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裹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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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裹娇-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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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勉已经坐起身:“没事,你替我梳妆下。”
月桩见她坚持,只好照做,梳妆完毕后,又取来一件软纱披帛披在她肩上,一起出了忆昔宫。
青阶朱廊,九曲蜿蜒,长裙从砖面迤逦而过,涤亮出淡淡的人影来,廊外一只小喜鹊正在地上点头啄食,笨拙的样子,十分讨喜。
慕勉瞧见那只小喜鹊,不知不觉停住脚步。
月桩发觉她呆呆地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笑着问:“不过是只喜鹊罢了,夫人怎么竟发起呆来?”
慕勉神情恍惚如梦,仿佛映入眼帘的不是那只喜鹊,而是另一幅画面,声音幽幽的,低渺似烟雨里碎散的花瓣:“我是想起了小时候,家里的大树上也有一窝喜鹊……那时我很调皮,经常不听家仆的话一个人爬到树上去,后来有次不小心摔下来,幸亏被……”
触及到心中某个禁忌,话音戛然而止。
慕勉仰起头,薄薄的阳光覆盖在脸上,有微痒的痛。
那个时候的她,天真烂漫,无拘无束,总爱拿着一柄小短剑,一切全凭自己的喜怒哀乐行事,认定只要有那个人在,哪怕天塌下来也不怕。
现在,她已经有多久没有摸过剑了?有多久没有神采飞扬地舞过剑了?又有多久没有翻过那些药典医经了?
不,她已经放弃练剑,放弃学医,这些年在忆昔宫的日子,她已经忘记曾经的自己,一心一意,做着那个人的女人。
“幸亏什么?”她到最后却是不说了,月桩好奇地追问。
慕勉眸底浮光若水,直至敛回神,才静静垂下眼帘:“没什么……走吧。”
没听到答案,月桩嘴巴一瘪,显得失望。
出了长廊,远远走来一行人,正是宫中巡逻的队伍,当前的侍卫统领看到她们,迅速领众人下跪行礼。
慕勉点点头,继续前行,经过队伍时,脚底下踩到砖隙间的碎石子,突然一个趔趄,身形竟有些不稳。
“夫人当心。”
月桩的话音甫响耳畔,慕勉已经跌进一个瘦而有力的臂弯里,那是一名年轻的侍卫,身姿高大秀挺,发觉慕勉脚步不稳,他的反应居然比月桩还要快,及时起身将她搀扶。
慕勉下意识回首,与那人四目碰撞,迎着和煦的阳光,他容貌平凡,并没有出众的五官,只是那一双极黑的瞳眸,映入她,凝神而专注,仿佛世间除了她、除了她,再无旁人……
不过短暂的瞬间,一股异样的感觉,像是穿透慕勉的五脏六腑,快速震漾开来。
那样熟悉……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一般……
当慕勉还在诧异之际,他已经松开手,跪地请罪。
侍卫统领慌忙张口:“下属逾越,请夫人恕罪!”
而对方,始终保持着低头的姿态。
慕勉静静凝视他片刻,才如梦初醒,启唇回答:“无妨,你们起来吧。”
众人方敢起身,侍卫统领又朝慕勉恭敬一礼,便领着队伍离开。
慕勉不多想,也转身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行去。


第66章 掌心
 
刚是接近藏月阁的大殿门前,便听到呜呜囔囔的笛声;连调都不成;显然一阵乱吹。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答案显而易见。

里面,隐隐传来男子的笑声,宠溺的味道,飘入耳际;让人只觉心房都像变成了糖果;软软的快要化掉。

燕丰璃坐在案前的紫檀椅上;怀里抱着小郡主;宽大华丽的衣袍下,把怀中的小郡主显得好小好小;像只出世不久还未断奶的幼猫。

他手拿一支湘妃竹笛,教她如何搭弄;其实那么小的孩子,哪里懂,只是觉得好玩,听燕丰璃说让她吹,小郡主就鼓起腮帮子,冲着笛子一口气吹到了尽头,模样显得又笨又可爱,那笛声也跟着呜呜时响时断。

没过多久,她开始歪着脑袋奇怪,为何父王就能吹出好听的曲子来,自己却不能呢?

燕丰璃被她思考的小模样逗乐,胡噜着脑袋瓜:“汐儿别着急,吹笛子要慢慢学,等你将来长大,便能像你娘亲一样,吹得一首好曲子了。”

“嗯。”小郡主使劲点头,笑起来的时候,眉眼上扬,宛如两个弯弯的月牙,似极了她的母亲。

尽管那张容貌,没有半点属于他的痕迹,但燕丰璃依旧把她当成自己的掌心肉,看着她出世,看着她牙牙学语,看着她蹒跚学步,当听到她第一次开口呼唤自己,身为父亲,心内的那份激动喜悦,根本难以形容。

曾经,他竟狠心要她舍弃这个孩子,而今一想,该是多么的自责与后怕,差一点点,他就要悔恨终生。

站在殿前的慕勉,目睹父女俩相处的温馨画面,一时五味陈杂,说不上是愧疚是难受,一颗心好比在醋水中泡了又泡,抑或,又是一种酸软的感动。

相处至今,他从未有过半句怨言,视汐儿如亲生,待她们母女俩爱若珍宝,都说人有六道轮回,为何独是她,投胎转世,能得一个男人这样无怨无悔的爱护?

怕是这一辈子,都无法回报了。

燕丰璃刚好抬眸,发现慕勉立在殿前瞧着他们入神,出乎意料地怔了下,不禁吃惊:“怎么来了?”

小郡主被他轻轻放下,见是母亲来了,几步小跑上前,个头儿还矮,只能抱住她的腿:“娘亲。”

慕勉俯身搂住她,小郡主用稚嫩的童音讲:“娘亲,父王教我吹笛子……以后,我要像娘亲一样吹得那么好。”

孩子亮晶晶的眼中闪烁着天真与期盼,像是世上最温暖的光,驱散掉一切的黑暗与冰冷,让慕勉心软,也说不出责备的话了,无奈一叹:“殿下实在太宠这个孩子了。”

燕丰璃心知她的来意,早走至跟前:“常言道‘家和万事兴’,孤若连自己的家人都照顾不到,照顾不好,又如何令百姓们生活安康呢?”

慕勉对上他一双温柔含笑的眸子:“若孤沉迷女色,荒废政事,自该受到朝臣敬言,但你是孤的妻,她是孤的女儿,孤宠爱你们,尽的是一个丈夫的责任,又有何错?”

慕勉正欲张口,却被他一根长指轻轻抵住嫣唇,饱含深情地讲:“好了,下次孤一定注意。”

慕勉不料他居然先发制人,后又一番耍娇认错,真是差一点就忘掉他的“老本行”了。

慕勉有些哭笑不得,而小郡主正琢磨着她略微凸起的小腹,十分迷惑:“娘亲,肚子,鼓鼓的。”先是来回摸了摸,接着又用小拳头一捶。

“汐儿!”燕丰璃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抱起来,“汐儿乖,以后千万不许乱碰娘亲的肚子了。”

小郡主吮着手指头,满脸懵懂:“为什么?”

燕丰璃柔柔地告诉她:“因为里面有汐儿的弟弟。”

小郡主眨眼:“弟弟?”

燕丰璃的目光跟她一样闪耀明亮:“嗯,是汐儿的弟弟,等他出世,就可以陪汐儿一起玩了。”

小郡主一听自己有了弟弟,还能陪自己一起玩,高兴的手舞足蹈:“娘亲,我要弟弟!我要弟弟!”

慕勉也不知燕丰璃怎么就这般笃定这胎是个男孩,见父女俩嘻嘻哈哈,倒跟“兄妹俩”似的,也干脆由着他说去了。

夜幕降临,燕丰璃陪着她们在忆昔宫用膳,小郡主吃的不多,喜欢甜食,同慕勉一样,尤爱红梅酥,慕勉怕她把牙齿吃坏,咽下一两块就不许再吃,她一心顾着给女儿喂饭的时候,燕丰璃则在旁边为她夹菜。

晚上又哄着小郡主玩了一会儿,直至小郡主偎在她怀里慢慢睡着,慕勉低头凝视,那睫毛长长的,又密又浓,仿佛被漆黑的颜料一根根精心刷过似的,扇啊扇啊,让人觉得,它们随时会像柔美的羽毛飘落下来一样,她的鼻梁十分俏挺,粉薄的小嘴在睡时总是向上微微撅着,甜甜的,好似熟透的红樱桃,多奇怪,每个人明明拥有同样的五官,面貌却是千变万化,而怀里的小人儿,唯独有了让自己刻骨铭心的熟悉轮廓。

是啊,因为那是她的宝贝,依附母体,血浓于水,是、是他……她的孩子。

若不是眼前人的存在,她几乎真的以为,当初那个夜晚,只是一场绮丽痛缠的妖梦。

“夫人、夫人……”她抱着孩子不肯松手,寄烟一时为难。

燕丰璃本在一旁阅着书卷,听到寄烟好几声呼唤,不由得侧过头,慕勉正将熟睡的小郡主紧紧抱在怀里,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孩子,像在无意间被吸走了魂魄。

燕丰璃搁下书卷,起身坐到床边,伸手拂开她的一排额发,俯首落下一吻。

慕勉这才惊醒来,从小郡主脸上收回目光,略带迷惑地看他,燕丰璃嗓音格外轻柔,宛若唤醒初春第一朵桃花的春风:“汐儿睡着了,让寄烟先带她回房吧。”

慕勉迟疑下,摸了摸小郡主的脸蛋,才把她交托给寄烟,眼光,一直目送到门口。

燕丰璃知道,她一定又想起那个人了。

随着时间推移,怕是越来越像了吧。

“丰璃。”慕勉垂下眼帘,娴静沉吟的模样,犹如一株养在贵室的玉兰花,“我有事想跟你说。”

燕丰璃用掌心覆住她的手,宠溺的语气自然而然流露,似乎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是答应的,“说吧,怎么了?”

慕勉轻启嫣唇:“再过几天就该到汐儿的生辰了,我想前往檀灵寺进香。”

这两年,每逢到了小郡主生辰之日,她都会莅临檀灵寺为女儿祈福,愿她平安成长,一生顺遂,已经成了习惯。

燕丰璃原本凡事一向由着她,但次略显犹豫:“孤不是不同意,小勉,如今你有孕在身,我是怕万一有了什么闪失……”

慕勉微笑:“我会仔细留意,况且又有那么多侍卫贴身随行,你别多虑。”

因她坚持,燕丰璃想了想,仍不太放心:“孤陪你一起去吧。”

慕勉一怔,避开他的注视:“你每日政务缠身,怎可为这些事分神。”

燕丰璃还欲坚持,忽又明悟过来,暗自一番嘲笑。

为何又忘却了,她的拒绝,不过是借口。

一年中,他守得小心翼翼,只当她易碎,而他不舍,唯有一年中的这一日,她不曾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她是为了汐儿祈福。

在神明面前,所有心事、所有愿望,脆弱得犹如一层薄纸,遮掩不住。

那是只属于他们的一日。

任自己如何努力,做的再好,也永远永远无法涉足的空间。

燕丰璃颔首:“好,孤知道了。”

得他同意,慕勉也如搁下一桩心事,舒口气,燕丰璃将她揽在怀里:“孤记得那会儿你怀有汐儿的时候,成日害喜得厉害,连东西都吃不下,如今这胎,倒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慕勉下意识摸摸小腹:“他很乖,只是不知是男是女呢。”

燕丰璃笑道:“不如让孤来听一听。”说着,就要把脸贴在她微凸的肚子上。

慕勉连忙一推,颇为无奈:“别闹,现在还小呢,哪里听得出来。”

燕丰璃格格一乐,与她头碰着头,却没有直视她的眼睛,半晌,声音低低地,由两瓣薄唇间逸出:“小勉,为孤生个儿子吧……”

慕勉惊得一掀睫毛,然而看不到他眸底的神色,有些无措:“这个孩子,我不知道……”

燕丰璃唇角勾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令人想到黄昏下秋湖的风景,美中总也有伤:“小勉,你知道吗……与你在一起的日子,孤有多么的快乐……”

在王权的倾轧与无情下,他染满血腥的存活,而身边,却能有她,简直是一场不切实际的奢梦。

慕勉只觉心上有种酸软的疼痛,像被小小的虫儿叮咬了下,一时回不过神的难受:“丰璃,我能做的……”

燕丰璃忽然身子一抖,仿佛害怕听到什么,不准她再说了,凑近吻上她的唇。

慕勉静静闭上眼睛,像只小鹿,那样的安静顺从,亦如每一次缠绵的夜晚,她在他身下温婉承欢,不曾抗拒,也没有迎合。

这种感觉,总能把燕丰璃折磨到有点疯狂,先是灭顶的满足,后又是空空的失落。

她就像是一个不真实的存在,让他仿佛得到,又仿佛永远也得不到。

患得患失,每每想着,便压抑得他快要喘不上气来。

他吻着她,轻轻的,辗转的,渐渐,越来越无法克制,他吻的太深,呼吸太急促,把她逼至到床头,衣带早解了开,两手在她的亵衣下爱抚游走。

“丰璃……”他已然情动,怕是一发不可收拾,慕勉惊惶地提醒,“小心孩子……”

燕丰璃本来还要吻她,听到这句,愕然一震,随即拉开距离,一手抚住额头苦笑:“是孤糊涂了……”

拥住她不作声,待情潮一点点从体内褪去,吻下她芳香的发丝:“睡吧。”

慕勉应道:“嗯。”

不必唤侍婢,燕丰璃为她脱掉小鞋小袜,这种事,他总是亲力亲为,心甘情愿。

燕丰璃像哄着小孩子,拍着被褥,慕勉很快沉入梦乡,而他舍不得,总要凝视很久很久才肯入睡。




、第67章 绝念

出行那日,阳光并不刺眼;反而有种出奇的柔和。
慕勉被燕丰璃一路牵着手;来到殿前布置好的一辆奢华楠木马车前;嘱咐的话早已说完,临上车前,燕丰璃又替她紧了紧披风的绳绦。
慕勉想着时辰差不多了,过会儿他还得到云霄殿与朝臣议政;温言催促:“你快去吧;别耽搁正事。”
燕丰璃恋恋不舍,不顾众人目光,凑近吻下她的额心:“路上小心。”
此次随行有十名宫女,三十名侍卫;全部是细心挑选出的精英;慕勉登上脚踏时,眼尾余光一扫,发现一抹略微熟悉的身影,穿着颜色鲜亮的侍卫服,同众人一样单膝跪地,是上回及时搀扶她的那名年轻侍卫,此次也在出行的队伍中。
似乎察觉到慕勉的注视,他微微抬头,阳光之下,瞳眸深处是纯粹的黑,犹若嵌入的宝石镜面,被这样一双眼睛专注凝睇着,使人不由得生出错觉,仿佛自己是他的唯一,绝无仅有,无可取代。
慕勉心内一悸,难以言喻的迷惘与疑惑又是纷至沓来,似有一层山谷雾色阻碍在彼此之间,想要看清楚,却始终朦朦胧胧,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这样的看过她……
但时间不容多想,慕勉匆匆敛眸,上了宫车,当队伍行进时,她掀开绣银粉花的鲛纱帷帘,回首顾望,燕丰璃抱着小郡主伫立原地,一直静静目送着她的马车,两个人相依相偎的样子,形成一幅美好恒久的画面,直至他们的影子再也看不到,慕勉才重新依回座位上。
红漆金环的王宫大门被沉重推开,四轮滚滚,尘砾飞空,一列华丽的车马队伍迤逦驶出宫外。
尽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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