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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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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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小千笑著給她塞了一瓶子:“喝水吧!別說這樣的話,怪肉麻的。”
  郭心玫翻了翻白眼,也笑著就不說話了。
  梁小千倚在窗邊,聽身後開嗓的人在咿咿呀呀,心下竟有點恍惚。直到幹部喊要集合,才跟大家一起站在台階上開始唱。就是這樣心裡仍有點不清楚,全是昨天劉美夕來找她時一頭汗一臉急的樣子。她反反复复的就說一句話:“妳放心。”
  郭心玫見到她魂不守舍的樣子,以為她還在想李家勤的事情,便轉過來偷偷地說:“那些事情有什麼好想的,妳寬寬心就好。”
  梁小千卻還在迷糊着,隨口應了一句:“縱是妳情我願,偏生爹爹娘親不准,這可怎生是好?”
  “嚇?”郭心玫嚇了一跳。
  梁小千又唱戲一般道:“天地良心!妳也知我並不能再喜歡別人。”
  郭心玫這時有點摸不著頭腦,道:“妳說誰?難道是李家勤?”
  梁小千哀怨地又道:“我並不要嫁他,妳既是喜歡我的,怎的不快帶我走!”
  郭心玫這下一驚,把她一推,險些把旁邊的人都推個趔趄。合唱領班厲聲道:“在幹什麼?排練的時候推推搡搡像什麼話?”
  郭心玫著急地喊:“小千中邪了!”
  大家面面相覷,望向她倆。這是梁小千也猛然驚醒了過來,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看著郭心玫。
  郭心玫急得一臉細汗,直嚷道:“小千!妳如果身體不舒服,趕緊回去休息。”
  領班見到這樣,也關心地走來道:“小千,今天不舒服的話,可以回去。”
  梁小千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們,說:“我洠в小!
  郭心玫還嚷:“都打噫症了,還說洠隆!
  梁小千道:“我真的洠隆!
  領班仔細看了看她,確實洠в邪l現什麼異常。於是敚'手說:“洠戮秃茫瑒e大驚小怪的,繼續排練。”
  然後風平浪靜,什麼事也洠в性侔l生過。
  排練完後,郭心玫和梁小千結伴去圖書館。一出門,郭心玫急切地看著她,嚴肅地說:“小千,妳可有洠в懈嬖V我的事情。”
  “怎麼了?”梁小千不解。
  “妳剛才說的那些話,我想了這麼久,終於想明白了。”郭心玫說,“妳不愛李家勤吧?”
  “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不愛他的。”梁小千說。
  “那你可是有別的喜歡的人?”
  梁小千一愣。腦海裡忽然又響起一句話:“妳放心。”她定了定神,說:“洠в小!
  “妳還有什麼事情不能告訴我的?”郭心玫道。
  “真的都告訴你了。我不愛李家勤。也洠矚g別的人。”梁小千臉一轉,笑嘻嘻地賴皮:“好阿呆,妳就相信我吧。”
  郭心玫半信半疑地,不問了,就這樣一路到了圖書館。
  剛坐下,梁小千便覺得有點胸悶,便對郭心玫說:“我口渴,想喝枺鳌!
  “我去買綠茶,妳在這裡先看書。”郭心玫說,把隨身的背包丟在椅子上佔了個坐,出去了。
  梁小千安頓下來,整書,拿筆記。圖書館裡有一種明亮的味道,陽光斜斜的透過玻璃窗射進來,很舒服。她椋涎劬Γ媲搬輳愤徽种粚影咨墓狻
  “妳放心。”她自言自語。
  再睜開眼睛,幻覺一般,劉美夕就站在面前,不過隔著一張桌子。
  她看著她,有點不好意思地傻笑了一下,又低下頭去。
  梁小千臉上尽_微笑。她也看著她。
  “我,剛才看妳的排練了。”憋了很久,劉美夕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是嗎?怎麼不叫我?”梁小千有點意外。
  “我看到李家勤也在,以為妳會跟他一起走。”劉美夕說。
  “妳什麼時候看見我跟他一起走過了?”梁小千低頭垛了垛書。之後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抿嘴一笑。“怎麼不過來跟我一起坐?”
  劉美夕慢慢走到她身邊坐下。“妳在看什麼書?”她問。
  “隨便看點閒書。”梁小千說。“好好玩的。”
  “我也看看。”劉美夕說。
  梁小千翻開手上一本略略泛黃的小書,說:“我昨天剛借來的很久之前出版的詞本子,還洠淼眉翱础e人都覺得我奇怪,洠e的愛好,就中意這些古舊的枺鳎覌尣幌矚g我蒐集古物,說遲早都給我扔掉,所以我都藏起來了,趙媽媽也找不到。”
  劉美夕看著她,溫柔地說:“小千,這才應該是妳呀。”
  梁小千抬頭看了她一眼,笑笑不說話。
  劉美夕低頭看那本小書,翻開的一頁是一首上下闕的詞。“這是什麼詞?”她問。
  梁小千說:“這首詞很有名的,是元好問兩首摸魚兒其中的一首,名字叫邁陂塘。”
  劉美夕仔細地看,泛了黃的紙業,字跡都不太清楚了,但還能看見寫的是什麼:
  問蓮根,有絲多少,蓮根知為誰苦。雙花茫}嬌相向,只是舊家兒女。天已許,甚不教,白頭生死鴛鴦浦。夕陽無語。算謝客煙中,湘妃江上,未是斷腸處。
  香奩夢,好在臁ト鹇丁V虚g俯仰今古。海枯石爛情緣在,幽恨不埋黃土。相思樹。流年度,無端又被西風铡Lm舟少住。怕載酒重來,紅衣半落,狼藉臥風雨。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梁小千微微轉頭,看劉美夕的側臉罩上一層窗外的流光,有薄薄的光環勾勒了輪廓線。臉頰兩側是靜靜垂落的淡棕色的捲髮,眉目馈J。她一時神失,伸手輕輕碰了碰她的頭髮,那染上幻覺的發簾輕盈而華麗地輕輕顫動了幾下。
  劉美夕轉頭看她。她們相視了幾秒。劉美夕慢慢伸出手。梁小千洠樱粗恋闹讣饴貏倓偤玫赜|到了她的右臉。她的指尖在她的臉上停留了兩秒,然後慢慢地垂下來。
  梁小千慢慢湊近她的耳朵,輕輕地說:“妳就是這樣。我總是覺得,不論我什麼時候叫妳,妳都會馬上出現在我身邊。”
  看著她皎潔的臉,劉美夕有點哽咽地回答:“這就是命。”
  陽光沉重地散落一地。
  但旋即被踩碎。是一瓶綠茶重重地落在兩人之間。兩個人一驚,幾乎是往後跳著分開。
  “小千你還渴不渴?不渴我喝了。”郭心玫洠Ш脷獾卣f。
  “妳怎麼了?火氣這麼大。”梁小千有點討好地說。
  劉美夕本能地往梁小千那邊擋了一擋。
  “我從小到大的好朋友,郭心玫,人家都叫她阿呆。”梁小千說。
  郭心玫上下打量了劉美夕一眼,說:“果然是傳說中的班花。不過可惜了,妳不覺現在班花那套好像已經過時了嗎?”
  “阿呆!”梁小千說,“阿MAY是我的朋友。”
  郭心玫聽了這話,一時氣極,不管不顧竟叫了起來。“安琪那賤人也是你朋友,這個班花也是你的朋友,污糟邋遢的都成了你的朋友,妳要把我往哪裡敚В侩y道妳真要看著她們一個兩個把妳老公搶走才甘心嗎?妳醒醒吧,妳究竟要蠢到幾時才夠?”
  “阿呆,妳不知道。妳不理解。”梁小千說。
  “妳铡畷恕!眲⒚老φf。
  “個個人做了不見得光的事情被人發現,都會說別人铡畷恕呉詾槲乙姷蒙賳幔俊惫拿德曇粲指吡税硕取!皧呉膊槐馗∏аb老友。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我都猜到了。妳能做的最好就是現在即刻滾,不要讓我再看到妳!”
  “阿呆!”梁小千極少失態地滿面通紅,顯然是動了真氣。“妳夠了!”
  “妳為了這種賤人跟我發脾氣?”郭心玫也起了急。
  “別吵了!”劉美夕說,“妳不要跟小千拗,我走就是了,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樣。我只能給妳一句話,我不管別人,唯獨不能對不起小千。”說完,咬著嘴唇,狠狠拽起手袋,大步走出圖書館。
  梁小千急了又急,無奈了又無奈。最後身子一軟,跌坐在椅子裡。
  水銀落地,碎成無數。

  荊棘草

  劉美夕一身疲憊地回到家,媽媽還洠в性凇V挥械艿艿拈T虛掩著,裡面耄щ'的有說話聲和電子撸虻呐韭暋KD時氣不打一處來,忽然推開門,看見弟弟一個人盤腿坐在床上打撸颍硗膺有一男一女席地坐著說話。
  弟弟看見她進來,頭也洠в刑В^續打撸颉
  “你今年就要會考,還不去溫書,還有心情在這打撸颍俊彼池煹馈
  弟弟懶懶地抬起頭。“哎,給點面子好不好啊姐,我朋友今天第一次來家裡,怎麼說也要陪下吧。”
  劉美夕看了看洠Т┬7囊荒幸慌械捻楀T侐罩著破爛的牛仔褲,女的穿了短裙,低著頭玩手機。
  雖然心裡氣結,只能轉身出去,回到自己房間。
  房間很乾淨簡潔,洠в幸欢↑c多餘的裝飾。靛耍拇舱郑坠獾臋厽簦粡堊雷樱话岩巫樱粋大衣櫃,其餘什麼也洠А5歉舯谌匀粋鱽黼'耄У倪'戲聲和說話聲,讓她非常心煩。
  不知幾時才會懂事的弟弟,好像一點也不會體諒姐姐和媽的辛苦。
  揉著頭髮,劉美夕覺察到自己少有的煩躁。忽然手機叮鈴一響,她打開一看,短信裡卻只有三個字:“妳放心。”
  劉美夕鼻翼一酸,眼淚差點就掉下來。若不是弟弟忽然敲門,已經控制不住。
  連忙抹了兩把臉,她問:“有什麼事?”
  “今天有洠Э眨认乱黄鹑コ韵埂!
  劉美夕一愣。莫不是太陽由西邊出來。自記事起,弟弟就從來跟自己洠в卸嗟脑捳f,也從不在一處玩,更何況請自己一起去宵夜。
  “有洠в锌眨俊钡艿苡謫枴
  劉美夕看見他身後不遠站著剛才房間裡的那個男生,正在對着她笑。雖然她很遲鈍,但也明白了七八分。於是淡淡地回答:“等媽回來,看她有洠в惺颤N事情要我做。”
  “媽要八九點才能回來。妳不是要等到那時候吧。”
  “她說過今天會早點回來了。這兩天她關節不好走不久的。”
  “那我們等你。”弟弟說完,拍拍那個男生的肩膀。“左一峰。我同學。”
  “姐姐。”左一峰熱情地打招呼。
  劉美夕點了點頭。
  “走了。我姐要看書。”弟弟說。
  這個時候門外有鑰匙響。劉美夕起身去開門,是她母親回來了,吃力地拖著一大包撿來的瓶瓶罐罐。她連忙接過袋子,扛到後門的陽台上去。
  劉媽是過了五十歲的人,頭髮已經花白。白天去工廠裡做鋼條工,晚上收工後在外面撿些垃圾第二天賣廢品。不若這樣,怎麼養得起一對讀書的兒女。
  “媽,這幾天不要去收廢品了。”劉美夕說。
  “洠мk法了。家裡現在已經洠в虚f錢,多一分是一分。”劉媽說著,“再不多弄點錢,妳下個星期的伙食費都洠в辛恕!
  劉美夕撿瓶子,一面說,“那我明天去預支這個月的人工,多多少少能撐一段時間。”
  “已經預支了幾個月了,他們這個月還能照顧妳嗎?”
  “我是學生,兼職工而已。他們不會難為我的。”劉美夕說,“留的飯在桌子上了,妳先吃。吃完再算。”
  劉媽端起飯碗,皺著眉頭嚼了兩口,又停下來,看著她欲言又止。
  劉美夕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解。
  猶豫了許久,劉媽終於開口道:“阿MAY,妳爸爸,已經有幾個月洠в薪o生活費了吧。”
  劉美夕低下頭,繼續收拾廢品。
  “妳今晚能不能先去妳爸爸那裡,拿一點錢回來。”劉媽繼續說。
  劉美夕洠в型O率稚系氖虑椋矝'有說話。
  “阿MAY,妳要是不願意,也不要緊。”劉媽說,“妳爸爸對我們不住,更加對你不住。要不是我現在腿腳壞了,也不用要妳去。”
  “媽,別說這麼多了。”劉美夕說。“等下我就去。我去跟弟弟打個招呼,”
  “阿俊要是好像妳這樣懂事就好了。”劉媽嘆氣。
  劉美夕不說話。徑直走到弟弟門口,敲敲門邊,說:“劉俊,我晚上不去宵夜了。”
  “媽又讓你去跟那人要錢了?”
  “就要點錢,大概也洠颤N。”
  “也就妳肯次次去見他。反正我是不去。”
  “妳倒有骨氣。洠в兴莾蓚錢,妳連宵夜都洠в小!
  弟弟罵了一句,繼續打撸颉
  左一峰站起來,笑著說:“天黑了,我送送妳?”
  “不用了。”劉美夕說,“妳們玩。”
  那個一直低頭玩手機的女孩子這時抬頭看了她一眼。臉很清秀,整齊的劉海,眉目之間竟有點像梁小千。劉美夕樱八抗獾臅r候,心微動了一下,但馬上轉身走了。
  雖然還洠нM入夏天,晚上也已經有了一點燥熱。劉美夕一路踩車,背後已耄挥泻埂⑸≡谔旌拥男^裡,離她和母親住的地方特意有一段距離。
  敲門的時候劉美夕有一點猶豫,但還是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不是劉生,也不是劉太太,而是保姆。劉美夕在門口就聽到裡面有小孩子的吵簦暎陂T口站著,洠в羞M去。
  “阿秋,是誰呀?”裡面有女人喊。
  “是劉小姐。”保姆回答。
  “劉小姐?哪個劉小姐?”
  “就是劉生前太太家的劉美夕小姐。”
  屋裡沉默了。劉美夕靜靜地在門外等著,並洠в羞M去。
  保姆不好意思地往屋裡讓讓:“劉小姐,妳屋裡坐。”
  “我就不進去了。”劉美夕說。“妳去跟劉生講聲可以了。”
  又安靜了幾分鐘。一張熟悉而陌生的臉終於出現在她面前,帶點嚴肅和冷酷,但是跟劉美夕的印象中相比,洠в惺颤N變化。十年前是這個樣子,現在也還是這個樣子。只是舊舊的墨綠色毛衣變成白色的POLO衫。
  “要多少錢?”他生硬地問。
  “你幾個月洠в薪o生活費了。”劉美夕說。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疊錢,抽了最頂上的幾張,遞給她。
  劉美夕接過錢,轉身就走。聽到身後的關門聲,心裡依然像十年前那樣猛然一緊。
  走出洠Ф噙h,就聽見窗戶裡傳來耄щ'的吵架聲。
  劉美夕飛快地跨上單車,衝進夜幕裡。
  她想快點回到家。因為她很怕黑。這個毛病是從十年前開始的。她害怕黑夜裡聚集著很多流浪漢和乞丐、小偷、騙子的天橋底。骯髒的下水道。有出來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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