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琴何须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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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琴何须剑-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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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容锦沉默不语,由着他拂袖而去,直到他的脚步声完全听不到后,才盯着桌子自言自语道:“他最信任的人,从来都是他自己。”
  门被大咧咧地敞开着,店伙计听到动静跑上来,看到裂成两半的桌子,吓了一跳,颤声道:“客官,这,这可如何是好?”
  何容锦从怀中掏出银子丢给他。
  店伙计这才缓了脸色道:“您稍等,我这就给您换一张。”
  何容锦见走廊人来人往,人人都要往屋里张望,便推着轮椅到门边上打算关门,但门还未完全闭合就被一只从外面推进来的手挡住了。
  阙舒缓缓推开门,看到屋内情景,脸色立马阴沉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何容锦脸色与他一般阴沉,“你怎么来了?”
  阙舒见他不愿意提,也不再追问,温声道:“你不是说,让我派一个人陪着你吗?”
  何容锦怔住。
  阙舒按着轮椅的扶手,将他倒推入房内,反手关上门,接下去道:“我想不出这世上还有谁比我更适合。”
  何容锦皱眉道:“行刺的刺客尚未落网,你一个人跑出使团的护卫,不怕遭遇不测?”
  阙舒道:“不是有你吗?”
  何容锦道:“我行动不便,关键时刻帮不了你。”
  阙舒道:“那便让我来保护你。”
  何容锦想到他的功夫,再可看看他泰然自若毫无羞涩的表情,一时无语。



  24、惊心动魄(五)

  夜渐深。
  阙舒坐在新搬来的桌子边上,目光灼灼地看着用汗巾擦拭双手的何容锦。
  何容锦将汗巾放回盆中,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恋恋不舍地摸了摸,才丢给阙舒,“你再要一间房吧。”
  阙舒随手将银子放入怀中,“不必,我在这里打地铺便好。”
  何容锦转头看他,眉头微微皱起,显是有所不满。
  阙舒起身道:“我再去要一张席子和两条被子。”
  “等等。”何容锦道,“要席子和被子用不了这么多银子。”
  阙舒失笑道:“区区一两银子,也值得计较?”
  何容锦摊开手。
  阙舒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丢给他。
  何容锦挑眉。
  阙舒道:“权当这一路你收留我的劳资。”说罢,也不给何容锦反对的机会,开门而出。过了会儿,他回来了,两手空空。
  何容锦疑惑地看着他。
  阙舒尴尬道:“我说的,他不懂。他说的,我不懂。”
  何容锦便教了他席子和被褥如何说。
  等阙舒千辛万苦地向店伙计要了席子和被褥回来,何容锦已经上床歇息了。
  烛火燃得只剩下末尾的小半截。
  店伙计帮他将席子铺好,蹑手蹑脚地从外面关上门。
  阙舒走到床边,正要伸手,就听何容锦冷声道:“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阙舒确认他的被子盖得很严实之后,才钻入自己的被窝躺下。
  烛火一跳一跳,喘息着最后一口气。
  阙舒道:“趁屋内还有些光亮,我们不如……”
  噗。
  烛火被一道劲风射灭,室内顿时暗下来,只有窗纸隐隐透着月光。
  阙舒不以为意地继续道:“聊聊圣月教吧?记得父王当年曾带着闵敏王去过,听说圣月教藏于群峦之内,风景十分迷人,不知道是否如此?”
  床上毫无动静,连呼吸声都不疾不徐,分毫未变。
  阙舒接下去道:“他便是在那里认识你的吧?”
  “那次他回来,足足在我面前提了一个月关于你的事。”
  “还说你教了他几招功夫。”
  “不知你何时有空,也教教本王?”
  何容锦终于开口了,“你喜欢从窗户掉下去还是从门里滚出去?”尽管面朝里,背朝外,他依旧能够清晰地分辨阙舒坐起来的声音。
  原以为他坐起来之后必然有所动作,或者走过来与自己理论,或者发怒离去,但何容锦等了许久,却听到他重新躺下的声音。
  许久。
  “夜深了。”阙舒似乎知道他还未睡着,轻声道,“睡吧。”
  翌日阙舒起了个大早。
  纵然小时候受到闵敏王与银铃公主的排挤,但阙舒毕竟是西羌王的亲生儿子,从来都睡软枕锦被,连出征也不例外,何曾打过地铺?几乎是一夜未合眼。
  他走到院落里,自己练了会儿功,琢磨着何容锦差不多该起了,才打了盆热水进屋。
  何容锦果然已经起来。
  阙舒将盆捧在他面前。
  何容锦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阙舒道:“洗。”
  何容锦道:“我已经洗过了。”
  店伙计笑嘻嘻地捧着倒掉水的面盆回来,“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何容锦将酒葫芦递给他,道:“灌满葡萄酒。”
  阙舒道:“再来十个馒头两斤牛肉,还有准备一辆马车,走远路,约莫一个月左右。价钱好商量,最主要是人老实可靠,嘴巴严实,熟悉突厥地形。”
  他说了一长串,店伙计没有一句听懂的,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何容锦。
  何容锦看了他一眼,简明扼要地转述了。
  店伙计满口应承。
  阙舒等店伙计出门后才道:“祁翟今日面见沙纳利,若无意外,午时便能出发。”
  何容锦道:“为安全起见,你还是与他们一起走得好。”
  阙舒道:“你若是肯,那再好不过。”
  何容锦道:“我想去街上走走。”
  阙舒道:“我陪你。”
  “我们还未离开京都,不便招摇。”何容锦推着轮椅往外挪了几尺,发现阙舒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你……”
  阙舒在他发货之前,主动道:“只与你保持三丈之距,不叫人发现便是。”
  何容锦嘲弄道:“你为何觉得你不会被人发现呢?”
  “即便发现了又如何?”阙舒隐忍了几日的怒火终于在他不断的拒绝中爆发,“你究竟是在担心本王的安危,还是在担心突厥小可汗的心情!”
  何容锦沉默。
  他的沉默在阙舒眼里便成了默认,心头燃烧的小火顿时蔓延成大火,“本王的那个问题你还不曾回答!确珠,便是你留在突厥的原因?”
  何容锦淡然地瞟了他一眼道:“若是,我又为何要走?”
  “难道不是为了诱我离开,以免耽误你们之间的好事吗?!”阙舒冷笑。
  何容锦道:“西羌王果然深谋远虑,若非你提醒,我还忘了有如此良策。”
  阙舒眼睛危险地眯起,“你承认了?”
  何容锦仰头,不愠不火地看着他,“你心中早有定论,我承认与否又有何干系?”
  阙舒背过身,用力在桌上捶了一拳。发泄后的怒火不似原先那般旺盛,他平了平气,极力放缓声音道:“你若否认,我自然相信你。”
  何容锦手下意识地想摸葫芦,摸了个空之后才回想起葫芦已经被店伙计拿去打酒了。他只好将手在扶手上摸了摸,“承认也好,否认也好,又与你有什么干系呢?”
  阙舒突然朝他扑过去。
  何容锦将轮椅往后挪了三尺,抬起掌朝阙舒劈去。
  阙舒身体一侧,手抓住扶手,用力朝自己怀里一拉。
  何容锦皱了皱眉,只得用另一只手朝阙舒的喉咙抓去。
  阙舒不避不让,任由他掐住自己身体最柔弱的部位,两只手牢牢地抓着轮椅的扶手,定定地盯着他。
  何容锦手微微用力,“放手。”
  阙舒噙着冷笑。
  何容锦冷声道:“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阙舒缓缓开口,声音稍稍沙哑,“杀吧。”
  “你!”
  “你不是很恨我,很想把我挫骨扬灰么?”阙舒主动将脖子往前递了递。
  何容锦手指往上一抬,“若非看在西羌百姓的份上,你绝不会活到现在!”说完,他松开手。谁知阙舒猛然抓住他的肩膀,将唇凑上去,堵住他的嘴唇,用力地吮吸着。
  何容锦先是一懵,等唇上传来痛感才反应过来,反手便是一掌将他打飞了出去。
  阙舒身体落入椅子之后仍未停歇,朝后翻了个跟头才堪堪站起。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丝,挂起得意的微笑,“你舍不得杀我。”
  何容锦双眼赤红,手指用力地抓着扶手,几乎要将整个扶手卸下来。
  阙舒见他怒极,揉了揉胸口被打的位置,正想说几句话缓和下气氛,便听店伙计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随后便听到一阵敲门声。
  他打开门。
  店伙计端着馒头、牛肉和葫芦站在门口,谄媚地笑道:“一切都安排妥帖了。车夫原先当过兵,打仗的时候断了腿,走路有些不利索,但对各地的道路很是熟悉。也愿意跑长途,人也好,很信得过,客官只管放心。”
  阙舒听不懂他叽里咕噜说什么,便看着何容锦。
  何容锦正在气头上,连正眼也不看他。
  店伙计在这一行做了这么多年,最懂察言观色,见两人都没反应,将东西往桌上一放,顺手扶起椅子,便倒退着出去了。


  25、动魄惊心(六)

  阙舒见何容锦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放软口气道:“先吃点东西吧。”
  何容锦推轮椅到桌边,伸手抓住葫芦。
  一早等在旁边的阙舒及时按住了他的手。
  何容锦眼皮子也不抬,就用内劲将他的手弹开。
  阙舒用左手揉了揉被震得发麻的右手,“借酒消愁,也要注意身体。”
  何容锦一口酒含在嘴里,不上不下,半晌才咽下去道:“我喝酒,只因为我喜欢喝。”
  阙舒闻言居然点了点头道:“也好。”
  何容锦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道:“好什么?”
  “喝酒伤身。你若是因喝酒伤身而缠绵病榻,本王便照顾你一生一世。”阙舒说得认真。
  何容锦嘴巴张了张,咬牙道:“不敢劳驾!若有一日,我真的缠绵病榻不能下床,我自会结果我自己,绝不会让浑魂王费半点心。”
  阙舒脸色一变,正欲发作,却见何容锦喝酒喝得更凶。他知道论武功自己绝非他的对手,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也是无果,反而令他更加变本加厉,因此只好强自按捺住满腔怒火,在旁坐下来吃馒头。
  晌午过后,外头人声渐起。
  他们住的房间正好面街,阙舒推开窗户,便闻喧哗声如雷贯耳。
  贯穿京都南北的官道和这里隔着一条街,那里动静稍大些,这里便能听得一清二楚。
  阙舒站在床边,见高举的旌旗从对面房屋与房屋之间空隙闪过,道:“我们启程吧?”
  何容锦拿起桌上的一只馒头,然后拎起包袱放在大腿上,慢慢朝外头推去。
  店伙计准备的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果然如他所言,一看便是个常年走南闯北的老兵,满手的老茧,笑起来极是热情,连心情欠佳的何容锦见了他都忍不住微笑还礼。
  阙舒付了定金,老兵招呼得更是殷勤周到。
  不过马车虽然有了,如何坐上马车还是桩难题。
  这辆马车的车厢只是普通大小,容不下坐着轮椅的何容锦,只能一样一样地往上抬。饶是如此,也须将车厢塞得满满当当。
  阙舒见状,自觉地上前弯腰。
  何容锦看出他的意图,单手推开他,身体用力往里一纵,双手往车厢底座一牌,翻身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阙舒面露遗憾,抬脚上车。
  老兵随后将轮椅抬了上来,问道:“不知道两位想去哪里?”
  何容锦道:“先去济济尔城。”
  “好。”老兵果然是老江湖,闻言也不多问,直接关上车门,坐上车辕,驾着马车往外走。
  京都是严进宽出。
  城守卫略问了几句,便放他们通过。
  何容锦等着马车出城有一会儿了,才拿着馒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干啃着。
  阙舒倒是准备齐全,看他吃了两三口,立刻送上水囊。
  何容锦想要拿葫芦,却听阙舒道:“突厥城镇不如中原和西羌繁密,不知要等几日才能进城打酒。”
  一句话打消了何容锦挥霍的举动,毕竟无酒可喝的日子他尝过一次,实在煎熬。
  阙舒看着他拿起水囊咕噜咕噜地喝了两口,才露出笑容来。
  马车向南走,走到傍晚才停歇。
  老兵道:“前面有一座庙宇,只是要给些宿资。”
  何容锦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沿路你只管安排。”
  老兵将银子揣入怀中,沉稳道:“客官只管放心。”
  他口中的庙宇供奉的神祗何容锦从未见过。幸好庙中僧人也不强求他们上香,带着他们入房间之后,便告辞了。
  老兵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包裹,解开之后便露出五六个烙饼,“他们只提供住宿,不提供吃食,所以我之前备了一些,还请两位享用。”他说着,径自拿了一个,随意在通铺上找了个位置躺下了。
  阙舒看着干巴巴的烙饼皱眉,等何容锦拿了一个,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也拿起一个。
  通铺只有他们三人住,何容锦、阙舒和老兵各占一角。行车半日,三人俱乏了,吃完后便各自躺下不提。
  次日一早,三记鼓声震得整座庙宇为之震颤。
  何容锦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老兵解释道:“这是他们在做早课。他们庙里的规矩是,客人必须在他们做完早课之前离开。”
  何容锦和阙舒虽觉得规矩有些奇怪,也不曾多想,两人双双下床,正要洗漱,就听门被敲了两下,僧人在门口道:“三位贵客有礼,住持有请。”
  何容锦愣了下,疑惑地看着老兵。
  老兵也是一脸茫然道:“我来此借宿数次,头一次遇到住持有请。”他问僧人何事。
  僧人道:“不知。”
  何容锦本不想多事,奈何他们出门时,僧人还在门口等候。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睡了人家的床,开口拒绝难,何容锦开口解释后,不见阙舒反对,便跟着僧人往住持院走去。
  住持比他们想象中要年轻,约莫四十来岁的年轻,双眼精光毕露,双掌满是老茧。何容锦暗暗警惕,此人武功不凡,不知是何来路,又不知为何在此庙宇做住持。他一开口便让何容锦怔住了,“异国贵客来访,老僧有失远迎。”
  何容锦不知对方底细,含糊道:“住持客气。”
  住持道:“难得有王驾驾临本庙,容老僧厚颜讨要一份墨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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