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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收回手，脸上的笑容完全没有因此而产生变化，“我叫克兰德，克兰德斯沃特。”他自我介绍着，又慢慢地站起身，“如果你想通了，可以随时过来找我，门外的侍女会领你来见我，或者吩咐她们一声，我一定会立刻过来。”他这样说到，语气不温不火。
“我……我……”薇薇安结结巴巴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什么？”他微笑着眯起眼睛，声音听上去仍然十分的温和。
“我想见见利夫……”她轻声说完就低下头去，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就只是这么一会儿，她就紧张得不行，而后，他听见对方说，“你是想说那个年迈的血族吗？他已经被处理掉了。”
薇薇安惊了一下，猛地抬头看向对方没有任何变化的笑容，眼泪倏地就掉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她被留了下来，而利夫却……
“他是个完全的血族，并且已经步入了老年期，对于教廷来说，唯一的利用价值只有——”克兰德没有说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而你，对我们而言，是罕见的存在，你比他重要多了。所以，只要你配合，你不会有任何的生命危险。”
薇薇安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利夫虽然是个沉默寡言的长者，但是她和利夫相处的过程里，却可以感觉得到他的细心和关心。利夫对她很好，就像个人类的爷爷一样的存在。那么好的利夫，却被杀了……都怪她，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利夫也不会……
湖绿色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了怨恨的表情。她开始憎恨眼前这个象征着人类之中光明的存在。
这个人的一句话，就让曾经陪伴在她身边的人消失。他口口声声说着神的慈爱，那么，为什么神就不能对他们宽容点……如果只是因为他们吸食人类的血液，那么，食用动物的尸体的人类，又善良到了哪里去？！
这不公平，不公平！
“薇薇安和利夫还没有到？”正在书桌前翻看着什么的哈尼雅在听了小蝙蝠的传信之后，慢慢慢皱起了眉头。
按照他的预计，薇薇安和利夫，就算现在没到达城堡，起码也应该在接近城堡的路上。然而根据小蝙蝠的说法，沿途都没有看到马车的踪迹。
这完全出乎他的预料，而且，让他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英格兰的中心地区才是教廷的总部范围，而惠灵顿远在这个统治中心之外，按理说，会被教廷的人发现的可能性太小了，但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意外？
越想越不安，他抬头发现格兰纳德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他收敛了自己的担忧，换上了笑容，“格兰纳德，现在这个时候你不去睡觉吗？”才刚刚是下午四点，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目，但是危害减少了不少，加上米歇尔花费了不少心思在格兰纳德身上放置的魔法护盾，只要不是直面太过强烈的阳光，基本上，格兰纳德在这样的光线下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睡眼惺忪的格兰纳德的声音里还带着睡意，“父亲，我听到了蝙蝠飞进来的声音。是不是薇薇安她们有来信？”
愣了一下的哈尼雅下意识的低下了头，避开了格兰纳德的目光，“……并没有他们的来信……”他用着有些慌乱的声调回答着。他不想欺骗他的孩子，但是如果格兰纳德知道了她们可能遇到了什么危险，那么——
并没有看出哈尼雅的反常，格兰纳德点了点头，“嗯……父亲，如果她们来信了，一定要告诉我哦。”
“会的……”哈尼雅低低的应着。格兰纳德慢慢走出了书房，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方才被打断的睡眠。
“哈尼雅，发现了吗？格兰纳德的听力逐渐变得更接近血族了。”米歇尔出现在了窗口，身为血族的长老，他面对这样的阳光，甚至不需要使用魔法屏蔽，就这么毫不避讳地接受阳光的洗礼。
没有回头的哈尼雅神色有些凝重，慢慢点了点头，“米歇尔……你见过格兰洛德吗？在你回来之后，你见过他吗？”
米歇尔走到了他的对面，姿态优雅地坐了下来，“没有，一次也没有。”他这样回答着，从他的表情里完全看不出应有的担忧或是焦虑，哪怕是一丝的黯然都没有，“可是，格兰纳德说过，格兰洛德还在，只是仍然在休息，那么，我就没有必要再去怀疑任何不好的事情。”
“如果哪一天，格兰洛德和格兰纳德变成了一个人，你会怎么办？”哈尼雅提出了一个古怪的问题。
“一个人？”米歇尔失笑。截然不同的两个灵魂，怎么会融合在一起？除非……他忽然有些笑不出来了，这种猜测让他的脸色也开始变得不怎么好看，“我希望这种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他不是一个完完全全专一的人，他放不下这两个人，但是……如果他们变成了一个完整的整体，那么，他的感情，又算是什么？他该对着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存在，说着热切的爱意，还是无法割舍的喜欢？
哈尼雅低低说了句什么，连米歇尔都没有听见，而当米歇尔抬头看向哈尼雅的时候，只看到了那双和自己极其相似的湛蓝色眼睛里流露出的温柔笑意，“米歇尔，有我们在，这种事，不会发生的。”
他的两个孩子，一个已经失去了躯体，一个则必须和另一个分享身体的操控权。如果他们合为一体，无论有所缺失的是哪一方，对他而言，都是心痛的。
米歇尔在那样温柔坚定的目光之中，眯起了眼睛，点了下头，“是的，不会发生的。”即使可能出现，也会被他彻底扼杀。
被关在房间里已经十多天的薇薇安被那个名叫克兰德‘斯沃特的主教带到了一间很隐蔽并且阴暗的房间。
她张望四周，却只看见一双发亮的眼睛。那双眼睛没有任何的情感，兽性的光亮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盯上的猎物。
那是什么……薇薇安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而克兰德点亮了墙上的灯。
一声低低的嚎叫让她不由打了一个颤，而克兰德却不以为意，微微笑着走向了尽头的那个坚固的牢笼，“菲，怎么了？不高兴吗？”
菲？这个名字有些似曾相识，薇薇安稍稍抬起了头，看向了那个匍匐在角落里的生物。她睁大了眼睛，那哪里是一个人，没有血肉感的肢体，嶙峋的骨头被包裹在苍白的肌肤之下，然而，那个生物，也仅剩下骨头和皮肤，干瘪得如同风干的尸体。但是那双在灯光下也依旧亮得吓人的眼睛却明明白白得昭示着它的生命迹象。
薇薇安觉得自己应该是认得那个怪物的。快要变得光秃秃的头顶上所剩不多的发丝虽然稀少，但是，那颜色依旧鲜艳明亮。她认得的……那个怪物……就是那个她以为已经死了的修女……
为什么她会变成这个样子？薇薇安的心凉了半截，她对于眼前这个半人半兽的存在，既感到恐惧又觉得可怜。
“和你一起的血族，已经作为她的早餐为给了菲，如果你不配合我，那么，你的格兰纳德哥哥，也会变成她的餐点。”克兰德轻声说到，口气平稳得像是在讨论着天气。
格兰纳德哥哥……他怎么会知道格兰纳德哥哥？！薇薇安握紧了自己的手，瑟瑟发抖起来。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克兰德不温不火地继续问到。
25
25、Chapter 25 蜕变 。。。
格兰纳德忽然从睡梦之中惊醒，他睁开眼，看见米歇尔的睡颜近在眼前。他放松了下来，又有些忍不住回想方才的那莫名的心慌。
“怎么忽然醒了？”米歇尔没有睁开眼，却用极为清醒的口吻问到。
“米歇尔……我……”格兰纳德也觉得自己很奇怪，作为一个血族，他应该没有所谓的梦境，但是，刚才他明明看见了那么清晰的梦境……清晰得让他的心都忍不住颤栗起来的，仿佛并不是梦境的真实幻象，“我好像做梦了。”他轻声说到。
还算宽敞的棺材里躺进了他们两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但是他并不讨厌拥挤的感觉，相反，这让他觉得很踏实，相比起从前那些睁开眼和闭上眼都只有自己的孤单时光，他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喜欢上了现在的感觉。
有个人实实在在的存在于他的身边，多好啊。哪怕他明明知道米歇尔喜欢的，爱着的是他的哥哥，他也贪恋着这份真实的存在感。
“做梦了？”米歇尔的声音里掺杂进了一丝丝的笑意，然后，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之中也十分幽深迷人的湛蓝色眼睛，明亮而盈满了温柔的波光，就像是月色下的海面，让人忍不住就沉浸其中，无法自拔，“是什么样的梦呢？”
“我梦见了哥哥，梦见了你……”他说着，越发觉得自己方才只是产生了一些幻象，哪里会有这么荒谬的梦境，虽然他从来没有做过梦，但是在他的意识里，梦境都应该是朦胧而美好的，怎么会是那样……那样的残酷。
米歇尔伸出手，抚摸了一下格兰纳德柔软的发丝，“是在想念你的哥哥吗？”
格兰纳德垂着眼睫，迟疑着点了点头。哥哥始终没有出现，虽说是在休息，但是这样寂静无声，也让他觉得害怕。哥哥已经很久没有个人他说话了。这是以前不曾有过的。可他无法向任何一个人阐述他此刻的心情。他在害怕着方才的幻象会是什么预示，他害怕他的哥哥……会像他所“看”到的那样……消失不见了……
“我也很想念他。”米歇尔的手心贴着格兰纳德的脸颊，轻轻摩挲，“只是他还不愿意出来吧……”
格兰纳德立刻摇头，“不不，不是的。哥哥只是太累了，需要再休息一阵子。”
“格兰纳德，我知道他的伤势，他现在不出来，说明他认为并没有出来的必要。包括……没必要见我。”米歇尔的声音低了下去，轻轻抱住了格兰纳德。
睁着银蓝色眼眸的格兰纳德伸手环抱住了米歇尔，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回应米歇尔的拥抱。
他想说还有他在呢。可是，他知道，他永远也代替不了哥哥在米歇尔心中的位置。他所拥有的，只是这具身体，这具有哥哥的灵魂停驻的身体……
还是觉得很寂寞。虽然被米歇尔拥抱着，却还是觉得很寂寞。但是，总比一个人孤单单的存在着，要好很多。他不能奢求更多。因为他知道，他所能拥有的，也仅限于这些。
她觉得喉咙很疼，像是有火在烧灼着。她用长着锋利而细长的指甲的手指，抓着自己的喉咙，抓出了血，却完全不觉得疼痛，她被着烧灼的痛楚占据了所有的心思，一心只想平息这种煎熬。但渐渐的，痛楚蔓延了开来，她的全身都像是置身在火焰之中，冰凉的地面对于降温根本没有任何的用处。她快要被烧死了！她好痛好痛！她将头用力撞向墙面，一下又一下。谁，谁能救她！
“可怜的菲，很痛苦吗？”那个她最喜欢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那一刹那，痛苦似乎离她远去，连那难熬的烧灼都好像消失不见了。
她抬头，果然看见了那个她最喜欢的人出现杂在她的面前。她刚想爬起来，却被铁链限制住了行动。她拉扯着铁链，嘶声咆哮，“嗷嗷……嗷！”
“熬过去就没事了，熬过去你就可以恢复原来的面目了。”克兰德斯沃特轻声说着，一边转过了头，看向了低着头的男人，“再去多弄些食物来给她，她现在需要更多的食物来促进能量的增长。”
“是，我立刻就去。”男人应了一声，又一遍有些紧张地推了推眼镜，“主教大人，她现在这样……真的、真的没关系吗？”
“关系？”克兰德似乎是嗤笑了一声，声音低低的，带着胜券在握的意味，“她能够度过现在的痛楚，如果她无法度过，不就浪费了我这一番心思？她会做到的，成为教廷最强大的战斗力量。”
“父亲，我们是不是能去找找薇薇安和利夫？”格兰纳德眼巴巴地看着哈尼雅，银蓝色的眼睛里带了一丝期盼的焦虑，“我一直没有得到他们的消息，父亲也没有他们的音讯，我好担心她们。”
哈尼雅的表情僵了一下，正迟疑着该怎么回答，米歇尔的声音就远远的传了过来，“格兰纳德，哈尼雅不能陪你去找他们。”
“为什么？”格兰纳德回头，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的样子。
“因为他们现在正在教廷的势力范围之中，哈尼雅作为一个被驱逐的天使，是不能去那里的。”米歇尔靠着门，双手抱胸，姿势优雅而随性，“而我可以陪你去，我现在的身份只是血族的长老，不存在任何的禁忌。”
“他们怎么会去那里？”格兰纳德歪着头，“我记得父亲说过教廷的方向和惠灵顿是相反的呀。”
米歇尔似乎是叹了一口气，放下双手，走向格兰纳德，立定在了格兰纳德的面前，“确切地说，是薇薇安一个人在教廷。利夫他……已经死了。”
不出所料的，他看见格兰纳德露出了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被无意识咬住的下唇，苍白得刺眼。哈尼雅皱起眉头，似乎对于米歇尔直接地告知了真相而感到了不妥当。但米歇尔只是耸了耸肩膀，并不在意。
“我们、我们可不可以现在就去把薇薇安救出来？”格兰纳德意外的并没有伤心地哭泣，反而提出了问题，虽然声音在微微颤抖着，他的神情却是渐渐显露出了坚定的意味。
看了一眼低着头若有所思的哈尼雅，米歇尔点点头，“当然可以。”
“米歇尔，你……”
“我不会让格兰纳德接近教廷的中心，你放心，你心疼他，我也是一样的。”米歇尔示意般地揽住了格兰纳德的肩膀，对着哈尼雅说到。
哈尼雅顿了顿，终于是点了点头，“我知道，即使我不同意，格兰纳德也还是会去的。”
“父亲……”格兰纳德也不希望违背父亲的意愿，但是正如他父亲所说，他担心薇薇安，他是一定要去的，哪怕只有他一个人去，他也不会改变主意。
“让泰格勒斯跟着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