚至还很现代。机组人员都是穿着制服的专业人士。内特继续吃午餐。往好处想,他对自己说。 
他在小小的候机厅转悠了一个小时,他先在报亭买了一本葡萄牙语应急手册,开始背些单词。他还浏览了一番去潘特纳尔探险的广告——英语的名称是生态旅游。候机厅里供出租的汽车。一个外币兑换亭、一个架子上摆放着各种啤酒招牌和威士忌酒瓶的酒吧:大门门有一棵细长的人造圣诞树,上面缀着孤零零的一串灯珠。望着大灯珠在巴西圣诞颂歌的乐曲中一明一暗地闪烁,他还是想起了他的几个孩子,尽管他不想这么做。 
这是圣诞夜的前一天。并不是所有的记忆都是痛苦的。 
他咬紧牙关、背脊僵硬地上了飞机。在一小时的时间里他一直在睡觉。科伦巴的小机场非常潮湿,那儿聚集着一群等候去圣克鲁斯【注】的玻利维亚人。他们个个带着大包小包的圣诞礼物。他叫的那位出租车司机不懂一句英语,但这没关系。内特指给他看旅游手册上的“皇宫饭店”几个字,他坐上这辆又旧又脏的出租车离开了机场。 
【注】圣克鲁斯:玻利维亚东部城市——棒槌学堂注 
根据乔希另一个助理准备的备忘录,内特知道科伦巴有9万人,坐落在巴拉圭河畔,紧靠玻利维亚边境,很久以来一直被视为潘特纳尔的首府。这个城市是靠航运和贸易建立起来的,而且还在发展。 
从闷热的汽车后座望出去,科伦巴像一个悠闲、舒适的小城镇。平整的街道很开阔,两边栽着树木。商人们坐在凉蓬下一边等顾客一边聊天;年轻人踩着滑板穿行在马路上;光着脚的孩子坐在人行道上的桌子旁吃着冰淇淋。 
驶近商业区后,车子多了起来。他们被阻塞在炎热的马路中间。司机咕哝了吉句,但并不太着急。要是在纽约或华盛顿,出租车司机早就要骂娘了。 
但这是在巴西,在南美。时钟走得要缓慢得多。没有事情是紧迫的。时间并不特别重要。取下手表,内特对自己说。最后,他闭上了眼睛,呼吸着凝固的空气。 
皇宫饭店位于市中心,在一条向远处的巴拉圭河斜伸出去的街道上。他给了司机一大把雷阿尔,然后耐心地等他找零,他用葡萄牙语道了声谢,司机笑笑,说了吉句他听不懂的话。 
像科伦巴所有沿街的门一样,饭店的大门也是开着的。 
一进门他就听见一个得克萨斯人在大声嚷嚷:一群油田正在办理结账手续!他们在那里快活地畅饮,一心想着赶回去。内特在一台电视机旁找了个座位,等他们离开。 
他的房间在八楼。房间10英尺见方,一天的租金也只有1美元。一张很窄的床几乎紧贴着地板,床垫薄得叫人感觉不到,没有席梦思之类的玩意儿。房间里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一个空调、一只放有瓶装水、可乐和啤酒的小冰箱,卫生间很干净,备有肥皂和许多毛巾,还不赖,他暗自想,这是探险。虽然比不上四季饭店,但住人绝对没问题。 
为了和乔希通电话,他足足花了半个小时。是来自语言上的麻烦:前台服务员会一点英语,她替内特拨通了外线,可那里的接线员只讲葡萄牙语。他又试了试那只新的手提电话,但当地的通讯线路还没有开通。 
内特在那张不太结实的小床上舒展开疲倦的身子,很快就睡着了。 
瓦尔德·鲁兹是个细腰身的矮个子,浅棕色的皮肤,光溜溜的脑袋上只剩下几络抹得油光程亮、往后梳理的头发。他的眼睛呈黑色,眼角堆满了皱纹,那是30年烟龄的后果。他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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