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倩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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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倩密码-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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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得了,谁让他自甘堕落的,他跟那些汉奸,我看也没什么区别,他们啊,就是一丘之貉。”嘴里虽然这么说,可想起章鑫最后那个仗义的举动,王行健还是有些担心他。
“唉,其实他也是身不由己啊。”
“是啊,多少年的好朋友了,这么一闹,以后恐怕是成了陌路人了。”王行健喟叹道。
“对了,你以后怎么办?”郭德彰说:“如果不介意的话,曼倩社的大门始终为你敞开。”
“不了,谢谢你的好意。”王行健道:“不过,我今天闯了这么大的祸,一定带来无穷的后患,我已经连累了章鑫了,不能再连累你。”
“那你怎么办呢?”郭德彰急了。
“怎么办?凉拌。你以前不是也一个人吗,我就学你,一个人。”
“你打算怎么搞,说单口,八大棍儿吗?”
“八大棍儿?”王行健苦笑着说:“这都说臭了街了,我还说它干吗?要说,我就要说些与众不同的。更何况,这八大棍儿,是从评书中节选出来的,算是剽窃别人的,我要说,就说自己原创的。”
“哎呦,兄弟,你志气不小啊,可是,这可难啊。”
“总要有人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吧。”
王行健兴奋起来,道:“我要用相声做武器,当一个讽刺社会,大胆讽谏,代民直言,振聋发聩之人。相声之始,始于俳优,俳优者,善为笑言,令人主喜悦,虽有一定针砭时事,批驳权贵的影子,却总还是不够狠啊,如同隔靴搔痒,不痛不痒的。这样有什么意思呢,我要骂,就要骂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郭德彰拍了一下大腿道:“说得好,好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是,我只怕,你骂得虽过瘾,最终结局却仍然不过是‘念天地之悠悠,独怅然而泣下’啊,骂得再狠,天下人真能听得懂吗?”
“当世之人,正好像鲁迅先生说的那样,都在一个封闭的大铁屋子里沉睡,铁屋子外烧着熊熊烈火,你说,是叫醒他们来好,还是不要叫醒的好?”
“这个?”郭德彰是个粗人,一时不能明白王行健的意思。
“不叫醒他们,他们虽然一定会死,但至少死得没有痛苦,可是一旦叫醒他们,他们可能仍然冲不出铁屋子,这时候,他们面临的,将会是痛苦地死去。”
郭德彰恍然大悟,略略思索一下道:“为了百分之一生存下去的可能性,放弃安乐地死去,换成痛苦地死去,这到底值不值得?”
是啊,值不值得?
王行健道:“要我说。值得?就算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几率,也要试试。哪怕,让我做因为相声而牺牲的第一个人,我也觉得值得!”
郭德彰笑了,他突然觉得,王行健和他的高峰兄弟很像,他们都怀有一颗火热而激荡的心,在这个乱世,想用自己的双手,挽狂澜于将倾,虽然明知道,一个人的力量是那样的微弱,可能根本改变不了这个社会什么,可是他们还是会去做。
他道:“行健,你搞的这个东西,可是前所未有的啊,不如你给起个响亮的名字吧。”
王行健道:“相声有明春和暗春之分,开始的时候,是躲在帷幕后头,搞暗春,后来就撤去了帷帐,搞明春。现在,在历史舞台上,我们也应该走到台前,大胆批驳时政了,从今天起,我王行健搞的东西,就叫时评吧。”
“好,兄弟,你还缺个喊得响的堂号,这样,你说的东西,是那样的与众不同,我看就叫‘不一班’吧。”
“不一班?”王行健笑了,道:“好名字!就叫不一班,哪怕我永远都只有一个人在那里呐喊,我也要坚持下去,做永远一个人的‘不一班’。”
“好!”郭小宝在睡梦中猛一挣扎,醒了过来。
钟神秀笑道:“看来你真该去医院看看了,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嗜睡症之类的。”
郭小宝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道:“我会注意的。对了,神秀大哥,难怪你这么讨厌赌博的人,原来你的祖先王行健曾经因为朋友的滥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啊。不过,要不是因为这件事情,他也不会独辟蹊径,创建‘不一班’啊。”
郭小宝知道,王行健所谓只有一个人的相声班子,实在是无奈之举。
“其实,王行健不是不需要搭档,或是认为搭档不重要,而是没办法有搭档,没有人肯冒着砍头的危险,陪他玩这些东西,而且,他也不愿意拉任何人下水,再次连累别人。”
钟神秀点点头,对郭小宝道:“你还给我洗脑,也不看看我是谁?”
郭小宝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您误会了,我哪里敢洗您的脑啊,这只是我一点浅陋的见解罢了。”
钟神秀道:“你不给我洗,我倒是要给你洗洗脑子了。听我一句的,就不要再迷恋郭兴国了,因为,你比他更优秀。”
说完这句话,就在郭小宝的疑惑中,走远了。
末了,甩下这么一段话:“你已经在这里耽误了一个小时了,快去医院吧,你师父该骂死你了。章顺该差不多了吧,唉,我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呢。他是章鑫的儿子,按理,我应该高兴,可是,他和他爹不一样,多好的一个人啊。”
赶到医院的时候,郭小宝才知道,自己来晚了,彻底地来晚了,晚得连章老爷子的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
尸体已经运走了,众徒弟也已经散去,帮着料理后事,只余下郭兴国一个,他坐在空荡荡的病床前,双手轻轻地抚摸着刚才还有温度的床铺。
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坐着。床上的压痕还在,可是上面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留给人的,是内心无限的怅惘。
郭小宝轻轻走近。
郭兴国说话了,不知道是说给郭小宝听的,还是自己内心的独白,又或者,是说给已经身归那世的老先生听。
“是我不好,是我存心气他。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的心里也不好受,可我不该,不该向他发火。是的,何为是他引荐来的,可是,何为背叛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啊,我不应该,把这一切都归咎到他的头上……”
听着听着,郭小宝渐渐明白了,原来,郭兴国因为何为的事情,心中气恼,见到老爷子,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骂,老爷子受气不过,痰结于中,心脏之疾突发,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救了。
说实话,这的确是郭兴国的不对,可是,看见他现在悲痛欲绝的样子,郭小宝还能说什么吗?
突然,郭兴国站起身来,道:“我要为老爷子办一场最风光的白事,看看谁,死得过老爷子。”
很快,黄道吉日选好了,老爷子家里没什么人,所以,追悼会完全是由郭兴国和曼倩社一力承担的。
追悼会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何为。
他浑身缟素,穿得跟个雪人儿似的,来到章顺的灵前,倒头便拜,等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满脸泪水了。现场来了不少媒体的记者,此时,各种摄像机,采访器材,齐刷刷地都对准了何为。敏感的媒体人知道,有新闻了。
何为扑倒在章顺供人瞻仰的透明棺木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叫:“章老爷子啊,小为不孝,你待我那么好,我却没能在您最后一刻陪在您身边啊。我知道,你是被人活活气死的啊。”
郭兴国的徒弟李义跑上来道:“小为,你说什么啊?”
何为并不理睬,继续哭道:“可怜一把火就要烧了啊,什么都留不下啊。章老爷子啊,你在天有灵就应一声吧,谁是害你的人啊?”

第二十七章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郭兴国厉声喝道:“何为,你胡说什么?”
何为指桑骂槐道:“有人不让我哭啊,有人心虚啦,章老爷子……”
在郭兴国的指挥下,李义和赵霞把何为拖了出去,交给了保安。追悼会继续进行,郭兴国心里不好受,他知道,添油加醋的记者们明天又会在报纸上写些什么了,什么“一代捧哏巨匠神秘死亡,灵前何为哭闹揭穿真相”之类的,唉,有的麻烦了。
看来,曼倩社,真是要保不住了啊。可是,这件事情,郭兴国却说不出任何辩驳的理由,因为,在他的心里,也认为,章顺是因为他而死,是被他活活气死的。
追悼会后,众嘉宾入席,开始了饕餮。
郭兴国吃不下饭,他一个人来到窗台前。
章先生去了,他很干净地给自己画了一个句号。
窗外狂风呼啸,好似魑魅魍魉乱吼乱叫,不舍又能如何,多大的艺术家啊,多大的能耐啊,拉到火葬场,一把火烧了,没辙啊,谁有办法呢?
豺狼虎豹,宵小狗贼,狐媚画皮,他们怎么都不去死呢,为什么,好人总是不长命呢。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天地不仁啊。
殡仪馆里,痛哭流涕,哭得昏天黑地,一转头,豆腐席上,又托杯换盏,吆喝划拳,曾经骨肉的相知去了哪里?
人死人散,拍胸脯起誓的知己好友鸟兽散;墙倒众推,受恩惠的三千食客捋胳膊挽袖子帮忙。
又能怨谁,又能恨谁?谁不是拿着湖笔勾勒画皮,全然不怕头顶上的晴天霹雳;谁人不是客人一扭脸,就往茶杯里洒土灰,客人前脚一走,后脚就泼茶。
孔圣人教人仁义礼智信,孔方兄全部推翻,大家都学会了奸险邪恶丑。人人圣贤的时代已经过去,如今个个心亏。
郭小宝也流了几滴眼泪,他和章顺接触不深,没有什么深切的感受,可能是因为被师父的悲伤感动了吧。
钟神秀说过,章顺是章鑫的后人,可是,章老爷子的行为却一点也不像他的爹。
还好,至少,这世上还有师父,真心地为他的死感到哀挽。人死如灯灭,可是这个世界上只要还有一个人还记得他,这个人的生命,就会得到无限制地延长。
章老爷子死了,可他还活在观众们的心里,观众们的脑海里,观众们电脑的D盘、E盘、F盘里……那就足够。章顺,无可非议,是氍毹之神。
他不由自主地走到郭兴国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师父,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
郭兴国叹道:“有一天我死了,你们能这么哭我一回,也就值了。”他一回头,却发现,郭小宝的眼眶,已经湿润。
不过,郭小宝毕竟不是省油的灯,残酷的社会现实,已经告诉他,不能完全相信任何人。
所以,在章顺的尸体即将被推入火化炉的时候,他偷偷地从章顺的头上,拔下了几根头发,收藏了起来。
回家路上,他把一个老朋友约了出来,说是老朋友,其实也是最近刚刚认识的,就是在贺文杀人案中认识的陈队。
陈队看着证物袋里的头发道:“小宝,这不符合规矩啊,你到底要不要报案。”
郭小宝道:“陈队,能不能通融一下,我想等他先报案。”
“等谁?”
“何为。”
“怎么了?”
“陈队,虽然我的推理已经失败了一次了,可是我还是想做一次新的推理。陈队,何为在追悼会上的所作所为你很快就会在电视节目里看到了,在我看来,从表面征象看,他应该是一个很尊敬章老爷子的人,而且,从他的言语行为看,他怀疑老爷子死得不明不白,而且他怀疑是郭兴国,也就是我师父干的。如果这些他是发自真心的话,那他一定会为老爷子抱不平,会到公安局来告发师父,说师父把老爷子气死了。虽然说,气死这种说法不一定科学,可是,给师父造成些麻烦,对他来说也是好的。”
小宝继续说道:“可是如果他不来告发的话,问题就来了,首先,老爷子虽然年纪大,可是身体一向很好,虽然心脏有些问题,可是这一两年来从未发病过,而且他很注意保养,怎么可能就这么几句话,就气死了呢。师父生性格涩,他应该很清楚,他们这么多年搭档下来了,他不会不了解吧,早就该有抵抗力了啊。”
见陈队不置可否,小宝继续道:“其次,何为如果不报警,就说明他其实心中并不是那么把老爷子当一回事,他只是想炒作而已。这里面又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担心告上去,也定不了师父的罪,最后还很可能被师父反告他诬陷,另一种可能,就是他知道老爷子真正的死因,很有可能,老爷子的猝死,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做鬼,那个鬼就是他。”
“小宝,你又来了,谋杀,可是很严重的指控啊。”陈队终于忍不住了。
“所以,我才不敢贸贸然行动吗,这才来找您商量的。这样吧,我们等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内如果何为不来报案,那么我的推测就有可能是真的。到时候,还请陈队,想个办法,化验一下头发,看看老爷子真正的死因是什么,要是真有问题,到时候,再报案。”
小宝眼含热泪道:“不管,这个鬼是谁,是何为也好,哪怕真是师父也好,我都要把他绳之以法,告慰老爷子在天之灵。”
陈队有些被郭小宝感染了,道:“好吧,年轻人,就帮你这个忙。记着,你可欠我人情。”
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郭小宝心情反而轻松了,他觉得,自己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是的,哪怕,最后证明,师父是坏人,也没关系,而且他相信,师父是无辜的,他只是说了几句狠话而已,绝对不可能下手害老爷子。如果真的要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那他就不会和老爷子争执,无端引起祸事来了。
走着走着,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道路越来越荒凉,四周的建筑物也发生了变化,高楼大厦被平房茅草屋代替,平坦的柏油路,被坑坑洼洼的泥泞小道取代。
难道,又进入了幻境?还是,赵京一又来搞鬼了?
前方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佝偻着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郭小宝想抄上去,看看他究竟是谁,可是却怎么都无法靠近他。
远远地,一个女人拉住了他,声嘶力竭地喊着:“行健,吃些救济粮又怎样,不吃你就饿死了。”
“不吃,我王行健,宁死不吃嗟来之食。”
“你咋这么拧啊。”
“阿英,我就是这么拧的,你不是今天第一天才知道吧,你嫁给我的第一天就已经知道了啊。”
女子停住了脚步,目送着王行健一步一步蹒跚地走远。看来这女子就是钟神秀的太奶奶钟阿英了。
又一个年轻人追了上来,郭小宝认得,他是郭德彰的弟子之一,叫云雷,他追上王行健说:“王叔,来我们遏云社吧,我们师兄弟不怕日本人。”
王行健停下了脚步说:“我已经害过你们了,我不想再害你们。要你们为了我,下跪向鬼子求饶,要你们为了保我,把心爱的笛子献给鬼子,我,我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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