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凰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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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凰弄-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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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政心中久远的伤痛又慢慢燃烧起来,半晌,才道:“可我亲眼看到,母后即使是绝望,但确实是自杀,不是父皇……我也查过,当时文武大臣也都说母后要设置朝后阁,因此……”

“即使不是亲自下手,那也是你父皇逼死的!如果她真有意设置朝后阁,那么一点挫折,她就要退缩到自杀的地步吗?她如果是个遇事退缩的人,那她还会协助你父皇登上皇帝宝座,还会在那种艰苦中坚持那么久?一定是你父皇逼她的!”

天政更是黯然。他何尝不这样想?只是,一个是他父皇,一个是他母后。他亲眼见到父母的恩爱,也亲眼见到母后自焚!这么多年,他也一直在痛苦挣扎:他不想因为母后而否定父皇,但也更不能因为父皇而否定母后!在他心中占主导地位的,他还是认为,父皇确实辜负了母后!

他无法解释母后的死因,有时他真的很想起母后于地下,他要当面问一问。究竟是为了政治上的失意,还是对父皇失望……可母后薨逝前对当时才侍奉父皇的江贵妃,以及更早对大皇兄及其母亲,都从未有过任何为难。她是人人都称道的母仪天下的贤德圣后……

只是,他内心里却也隐隐如皇叔所想,一直也都那般想(所以,他也一直在恐惧……)她那么深爱父皇,如果不是恨他,她又怎么会忍心抛下那一切?只是,他有时也忍不住怨恨母后,为什么她对父皇的恨那么深,竟然可以抛下亲生骨肉,竟然连一点灰烬余迹都不给他们父子留下……

所以,这些都是不够的吧?她不该是个情感脆弱的女人,不该是个面对那么一个卑微低贱的江贵妃就以死退让的女人!

“可母后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做。”就算她真的想报复,她当初也只选择那样决绝地毁灭自己,也只是用伤害自己来报复父皇!

“我是不会放弃的!”青州王临走时最后说。





、第三六章

夏镶猛地翻身坐起,下床,推窗一看。星月在天,星辉如水银泄地。

她皱了皱眉,侧耳细听,隐隐有呜呜之声。

记得睡前是听到月涓子弹琴的声音的,虽隔得远,但却还清晰。

如此深夜,又有谁在外吹此悲凉之调呢?这个声音,这个调子,她似乎很有些耳熟,以至久远的回忆也如流水般流淌了回来。

那该是幼时在许州。那时她四五岁,小小的她身着男装,跟着一帮孩子到处游逛。绿江流到许州那地方,当地人称它青弋江。那天,在江边,她看到一个和他们汉人服饰很不相同的中年男子,站在江中的一条小舟上。临风而立,手执一根玉笛,忽而放在嘴边呜呜而音,忽然又击打着船舷,那神情风度极为洒脱。他身边那个正缓缓摇船的少年就是师兄卫衡了。

想到师兄,她自然马上忆起,这一直在呜呜作响的声音来自何物。

那是她认识师父,其实主要是师兄(因为索朗师父本不想收她为徒的)之后,因为她顽皮偷了那根玉笛,结果使得索朗师父很不高兴,狠狠惩罚了她一顿。卫衡要哄她高兴,就给她做了一根柳笛。虽然自然比不上那玉笛,但小孩子能分清什么?而那奇特的造型和更嘹亮的声音却更吸引幼时的她。

这时候,调子还是原来的调子,只是声音却不再是牧笛那般嘹亮,低沉舒缓,竟有些凄凉之意。

她犹豫了一下,披了外袍,轻轻从窗子里纵身而出。

循声到自在林庄园外面,绿江岸边,一条黑影孑然而立。入冬,江边的夜风很大,寒冷浸骨,他衣袍翻卷,猎猎飘扬。她出了小树林,站住了。

笛音戛然而止。

“师兄?”

卫衡转过身。惨白的月光洒在他英气俊朗的年轻面庞上,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感。

“镶儿……”

他的声音里带着干涩的嘶哑。

“师兄……”夏镶其实很想像过去一样,不知道这些儿女情长,不知道这些如影随形的忧愁悲苦,那也许会更好些吧?

“我早该警醒的。”

卫衡叹息。他不是没发现太子的异样,可是,他以为夏镶不会去回应,或者说,至少他以为她会想到自己的处境。可没想到,这么快,到了太子口中,她居然已成了“太子妃”!那个太子居然这样不动声色,也不为一向疼爱的妹妹讨个公道就……

从他这样的态度看来,他是一点也不怪责夏镶女扮男装欺骗他妹妹并搅乱朝纲的:而这,却是让他最感到恐惧的!

“师兄,这怎么怪你?”夏镶有些吃惊,师兄那样子是在责备他自己吗?“其实,太子他早就怀疑,早就……”

他沉默了许久,那根年月已久的柳笛慢慢滑下手指,“柳笛究竟是比不上玉笛的……”

“师兄!”夏镶忙出手接住那根柳笛,握在手里。

“镶儿!我不是怪你,我根本就没有资格……如果我有能力,当然会让你避免日后那些……可惜,我却不够好,不够好……”不够好到让你喜欢我……

“不是的,师兄。是我……”

“只是,你记住,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都不可以伤害自己!还有,记着我会永远在你身边守护你!”

“不,师兄,我不能……”

夏镶话没说完,卫衡忽然一伸手将她揽进胸前,低低道,“不要,不要连这个都拒绝我。”

小树林里另一条尾随夏镶而至隐藏了很久的黑影立即冲出几步,但随后还是退了回去。

*******

天清气爽,自在林园内东侧僻静处,花木掩映的假山怪石旁,一座竹亭里,一缕青烟飘飘而出。侍候月涓子的侍女端着她刚才净手的水,走远了,才倒掉。

月涓子端坐在琴案前,缓抬双臂,轻轻拨弄了几下琴弦,再一气顺畅地弹下去。琴声悠悠,音调清切,一时如海月清辉,如水飘荡。

“咚”地一声,她忽然停了下来,猛然站起。唤来侍女,让她收拾回房。

天政从假山后出来,“本太子不过经过这里,姑娘何必如此愤然?”

月涓子冷笑一声,正要说话,转念间却又换了一副面孔,笑着,“琴者,禁也。世间所谓高山流水,知音难遇,太子难道不知道琴是弹给知音听的?”

“若姑娘用意如此,本太子是该回避。”天政说着,就下了台阶,扬长而去。

月涓子倒没想到他这样回答,微微一怔,默默一回,自也要回房去。

天放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人还未到,双臂就已伸出,要去扶她。

“月姊,我来了……”

月涓子推开他的手,蹙眉道:“你怎么总是这样急匆匆的?再说,我难道是不会走路的小孩子吗?”

天放看她嗔怪,忙缩回手。细看她面色,又小心地道:“月姊,你怎么不弹了?是……太子惹你生气了?”

“没有。”月涓子淡淡地道。

“我……太子其实,除了堂妹长宁公主之外,他从不对女人假以颜色。人都说他,他不喜欢女人……”天放犹豫着,其实他也不想对人说自己堂兄这样的事,尤其他还是一国太子。

月涓子眉头皱紧,天放的话更是证实了弟弟所说。看着天放那紧张的样子,又轻笑一声,安慰道:“这样的人,也有可能是把自己看得过高,对女人要求也高,不会轻易喜欢一个女子。但一旦喜欢了,却是谁也比不上的。”

天放目光顿时黯然,他还没想过有这种可能。呆呆看着月涓子那秀丽绝妍的美貌,想着她娴雅温柔的气度,还有那出众的才艺……

“不过,当然也不排除他可能真的是讨厌女人,仇视女人呢!”月涓子拍拍他肩头,温和地一笑,“否则,一个太子,怎么可能不近女色?”

“我父王也是不轻易喜欢……”天放更忍不住担心:父王心中有一个人,一直深藏在心,他知道。而太子和父王本意气相投,秉性极似,自然也有可能是和他一样……

月涓子摇头叹息,“天放,你是不是说,你也是这样?”

“是!”

月涓子双眸里蒙上一层忧郁之色,“天放哪,其实,我也是这样啊!”

“你……”天放呆呆地看着她。

月涓子看着面前这个单纯文弱的少年,叹口气,“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心中已经有人了。一旦他进到我心里,我就不能放下的。其实,你年纪还小,又是个男子,不要为一时的美色迷惑,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去做,也会有一个喜欢你的女子在前面等着你去喜欢……”

天放低头道,“我知道……”

*******

“王爷会让我们离开吗?”

张欣看着站在船头似在欣赏两岸风光的太子天政。天政半晌才答,“我们又不是要离开。”

“可……”

张欣看太子面色沉郁,欲言又止。也许太子还是信任青州王爷的吧,青州王爷与太子之间一向叔侄相得,至少不会对太子怎么样的。至于在自在林外布置那么些侍卫,说的严重点是软禁太子,但也许是不想让太子干涉自己的事。

只是,太子自然不会对这样的事坐视不管。此次从自在林出来,也并没有受什么阻拦。

夏镶正在船舱一个房间里翻着那些曹刺史送过来的机密奏折。通过窗子瞥一眼船头的太子,认命地叹口气。

现在,无论她如何推脱,如何藏拙,天政总不容辩说,让她处理这些事。她是身不由己难以抽身了吗?虽然最后总要送太子过目,但太子总依着她的意思处理。本来她也想着随便糊弄一次,让太子放弃这样的念头,可太子却还是若无其事地照旧吩咐按她所说去做,她倒因此不敢胡乱非为了……她不太明白太子的用意,虽说她觉得太子应该不是猜疑她,姑息她,进而铲除她——他不是个阴险狡诈的人,也根本没必要这样费力的!可如今这样,总是有些不对头的。

目前这件事,青州王对太子果然是叔侄义重,而且,他的力量也不足为惧,她也清楚。目前,最主要的还是找到那个伏恨宫的巢穴,剿灭它,才能最终使得青州王也放弃那些谋逆的想法吧。

近来天政颇为忧心,她也知道。毕竟那是一向敬重的叔叔。只是,皇族内部争权夺利历来有之,本就残酷无情,太子表现得如此优柔寡断,却是少有!他哪里来这样的人情味?或许,他不过是以这所谓的仁德收买人心?

想到这里,她咬咬唇,只觉得又有些复杂了。但她一向总还是过于简单,或者是过于理想化了吧?太子怎么会……

“在想什么?”

夏镶抬头,将手中的奏折一丢,“我不想看这个。”

“有些事不是你想做就做的,不想做也是你的责任!”天政懒洋洋地道。

“可这些应该是你做的,你是太子!”

“不过是暂时的罢了……”天政咕哝一句,移到她身边坐下。

“什么?”说话这么含混做什么?

“我是说,这些事,以你的能力,还不是轻而易举,又不费你多少力气!”

“这些事枯燥无味得很,我宁愿……”

“这么快就厌烦了怎么行呢?难道你宁愿绣花针黹,操持家务养孩子?”天政移动身子,凑近她,伸手摸着她脸颊,带着几分调笑。

夏镶红了脸,“那样,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男人也可以做那些的……”

“是呀,没有男人,你一个人怎么养孩子?”天政搂紧她的腰。

“你这会儿怎么高兴起来了?”

“本太子早已过了及冠之年,若是一般人,长子也应该会跑会跳了吧?镶儿,你会给我养孩子吗?”

夏镶羞恼之极。这个天政,现在竟然又从太子妃的称呼直接到养孩子的话题了,他倒真把她当作妻子了吗?还是故意戏弄她?

天政略略推开她一点,上下扫视着。夏镶看他目光灼灼,炽烈得像要烧透她一般。她有些慌乱,正要移开站起。天政却忽地往身后的炕上一倒,闭目皱眉。夏镶吃了一惊,忙去看时。谁知天政一伸手,她便猝不及防地倒在他身上。

天政双目一睁,邪魅地一笑。双臂夹紧,凑上嘴唇,紧紧地吻住。

“你这是……”

她的话被他霸道的吻吞没,他随即翻身其上,全身罩住夏镶。

夏镶吃了一惊,他怎么一下子这样起来!她拼命挣扎,可天政却更紧地搂抱住她,狂乱地亲吻着她。

“镶儿!”天政一时情热如沸,一面喘着粗气,一面伸手急切地要去解她衣带,“我不会负你!”

“不行!”

天政根本没在意这样的抗议声,扯开她的外袍。只是,夏镶腰间的那根腰带却怎么也解不开。他半撑起身,摸索着去解,却怎么也解不开;使出内力,竟然拽不开,也崩不断。细看看,无头无绪,不知该如何下手。

夏镶双腿被他压得死死的,好容易空出双臂,使出内力,推开他。一翻身滚到一边,坐起,“你不要这样!至少目前,我还没下决心接受你!这样的事情,并不是由你一个人决定的。如果你怪我欺骗姊姊,我……”

“镶儿……”天政看她如此,满腔情、欲早化为冰冷,“你以为我是因为那个强迫你?你不喜欢我吗?”

“我……”夏镶犹豫一会儿,“不知道。”

天政失望之极,悻悻道:“是我太急了……你放心,如果你不喜欢我,我绝不会强迫你!”他翻身下去,理理衣冠,抬脚离开。

夏镶愣愣地手抚着紫色腰带,看着他摔帘而去的身影,双眸黯沉,扭过头去。窗外浓雾弥漫。正迟疑间,忽觉脚下船板一阵剧晃,像是撞到了什么。船身倾侧,江水从窗外汹涌而入!





、第三七章

很快,大船桅断帆倾,半沉大江。接着,整只船慢慢栽入水中,激起冲天的巨浪。

天政那时刚出船舱,他急忙要返回。侍卫水手们早已赶到他身边,要护卫他出去。

“快去救镶儿!夏镶还在里面!”他极力想往回走,但大船的晃动以及开始崩裂的船体根本不能让他再后退到那里。纵身跃到舱顶,张欣也疾步飞到,一把拉住太子,要他下小艇。

“镶儿!……”他冲着船舱下嘶声大呼。

那一瞬间,他恐惧而后悔:不该因为夏镶是女儿身,就不让侍卫们靠近保护……

一时混乱不堪,各种声响嘈杂之极。水手船工们虽还镇定有序,但面对这样的天气和突然变故,自然也难免心慌。卫衡看张欣带着众侍卫水手早已护卫好太子,并向岸边靠拢,便掉头向夏镶所在的船舱扑去。可水雾弥漫,船体彻底崩塌,他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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