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嶷前传之修罗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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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嶷前传之修罗传说-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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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姬微微一怔。  
  
夜长难寐,雪姬悄悄披衣而起步入庭中。明月在天,清风徐来,她心中忽然没来由地觉出些快乐,不禁张开双臂迎向夜空,似要拥抱天上那一轮明月。清幽的月光漫天洒下来,落在她淡淡的眉眼上,仿佛连月光都变得简淡古雅起来。  
突然,背后传来一丝轻微的响动,她吃了一惊,连忙打开“心之眼”望去,却见那少年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正静静地瞧自己。忘情之态落入他眼中,雪姬不禁微有些尴尬,迟疑了一下,缓缓转过身去。  
少年静静站在那里,仿佛与月光融为一体,一股莽苍幽寂之慨与那月光一道穿越了千万年的时光,陡然于这明月之夜突兀地呈现在了雪姬面前。  
时光仿佛凝滞,只一刹,却宛似一生之长。  
良久,雪姬道:“明天,我送你回家。”  
少年微一怔。  
静了静,雪姬接道:“我想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的。”想了想,又道:“我想,也许我是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的……” 
 
 

第四章、拿什么来拯救  
  
雪姬静静听着——马蹄踏在草尖上,露珠坠在泥地上,风穿过木叶间隙,鸟儿在枝头鸣叫,花朵在阳光下绽放……她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但听得最清楚的却是车轮的“轱轱辘辘”声和自己的说话声。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夹杂在车轮的转动声里:“夭夭,到此为止吧,他和别人不一样,咱们动不了他。”  
夭夭却不服气,“凭什么?越是难动,我越是要动他。”  
雪姬淡淡道:“你不是要听我和‘他’的故事吗?我讲给你听,你放过他好吗?把他送回家我们就离开。”  
夭夭怔住了,“你不是一直不肯讲的吗?在空相城的王殿上,被那样地逼迫你都不肯讲,你现在却要讲给我听?”  
雪姬道:“我愿意为了他而讲这个故事给你听,你答应我的条件吗?”  
夭夭略一思忖,忽然笑了,将头往马车壁上一靠,悠然道:“我答应了,你讲……啊,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雪姬用双臂抱住膝头,将下巴搁到胳膊上,眼神愈发显得空茫,似是陷进了对往事的回忆里,“他的名字叫青溟……那时,我只有十几岁。那天和别的每一天也没什么不同,天色昏昏暗暗的,到处都是风沙。因为王上要召见邬先生,所以布置了需要练习的咒诀术法,她就匆匆离开了。那些东西都很容易练的,我练熟了,等了很久不见邬先生回来,就迷迷糊糊地走出门去,谁知道越走越远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我就一直走,一直走。走着走着,忽然听了死灵苦泣哀嚎的声音,我心里觉得很难过,好像要和他们一起掉眼泪一样,我循着哭声走去,又走了很久很久,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天渐渐黑了下来,四周没有一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忍不住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雪姬空茫的眼中忽有道奇异的光一闪,好像她所叙述的往事里藏了粒火种,陡然间将她的脸点亮了,“我正在哭,忽然觉得有只手在我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我仰脸一看,只见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子站在我面前。他满面愁容,好像全天下伤心难过的事情都被他撞上了一样,他问我:‘小姑娘,你在这里哭什么?’唉,他那么忧愁烦恼,却来问我为什么哭……我告诉他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就又哭了起来,他一个劲儿地哄我,可我一想到回去以后一定会被邬先生处罚,心里害怕极了,哪里忍得住?任凭他怎么哄就是哭个不停。”  
夭夭忍不住问:“那他哄住你没有?”  
雪姬道:“他本来已经很心烦了,又遇上我这个哭得一塌糊涂的小姑娘,心中想必十分气苦。哄了好半天没一点用处,他就不再哄我了,他……他……他轻轻抱住了我……”  
夭夭张大了嘴巴,道:“啊?”  
“他的怀抱又宽厚又温暖,我模模糊糊地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全感,就不再害怕了,自然也就不哭了。我生怕他放开我,在他怀里一动都不敢动。过了一会儿,我忽然觉得肩上的衣服湿了,心中奇怪,转脸一瞧,竟见他满脸泪痕,这才知道原来是他的泪水把我的衣服打湿了。我问他为什么哭,他说‘我心里难过,借你肩膀用一下好不好?’我说‘好,你用吧。’他不禁笑起来。他笑的样子真是好看,那时我忍不住想:若能教他一生一世都开心安乐,一生一世都那样地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再所不惜。他笑了一会儿,对我说‘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家。’我告诉他我和邬先生住在一起,他就抱起我,把我放在他肩上向空相城走去……”  
夭夭忽道:“咱们空相城独立八荒之上,缥缈云烟之间,一般人根本找不到的。他究竟是什么人,是怎么闯来的?”  
“他并不是一般人,他是九华山上得道的修真。”  
“仙人?”  
“不是的,他还没修练到那一步,算是介于仙人和凡人之间。”  
夭夭忍不住问:“那就奇怪了。你为他盗走的‘镇魄瓶’所镇压的只是一个极普通的妒妇的死灵,以他的身份为什么要救那样一个人的魂魄呢?”  
雪姬空茫的眼睛里浮起一抹淡淡的苦涩,沉默了良久,才缓缓道:“那是因为……他来空相城要找的其实是另一个女子的魂魄。”  
夭夭眼睛一亮,“你骗他说那个‘镇魄瓶’里镇压的就是他要找的人的魂魄?”  
雪姬点了点头。  
夭夭笑道:“若我猜得没错,他要救的人是他的心上人吧?”  
“嗯……她和心上人之间出了很多的误会,那女子被种了‘情花蛊’,魂魄被摄入了空相城,他来就是要救回她的魂魄助她超生转世的。我把他藏在我的小房间里,在城里打听了很久,才打听到所有的死灵都被赶往极西之地为王上修建玄妙宫。只有拿到镇压魂魄的‘镇魄瓶’才能救出被摄取的亡魂,那‘镇魄瓶’就在鄞台上。那些日子,每个夜晚我都悄悄地溜上鄞台,一个瓶子一个瓶子地找那个叫‘荏苒’的名字——忘了告诉你,他的心上人叫荏苒。”  
雪姬轻轻叹了口气,“可我找遍了所有的‘镇魄瓶’都找不到他要我找的人的名字,我问他是不是弄错了,他整个人都呆住了,样子变得非常可怕,好一会儿,他突然抱着我的肩膀激动地叫起来:‘不,不会弄错的,我亲眼看见她的尸体了,一株极大的情花盘踞在她身上,开出无数朵妖冶的花朵来……不会弄错的,她一定在这里,我用索魂术搜罗天下都找不到她,除了在这里没有别的可能!’我听了,就只好回去重新找……可是,无论如何我都找不到那个名字……”  
夭夭怔道:“这倒奇怪了,每一个摄取来的死灵都会被镇压在那里的呀,怎么会找不到?”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听他的意思,如果那女子的魂魄不在空相城里,就一定是与形俱灭,消失于三界之中了,我怎么还敢跟他讲找不到的话?他住在我那里,一天天地憔悴下去,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我……我……”  
雪姬肩膀轻颤,将头埋进了臂弯里。  
夭夭怔道:“你骗过了他,他就下世寻找她的转世去了?他就这样离开了空相城?每个死灵都有编制的,就算逃懒少干半天活也会被发现……他……他就没有想过你会受到怎样的严惩吗?”  
雪姬摇头道:“这不怪他。他本来是要带我走的,可我……我因为骗了他,心里很害怕见他、更害怕和他在一起,死活都不肯跟他走,我告诉他空相城里的死灵千千万万,少了一个没人会发觉的。”  
夭夭怔了怔,忽道:“他既然去找他的心上人,还跟你说什么一定会回来的鬼话干什么,这个骟子,大骗子!”  
雪姬轻轻抬起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天,我放了‘镇压瓶’里的魂魄,又替她念了‘往生咒’。我知道他离开的时候要到了,其实我早知道他是一定要离开的,可直到他真的要走的那一刻,我才突然难过起来,我多想留住他,可又知道是无论如何留不下他的,我忍不住问他‘你会忘了我吧?你不会再来看我了吧?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吧?’他抱住我,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他抱着我说‘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只要找到她,我立刻就回来告诉你’……”  
雪姬陡然闭上了嘴,双唇轻轻颤抖,像风中的花瓣。  
夭夭怔住了,“可你放的根本不是他要找的人的魂魄呀,他怎么能找到她……他再也找不到她了,还怎么回来看你?”  
雪姬眼中涌起一片悲慨,缓缓道:“是,他找不到她了,还怎么回来看我——我早知道,他是再也回不来了。我每天都在盼,我盼他回去见我,我每天又都在怕,我怕他回来问我荏苒的魂魄究竟在哪里……我……我……”  
夭夭揽住她肩膀,轻叹道:“小雪。”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夭夭伸脖子一看,失声叫道:“啊——”雪姬一怔,打开心之眼瞧去。看到马车外的景象,仿佛有柄极大的锤子从极高的地方使劲砸下来,砸在她头上,把她砸扁砸到地底下去,所有的意识都在瞬间飘离身体,不能呼吸,几近窒息,指甲掐入肉里,心揪紧了,剧烈地颤抖……   
 
 
第五章、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雪姬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竹制的床上,身上盖了件薄薄的被子。夭夭就在身边。她抓住夭夭的手说:“夭夭,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是一座幽深的山谷,到处种满一种金黄的花朵……”  
夭夭不禁笑了,“不,你没有做梦,我们现在就在这个种满了花的山谷里,你闻……有花香,就是那种花的味道。”  
雪姬一怔。空气中果然有花香,淡淡的,幽幽的,穿越了泥土和青草的湿气,悄悄地氤氲着。她身子一软,仰躺在床上。  
夭夭问:“怎么了?”却发现一颗两颗泪珠从雪姬眼中滚出来,沿着她苍白的双颊滚落下去。夭夭不禁一怔。她记忆中的雪姬从来没有落过泪,即使当年跪在王殿上受掌管刑讯的三大长老审讯,她也没有落过泪,可是今天,她却在掉泪?  
  
当雪姬走出这间小小竹屋的时候,太阳正漫不经心地向西山下坠。火烧云把西面的半个天空都点燃了,漫天火海下是一望无际的金黄花朵。这景象艳丽如斯,她却觉整颗心都在抽痛。  
她信步走去,走进那片花海里。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也不知道自己想往哪里走,走着走着,她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整个人都浸在了一缕箫声里,接着她又惊奇地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在循着箫声走。  
箫声幽远,如一段古老的诉说,又如一场悠久的坚守,让人觉得温暖,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动,细细去体味,却又不知那温暖与感动从何而来。  
雪姬循着箫声走去,心里隐隐觉出些不安,但此时此地此情此景里却蕴藏着强大的蛊惑,叫她不能自主,忍不住想去看看那吹箫的人。  
箫声越来越近,她不知怎的竟害怕起来,不禁放缓了脚步,轻轻地、心惊胆颤地走着,仿佛生怕踏破一个迷离易碎的梦境。越走越近了,心中明知是走近了,耳中听到的箫声却似乎变得远了。她打开心之眼,被一片金黄一映,眼前不禁一花,这一花之后,就看到了那停云止水般的白衣少年。  
那少年坐在一块青碧色的石头上,头顶是血红的天空,脚下是金黄的花朵,他背后,太阳正在不急不缓地坠落——少年在吹箫,闭着眼,微侧着头,好从容。  
他的花为谁而种,他的箫为谁而吹,他的人为谁而冰冷寂寞,他的笑容为何不再轻易绽放?  
雪姬听得近乎痴了,那个迷路的傍晚,那个“他”嘴角温暖的笑容再一次浮现在眼前,她仿佛又看到那个“他”伸出食指在指尖幻化出一朵金黄的花朵,用那种梦幻般的声音说:“这是她最喜欢的花,这种花的名字叫菊花,好看吗?”  
那箫声仿佛永不会止,雪姬忍不住想上前问一问他:“你究竟是谁?”但她终究没有过去——不要,不要,不要去!这若是梦,不要去打碎,他若在等待,让他这样等待,他若在寻找,让他永远地寻找下去……  
不要,不要,不要去!  
就这样,一个人奏一曲地老天荒的绝唱吧!  
  
回到竹屋之后,雪姬对夭夭说:“我想留下来听他吹箫。”  
夭夭无可无不可地说:“那咱们再留几天,我看看能不能勾引到他。哼,我就不信他区区一个凡人定力就那么高!”  
雪姬摇了摇头,“不,你不会成功的。”  
夭夭不服气,“为什么?”  
“因为他心中有爱,很深很深的爱,甚至能够超越生死的爱。”  
夭夭闻言吃吃地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从箫声里听出来的吗?哈,‘很深很深的爱,甚至能够超越生死的爱’……听起来果然不适合用金蚕蛊对付他,不过,似乎很适合用情花蛊呢!”  
雪姬脸色大变,“你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不对付他的。”  
夭夭失望地叫道:“天哪,我已经好几十年没有用过情花蛊了,遇到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不许我使?你知道京原前辈吗?他以前也和咱们一样只是普通的魔使,只所以被提升为巡城使,就因为锻造出过一个非常棒的情花蛊啊!嘻嘻,小雪,咱们说过的话就不要算数了吧?”  
雪姬语气坚决:“不,绝对不行。”说完了忽又轻轻一笑,“就算用情花蛊你也不会成功的。情花蛊要吸取人心中的怨气才能够生长,可他心中只有爱,没有怨。”  
  
每个傍晚,少年都会坐在菊花海里吹箫。他每次都吹同一支曲子,百吹不厌,千吹不厌,万吹呢……似乎也不会厌。每个傍晚,雪姬都会坐在他身边听他吹箫。有时候夭夭也去,但她耐性不足,常会中途溜走捉蝴蝶,有时候就自己幻化成一只华艳万端的彩蝶满山野地飞舞。  
很多天之后,夭夭对雪姬说:“小雪,我们还有任务在身,总在这里也不成。”  
雪姬想了想说:“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做完了这件事情我们就走,然后永不再回来。”  
夭夭笑道:“你想回来的时候还可以回来,什么永远不永远的,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所谓的永远?”  
雪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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