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嘴巴逞强
眼睛无力支撑
就连说一个谎
瞒一瞒你都不想”
陈晨的声音缓缓响起，悠然婉转却低沉略显忧伤，有种别样的性感。整个酒吧的气氛忽然陷入一种安静状态，仿佛一时之间都被催眠了般。也许动听的不是歌曲，而是每个人心中的故事。
“受尽委屈能怎样
哭过又怎样
结果都一样
被你所伤
你从不曾把我放在心上
你从不曾在意我所想
如果爱你从来只是妄想承认早已疯狂
原谅我已无力再坚强
请你相信实非我所想
如果真的令你有点沮丧
拿什么赔偿”
歌声还在继续，有的为自己沉醉，有的为词句沉醉，有的为情感沉醉，有的为酒精沉醉，孙萱轩和蒋庭为干杯而沉迷。她们一口接一口，一瓶接一瓶，为了喝酒而喝酒。
不知喝了多少，直到台上的陈晨已经换了一曲又一曲，她们还在自得其乐中。两人小脸逐渐通红，也许只是因为酒吧里面的气氛太热导致，她们自认非常清醒地进行着深刻的对话。
“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真的很可怕。”
蒋庭低笑抿嘴，用迷离的眼神看着桌面，“是吗？有到你的程度吗？”
孙萱轩越老越可耻，忙扑闪着一双眯眯眼就地解释，“我？充其量是可爱，你，是真的有时候很可怕，怕到我在你面前开始很小心地说话。”
蒋庭不说话，默默自己喝起了酒，孙萱轩仗着酒胆肥也没什么后顾之忧，没心没肺地瞅着她。瞅着瞅着，眼皮渐渐往下掉，努力睁了睁，还是敌斗不住困意来袭，就在孙萱轩眼皮彻底合上的那一刹那，蒋庭缓缓地开口说道：“我得有精神分裂症。”
“哈？”孙萱轩惊的一激灵，顿时清醒万分。虽平时老说蒋庭精分精分，可她并没有真的希望她精分。
“害怕了吗？”
蒋庭眼睛直视着孙萱轩，孙萱轩咽了咽口水，昧着良心勇往直前，“不会，有这样的病症我相信你自己也很痛苦。”
蒋庭敛去了以往乖巧甜美的模样，一脸的冷若冰霜，你能想象上一秒还那样一个形象的她忽然转换成现在这样一副霸气外露的样子，对孙萱轩来说，变身太快了她需要时间消化，不过好在她见她这样也不是第一次。
对于孙萱轩用的痛苦一词，蒋庭的表情反馈是不屑，冷笑着没有回应她。酒喝多了的人话就特多，于是孙萱轩好奇心切，忍不住又开口：“你有到医院治疗吗？怎么会无缘无故得了传说中的精分？”说完一双手还特关心地握住蒋庭拿着酒瓶的双手。“你什么时候患上这病的？”
蒋庭看着孙萱轩的双手，她双手的温度和手中的瓶酒一样冷。“我不认为那是一种病，可我父母硬要把我送到医院去检查，精神分裂是医学的结果，可他们并不知道我只是遵从内心的意愿表达自己。不高兴躁动时我就肆意发脾气，不管做出多过分的行为，高兴舒心时，我也可以很乖巧顺从，如此而已。”
蒋庭的声音没有情绪起伏，缓缓流出，好似在陈述着成年往事里不痛不痒的一部分，“那群自以为是的蠢货整天研究着如何为我治疗，当然，也是因为我爸甩给他们的钱够多。各种药物器材设备，甚至心理学都用上了，三个月后因为我情况明显好转很多，所以渐渐脱离那些东西，平时也服用一些药物即可，他们认为他们成功了。殊不知我只是忍耐着克制自己，为了能干净彻底地摆脱他们，看着那一张张愚蠢的脸，真替他们感到可悲。”
这是第一次，孙萱轩听蒋庭说这么多的话，而且还是关乎她自己的，一个人的精神究竟是到了哪种境界，才能有着这样别具一格的人性解剖。她说不上蒋庭的观念到底是对还是错，因为她没有经历过她的经历。
“我还是不明白，你完全可以不用过上班族的生活就可以生活的很优渥，为什么做这样的选择？”
“我不想他们盯着我，况且我也想通过用出来上班这件事情告诉他们，我很正常，能过正常人的生活。”
“可是，你明明就不好啊…”说完孙萱轩就恨不得咬舌自尽，喝多说话误事，如果因这样被蒋庭弄出去毒打一顿，还真不知道到底算不算冤。
“呃……”蒋庭停顿了一会，紧张的孙萱轩打了冷颤，“上两次，怎么说，有时候有些人做的某些事情，是足以让我不想控制自己的，换句话说，也是他们逼我的。”
孙萱轩满脑子闪烁的都是蒋庭说的上两次这三个字，上两次啊，看来谈纪柔确实是惨遭在她的暴戾之下了。不过什么都没说破，也就代表着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对欺负过你的人报复心都这么强吗？我记得我和陌涵还经常那啥你。”
“他们不是因为欺负我，而是因为欺负你。”
“哈？”孙萱轩第二次被惊吓一跳，蒋庭这妮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我就舔着脸地想跟你们亲近，还想方设法加入你们，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想跟你认识，跟你成为朋友。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苏志翔吗？因为我知道他喜欢你，所以我喜欢他。”
蒋庭的逻辑顺序已经彻底把孙萱轩搞晕了，她怎么听都没有听明白，“你醉了，真的醉了…”
蒋庭没理她，自顾自地又开始诉说，“你知道人的直觉有时候是很奇怪的，某些人你第一次见到就会非常讨厌，即便他什么都没做，而有些人你一看见就非常有好感，想跟她接近，想跟她认识，想跟她成为朋友。我想这应该就是所谓磁场的问题。你虽然平时嘴贫人损，但是个忠于自己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跟我推崇的信仰一样。还有最重要一点，也是我初期察觉后期更加确定的，你身上有种很浓厚的隐忍的忧伤，我相信这也是吸引苏志翔越陷越深的原因。”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孙萱轩瞪着双眼对她的这番解说叹为观止，随后有些挣扎地问了句：“你确定你真的才25？”
“要不然呢……”
“可是我还是没有听懂，这跟你喜欢苏志翔有什么关系啊？”
“因为我们三个是属于同个世界的人，尽管看着像是走在外面，实则却是把自己锁在里面，不让别人进来亦不放自己出去，所以我爱你们就跟爱自己一样。”
孙萱轩继续挣扎，“你怎么知道……”
“你千万不要问我怎么会知道苏志翔喜欢你这种问题，我眼睛没瞎。”
“麻烦你请不要自以为是地揣测别人说什么好吧…”
“呃…就要。”
面对此番正在耍赖蒋庭，孙萱轩冲动地翻着白眼，她确实像是个精分的货啊。
第九十九章
鉴于和蒋庭促膝长谈OR秉烛夜谈过的结果就是，两人关系有了质的飞跃提高，变得走心许多。套句文艺的说法，知根知底地相互了解过，确实会比做很多年同事更容易变成好朋友。两人没事总会在夜里一起消磨打发时间，偶尔陈晨也参与其中，于是孙萱轩有更多的机会知晓蒋庭年少时的丰功伟绩，谁让陈晨是她从小学起认识的好朋友，也是现在唯一的好朋友。吸毒、斗殴而且还让一群男人轮0奸过高中一女同学，当然，也是因为那个女同学欺负了当时还算懦弱的陈晨，而更讽刺的是，她们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才正式交好。
“难道都没有人报警吗？”
“你以为她有笨到会亲自出面让别人指证吗，估计那女的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孙萱轩没兴趣去了解当时到底处于什么样的情况会让蒋庭做这么疯狂的事情，毕竟不管再怎么样，那是犯罪啊，而她那么小就无师自通了。
她曾问陈晨，蒋庭从小就这样的性格，还是后天因为什么原因所造成？陈晨怪异地笑着说，你当她怪胎啊，从小会有这样的性格，她之所以变成这样，大部分也是她父母一手造成，剩下的一小丢部分，也许只是她因为那一大部分原因而变得根本不想控制自己的黑暗欲望，然后让它无限放大，谁知道呢？
蒋庭的父母乃至整个家族，都信奉着重男轻女的观念，自蒋庭弟弟出生后，那是发挥的淋漓尽致。蒋庭从颇受偏爱，呵护备至一下掉进了下堂妇的地位，让才上小学二年级的她根本适应不来，所以她尽可能地去抢弟弟玩的东西，吃的东西想表达自己的不满，亦或是想让父母重新注意到自己，可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总是被父母无情地训斥。越是被父母责骂她越是变本加厉，直到成为家里人人厌恶的孩子。而家人也对她的恶劣行径变得越来越习以为常，干脆撒手不管，放任她的扭曲。
蒋庭起初在学校还是装有乖巧柔顺，后随着性格的变化慢慢变得越来越暴戾，一旦谁惹她不高兴她会直接情绪爆发，以表达自己的愤怒，渐渐也就认识了一些不三不四的混混。她有的是钱，自然就会有人愿意跟着她，而她需要他们为她鞍前马后。当然，蒋庭并没有到变态的程度，她信奉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犯她，她10倍奉还。
久而久之，蒋庭似乎觉得这样才算是活的真实，而且已经成功地引起了父母的关注。学校刚开始只是跟他们抗议孩子有问题，后责备他们为人父母的家庭教育有问题，强烈要求他们必须极度重视起这个事情，否则只能让蒋庭退学。蒋庭的父母没有办法，只能送她去医院找专家，后就有了蒋庭所陈述的序曲，她怎么骗过的医生，她怎么骗过的父母，她怎么过回正常人的生活。
相对完整的故事版本，孙萱轩大概知道了七八成，至于中间那些漏知不知的艰难过程，相信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最清楚，而她没有揭别人伤疤的爱好。以前的蒋庭怎么样，她不想去管，每个人的伤痛只有自己最清楚，她无权用自己的观点去审判别人的过去，整个进化的过程到底对不对，说出来的听到的，都远不及亲身经历着那样一个痛苦历程，谁会愿意自己变成这样？她认可现在的她，虽然她让别人伤害了谈纪柔，虽然她让人往死里打了两个并没有犯下滔天大错的人，手段虽极端，但也并不是她先挑的事。如果那天不是蒋庭，遭殃的会是她孙萱轩，而那样的伤害是她谈纪柔赠与的，她又何尝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需要谈纪柔那样对自己？别说什么人应要拥有广阔的胸襟去原谅所有不好的事情之类屁话，事不关己时谁不愿意装神？
而至于那两个被打的家伙，她相信蒋庭应该不会真的置他们于死地，只不过可能会真把他们打的淹淹一息。半夜调戏落单女人，相信他们也不止干过一次两次，这样的人不该被教训教训吗？当然，蒋庭下手是狠了点，这个明显是不对的，值得通报批评，但有时候有些事情还是得以暴制暴，才能让他们彻底断了肮脏的念头。总说报警什么的，你见过有哪个地方的110是可以及时从天而将解救你于水火中的吗？打个比方说，兴许你被人莫名其妙砍的浑身是血时，先打的110后打的120，医生可能比警察还会先赶到现场，等你打算跟救护车走的时候，110展示着奥特曼的造型赶到了，他们拿好资料，握好笔，首先问你的会是，能不能做笔录，说说当时什么情况。别怀疑……
虽然很多事情不是绝对的，但通常演绎的都是这样的戏码。孙萱轩有做人的准则，可她并没有做好人的准则。她不需要自己高风亮节道貌岸然地去选择朋友，她交自己觉得值得深交的朋友，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搞不好这个世界都没有办法界定；什么是自私，什么是无私，搞不好连道德它老人家都无法衡量出。
所以，即便蒋庭危险，孙萱轩也不会觉得自己脱离了她会过的更好，都是亲情的牺牲品，各安天命。
雨已经下了两三天，仍旧没有要停的迹象，气温直线下降，是真冷啊。
孙萱轩换下工作服，打着伞走到车站，她不知道这湿稠的天气还会持续多久，着实讨厌的紧，因为会把心情带的越来越阴郁。雨滴顺着伞沿一直嘀嗒嘀嗒地落在脚边，水花溅洒在她裤脚和鞋上，她本想抬头看一看下雨的天空，只可惜灰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夜黑的越来越早，公交车远远地驶过来，“嘎吱”一声停在孙萱轩面前，顺便也激起了不小的水花。她敏捷地跳上公交，此时车上人并不多，她特意挑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总天真地想看看路边的风景。
结果除了车窗上一层薄薄的雾气，什么也看不到。孙萱轩用手在上面不停地忙活起来，转眼便出现了一只长的像鸭子的兔子，说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满意地笑了笑，真心觉得还不错，挺有艺术细胞。
一站又一站，她看着别人湿嗒嗒地上车又下车，整个忙碌的很。眼中影像不由得与苏志翔悠哉地坐在火车上漫无目的去旅行情形相重叠，天南地北，欢声笑语都是那时候所留下的快乐。而如今，他在哪呢？他又在做什么呢？呵呵…真的很想他，很想很想。
陷入缅怀的人最容易坐过站，当孙萱轩意识到这一点，车子已经多开出了两站，她只得等到下一个站点时，再灰溜溜地冲下了公交。撑起雨伞，现在她需要步行回家。曾经，雨中漫步是孙萱轩所幻想过的一个浪漫场景，男朋友一手搂着她的肩膀，一手打着雨伞，笑的一脸宠溺地凝视着她，含情脉脉。当然，这有些不太仁道，你不能要求这男人在同一时间完成如此复杂的高难度动作，既保证女主的浪漫主义得到满足，又确保自己丝毫不被淋成落汤鸡。而现实是，现在的雨中只有一个人的烂漫……
风萧萧兮易水寒，老娘雨中走的烦，这寒风吹在身上是种不堪忍受的苦啊。猛地，冷的正东张西望的孙萱轩在街对面看到抹熟悉身影，她想不了那么多，双腿不管不顾地奔跑着横穿马路，喇叭声咒骂声不绝于耳，可孙萱轩全都听不到。她踩着雨水急速朝那身影狂奔过去，那男人打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个头，身形，甚至于背包姿势都与苏志翔一模一样，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身上那件外套还是她曾陪他买的。
前面的男人自是没有发现已澄别人追踪的猎物，仍大跨步地向前移动，孙萱轩紧赶慢追，终于控制在了与他50米的位置范围，只少不多。她紧紧跟着他的脚步，连节奏都调节到一致，最起码他们会保持着相同的距离，不会靠太近亦不会隔太远。她不需要去想什么，她也不需要什么答案，静静地跟着他就好，随便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