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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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降头-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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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可怕的推测,慌得她一不小心跌坐在碎片当中,手指扎破了也不知道疼。
她呆滞地举起受伤的手指,只见一颗颗血珠滑落指尖,滴溅在四散的碎玻璃上。血腥的气息宛若一枚钥匙,轻而易举地开启了沉寂多日的记忆之门。在那里,她看到一幕画面,一段她麻醉后所遗失的场景:代替她躺在手术台上的严虹,胸口被手术刀拉出一道长长的红线。血液从破开的皮肤中蜂涌而出,越流越急,逐渐将严虹整个人都浸泡在血海里。
溅洒在严虹脸上的血犹如轻匀的一层层胭脂,又似点缀面颊的花钿;尽管都用来装饰美,不同在于这种美却是剖开人体最隐秘的本质,直观得让人胆颤心寒。执行者的叶子琛俨然把严虹当成一件私人雕塑,变换着方式在她身上凿刻出他想要呈现的体态,圆着多少年也不敢妄想的梦。
过程中,他不时露出满意的微笑,把本就冷酷的神情渲染得更加阴森。以至包小娜再回忆一遍,都仿佛被人从热炕头直接丢进了结冰的湖水里。
可最让她发麻的场面,并不是叶子琛如何专心致志地肢解严虹,而是那个一直与叶子琛相对而立轻轻吹着哨子的男人。叶子琛因为他的存在,因为哨子的激励,斗志愈加高昂。吹哨子的男人并不因场面过分血肉模糊,而流露出一丝不快或不忍,他只是随意站在那里,吹着他喜欢的哨子。
哨子没有声音,但包小娜听得真切,因为她知道里面每一个音符都是让人迷失本性的魔音!因为她也吹过类似的哨子,给她这枚古怪哨子的,也是这个男人。
原来他才是令自己丧失记忆,或者说抗拒回忆的根源。时至今日包小娜才明白,当晚旁观严虹被杀的人里面,原来还有她。尽管她因为麻醉的关系意识未完全恢复,但被人放进轮椅后,她微睁的双眼终究还是看到了。这也是她被巫昊阳带走前,最后看到的一幕。
现在她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他变得如此残忍?
严虹的死,叶欣梧的人皮,巫昊阳的自杀,台商的发狂,曹毅都是躲在暗处窥探一切,却与任何一桩一件沾不上实质关系的旁观者。法律没有定性心理杀人的条文,所以他永远置身事外,淡然望着棋盘中人各自厮杀。
包小娜发疯地想离开,逃得远远的!打定主意的她刚起身,曹毅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盒芝士蛋糕,笑容僵在脸上,目光能及的是那块被丢弃一旁的人皮纹身。他看了看包小娜,从她的眼睛里读懂了愤怒和恐惧,还有无穷无尽的伤痛。心知再怎么解释已经无法改变事实。
事实上,他也确实如她所想的,是个残忍的人。所以在最初的日子里,他一直对她的真心视而不见,甚至用激烈的方式驱赶她。
只可惜……
“小娜。”曹毅轻唤。
“我都想起来了。严虹死的那天,你也在,就像台湾人死的那次一样。是你,怂恿叶子琛杀了她吧?”幸福一夕间崩塌,眼前的男人只能让她看到最阴暗的侧面,连他紧张的呼唤也看作杀机暗藏。她摇晃着脑袋,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难过:“你不是爱过叶欣梧吗?死后扒皮抽筋就是对她爱情的回馈吗?你就是这样去爱一个人?或许警方不会拿你的哨子当做杀人工具,可你并非无罪,你最大的罪知道是什么吗?”
曹毅静静地看着,不作任何辩解。
包小娜泪水顿时掉了下来,近乎残忍地说:“你最大的罪孽,是你还活着。因为你还活着,死亡永远都不会终结。也许在路上不小心碰到你,也许是在公车上不小心踩了你,也许是看电影时不小心打扰到你,也许是一顿饭没能讨好你,也许也许,生活中还有许许多多‘也许’让你不如意的事。那么你会一一记下那些脸孔,伺机报复吗?你的世界里是否除了生死,就没有妥协和宽恕了?叶欣梧杀害了你父亲,你挑拨别人去杀害她,我还能体会你的痛苦。那么严虹呢?或许她曾经对你用过的手段十分不理智,那么你就要把她千刀万剐?”
“杀她的是叶子琛。”
“是,杀她的是叶子琛。可是利用叶子琛的杀意,释放出他心底恶魔的莫非不是你?看起来你似乎在帮他实现过分的愿望,其实你是在惩罚一个灵魂都可以典当的人!”
这一刻她的呼吸都变得吃力,“当初叶子琛会留着你,是因为你有这样的本事,又能参与配制药品。尽管他最后含恨自杀,却也知道你一定会故技重施,将同样的手段用在巫昊阳身上。好,我就当他们都是罪有应得,那我呢?你让我陪着你们一起充当死亡现场的罪人,这就是你所能表达的爱意?我被囚禁的那几天,眼前不断回放严虹破碎的尸体,你有想过我怎么能够承受得住?真的不担心我被逼疯吗?曹毅,你就那么想拉我入伙?那么想吗?”
曹毅仍旧无语。
许久,他才充满愧疚地道歉:“对不起,那天是我疏忽了。我以为巫昊阳会把你放在附近的医院,我被他骗了。可是我已经警告过他,而且,我还是去找你了啊!”
曹毅的解释包小娜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不听,却不能阻止他替自己辩解。
“小娜,你不要把我说成是一个怪物,一个魔头。如果硬要我说出个理由,那么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什么?你居然要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是我让你去杀人的吗?”这话让包小娜顿时气结。
曹毅却答得理直气壮:“因为严虹要杀你!如果我不除去她,总有一天她还会对你不利。之前她故意利用顾北假扮陆羽来吓你,还让你受了许多罪,逼得我铤而走险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一次又一次,到最后变本加厉!而她自持与巫昊阳有利益关系,一直在试探我的底线。最终她的乖张惹来巫昊阳和叶子琛的反感,而我所做的就是激化这股杀念。他们都以为我是试验品,故意让我跟老李学纹身,然后替其他的试验品纹上特殊图案。又让我将药物掺在颜料里,在给纹身上色的同时,也让他们从一开始慢慢接受幻想的侵袭。无非是想借此增加诡异性,混淆警方侦查。我只能妥协,但我并非次次都按照他们的指示。天底下哪有如此神奇的药物?让人随意按照自己的想法或生或死?药物不能,但是我做到了。我让他们都成为我催眠术的试验品。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害怕再冒出什么人来伤害你。因为在你被伤害之前,我会毫不犹豫地让他消失。”
“呵呵,真是荣幸啊。”包小娜干涩地讥笑,“我何德何能,能够让你耗尽心思来维护?这样沾满鲜血的保护方式,你以为我就得感激的接受?老李也好,叶欣梧也好,严虹也好,顾北也好,叶子琛也好,巫昊阳也好,毁掉他们的是对欲望过分的贪婪。那么你呢?你又算什么?”
“所以呢?”曹毅不予解释,而是镇静得可怕。
这一刻,包小娜是真的万念俱灰。曾经让她魂牵梦萦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她放弃无休止的指责,只想将一切至此终结。
“曹毅,你不也亲身感受过被人强迫各种实验时的痛楚吗?为什么你还要发明这么可怕的东西?这样的医学研究又能用去什么地方?你总以为控制一个人的情绪就能诛杀他的心,其实不会。被催眠的人就像被人蒙上双眼玩捉迷藏的孩子,或许某个瞬间会完完全全听命于你,可是漫长的一生当中,你能将他的心也催眠吗?不要利用任何方式任何途径,去亵渎人类的情感。这是我唯一能忠告你的话。”
包小娜的话里行间已经昭示他们今后的结局,领悟到这层意味的曹毅却不肯妥协,一再强调地说:“小娜,我可以抛弃这些。”
“可我害怕哪天变成你的试验品!想想都觉得害怕!”
“不会的!你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想要珍惜的人,就算要我死,也不肯去伤害你。”曹毅急欲向她靠近,却发现包小娜一心只想摆脱他。
“曹毅,我们不可能了。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所以也请你放过我吧。”包小娜很确定,他们结束了。“放过我吧,至少有一个人会得到幸福。”
“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不会改变心意。并且,不会再让你找到我。我的梦已经醒了,你的梦什么时候才肯醒?曹毅,一个人的心变了,什么方法也唤不回来。”
“那就再梦一场吧,梦里我们会幸福。”
曹毅的话让包小娜心如刀绞,也因为这句话,包小娜大哭起来。
她失望地看着他,“你想对我催眠吗?宁可让我成为行尸走肉,也不愿意放手?那么好吧,用你的方法来试试吧!最好剖开我的心瞧一瞧,是不是爱情也能被催眠!”
包小娜毅然走向曹毅,一把拉出他揣在口袋里的手,他的手里正捏着一枚银色的哨子。她生硬地将这只手捂在自己胸口,一面流着泪,一面笑着问:“我的心就在这里。如果你这么期望的话,就把它拿去。可你要记住,这只是暂借给你,因为它迟早会回到原处。”
曹毅深吸一口气,不忍目睹。话中的力量胜过千军万马,直切入他的心,并且倨傲地在上面剜出一个洞:洞里盛满他的挽留,他的眷恋,唯独没有必胜的心。他放开手,失魂落魄地走到碎裂的相框旁。那张鲜艳的蝴蝶纹身正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像极了叶欣梧最后诅咒他的样子。
她说:白辰逸,迟早你会死在女人手里!我会每天乞求,无时无刻!
那时他冷硬地甩开她试图挽留的手,抛下雨中嚎哭的她扬长而去。还不懂分手究竟有多沉重,以为只是昨天与今天作出的切割。现在他拾起旧情人的纹身,总算明白叶欣梧当日的煎熬。
如今历史重演,处在叶欣梧位置的人,成了他。
曹毅扪心自问:真的可以让包小娜重新回到身边,哪怕没有心的活着?
于是他做出一个噤指,将包小娜所有的焦点都牵引过来,集中在他唇边轻放的哨子上。银色的哨子犹如一面窥见前世今生的铜镜,让浑噩不知的包小娜从中瞧见了自己。里面的她唇角微扬,透露出对幸福的渴望。可突然间,她的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浑身流血的叶欣梧,那双被血水浇灌的眸子正冷冷盯着她——红色的眼珠犹如两道炙热的火焰,蓦地将她从昏睡中惊醒过来。
包小娜看见曹毅放下哨子,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气急败坏地她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结结实实的一耳光打在彼此心中,也将本就濒临决裂的关系提前终结。
她原想好聚好散,现在看来实在太傻。干脆跳起身,决然从他视野里逃开。
曹毅没打算澄清什么,也确实对她做出过分的事。虽然最后打消了催眠的行为,可那一巴掌之后,他也意识到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也是包小娜真的离开后,他才懂得这个女人已经融入他的生活,他的血液,包括他的灵魂。只有她在的时候,自己才算得上是个完整的人。为此,他绝不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越来越接近尾声了,忽然好兴奋啊!


、第五十二章 破碎的紫罗兰(下)

与曹毅决裂肯定是一件让包小娜痛心的事。
偌大的城市里他们有幸相遇,彼此依靠。在异乡结成一个温暖的家,尽管那个家很小,很残旧,却是她伤心难过时的去处。如今这个家没有了,她很自然想到父母。只是一想到父母为了弟弟的婚事忙得不可开交,她打消了诉苦的念头。
还能去哪里?
包小娜呆滞地望着街上把臂同游的情侣们,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同样幸福的笑容。对比之下她的泪水是多么不合时宜,让人瞧一眼都觉得扫兴。
她强撑地坐在路边的花坛旁,埋低头不愿被人发现面上的泪。因为她讨厌被来来往往的路人投注或同情或嘲讽的目光。可她必须呆在人堆里,只有这样才能摆脱无边无际的恐惧。似乎只要一安静下来,曹毅会冷不丁从哪里冒出来,酝酿一场针对她的极刑。
她越是这么想,越是怕得要命,最后只能厚着脸皮去求助一个人。
接到包小娜的电话宋极特别意外。
自结案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包小娜。其实在电话里他就听出包小娜的哭腔,察觉到一定发生了不好的事,并且这件事肯定与曹毅有关。
从一开始宋极就替他们算了命,不消包小娜说,他也清楚曹毅是个什么人物。所以他什么也不问,只是借出半边肩膀让包小娜可以痛快地哭,痛快地展示失去的苦。
然后的然后,他直接带她去水玲珑spa会所。那里有比任何劝慰的语言都管用的法子,因为热气会将她的泪水全部蒸发,也让她的忧伤和疲惫随着按摩师到位的拿捏一一化解。
他们穿着浴衣在休闲区碰头时,包小娜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宋极帮她去自助区拿来一杯橙汁和水果,挑了处人少的角落,这才问:“还舒服吧?看你气色好多了。”
包小娜难为情地点头,“真是麻烦你了。实在是我朋友太少,一时也找不到好的对象。你女友不会埋怨你吧?”
“不会的。她有自己的社交圈子。再说,我们可不止是朋友,好歹也并肩作战过,关系非同一般啊。”宋极故意逗她。见她一味傻笑,总算将阴霾从她脸上赶走。
他又帮她拿了一盘小点心,嘱咐对方多吃点。包小娜在他注视下反而不敢多吃,只顾喝橙汁。宋极识趣地走到自助区挑选饮料,一路都在犹豫要不要问曹毅的事。他实在难以启齿,还是放弃了追问。倒是包小娜看出他的心思,若无其事地说:“我和曹毅闹崩了。以后你还是小心点他。”
“为什么这么说?”宋极假意不懂。
包小娜迟疑片刻,认真地告诫:“他不是一般人,就像是枚定时炸弹。所以,小心点总归没错。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也是我的朋友。”
宋极垂下头,轻言劝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到了。从巫昊阳的死开始,我就想过与他有关。叶子琛死前预言巫昊阳的下场,说得言之凿凿,好像他很肯定巫昊阳一定会死似的。前不久队里的同志在叶子琛装药的锦盒里找到了他留下的罪证,里面详细记录几名主脑,包括巫昊阳的犯罪证据。还有一盒殡仪馆老李唆使叶欣梧犯罪的录像。应该是偷录的,老李也是个可怜的棋子。”
“老李因为这个受制于人?”
“老李来广州之前就有抑郁症,曾经是王医师的病人。你在烽火找到的药丸是王医师自制的,剂量比普通抗抑郁的药片要高。老李病情越来越重,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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