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裹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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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裹娇-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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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仆回答:“我也不知她的来历,她说来找人;硬是往府里闯;拿着皮鞭见人就挥,公子爷跟老爷今儿个都不在,大小姐您瞧……”
慕勉知意,二话不说,随他去了。
七八名慕府家丁正围堵在大门口,目光齐落前方,那是一名身形娇小的少女,粉衣粉靴,面罩粉纱,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光照下宛如流转的七宝琉璃,剔透无比。
“你们到底让不让我进去?”声音稚嫩甜美,更可想那面纱下的花容月貌。
慕府家规严格,家丁不敢轻易出手伤人,况且对方还是位女子,怎奈几番好言相劝,终不得果。
她跨进两步,却被阻拦,手中牛皮鞭一甩,内力贯注下施展出蛇一样灵活的劲道,张开蛇口,震弹上胸口,家丁一下子跌出半丈开外,正好落在慕勉跟前。
慕勉见此情景:“都住手。”
家丁皆听命,拥在她身后。
慕勉审视对方,拱手微笑:“敢问姑娘贵姓,如何称呼,到敝府有何贵干?”
“哼!”粉衣少女脖子一扬,不屑之态,倒如小孩子在任性发脾气一般,惹人发笑。
慕勉道:“听闻姑娘是来找人的?不知对方是谁,可有名帖?”
粉衣少女道:“你们慕家,就是武林四大世家之一的那个慕家?”
慕勉回答:“正是。”
粉衣少女咬咬牙:“让我进去。”
慕勉笑问:“你要找谁?”
粉衣少女似觉失面,磕磕巴巴:“我、我谁也不找……反正,让我进去就是了。”
慕勉见她言行举止,估摸着年纪也不过十六上下,还值年少,吓唬道:“你既不报姓名,也不报来历,这样横冲直撞,便属私闯民宅了,报官也不为过。”
听到报官,粉衣少女果然略显踌躇,最后张口:“那好,我瞧他们都听你的,你就跟我比划比划,赢了便放我进去。”不等慕勉回答,她已挥鞭而去,快、急、勇,轻浮气躁,虽有锋芒却太易暴露。
鞭影晃在眼前,如群魔乱舞,慕勉左闪右避,没有武器,只好以手为刀,瞄准时机,精确无误地切入她左手脉门,劲气直逼,粉衣少女想躲已经来不及,只觉右臂一麻,鞭子从手中脱落。
“小鸟儿……”此时唐重玉突然出现在门前,眨着眼,直以为看错。
被唤“小鸟儿”的少女循声抬头,完全怔住了,接着一把扯下面纱,那颜,好比雪色梨花,极娇极美,跺着脚,脸上嗔喜交加:“唐重玉!”
唐重玉简直不敢置信,张大嘴巴:“真、真是你……”
她一双精致粉靴上沾染着污泥,显然经过一段长途跋涉,小嘴撅得老高:“可不就是我嘛。”
唐重玉呆呆的,看着她跟花蝴蝶一般飞奔过来:“你怎么我在这里的?”
“我去你家问了啊,你寄了书信,说在幽州慕府。”她一边说,一边揉了揉酥麻的手腕,委屈道,“好疼呢。”
唐重玉板起脸:“就你一个人?你爹知不知道?”
她笑嘻嘻道:“我离家出走啦!”
听她说离家出走,唐重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死丫头,你疯了是不是?你武功好?还是脑袋聪明?居然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被他一通数落,小鸟儿小脸越憋越红,最后“哇”地一声大哭:“都怪洛轩,洛轩他不理我了,他欺负我。”
洛轩、洛轩,又是洛轩,张口闭口总是洛轩!
慕勉见那少女扑在他怀中娇缠沥泣,令惯于风月一向洒脱无羁的唐重玉居然毫无办法,所谓一物降一物,正是命中注定。
她隐忍不笑,趁机报复了一把:“原来这位小鸟儿姑娘是来找你的,莫非……她是你尚未过门的妻子?”
“不是!”
“不是!”
二人异口同声,小鸟儿瞪着慕勉:“她是谁?你是不是因为她才一直不回去的?”
唐重玉“砰”地捶她一拳:“不许胡言乱语!”
小鸟儿嘴巴撅得高高的:“我不管,你快点跟我回溪州去,洛轩最听你的话,只要是你说的,他都听。”
唐重玉道:“先别说这些了,你瞧你,浑身脏兮兮的,还有这是一股子什么味……”
女孩子家脸皮薄,被他一说,当即羞红了脸,咬着唇,好生委屈:“我、我赶了好几天的路了,现在肚子都还饿着呢……”闻言低下头,两只小手绞在一起。
唐重玉头疼的要命,恨天恨地地念了两声“死丫头”,便牵起她的手:“好了,你先我跟进来。”朝慕勉颔首示意下,拉着她便往府里走。
小鸟儿不知所以,颠颠儿跟在他身后:“干什么去?”
“回房间,先把你这身脏衣服换下来。”
“可是我好饿……”
“换衣服,再去洗个热水澡……”
“我好饿,我好饿,我要吃金丝酥、鸳鸯卷、杏仁酥、枣仁糕……”一路念念有词而去。
听着那一言一语,即知他们关系非比寻常,慕勉微笑,却无心追问,毕竟自己的心事已是千丝万缕,哪还顾得他人是非?
两日后,唐重玉带着小鸟儿向众人拜别,起程离开。
临行前,唐重玉偷偷凑在慕勉耳畔道:“改日有机会,你来溪州,我一定请你大吃一顿,保证比揽凤楼的水席还过瘾!”
慕勉笑着一拍他的肩头:“行了吧你,仔细照顾人家要紧。”不远处,粉衣少女骑在白马上,好似浮云之上一株桃花,娇俏不可挡,上扬的眉,微翘的唇,与曾经的她颇为神似。
慕勉眼神有几分恍惚,而唐重玉转过头,对着那骑在马上的人儿,目光渐渐融入光阳里,一对凤眸竟闪动出罕有的柔和。
“小勉……”他忽然开口,“我曾经记得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放下成佛,放不下成魔’。”
慕勉一惊,不知他此话何意。
“一直以来,我总是想不通,不过现在似乎明白了。”唐重玉慢慢开口,“尽管我很疼爱六妹,但慕沚看你的眼神,那种眼神,我却做不到……”
一句话,宛如平地惊雷,慕勉目瞪,口呆,脸色转变得苍白,仿佛受惊过度。
“小勉,若能放下,就放下吧。”唐重玉眼露怜惜,“何必呢,都痛苦。”
慕勉屏息,呆呆不动。
最后他脸上展现出一抹大大的笑容:“我走啦!”
目送着两道并辔而行的背影,慕勉怅然若失,百般滋味藏在心头,说到底,全是苦涩。
她与那个人,本是同根树,同血同命,枝缠叶绕,真能分的开、放的下吗?
放下成佛,放不下成魔。
几日后,慕勉前往大明香去取定制的胭脂香粉,出了店铺,却见街上人群涌动,纷纷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秋渡不知出了什么事,一脸好奇:“小姐,咱们也去瞧瞧吧。”
跟随人潮,她们来到都城大街,两旁早被侍卫戒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身上胄甲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光。
今日燕王出宫,前往檀灵寺,祭天祈祷。
金瑵羽葆,华盖如云,玄色旌旗迎风飘扬,王室仪仗,处处昭显出尊贵雍容。
赶来凑热闹的百姓探头探脑,争先恐后,却始终被戒严的侍卫挡在刺亮的铁戟之后。
秋渡拉着慕勉费劲巴拉地挤了进去,能见王室威仪,自是平生难得,兴奋地两眼冒光,跟慕勉讲道:“小姐您是不知道呢,两年前燕王……不,还是世子的时候,迎娶世子妃大婚之日,整个幽州城都一片欢声雷动,当时那个情景啊,岂是热闹非凡四个字能形容的。小姐,小姐……小姐?”
脑子轰隆一响。
世子……燕王……
时过境迁,来如春梦,去似朝霞。
那一场爱欲沉沦,如今想来,只觉恍如隔世。
周围喧哗声止,慕勉仿佛置身缥缈雾境,秋渡、人群、戒严的侍卫……统统不见,前方,只有那一辆最为华丽的镶金嵌玉宝驾,从她眼前辚辚驶过。
马蹄嗒嗒作响,宝驾行驶得极慢,堆银绣纹的鲛绡纱帘,泛着水色潋滟,从内隐约透出人影,恰好一剪风,帘子被揭了开,那人玄色冕袍,华冠璀璨,眉梢眼廓流淌着极致美色,深刻而熟悉,令她的心麻痹发紧。
惊鸿一瞥,风华依旧,目眩神摇。
周身一团迷雾散去,时间开始流动,众人呈现,喧哗呼声,不绝于耳。
偏偏那一刻,他也回眸,朝这厢望来。
慕勉呼吸若断,慌忙低了头转身,像一只鱼儿,从激流之中逆冲遁去。
“王——王——”
此时此刻,他掀开纱帘,惊人之姿,气度尊华,他是燕王,亦是幽州之主,受尽幽州百姓的敬慕仰望。今日一睹燕王威仪,百姓纷纷高喊欢呼。
“燕王殿下。”姜翯策马放慢速度,临近窗前,示意不宜人前露面太久。
燕丰璃恍若未闻,目光洒在人潮之中,似焦急地寻找着什么,眼神宛然梦幻,竟是一种难以自控。
“燕王殿下。”
唤声中他惊醒,眼前不过是一张张各式各样的脸,惊喜的、兴奋的、激动的、敬仰的……普通而寻常。
刚刚,那只是幻。
他若有若无地微笑,很浅很自嘲,到了今日,竟依旧做着痴人梦。
“走吧——”落下帘子,他尊贵的容掩于重帘之中,再不可窥见半分。


、第55章 黑白

慕勉几乎是挣扎着,从人山人海中挤了出来;宛如一个逃犯;仓皇而逃。
那时;他一个不经意地回眸。
心跳得似上九重天,两年前的种种;纠缠不休;浮光掠影一般从脑中闪现;说不出是愧疚还是一种莫名的痛。
唯恐他看见;其实也明白;他怎么会看见?
丢下秋渡,一个人走在街巷上,慕勉有些茫然,脚步渐渐慢下来,又驻足原地,脸上恍惚的神情随之变得放松释然,正如今日,他是一城之主,她是一介草民,同在一方天地,却有天涯之隔,彼此,再不可相见。
想明白,她抬起眸,视线落向前方,一下子定格——茶楼里刚好走出一名女子,头戴帷帽,白纱雾迷,尽管遮着面容,却掩不住一段婀娜姣好的身材,她急匆匆出了茶楼,而背后紧跟着追出一个年轻公子,从后将她拉住,女子左右挣扎,最后回身,狠狠掴了他一个耳光,头也不回地离去,年轻公子黯然站在原地,弯下腰,拾起她遗落在地上的一枚蝴蝶玉坠儿,小心翼翼地摸着,眷恋着她的一缕余温。
王室仪仗还在继续,看热闹的人群都奔向一个方向,这一幕,无人注意。
当年轻公子转过头,慕勉只觉依稀面熟,随后猛然记起,当时园中的匆匆一瞥,那位杨公子,正是沈兮蓝的表亲。
回到慕府,慕勉一颗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抓着,喘不过气,以她的性子,绝不会装作视而不见,不清不楚。
她前往闲鸣居,那儿是慕沚的寝居,但自从他成亲后,慕勉再未踏入半步,因为那里不止有他,还有另一个女人,他们是夫妻,光明正大同处一室,让她望而却步。
沈兮蓝不在屋里,侍婢说,她到花苑散步去了。
园内姹紫嫣红,争妍斗丽,在炎炎夏日里,任是燥热的心情,都因这种美而化作平静的心动。
沈兮蓝站在小桥上,正闲闲地往池里撒着鱼食,无数条色彩斑斓的锦鲤浮出水面,争先恐后地抢着鱼饵,水里乍一看,好似铺洒开一片缤纷的颜料。
她眼尾余光有了阴影,侧首去瞧:“咦,勉儿?”
慕勉走上前,言简意赅道:“我有话说。”
沈兮蓝吃了一惊,女人生来的直觉,不是察觉不到,一直以来她对自己有意无意的回避。而偏偏,她就是喜欢在她眼前出现,不断的,以着如今的身份,是提警还是暗示,乐此不疲。
她笑了笑,让郦茹先行离开,以一贯温婉的嗓音问:“怎么了?”
慕勉盯着她:“你今天去哪儿了?”
沈兮蓝眨眨眼,含笑回答:“怎么这样问,自然哪里也没去啊。”
“是吗。”慕勉问,“为何你会出现在茶楼?”
这次沈兮蓝没有立即开口,深深看了她一眼,方才讶异:“茶楼?我不知道呢。”
慕勉瞄向她的腰际:“你的蝴蝶玉坠儿哪里去了。”
沈兮蓝道:“前几日不小心丢在园子里了。”
慕勉一语惊人:“我看,或许是被杨公子拾了去吧?”
沈兮蓝终于神色骤变。
慕勉声音淡淡:“听闻杨公子是你的表亲,当时他拿着蝴蝶玉坠儿一副分外珍惜的样子……你与他私下幽见,你们之间……”
沈兮蓝忽然扑哧一笑:“怪我一时大意,居然被你撞见了。”
慕勉怔了两怔,继而惊怒:“你为什么背叛我哥哥?”
沈兮蓝用帕子掩着口儿笑,一截芊芊软腰弯着,真怕它会折断了,她笑得泪珠子都渗出来,悬在眼角,摇摇欲坠,她笑够了,才直起身子,与慕勉对视:“背叛?明明是他先对不住我的……表哥待我关怀体贴,知冷知热,哪里像他,除了冷漠还是冷漠……偏偏他这般待我,我心里喜欢的人依然是他……”
沈兮蓝瞪向慕勉,暴露在阳光之下的,是一双怨毒衔恨的眼睛,刺得她胸前一片血迹斑斑:“若不是你,若不是你逼的……你走到哪里,慕沚的眼神就跟到哪里,勉儿,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讨厌,总是这样阴魂不散……”
对的,阴魂不散。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在她新婚那日,她凤冠霞帔,端坐在喜床上,一心一意等待她心爱的男人来掀红盖头,然而,她回来了,就因为一句“她回来了”,心爱的男人丢下秤杆,丢下他的新娘,不顾一切地离去。
他居然为了另一个女子,所谓的妹妹,把她孤单单地丢在新房,那时满室温馨喜庆的烛火,也温融不了她的心。
冷至冰点,也成为心角永远抹不掉的一剪阴影。
她真想看看她,慕勉,被慕沚捧在掌心万般呵护,尤嫌不够的妹妹。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在婆婆眼中我是孝敬父母的好儿媳,在外人眼中我是贤淑恭让的好妻子,我做得这样完美,可惜,你回来了,打破了一切,我辛辛苦苦赢来的,你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所有人的疼爱与怜惜。”还有她的丈夫,身为他的妻,如何察觉不出,面对慕勉时一双眼睛里的灼情,那份隐藏在背后的沉沦。
都怪她,都怪她毁掉一切。
慕勉听她一阵神神念叨,挟怨含恨,蹙着眉头冷冷道:“是你做了错事,用不着寻这些借口来掩饰。”突然一念闪过,“你肚子里的孩子……”
沈兮蓝幽幽地笑:“勉儿,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空口白话?你以为你说了,所有人就会相信吗?你以为这样,就会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慕勉瞅她无半分悔改的模样,心下一阵厌恶:“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沈兮蓝虽在笑,脸却一点点狰狞起来,宛如木刻面具上雕绘出的妖鬼神态:“慕沚他是我的丈夫,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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