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纳斯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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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纳斯的诞生-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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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的家庭画像的时候。幸好如此。我怎能安静地让一个夜里对着被切开的尸体和外露的内脏画画的人来给我画像?
  我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反胃。
  “嘶……别动,亚历山德拉。你要是这么晃动,我可没办法编织那些花朵。”
  这可不是我的辫子的错,而是那些花朵根本就是枯萎的。明日黄花,新婚娇娘。我在镜子里看到她的眼光,她没有笑,我知道她也觉得很可怕。
  “伊莉拉……”
  “嗯……现在没时间讨论这个了,我们会好的。这是婚礼,又不是葬礼。要记住你不愿去修女院,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不过我知道她这么尖酸,只是为了强打精神;我流泪了,她抱着我。做好头发后,她溜出去,给我带回来一些炒栗子和葡萄酒。直到她出去的时候,我才想起和画家约好在这天见面。
  “告诉他……”但告诉他什么呢?告诉他我将离开我父亲的房子,当他彻夜在尸体堆中掏出血淋淋的内脏的时候?“告诉他现在一切都太晚了。”仅此而已。
  她走后不久门又开了,托马索仍穿着昨夜的衣服,站在门口,似乎不敢走进来。
  “外面怎么样,哥哥?”我对着镜子,平静地说。
  “现在跟侵略开始了没什么区别。他们将每一栋房子上的梅第奇家族的徽冠都撕了下来,画上了共和国的标志。”
  “我们安全吗?”
  “我不知道。”
  他脱下斗篷,用它擦着脸。“我相信你不会以这身打扮参加我的婚礼。”我很高兴找到一个和他拌嘴的理由,说,“身上带着这么多灰尘,你可猎取不到任何战利品了。不过我认为由于局势,到场的宾客也许会减少一些。”
  他轻轻耸肩。“你的婚礼,”他柔声回答说,“看起来我似乎是惟一一个没有祝贺你的人。”他停下来,我们的眼光在镜子中对望了一下,“你看起来……挺漂亮。”
  从他口里听到哪怕是这样简单的一句恭维也很不容易,我忍不住笑起来,“漂亮得可以翻身和剥光吗?”
  似乎我的粗鲁让他觉得难过,他皱皱眉,朝前走了几步,这次不是通过镜子的反射,而是面对面望着我,说:“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做什么?”
  “答应和他结婚。”
  “当然是为了摆脱你。”我轻声说,但他还是毫无反应,我耸耸肩说,“我不想在修女院里面慢慢死去,在这儿又没有自己的生活。也许和他在一起会有。”
  他的喉咙咕噜了一下,似乎这个答案对他毫无帮助。“我希望你会快乐。”
  “真的吗?”
  他犹疑着说:“他是一个有教养的男人。”
  “这个我听说了。”
  “我想……我想他会给你想要的自由。”
  我皱眉,这和妈妈说的如出一辙。“什么让你这样想呢?”
  他耸肩。
  “你知道他,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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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点点吧。”
  我摇头说:“不,不止一点点,我想。”当然,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无法不去这样想。他怎么知道我的学习情况和我会画画呢?谁告诉他这么多秘密?“是你告诉他我的事情的,是吗?”我说,“关于我的希腊语,我的画,和我的舞步。”
  
《维纳斯的诞生》第十七章(2)
“你的舞步是自己泄密的,至于你的知识,妹妹,你的博学已经成为传奇了。”一瞬间过去那个托马索又回来了,他挖苦地说。
  “告诉我一些事情吧,托马索。为什么我们总是吵架呢?”
  “因为……”他说,“因为……我什么都忘了。”
  我叹息说:“你年纪比我大,比我更有自由,更说得上话,甚至跳舞也比我好……”我说,“你确实比我好看很多。”他什么都没说。“或者说你照镜子的次数当然也比我多吧。”我笑着补充。
  他有机会可以反过来取笑我,不过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好吧,”我柔声说,“也许我们现在不应该和好。那会让我们很震惊的,可现在世界上已经充满了让人震惊的事情。”
  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不过他还站在那儿徘徊着。“我是说,亚历山德拉,你真的很好看。”
  “我看起来已经准备好了,”我更正说,“虽然我不肯定自己是不是准备好了。无论如何……过了今天,下次我们见面,我就是别人的妻子了,佛罗伦萨将会变成一座被占领的城市。你最好暂时不要在街上和人吵架,要不你会被法国人的刀剑了结的。”
  “不过我会去探望你的。”
  “你会一直受到欢迎的。”我庄重地说。我在担心要过多久自己嘴里说出的话才不会显得这么古怪。
  “要是那样我会常常去的。”他说,“替我问候你丈夫。”
  “我会的。”
  当然,我知道这次对话让他比我更加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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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纳斯的诞生》第十八章(1)
我丈夫的邸宅年代久远,那些石头散发出阴湿的味道。我对宾客冷落的猜测果然是对的。非但是因为结婚的时机不对,还由于人们对过去的官场关系感到惴惴不安。婚礼简朴而短暂,证婚人显得比我们更加激动,每当街上传来叫嚷的声音,他总是担惊受怕的样子。不过他履行了职责,见证我们在婚约书上签字和交换结婚戒指。由于太过仓促,我的丈夫来不及精心准备聘礼,但他已然尽力了。
  尽管危机让佛罗伦萨人人自危,柯里斯托佛罗家的这座老宅却是安静平和。他性格沉着,在整个婚礼过程中,总是用一种友好的眼光看着我;相敬如宾地对待我——他的妻子。我感到相当安心,他看上去既诚实又良善。
  婚礼结束后,我们随便吃了几个冷菜,肉冻和塞满了葡萄干的烤梭子鱼。虽然谈不上是什么盛宴,但我从爸爸的脸色看得出来,自家酒窖的葡萄酒堪称佳酿。饭后我们在冬季会客室放起音乐,举办了舞会。普劳蒂拉腆着大肚子,脚步不再像羚羊般曼妙,转了几下身便气喘吁吁且满头大汗,只好坐在一边欣赏别人的舞姿。我的新婚丈夫领我跳起罗斯蒂伯利舞,在整个舞曲中,我没有踏错任何一步。妈妈安静地看着,爸爸在她身边,装出兴致勃勃的样子,但心里想着其他事情。我试图从他眼里看到他的内心世界。他把毕生心血建筑在祖辈的基业和国家的光荣上,现在他的女儿都出嫁了,他的儿子仍在街上游手好闲,法国军队迫在眉睫,共和国岌岌可危。而我们在这里,假装若无其事地莺歌燕舞。
  因为城里实行了宵禁,活动早早就结束了。我的家人和我及我的丈夫一一拥抱,然后辞别回家。妈妈形容庄重地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我以为她有话对我说,却不敢望着她的眼睛。我心里忐忑着,感到茫然失措,除了自责,不知道该埋怨谁。
  “好了,亚历山德拉·朗吉拉,我们现在该干什么呢,你和我?”
  他站着四周顾盼,一片杯盘狼藉,但很安静。音乐之后的沉寂令人警醒。“我不知道。”
  我知道他一定感受到了我的紧张。他又倒了酒,自行喝起来。啊,千万别喝醉,我心里说。就算我这样天真无知的少女也知道,一个丈夫既不能色欲熏心地对待他的新娘,也不可醉醺醺地与她行房。
  “也许我们应该谈论一些共同的兴趣,你想先看一些艺术品吗?”
  “哦,好啊。”我说,我一定喜形于色,以致他对我的拙于辞令感到好笑,就如孩童的急切令人发笑一般。我清楚地记得,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他看上去甚有风度,像一个我不曾有过的大哥哥;而且,似乎一旦我们成了夫妻,我们还能像在普劳蒂拉家那样倾谈,闲暇时耳鬓厮磨地坐在一起,共同阅读和探讨一些知识问题。
  我们爬上楼梯的时候,天气变冷了。
  他收藏的雕塑存放在二楼,他用了整整一个房间来安置它们。一共有五尊雕塑:两尊色欲之神;一尊赫剌克利斯,肌肉像粗绳般,在大理石的皮肤下清晰可辨;一尊酒神,虽然是石刻的,但似乎比我还要肉色丰盈。但最漂亮的是一尊年轻的运动员:一个赤裸的青年,一只脚支撑着身体的重量,身体扭曲着,准备随时扔出右手握住的铁饼。他浑身上下透着流畅与优雅,好像就在他将动未动之时,被梅杜莎定住。哪怕是萨伏那罗拉,也一定会被它感动。这尊远在基督之前就成型的雕塑,在它的完美中体现出一种可以触摸到的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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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喜欢吗?”
  “啊,是的!”我深吸了一口气,“非常喜欢。这个有多少年份了?”
  “它刚完成不久。”
  “不,它是……”
  “……古典的?我知道,人们很容易混淆。它证明了我的庸俗。”
  “这怎么说呢?”
  “我在罗马收购了它,卖给我的那个人发誓这是他前两年在克里特岛挖出来的。它的躯干仍沾满了泥土和苔藓,看到它左手的断指吗?我为它花了一大笔钱。后来当我将它搬回佛罗伦萨的时候,有个去过梅第奇的雕塑园的朋友跟我说,这是那边一个年轻艺术家的作品,从科西莫的藏品中复制的。显然,这种赝品出现不止一次了。”
  我仰头注视着这个年轻男子,人们甚至能感觉到它正把头转向我们,为我们发现它是赝品而笑着。但那一定是迷人的微笑。
  “你怎么办呢?”
  “我赞美那个艺术家,然后把它保留了下来。我认为无论为它花多少钱都值得。来吧,我还有一些让你更感兴趣的东西。”
  他把我带到一个小房间,从上了锁的橱柜里拿出一个孔雀石杯子和两个玛瑙花瓶,佛罗伦萨的金匠用特殊的金丝在底部纹出他的姓名。然后他拉出里面的一个木抽屉,里面装满了罗马的货币和珠宝。但他真正的宝贝在后头呢,他在桌子上展开一个巨大的纸夹。“这是一些准备贴到书上去的插画,要是制作完毕,你能想像得出那将会多么光荣吗?”
  我将它们一张张抽出来,依次摆在桌面上,直到摆不下。那些羊皮纸很薄,我能看到背后写着的字,但我根本不用看那些字词就能认出这本书是什么。那幅鹅毛笔画展示了天堂一瞥:栩栩如生的俾德丽采
  “《天堂篇》?”
  “是的。”
  
《维纳斯的诞生》第十八章(2)
“有《炼狱篇》和《地狱篇》吗?”
  “当然有!”
  我一章一章地朝后翻。这些画从天堂下降到地狱,变得更加复杂和粗野;它们当中有的表现魔鬼折磨着赤身裸体的人,有的展示人被冻在树干上,或者被蛇啮咬着。虽然我也想像过但丁的作品,但做梦都没有见到如此波澜壮阔的、和文字保持一致的画面。
  “啊!谁画的?”
  “你认不出他的风格?”
  “我看过的艺术品没有你多。”我泰然自若地说。
  “看看这个。”他翻阅着那些图画,从中抽出《天堂篇》的一章,俾德丽采的发绺在面前飘荡,她的裙褶以同样曼妙的姿态包围着她的身体。从她半是忸怩、半是平静的脸上,我想我看到了一个风情万种的情妇,足以将男人的所有欲望从他们的妻子身上勾走。
  “亚历桑德罗·波提切利?”
  “很棒!她确实是他的俾德丽采,你说呢?”
  “但……但他为什么画这个呢?我不知道他还替《神曲》画插图。”
  “哦,我们的桑德罗是个但丁迷,对但丁简直像对上帝那样入迷。不过我听说在萨伏那罗拉的谴责下,已经发生变化了。这些是他几年前从罗马回来之后画的。虽说他一直有个赞助人,但从一开始这些画就是他热爱艺术的产物,而不是他受人之命的结果。它们让他费尽心血。你能看到,还没有全部完成呢。”
  “怎么会落在你手上呢?”
  “啊,很不幸,我是它们惟一的守护人。一个朋友忙于政务,担心外国军队的入侵会毁掉他的藏品,所以把它们交给我。”
  当然,我很好奇他的朋友到底是谁,不过他没有透露什么。我想起了爸爸妈妈,无论妈妈在各个方面都比爸爸聪明,仍有很多事情,爸爸没有和她分享,她也没有多问。不用说,很快我也会知道界线在哪儿的。


  我回头去看那些插图。《天堂篇》的插画虽然复杂,让人赏心悦目,但我的注意力慢慢被引到《地狱篇》上去。那些画充满了苦难与悲哀:一条血液汇成的河流淹没了很多人,成群的孤魂野鬼四处逃窜,永远有烈焰跟在他们身后;一片火海扑打着冰冷的悬崖石壁,但丁和维吉尔衣着光鲜,走在上面。
  “请告诉我,亚历山德拉,”我的丈夫小心翼翼地问,“你认为,为什么地狱总是比天堂更有吸引力?”
  我回想起自己看过的其他绘画和壁画,它们这样传达恐怖:一些身上长着蝙蝠的翅膀和利爪的小鬼蹲在地上,撕咬着人们的肉,折断人们的骨头。或者就是魔鬼本身,毛发茂密,像一只庞大的动物,抓起一些尖叫的罪人往嘴里塞着,仿佛他们是胡萝卜。与之相比,我能想起什么有关天堂的画面呢?成群结队的圣女和天使密密麻麻地按等级排列着,展现出无言的肃穆。
  “也许那是因为我们都能对痛苦感同身受,”我说,“却难以体会什么是庄严。”
  “啊?你把庄严当作是痛苦的对立面,那欢乐是什么呢?”
  “我认为……我认为欢乐是一个无力的词汇,不配和上帝连在一起。欢乐肯定是一个世俗的概念,它来自屈服和诱惑。”
  “一针见血。”他笑道,“所以地狱的痛苦提醒我们尘世的欢乐。二者相辅相成,是吗?因为它让我们注意到生活。”
  “不过它还让我们注意到罪恶。”我严肃地说。
  “啊,那是。”他叹气说,“罪恶!”但看起来这种想法没有使他觉得难过。“欢乐与罪恶总是唇齿相依。”
  “那么你想去哪儿呢,先生?”我问。我的语调已经不再严肃了,在想要是下次我用丈夫这个词,该是什么感觉呢?
  “我?哦,哪儿有最好的伴侣,我就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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