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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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降头-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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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应该叫什么?”
“那叫整容。”老头瘪着嘴,一再重申,“我们要看的是最天然的,这些纯粹是画蛇添足。”
宋极笑了笑,觉得这老头很逗。他开始当一名很受教的听众,虚心领受长辈的独到见解,哪怕琐碎得厉害。老头对宋极的印象很不错,甚至把他的‘心肝宝贝’也拿给宋极分享。
宋极指着大面积脱漆的录音笔,问:“这个是您的心肝宝贝?”
“当然!”老头很骄傲地扬起录音笔,片刻神秘兮兮地说:“因为它记录了很多秘密。非常多的秘密。”
“秘密?在这个人间地狱还能有什么秘密。”宋极绝望极了。老头倒像被激怒,挺直腰板傲视群雄:“这里没有我不知道的!只要我愿意,我甚至可以潇洒地离开这里!”
“那你怎么不逃出去?就像几年前凭空失踪的那个人一样?如果你知道那件事的话。”
“我当然知道!”
“嘘——”宋极警惕地竖起食指,“小心有一些鬼会偷听。”
“没什么可怕的,偷窥他人的人,一样逃不掉被围观的命运。”老头淡定自若。他优雅地掏出上衣口袋的怀表,表盖镶嵌着一面小镜子。扫了一眼时间后,扬起下颌说,“明天见。”
老头把录音笔留给了宋极。
宋极回到病房时留心观察了四周的环境,知道局里没有明着防范他,暗地里是调派了人手时刻监视。所以在和包小娜叙述的时候,他故意躺床上拍巴掌。而包小娜也在第一次和他碰面后收到了他给予的暗示,故意走到探听不到的死角。
这是他和包小娜的秘密。
他躺回床上,戴上耳机,听着录音笔里一段长长的沙沙声。不久,传来老头的开场白。是纯英文的。宋极自认英文能力还没达到同步翻译的水准,只能按快进,直到听见白辰逸的声音。
这段录音他曾经听过,是以前医师录下的,不知道老头怎么也会有这段音频。
“……有人在我眼里下了降,让我从此看不清站在我面前的究竟是敌人,还是朋友。这样他们才好对我下手,除掉我这个阻碍他们得偿所愿的人。”
“你知道爬虫在皮肤里游走的感觉如何吗?那些寄养在我骨血里丑陋得令人惊讶的黑色虫子,每天都会在我血管里沿着通往心脏的方向来回爬动,就像迫不及待想要在人体横冲直闯的蚂蟥一般。它们需要新鲜充足的血,同样也想要我的命,这毕竟才是它们的第一目标。我起初抗拒这种寄生虫,可渐渐地我不再排斥它们每个月在我体内暴动一次。远离了家乡它们不得不接受我这具陌生的躯壳,为了活下去它们只能依赖我。受够了排挤、猜忌,也厌倦了背叛与争执的我也只有它们才会了解。某种程度上我们反而更像生死与共的朋友。”
“下降的人说我需要找个替代者才能破除诅咒,但是我没有这么做。因为它们,我开始爱上了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转乘不同路线的公交,在地铁上从起点睡到终点,又回过头再试一遍,一次性看完不同张面孔。然后静静坐在路边看着人来人往,觉得世界真的很小,人生百态就在我眼前,不需要按重复键一切的喜怒哀乐都会在不同的人身上重演。有次我听到护士说我很可怜,看我的眼神无限怜悯,我知道她只是可惜我这种长相成了疯子。就像我以前也时常会被海绵鼓出来的大胸美女欺骗一样。但她错了,可怜的反而是铁笼之内的人们,至少我的心是自由的,比任何人都自由。可我现在越来越不安,好多才发生过的事情转念间便会遗忘,只要想一想过去,它们就开始发怒甚至想要连我的大脑一并控制。死亡的气息一天天加重,它们已经准备放弃我去寻找更完美的寄生体。可是下一个中降的,会是谁?会是谁?’
宋极关掉录音笔,再倒退播放一遍,反反复复……
作者有话要说:一年多过去了,木想到俺娃也有了。发现生过娃的人脑子真的迟钝了很多,今天回头看这篇文居然都快忘了男主角是谁,太悲催了!好在娃也快有8个月了,绝迹N年的我终于有机会坐在电脑前写点什么了。8晓得大伙怎么样了?一切可好?儿童节快乐哦!


、第四十一章  疯人院的战场(二)

‘秋天、阳光、兰花、木棉花、榆树、长椅、A护士、叫号、躲避、B护士、厌恶、隐藏、他、真相。’这是白辰逸最后留下的只言片语。
宋极从醒来就开始研究这段话,之前的录音内容所提到的虫子和白辰逸的幻想,倒有点像迷幻后的景象。至少他不相信有什么降头之类的,如果说是某种药物或者毒品来控制人的精神更有说服力。但这段文字提示他就摸不着门道了。
如果单纯从包小娜的观点切入,或许这些关联词都能串得起来。既然她已经拿到了那张叶欣亚和殡仪馆老李交易的照片,可以说这就是白辰逸想让人挖掘的东西。只是宋极觉得也许并不是那么简单吧?
他仔细看着这几个词语,又环顾四周,发现里面提及的兰花和榆树都是眼前现栽的。而且从花期看,秋天这两个树都可以开花。唯独木棉花的花季在春天,又是广州市花,巧合的是白辰逸所居住的病区没有种植木棉。这个应该有点意思,至少不是随便填上去应景而已。
宋极带着看似接近尾声的线索回到餐桌前,吃早餐的时候他一直皱紧眉,护士机械地将白粥油条搁过去,两班倒的生活过早将黑晕拓印到眼圈四周。宋极不期望医患之间能有个多么健全愉悦的氛围,至少别带那股子浓重的药水味。
他咽咽口水,实在不喜欢像个病人一样生活。匆匆用完早饭,颜色各异的药丸又摆到眼前。护士用着‘你必须’的命令眼色监督他把药喝下去,还要张开嘴再检查一遍。等护士不见了人,宋极立马从喉管里呕出药丸。
他看到老头很优雅地用完早餐,还用腿间的帕子抹了抹嘴,步入院中晒太阳。他也来到老头身边一块坐在凤凰木下。凤凰木的花异常鲜艳,一眼望去就像被橙色的小羽毛装饰过枝头。以前常在广州街面见过这种远看似杜鹃却艳过杜鹃的花种,总是说不来名字,还是进了精神病院才知道叫凤凰木。
老头享受地仰着脑袋,抻手伸懒腰,当作是一次无伤大雅地锻炼:“一天这个时候最舒服,你觉得呢?”
“还不错。”宋极把录音笔还给他,“里面说的黑虫子真可怕。”
“可怕吗?人才可怕。”老头扭过头,“你应该看过那张字条吧?我瞧见那姑娘找过你。”
宋极很好奇:“哪个姑娘?”
“和你一样,充满无穷欲望的姑娘。”老头最后的尾音拖得很长,生怕别人听不出弦外之音。
宋极苦笑:“我们都是需要解脱的人。所以白辰逸指点了她,现在也轮到你来度化我。不是吗?”
“你想知道什么?”
“看见凤凰木的花了吗?”宋极指着头顶偶尔被风吹落的花瓣,目光回落到老头的脸上,“木棉却没有花。不是很奇怪吗?”
“这可不是木棉花开的时节。”老头耸肩。
“可却是白辰逸唯一能看得到的?这里什么都在纸条上透露了,缺的只有木棉了。”
“那你知道木棉还叫什么吗?”
“攀枝花,太多了。你指的哪个?”宋极反问。
“烽火。它也叫烽火。”老头似乎在回忆,“其实越是反感一个人,越是代表着关注。你眼前看到的是这个人的讯息,那么这些讯息就真的是为这个人留下的?并非别人了吗?”老头掸去腿上的残叶,礼貌地轻点头,“抱歉,先走一步。”他手里没有任何东西,却摆出非常绅士的姿态整理好‘帽子’,轻慢地步入又一个疯狂的世界。
在精神病院看尽了无数风景与人物的老头,给出了一个他眼中的答案。尽管老头的提示过分吝啬,可在宋极看来却是给出了另外一条道路。他和包小娜总以为这是白辰逸的处境,总试着体谅他的不幸,却忘记了那个一直关注他情绪起伏的人是丁娅。白辰逸躲避着所有看起来毫无好感的护士们,却无法抗拒一个逐步逐步走进他世界的女子。
丁娅起初必定带着厌恶对待他,隐藏着真实目的接近他,知道他总爱躲在树后避过其它护士的叫唤,甚至恶作剧地睡在长椅上,趁她走过来时吓她一跳。她应该是讨厌的,也应该不允许自己原谅这样的恶魔。可为什么她发现自己不一样了,看着他孤单地坐在房间没有一个人探访,看着他躲在远处目送着不肯踏入铁门的父亲匆忙来去,看着他不断在医生面前申诉自己的无辜,看着他重复在纸上写满的‘我没有病’,看着他崩溃地跪在面前哭泣,从那时起丁娅变了,变得多出了几分怜悯。
她开始无意识地坐在他总爱坐的位置,学着他一一拂过院中的树木静静绕圈,听着他时而癫狂时而感伤的呓语,吹着在怀中散漫开的花朵与芯茎,感受着一个向往铁栏外万千世界而不甘屈服的青年心中呐喊。她终于感同身受,放低了曾经不肯就范的戒备。
于是,这场不幸席卷了他也吹乱了她的人生。
宋极偷偷立在护士站门前,朝着丁娅办公桌旁的窗户向外瞧——越过那些郁郁青葱,外面正在修建的工地不时传来轰鸣声,那里也许早成一片狼藉。据说,丁娅失踪前几天最爱对着窗外眺望。
那里一定有什么,因为‘烽火’这两个字他不陌生。离奇死亡的台商有间子公司就叫烽火贸易有限公司。但他必须把这个讯息透露出去。
宋极折回病人圈里,在那位被丈夫祸害的女病人耳朵里说了一句:你丈夫来了,正在护士站。说这话时,老头正朝他望,很快背过身去。不一会儿,女病人操着树枝气急败坏冲向护士站,趁护士出来制止,宋极逮住机会用护士站的电话拨通外线,给包小娜打了一通电话。
包小娜正和曹毅吃饭,她没有注意曹毅对于这个电话有多敏感,于是若无其事地接通,一边应和地说:“成,就照你说的办。晚上我就把简历发给你,真的感谢啊。事成了请你吃饭。”说完,她挂断电话,把曹毅碗里的鸡腿夹出来:“给我吃吧!我找到新工作了!”
曹毅斜过身子冲服务员招了招手:“再来一盘白灼濑尿虾和铁板田鸡。”又笑着附和,“你终于不用靠我养了,必须得加菜!”
包小娜忍不住笑,一筷子扫到他手臂上。她知道曹毅不会喊疼,因为喊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迟来的端午节礼物~~~欢迎大家踊跃纠错,找虫子~~~


、第四十二章 疯人院的战场(三)

吃完饭曹毅接到电话,好像是预约的客户。包小娜含笑送他走,一回身抄起手提袋就往宋极提及的地方赶。这里离精神病院实在不远,白辰逸和未知的一方就这般互相较量,又恰是隔岸观火。尤其眼前出现‘烽火贸易公司’,包小娜越是如此觉得。
‘烽火贸易公司’所租用的楼层应该是当地居民起建的,单体的三层楼,很是简陋,连牌匾上的‘烽’字都缺了一把火。楼体用的小马赛克装饰许多已经剥落,现出一个个发黑或生出青苔的创面;连茶色窗户都灰蒙蒙的,似乎很久没人打扫过。不远处有个新建的工地,看样子吞并这里也是早晚的事。
包小娜想:干脆进门就说找错了地方。可再定眼一看,铁栅栏挂着一把锁,总不会是结业了吧?她见附近有个士多店,于是买瓶汽水和坐在门口的老板唠起嗑。老板是四川人,生就川人的干练豁达,尽管店里的东西很少,有些还过了期,但这家店依然□了五年。
谈起对面的贸易公司,老板滔滔不绝。以前他家收店很晚,总能碰到‘烽火’的员工来店里买吃食,有几次还看到了台湾老板,瘦瘦高高,出手极阔绰,就是瞄人总像是在拿捏对方的轻重,让人格外不舒服。以前有货物进仓台湾老板都会露个面,后面来得少了,都由一个年轻人代劳。包小娜掏出陆羽的照片,老板只看了一眼就马上认出是他。用老板的话说:这个年轻人干劲十足,接人待物总是和和善善的,唯独眼神透出一股子狠劲。老板到现在还记得四年多前他顶撞台湾老板,两人闹至公司门前。那时候,他是真的想杀了台湾人。
“多大的事啊,敢这么闹?”包小娜问。
“好像是为了台湾老板的女儿。说是女儿,我看着不像。那个女人我见过,前段时间还来过。看那精神头,哪里像家里才死过人。”
包小娜猜测那个女人应该是严虹,说:“后来,你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年轻人?”
老板一弹烟灰,“好像是没有了。这些年烽火的生意好像也不怎么样,年初把楼上的房间偷偷转给一些做手工的。大家分摊租金,所以没先前那么吃力。”
“既然周转不好,关门不就得了。”
“可不是这话,可是台湾人舍不得啊,估计面子上过不去吧。”老板瞅见包小娜的汽水喝完了,提醒道:“还要一瓶吗?”
包小娜摆摆手,苦笑地说:“钱不够了。之前听人介绍这里有招工,看样子是白来一趟了。”
“不会啊,前面这个门是防环保之类检查的,所以总是锁着。你绕到后面,有个小门,是个仓库的入口,可以通到楼上。那些做手工的都是从那里进去。你要想找点事干,可以试试。”老板是个热心肠,包小娜道谢后顺着他指的路走。
果然,后面有个仓库的侧门,包小娜酝酿片刻,叩了叩。许久,有个大婶子从楼上的小窗探出半个脑袋,乜斜了一眼,掂量了半天才蹦出一句:“干什么的?”
“哦,我听说这里有做手工的,打算接点活去家里做。”
包小娜朴实的形象很快获得对方的首肯。等到门一开,包小娜连忙钻进去。两人没有多少交谈,大婶子直接带她上楼。因为生过孩子的缘故,婶子腰下两团肉十分肥厚,晃晃荡荡就像大蒲扇,包小娜跟在后面,一时半会都不敢抬起头。好容易进了她们的圈子,三间小套房里堆满了许多等待加工的服饰或装饰品之类的玩意,几张简陋的桌上摊放着快要完工的成品,见惯生人出出入入的女工们眉梢都没挑一下,专心干着活。隔壁桌倒是围坐着几个在做活的嫂子们,乍见包小娜进来,也放慢了聊天的语速,学着大婶子的眼神打探着初来者。
简单几句介绍,包小娜瞎编了一些理由想要接点活着。慢慢聊得多了,大家的话题也越扯越远。包小娜顺势问起‘烽火’的情况,知情的并不多。毕竟很多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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