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纳德，人类的血液是无可代替的美味。”米歇尔低头看着他，“饿了？”
格兰纳德摇了摇头，“米歇尔，他们在庆祝什么？”
“任何可以让他们觉得高兴的事，上流社会的宴会并不是都有缘由的。”米歇尔挑选登上这艘船的原因也正在此。贵族们认为吸血鬼是伤害不了他们的，他们时刻佩戴着十字架，有的携带着圣水。他们虔诚地去教堂做礼拜，有的与主教有着极好的交情。他们深信上帝庇佑着他们。
而中下阶级的人们往往容易遭到吸血鬼的袭击，因为他们时常会落单，也没有大批的侍从会跟随保卫他们。他们对任何陌生人都有着防备的心思，有的在异国待过的，更是懂得如何去判别谁是吸血鬼。
米歇尔不希望他们在船上的这几天遇到什么危险。虽然吸血鬼不会被溺死，但他并不喜欢那种狼狈的遭遇。他也很少会去攻击人类，除了教廷的人。据他所知，格兰纳德连怎么变成蝙蝠都不会，他也就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带着格兰纳德完完整整的，不受损伤地离开这里。
“想去参加吗？我想那些贵妇人一定会很欢迎我们。”当然，也许那些贵族老爷也会对他们感兴趣。米歇尔在心里想着。他并不喜欢成年男子的血液，那味道并不好。如果非要选择，他还是希望可以进食一位保养得宜的贵妇人的血液，虽然也并不是十分美味。这艘船上，并没有年轻得贵族小姐。这让米歇尔觉得非常的遗憾。
格兰纳德并不太明白米歇尔话中的含义，只是再度摇了摇头，“不了，我想……话音戛然而止，格兰纳德睁大了眼睛，手指指向了某个方向，“米歇尔！那里有个人！”
此时在甲板上有人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对方竟然站在极为危险的船沿上。看那轻盈的站姿，似乎完全不受到船航行时所带来的无法避免的摇晃的影响。但又好像风大一点就会从那上头直接跌落到海里。
米歇尔倏地转过头去，对上了对方那双如同玻璃珠子一样毫无感情的眼睛。他的心里猛地一惊。
他完全没有察觉对方是从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他竟然……
对方回应格兰纳德的视线，微微侧过了头，“格兰洛德……”他的声音就像是冰块相互撞击时发出的声响一样，纯粹的冰冷而毫无起伏声音让格兰纳德有了一瞬间的瑟缩。
米歇尔站在了格兰纳德的前方，湛蓝色的眼睛里泛着冷光。
“不是……”对方喃喃自语着，一转身，直接跳了下去。
格兰纳德低呼一声，往外看去，只看见一个身影以几乎和海面平行的姿势，向着与船相同的方向飞去。
那是谁，他在族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会是王那里的人吗？为什么从来没有这个人的传闻出现？还是说，从来没有人见过他……
“米歇尔……”格兰纳德轻轻扯住了米歇尔的袖子，“那是谁？他……”他怎么会知道哥哥的名字？格兰纳德没有说出口，低下了头，开始觉得不安。
“不认识的人，或许他只是认错了人。”米歇尔说，他自己知道他此时的笑容有多么勉强，但现在他一旦线索都没有，不能下任何的定论。
那个人，竟然喊得出格兰洛德的名字，是不是……和爱丽丝有关的人？
正在沉思中的米歇尔没有注意到格兰纳德怪异的神情。
船是在第二天中午抵达港口的，因为早晨没有起雾，可视度极高，所以航行比之前顺利多了，比预计的到达时间早了很多。
但让格兰纳德一行人值得庆幸的是，这一天阴雨绵绵，中午的时候也看不见太阳的踪迹，这让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格兰纳德喜欢牵着薇薇安的手走路。薇薇安的手是有着些许的温度的，这也许和她并不是真正的吸血鬼有关。至今没见她吸食过人类的血液，而她的食量也小得惊人，如果不是因为她算是半个吸血鬼，也许早已经饿死。
她也会帮助格兰洛德和米歇尔猎食。他们白天不能出现在船的甲板上，而肤色只是比常人更加白皙了一些的薇薇安却可以顶着漂亮的蕾丝花边的帽子到处走。原本对于行踪怪异的两人产生怀疑的人们也因为薇薇安的存在而放低了警惕。
薇薇安的面容极为甜美可爱，往往当她向某个人提出让对方陪她回到房间里的请求时，都不会有人拒绝。
谁也不会想到，薇薇安这样娇小美丽的女孩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而事实上，薇薇安确实不会伤害他们，只是见他们引向了吸血鬼所在的地方。
米歇尔就会在那时将那人的血液取走一半，再使用魔法消除一切痕迹，在夜里再将对方送回房去。在船上的这几天，格兰洛德索性不出现，米歇尔之前给他吸食了自己的血液，这足够让他有好一阵子不用进食。而米歇尔对于鲜血也并没有过多的需求，因此这两天都过得极为平稳。
薇薇安并不觉得让吸血鬼吸食人类的血液有什么不对的，即使她曾经也是一个人类，也是受到了吸血鬼的攻击才成为了一个不完全的吸血鬼。
在饥饿贫穷的时候，亲人甚至会将自己的孩子卖给别人，甚至……吃掉别人的孩子。薇薇安曾经亲眼看见过，这样的行径，在她看来，和吸血鬼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她不会怜悯这些被她欺骗的人们。因为当他们在愉快地享受着宴会时，有些人正在街头忍受着饥饿。
现在到达了岸上，不再局限于一艘船的活动空间，在人群之中，他们身份会暴露的可能性也少了很多。
港口附近时一些廉价的酒馆或旅馆，米歇尔领着从未涉足此处的两人径直穿过了这里，坐上了马车，直接前往了附近的城市。
此时在马车上的格兰纳德也握着薇薇安的手把玩。那种细微的温度让他觉得很喜欢。那是他所没有的，在他的想象中，这就是阳光的温度。握着薇薇安的手，就好像把阳光握在了手里一样。格兰纳德喜欢这种感觉，笑容满面。
“我需要在那里接受情报，格兰纳德，你的母亲住在哪里？”米歇尔问。
原本和薇薇安兴高采烈地张望四周陌生街道，并不断交谈的格兰纳德忽然就安静了下来，一声不吭。表情是罕见的沉默。
“格兰纳德？”米歇尔将视线投向了他，微微带着些许的疑惑。
“……我不知道。”格兰纳德低着头，轻声说到。
米歇尔笑了一下，“亲爱的格兰纳德，别开玩笑了，你不是时常写信给爱丽丝吗？难道你从来不寄信？”他心里知道格兰纳德从不对他说谎，但是他无法解释为什么格兰纳德不知道地址。
“我有寄信。”他半抬起头，目光有些黯淡，“每个月，我写的信都会寄出去。但是，我确实不知道地址。”他说。
自相矛盾说法让米歇尔皱起了眉头，笑容也消失不见。他想，也许这件事，该问问格兰洛德。
10
10、Chapter 10 罗马浴场 。。。
在这个肮脏而拥挤的小镇待到了第三天，格兰洛德才出现。
“格兰纳德的信是你寄出去的吧？你知道爱丽丝在哪儿。”米歇尔说。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呢。因为信——我从来没有寄出去过。”格兰洛德倚着窗口，身后是一轮将圆的冷月，半侧着的身子让他的脸一半没入了黑暗之中，看上去透着几分阴霾的意味。而在月光照射下的另一半面容，又是绝美而耀目得让人移不开眼。
米歇尔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湛蓝的眼睛化成了幽深的色泽，“那么信……”
“烧了。”他回答得极为干脆，“就像这样。”他一弹指，格兰纳德几天前写好的信件从抽屉里飞出，落入他的手中。然后，他那修长而美丽的手指之间燃起了又懒得火焰将之吞噬得干干净净，连灰烬都没有留下。一切，就像是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米歇尔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话，声音有些干涩，“那是你弟弟写给你母亲的。”想起格兰纳德歪着头认真写信的模样，米歇尔的心莫名的一阵刺痛。
格兰洛德的神情很冷淡，“作为他的兄长，我做什么用不着你来管。我体贴而俊美的情人，你现在是因为怜惜他而对我产生了愤怒的情绪吗？”他嘲讽似的笑了起来，笑容尖锐无比，“而且，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母亲大人已经不在了吗？何必旁敲侧击，想尽办法来验证这个事实的真实性？甚至……违背心意地向我示爱。米歇尔？拉斯特长老，你真是用心良苦了。”他那双淡蓝色的眼睛里流转着冷冷的光彩，就像是月光下结冰的湖面，淡漠而没有丝毫裂缝泄露心思。
米歇尔沉着脸，并不否认，“我以为那只是谣传，毕竟没有人看见她的死去。”
“那么，我现在可以郑重地告诉你，那不是谣传，在二十五年前，母亲大人就死了。”格兰洛德说，眉目间不见一丝一毫的悲伤。
血亲之间存在感应之类的说辞，不过是游吟诗人浪漫的想象。他之所以会发现母亲死去，是因为原本在她加持的魔法作用下始终光鲜整洁的古堡，在二十五年前的某一天忽然衰败，露出了数百年的古建筑应有的原貌。
格兰洛德抱臂而立，又补充了一句，“让你呵护有加的格兰纳德他也隐约知道这件事。那天，他哭了。”
米歇尔不知道此时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算合适，他的神色变了几变，最终只是保持漠然的神色。
格兰洛德耻笑了一声，直接翻身跃出了窗口，从三楼优雅轻盈地着地。他可没空陪米歇尔玩沉默，进食比较重要。
按了一下心口附近，上次格兰纳德为米歇尔受的伤在那光滑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疤，再也消不去。
“笨蛋，母亲大人是，你也是。”他低低地呢喃，“都是笨蛋。”
第二天，出现在米歇尔面前的，依旧是格兰洛德。
“我要带着薇薇安走了。”他难得态度平和地说到，“本来不想告别的，但那样格兰纳德会认为我在欺负你。在英格兰我待过几十年，准备住一段时间再回卢森堡。就这样，再见。”
薇薇安十分乖巧地跟着格兰洛德走，回头冲米歇尔摆了摆手。虽然米歇尔哥哥救过她，但是她感觉格兰纳德哥哥更需要她。她想留在需要自己的人身边。
“你去哪儿？”米歇尔提高了一些音量。
“我们没有必要再见面。你抱过我，也救过他，现在扯平了。也没什么好说了。米歇尔？拉斯特先生，一切都结束了。”他停下脚步，半侧过脸来。说完就带着薇薇安消失在了街道的另一头。
结果，倒是格兰洛德先把他给甩了。米歇尔晃着酒杯中腥红的液体，目光幽深。
说走就走，和爱丽丝何其相似的性格。如果格兰纳德的这具身体拥有强大的魔法力，那么，爱丽丝的位置，也将由格兰洛德借着格兰纳德的身体来继承。
“格兰洛德……”将那人的名字含在最终，细细品味过一般地轻轻吐出，米歇尔举着酒杯，一饮而尽。
“格兰洛德哥哥，我们这是去哪里？”薇薇安忍不住发问，格兰洛德的沉默让她无法适应，她还是第一次和格兰洛德相处如此长的时间，要是平时格兰纳德哥哥一定会和她说说话，而不是一个人沉默地出神，“为什么不带米歇尔哥哥一起走？”
“去巴斯。薇薇安，以后就我们两个人，没必要再提起米歇尔。”格兰洛德的声音里透着一抹笑意，“巴斯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
“比这儿更漂亮吗？”
“当然，我想你会爱上那里的。”格兰洛德右手支颌，微眯着眼，很罕见的好兴致让他露出了笑容。
于是，薇薇安也开始期待起那陌生的城市究竟是如何的漂亮了。
巴斯城位于英格兰西部，邻近威尔士，有着蜂蜜色的典雅屋舍和优美秀丽的风景。独具特色的精致和不在少数的古迹让它的经济发达，那里的居民也有着淳朴和善的性情。热情而端庄，就像是这个城市给人的感觉一样。
清冷的格兰洛德站在这座城市前，看上去相去甚远却又出奇得和谐。薇薇安刚从马车上下来，就被那林立的精致建筑和散落分布在街道上的大理石雕像所深深吸引。
格兰洛德环视既熟悉又显得有些陌生的四周，唇边的一抹浅笑昭示了他的心情。
身边有一大群人走过，高举着旗帜，正在游行。其中几个向四周的人们分发他们游行的宣传，当一人的宣传单发到格兰洛德手上时，还热情地说，“请支持我们……”那人的话戛然而止，盯着格兰洛德的脸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格兰洛德冷冷淡淡地看着他，也不去接那张宣传单，牵着薇薇安走开。
薇薇安还好奇地回头看，“哥哥，他还在那里站着。”
格兰洛德轻嗤一声。
“他们是在干什么？”薇薇安问到。
“游行，和我们无关。”他辨认了一下方向，领着薇薇安往右边的街道走去。
城市的中心是一座修道院，那历经数百年的风雨依旧精美无比的雕刻装饰着整座修道院的每处。它与这座城市同名，拥有着极为悠久的历史，古典优雅得让人移不开眼。
薇薇安从来没有看到过比这座修道院更美丽的建筑物了，于是睁大了湖绿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直看。
一只苍白而优美的手从后方伸了过来，遮住了她的视线，捂住了她的眼睛，“这里可是‘敌营’，还这么好奇。”格兰洛德的轻笑声响起。
“可是，很美啊。”那么雄伟壮丽，有着一股肃穆而典雅感透露了出来，站在它的面前，只感觉自己的存在都变得渺小了起来。
格兰洛德抿唇，“我看了几十年了，也没觉得什么。走了。”他牵着薇薇安往前走，“前头那个地方才漂亮。”他并不喜欢这个修道院，这里有着极为强盛的圣气，一靠近这里，他就会觉得不舒服。
就在巴斯修道院的旁边，有着一座浴室，众所周知的罗马浴室。
“要进去吗？”格兰洛德问。
薇薇安用力点头，跟着他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