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罗女神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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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罗女神探-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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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替他挑挖烟斗缝里的污垢……倘若能在这样的幻境中死去,抑或人生才勉强算得上“圆满”。

  正在陶醉处,门却开了,黑斗篷向她移近。

  虽然如今她眼是半盲着的,却依稀知道那个人正在仰头看她,她睁了一下眼,昏黄的灯光在墙壁上映出对方巨大的“兽”影。

  时辰到了?她暗自发问。

  只听得“咔”的一声,脚下遂腾了空,恍惚间,她看见李常登由高处伸出一只手,将她搂住,她感觉自己轻得像片羽毛。

  【6】

  孟卓瑶是嘴上硬,指天发誓说断不会过问祭祖的事儿,可到底还是坐不住,只说身子不舒服,晚饭要在屋子里吃,便去佛堂看了一圈。因请的客人多,每次宴会均要将桌子摆到庭院里去。因而走进庭院,便见密密的几张圆台面,拿布盖着,只等次日揭宝。绕过那里,转去厨房,只见几大盆待杀的花鲢和草鱼都放在外头,砧板也一字排开靠墙根放着风干,鸡毛鱼鳞都堆在那角落里头,腥气扑鼻,却有些过年时的欢快氛围。她不禁叹一口气,直觉随年纪增长,早已对那些大大小小的庆典是怕多过了盼,索性全交给苏巧梅也没什么。可转念一想,又有些憋屈,与黄天鸣荣辱与共的年月在那里呢,哪里是说放手就能放手的?于是还是要顾及夫妻情分的,她知他只是一时之气,又拉不下脸来讨好,晚间杜亮送过来的燕翅粥便是一个证明,他们之间的和解,素来都是靠心照不宣,他娶后两房姨太太时,都要经过这样的流程,双方各退一步,便相安无事了。

  厨房此刻灯火通明,她在外头转了一圈,到底觉得太脏,伸不开脚踏进去,便作罢了。且暗暗惊讶于自己的惰性,若换了前几年,虽面上是苏巧梅操控一切,她却是在后头盯得紧,一分差错都不许出,进出厨房亦是风风火火,哪里还关心鞋面会不会脏。难不成她是真的累了?从白子枫嘴里吐出的“报应”二字如恶灵缠身,一直拨动她的神经,她舌尖至今留有对方涂抹的药膏的苦味,与诅咒一道烙在了记忆里。

  正欲回转过来,却见黄慕云匆匆走过,竟也不看她半眼,径直擦肩而过。她知他看似有急事,却偏生叫住他:“怎么如今眼里没人,连我都不知道了?”

  黄慕云只得站住,毕恭毕敬地对大娘行了礼。

  孟卓瑶问道:“这是怎么了?身上脸上还脏成那样,在泥地里滚过?”

  黄慕云回道:“我娘不见了,正到处找,怕她躲在什么假山洞里,所以钻了好几个地方,才弄得这么脏。”

  孟卓瑶听了,果然也不在意,只道:“你娘一个病人,走不远的,且去其他房里找一找吧。”

  黄慕云听罢,抬腿欲走,却突然回过头来,对孟卓瑶道:“大娘,你可有听见枪声?”

  孟卓瑶偏头想了一下,只是摇头,道:“不记得了,你二姐终日耍枪玩儿,快把咱们耳朵都震聋了,纵有枪声,也没放在心上。”

  “我去她房里看看,没准我娘就是被她吓唬跑的!”

  她听了不由得心头一热,觉得这孩子怎么看都要比他哥哥实在一些,她虽也动不动要为难一下张艳萍,对黄慕云却是怎么也讨厌不起来。反倒是黄梦清,背地里对这药罐子弟弟多少会流露一些不屑,只当他是个废人。

  可不管怎样,纵是废人,却也是男的。而不能为黄家添一个男丁,恐怕要成她一世的心病,加上女儿又是个淡泊的人,对家业权势之类的东西总漠不关心,令她愈发气结,于是少不得要将怨气发泄到两个小妾身上。然而对黄慕云,她总有一些难以言状的情愫,甚至能从他身上觉出一些与黄梦清类似的东西来,诸如聪慧、淡泊,及对某些人与事的钟情。

  “菲菲可不比你大姐,脾气你是晓得的,要注意分寸。”她忍不住嘱咐道。

  他愣了一下,想是忆起前些日子她与张艳萍那场惊天动地的厮斗来,“谢”字溜到嘴边,终究却说不出口,便沉下脸转过身去,往黄菲菲的屋子去了。

  孟卓瑶百无聊赖,便又去女儿那里串门,却见她正背对住门,倚在凉席上发呆。当下便上去拍了一下肩,对方转过头来,竟是杜春晓。

  “你穿着梦清的衣裳做什么?”孟卓瑶唬了一跳,直勾勾盯着杜春晓问道。

  只见黄梦清正端一盘石榴出来,放在席上,杜春晓忙起身拿了果子,认真剥起皮来。黄梦清笑道:“她那身衣裳哪里还能穿?只好在这里洗了澡,换我的衣服。”

  杜春晓将鲜红的石榴籽放进嘴里,吐出淡黄的湿核,边吃边道:“大太太,春晓在这里求你一件事儿。”

  “你这样子,哪里像在求我?竟是像命令呢。”孟卓瑶掩嘴笑道,她从前有些怕这古里古怪的姑娘,谁知她离开那几天,竟也有些让人牵挂。

  “明儿祭祖,我知道佛堂是除了黄家人与几个必要的下人之外,外人是不让进的,可如今这里命案频发,到底也不太平。我想与夏冰做一回保镖,在佛堂里守着,以防有个万一,可好?”杜春晓这番说辞,像是反复打过腹稿的。

  孟卓瑶看了看黄梦清,笑而不答,只低头吃了一口茶。

  杜春晓忙又道:“除夏冰之外,我还想带一个人进来。”

  ※※※

  夏冰踏进风月楼的那一刻,心已提到了嗓子眼儿,于他来讲,那里亦非什么禁地。前年两个嫖客为争一个姑娘打架,竟买通地痞挑了对方的脚筋,李常登当时便带着他过来问过话。印象里,风月楼只是一幢不起眼的两层旧楼,一到夏天,木材水分便被抽干,时常发出轻微的爆裂声。走进去却是另一番奢华天地,顶上挂着图案精美的花灯,连大红桌椅均像是流露着情欲的,脂粉香与酒香混合的气息弥漫整个大厅。因他那次是白日里来的,那些异味也都是冷的,却足以反映前夜这里曾有过的繁重的淫靡,在那里,男人对女人的觊觎都是光明正大的,因这份坦荡,才令这些娼妓给客人敬的每一杯酒,点的每一支烟,浸透了满满的挑逗。

  因天色尚早,桃枝还未梳妆,只松散着领口,面容苍白地坐在窗前,手拿剪子修整一盆文竹。夏冰拘谨地站在门边,只等她抬头来招呼他。她眼角余光已在打量他,头颅却始终是低垂的,仿佛一定要等他开口。

  “桃枝姑娘,这么急找我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他直觉她懒散中流露的风情有些气势汹汹,于是故意低头不去看她。

  她抬头笑了,那张脂粉不施的脸反而要比艳妆时端庄许多,他从不知她竟是美人胚子,这才有些佩服她的心机,将自己扮漂亮是容易的,可若是存心要与身边的庸脂俗粉归为一类,却要付诸一定的技巧。

  “你可记得之前问过我金顶针的事儿?”

  “问过,你当时说不曾在翠枝那里见过。”夏冰点头。

  桃枝拍了一下手,掩口道:“我如今想起来了,确是见过的,与她一道做针的时候,她拿出来用,虽是惊鸿一瞥,到底还是有些奇怪,这样贵重的东西是哪里来的,后来辰光长了,也就忘记了。”

  夏冰伸手示意她莫再往下讲,不知为何,他心脏竟有些隐隐作痛,继续追问道:“简政良与你过了几夜?可有对你说什么没?”

  “他哪里会对我讲些什么?不过是夸些海口,炫耀自己体力如牛,其实不过也只是个……”她不再讲下去,只拿起帕子掩口窃笑。

  夏冰当即也红了脸,轻咳一声,遂换了话题:“明天黄家祭祖,你可知道?”

  “谁不知道呢?只可惜我们做这行的,也称不上乞丐,没那条命去他们家门前要米粮。”桃枝半开玩笑地抚了一下文竹绒毛般的叶子。

  “那恳请桃枝姑娘明日定要到黄家来一趟。”

  桃枝手里的剪子一颤,竟不小心剪下一片碧绿的文竹来,她惊道:“我哪有这个资格,进得了黄家的祠堂?”

  “你莫要有什么顾虑,我与春晓已安排好一切,到时你过来便是,不会有人拦你。”

  夏冰讲得斩钉截铁,让桃枝一时不知要怎样回应,只愣在那里,半天方回过神来,笑道:“那就有劳小哥儿了,也让我开开眼界。只不知为何,明儿一定要我到场呢?与妹妹的案子可有什么联系?”

  “有。”夏冰眼镜片后那一双眼睛显得神采奕奕,“因为我们要在那里揭露这桩连环谋杀案背后的真凶。”

  【7】

  站在祠堂中央的苏巧梅此时已又惊又怒,已不知要如何解释,只得等着老爷教训。之前路过宴客厅,黄天鸣心血来潮,非要进去看一眼,却见从张艳萍房里搬来的紫檀木屏风上红迹斑驳,内嵌瓷绘上的《仕女图》淌满淋漓鲜血,已不能看。苏巧梅当即气得几近晕厥,下意识地转头瞪一眼孟卓瑶,孟卓瑶哪里肯放过这反应,冷笑道:“看我做什么?谁作的孽谁自己清楚。今天什么日子?哪里经得起?”

  因四个小的都在,杜亮带几个随仆亦随行伺候着,加上主子们各自的丫鬟,一行人浩浩荡荡,杂得很。当下黄天鸣亦不好发作,只说:“赶紧叫人擦干净了!”便径直往祠堂那边去了,众人遂提心吊胆地跟着。才跨进祠堂,大家便又惊叫起来,且不说供奉的祖先牌位倒的倒,碎的碎,均从神龛里掉落在地,原该是放跪垫供拜祭用的地方,竟赫然摆着三具尸体,均用白布遮着,也不知是谁。黄天鸣即刻面色铁青,也不言语,苏巧梅到底忍不住,急得双眼发红,再逼一逼,恐怕便要落泪。

  孟卓瑶指着那神龛道:“你先前那一眼,分明就是疑我动了手脚,可这里供的是我家的人,难不成我还去翻了祖宗的牌位?”

  她这一咄咄逼人,反而引发众人反感,黄梦清怕事情闹大,便悄悄向杜亮使了个眼色,杜亮心领神会,便在后头一个随仆耳边念了一句,那随仆便走出去了。黄梦清遂上前搀住母亲的胳膊,道:“还是搞清楚来龙去脉要紧,灵位的事儿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也不知被谁放了三个死人,也怪吓人。”

  此时黄慕云已走到尸体跟前,翻起第一具盖上的白布,系李常登!祠堂内不由发出一阵惊呼,黄天鸣原先紧绷的面孔上掠过一丝恐惧,对苏巧梅颤声道:“昨晚有派人守夜了么?”苏巧梅已说不出话,只能机械式地摇头。黄莫如将一只缠了白纱布的手搭在母亲肩上,似是要给一点安慰,然而眼神却是冷的。

  黄慕云遂又掀开第二块白布,大家还不知怎么回事,他竟已“哇”的一声号啕起来,双头抱住头死命往贡桌上撞,嘴里只叫“娘”。这才明白那竟是张艳萍的尸体,黄天鸣忙上前查看,张艳萍惨白如纸的脸上,五官像是塌陷了一般,面颊鼓胀变形,头颅偏在一侧,唯嘴角那一道笑纹揪人心肠,似乎正缅怀她生前的俏丽姿容。黄天鸣盯着张艳萍的脸,她还是丫鬟那会子,穿得很素气,只那一对酒窝是销魂的,他便醉在她的酒窝里,娶她过门,费尽周折讨好她。她在他身边是温柔的、顺从的,只是那温柔与顺从里,总有一缕捉摸不透的淡愁。他觉得出她不够爱他,不如孟卓瑶那般与他有共患难的真情,甚至还不如苏巧梅对他有所图的那种全身心的巴结,她却总是淡的,虽也争强好胜,却是远离内心真正的喧嚣,神魂都在别处,于是他便爱她更紧。

  如今,她是真的神魂俱散,他的悲恸一下堵在胸口,怎么都发不出来。只能强忍眼泪,站起身,回头对苏巧梅说道:“这一看便是有人恶意破坏,怪不得你。只是定要找出是谁做出这些事来。”

  “谁做的?!还不是你们做的?”黄慕云怒发冲冠,“嚯”地起身,拿手指住黄天鸣并后边孟卓瑶等几个人。

  众人当他是伤心过度,也没有争辩,只怔怔站在那里,拿不出半点主意。倒是黄梦清,三两步跨过李常登的尸身,走到黄慕云跟前,抱住他的肩头哭道:“你怨什么我都明白的,只是如今应以大局为重。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委屈不好讲的?过去的事已过去了,可要多想着点将来。你身子又不好,伤心也得忍一忍,要不然连我们看着也……”

  她再也说不下去,只抱着黄慕云落泪,黄天鸣也背对众人,站在角落里忍泪。

  “哟!这戏还没开场,怎么就一个个像是要散了的?”

  杜春晓从神龛后头钻出来,夏冰与顾阿申业已站在三具尸首的两侧,唯桃枝显得畏畏缩缩,悄悄将身子挪到杜春晓后头。今次她特意将自己往平常里装扮,脂粉不施,一把秀发在头顶松松绾了个髻,蜜藕色旗袍配雪白的帕子,趿一双墨蓝的布鞋,乍一看竟像未出过阁的小家碧玉,一丝淫气都没有。

  黄天鸣见有不速之客,怒喝道:“这可是你们几个搞的鬼?”

  夏冰推了推眼镜架子,指着地上的尸首道:“这是我们搞的鬼。”再指指地上散碎的灵牌,“这不是我们搞的鬼。”

  黄天鸣刚要回应,杜春晓已双手叉腰,站在祠堂正中,高声道:“各位,黄家几个下人的死,及青云镇上最近出的几桩命案,如今也要来个了断了!”

  “哈!”孟卓瑶尖笑一声,道,“你一个姑娘家,口气倒也挺大,难不成要靠那几张什么西洋牌来了断吗?”

  “正是!”杜春晓高举手中的塔罗牌,笑道,“各位,自黄家大小姐的贴身丫鬟田雪儿被害算起,如今已丧了十四条人命。这是人命啊,可不是儿戏,死去的人,早晚要讨还这个公道。如今人也齐了,我的牌也是齐的,劳烦各位都先抽一张。”

  说毕,她便拿着牌走下来,让在场的几个人均抽一张,孰料黄天鸣一把将牌推开,皱眉道:“也不看看时候,还在这里玩这些把戏!”

  夏冰抢道:“不是玩把戏,是破案。”

  “破案?”先前因自责而迟迟不敢作声的苏巧梅,因黄天鸣的一句安慰,亦回复神气,插话道,“破案是保警队的事情,要杜姑娘跳出来作甚?”

  杜春晓不急不恼,只在张艳萍的尸首跟前绕了一圈,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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