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春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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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春宵-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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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学正和生员(上)

和州学府新来了一名学正。
新学正和以往那些白头发长胡子的老学正不同,是个长相很好看的年轻人。
爹爹说;这个新学正来头不小;他的父亲是大文豪,官职是翰林院待诏;他的哥哥也很有名气;当然他本人也很厉害。
这些事情简葭瑜都不管。不管新学正是老头子还是年轻人,她该逃的课还是逃;该闹腾的事还是闹腾。
爹爹很头疼,那也没办法。谁让他老是逼自己要这样又要那样的?
简葭瑜的爹;学员们都尊称为简先生。是个头发白、胡子长的老先生。
简先生是和州学府的老先生了;几乎一辈子都在学府里教授课程。即便是新学正;对他也颇为敬重。
和州学府的这名新学正;就是文嘉。在下定决心考取功名之后;他比年幼时用了更多的尽力在学业上头。
不过早年父亲入京为官,他也跟着见识了不少官场灰暗。相较于仕途,文嘉更乐于教书育人,先是在乌程做训导,再被调来担任和州学正,与父亲充满大起大落的一生不同,他生命中的每一步都走得踏实又稳健,和他本人的性格还蛮不搭的。
和州这个地方,他从前从未踏足过。初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倒也没什么不适应。上任不到三天,小小的和州城里百姓都知道他了,因为这里民风淳朴,大家都敬重读书人,尤其像他这样年轻又博学的。
文嘉常常觉得,如果生活就这样一直下去,平平静静的,也没什么不好。即便有那么几个小鬼头常常来找麻烦,不过也还应付得了,一切都很好。
如今的他,很顺利、很安稳,但是……却有一点孤单。
下了学,文嘉决定出去找一些美食。
他对吃的尤为刁钻,可惜君子远庖厨,他不会做饭,只能四处寻觅。不管是从小生活到大的苏州城,还是临时落脚的小城,他在安顿好之后,头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找到一处可以满足他刁钻口条的地方落脚,美美的大快朵颐一番。
经过这几天的努力,他已经大致了解这座小城的美食所在,也暗自决定好要去哪里吃,只是正这样打算着,脚下却被绊了一跤,要不是急急稳住身子,恐怕要跌倒出丑了。
唉,又来。
文嘉无奈的叹息,仔细一看,原来两棵大树之间,被绑上了细细的渔线。因为想着事情而没有看路的自己,便差点被绊倒。
再往树后看,几个孩子捂着嘴巴想笑又不敢笑的,察觉到文嘉扫过去的眼神便吓得一哄而散。除了领头的那个孩子,他灿亮的眼神直直望着文嘉,里头忽闪着明显的嘲弄,和一些些不易察觉的不安。
文嘉望着他,心里感觉有些好笑。
文嘉小时候也是个顽劣的孩子,不管在书院还是画院,调皮捣蛋是家常便饭,天生以惹恼先生、师傅们为乐。
如今他当了学正,也面临着一群这样的生员。为了不知道的原因,或者纯粹因为爱玩,用一些幼稚的方法惹怒大人们。如今回过头来,文嘉才能对自己当年的某些行为作出这样的注解。
要应付这样的生员们,年轻时候便是个中好手的文嘉怎么会觉得为难?事实上尽管知道不应该,他还是觉得有趣。
是啊,他如今安稳的生命中,即使是与生员们斗智斗勇,都让他觉得有趣了,天知道他现在多么孤单。
擒贼先擒王,即便是对付这群小鬼头也是一样。
如今小鬼头们散了,只留下领头肇事的大鬼头站在跟前。大大的眼睛又黑又亮,很像他的外甥女,此刻闪着倔强的光。小巧的嘴巴紧紧抿着,似乎随时都能冒出很多怒气。
这个大鬼头名字叫做简葭瑜,是简先生的爱子。确切应该说是爱女。
简先生早年丧妻,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无人照料,便从小带在学院里,当成男孩一般养大。本来简先生想着,学院里都是些读书的孩子,葭瑜跟着念书,即便不能考取功名,也可以学些孔孟之道,做个知书达理的女子。谁曾想,这个小妮子主意大得很。根本不愿读书,皮得像个猴儿。
简先生虽然无奈,但也没办法管束。事实上,简葭瑜为了不读书,已经惹恼了多位学正,要不是靠着他的老脸周旋,如今早被逐出学府了。
新学正上任,简葭瑜定会找麻烦。所以简先生在学府同仁为文嘉接风之后,找了个机会与他私下通气,就希望文嘉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一般计较。
文嘉自然满口应声。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十二、三岁是十几岁,十八、九岁亦是十几岁。简先生为了给女儿提前脱罪,将她说成一个不明事理的小孩子,而简葭瑜小巧玲珑的身材,也将她的实际年龄掩盖,导致文嘉很长一段时间内,真的将简葭瑜当成一个小屁孩,也让她呕到不行。
文嘉决定跟她谈谈。忽视对方明显紧绷又不肯示弱的姿态,他淡然的解开绑在两棵树之间的渔线,仔细绕成好看的线团,放到袖中。
简葭瑜一直紧张的盯着他。文嘉笑道:“怎么有胆闯祸、没胆承担?”
简葭瑜反驳道:“谁没胆了?就是我弄的!”
文嘉笑笑,接着道:“那这几天,在课堂上放猫狗打架、将同窗的教材藏起来,还有在先生背后贴纸条,这种事情都是你做的?”
虽然不是都她做的,但基本上和她有关,所以简葭瑜嘟囔着:“差不多吧……”
“哈哈……”文嘉开始只是微笑着,这会儿根本是大笑了。简葭瑜不能理解,本意是要学正生气,怎么反而笑起来?难不成藏着什么计谋?
简葭瑜不知道的是,文嘉这几日遇到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是很怀念。尤其是在知道了她女扮男装的事情,不由得想起在东村画院那一阵子,和自己一块上天入地、皮到让长辈头痛兼牙痛的好友、后来却成了自己妹妹的仇英。
可惜这个好友啊,如今却已经嫁了人,有子有女、夫妻恩爱,再也不会像当年那样,由着自己一道疯了……
简葭瑜如坐针毡,因为学正不再大笑,反而用那种近乎怀念的眼神看着自己,看得她心里毛毛的。这位学正,该不是脑子不正常吧?
不过她才不会放弃,爹爹已经保证过了,如果这一位学正还不能叫她改变主意,爹爹便要让步。而到时候,她不必再被逼着念这些四书五经,也不必被威胁着送到城里的绣娘那里学女工,而能专心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
简葭瑜想着,所以自己必须要再接再厉,最好惹得这个年轻的新学正怒火高涨,最好叫他觉得自己根本已经无药可医。到那时候,根本不必自己多言,学正必然会恼羞成怒,将自己逐出和州学府。
但未曾预料过的事情发生了。自从那一日,与学正有过一次简单而过程略显诡异的交流之后,她的各种小把戏根本没法实现,每次都是铩羽而归。
她不知道学正是怎么办到的,好像每次她出手前,都被料到下一步是什么,学正便能完美而又不着痕迹的毁掉她的计划。实际上除了她自己,谁都不知道自己的失败和气馁。一天又一天过去,有些是怒气,又有些找到新目标一样,本来这些恶作剧是手段,而遇到这样总是化解自己狠招的笑面虎学正,她感觉每日计划着要打败他,已经成了这段时间最大的目标了。
这一日,在学正回到住处的路上,她设下了精心布置的陷阱。
在这样深秋寒露的天气,如果掉下水当一回落汤鸡,应该会冷到不行吧?学正还会那样淡定吗?
简葭瑜本来没打算用到这么极端的方式,她虽然向来顽劣,可也不曾给人造成实质的伤害。但这一回,她要打破这样的原则,心里有忐忑不安,可更为坚定的声音告诉她,如果再这样下去,她可能要老死在学府里了。
那样可不行……
最后检查一遍陷阱的情况,她等在桥头上,等着那个清瘦又略显孤独的身影,也是她这段时间最需要攻克的敌人。
学正慢慢走过来,心里总像是在盘算着什么,显得心不在焉的。即便是这样,她也总算计不到他的头上,才叫她最为懊恼。好像学正根本不需要动脑筋,就能碾死自己一样,这样被轻视的感觉还真不好过。
最后在心里做了一番建设,简葭瑜鼓起勇气,尽量以自然的声音扬声喊道:“文学正好!”
文嘉正在犹豫着稍后晚饭的去处。最近天气越来越凉,尤其是入夜之后,晚膳得吃些暖和的,要吃东街的羊肉火锅还是陈记的辣面汤,或是上酒楼打些小酒,听起来都还不错。
这样想着,却忽然听到有人打招呼。他回应着,望向对方,却发现对方原来是简先生的女儿。
这个小鬼,最近可暗中使了不少坏,不过好在自己也算经验丰富,都巧妙的化解开来。看得出她应该累积了一些不满,文嘉想着她最近应该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却没想到她却主动前来打招呼。
只是想要做坏事的眼神,他实在太了解。明明是主动喊住自己,眼神却不敢看他而四处乱飘。文嘉没有戳穿她,倒想看看她今日又要提供什么乐子。在他眼里,简葭瑜那些小把戏,也真的只能说是“乐子”而已。
简葭瑜叫住他就开始吞吞吐吐的,似乎有话要说。文嘉便停下来,准备听她掰,简葭瑜却着急催促着:“学正可以边走边说……”
文嘉便不置可否的往前走着,敏感的察觉到小女孩松了一口气般跟上来,却离了两步远不肯靠近。
让自己先走又要转移他的注意力,文嘉很快想到,是因为前面的路上有陷阱吗?他打量了往对面的木桥上,的确有些不同寻常,心中明了脚下却不停。
简葭瑜忐忑的跟着学正上了小桥,可奇怪的是,陷阱怎么没有发挥作用?明明看到学正踩过那片陷阱,却没有掉下去,难道她记错了位置?
眼瞅着学正已经过了桥,还回头看自己有没有跟上,即使心中有很多困惑,也只好跟上去再说,如果陷阱出了问题,自己踩上去应该也没事吧?可是——
“啊!噗通……”一声尖叫加上一声入水的巨响,简葭瑜手忙脚乱的扑腾着,她落水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心中悲愤的怒问着,睁开眼却好像瞧见了学正,他蹲在陷阱边上装作诧异的询问,看着自己在水中挣扎,脸上不容错辩的恶质笑容,叫她气结到只想尖叫……
这个学正,怎么可以这样过分!  
作者有话要说:写着写着觉得这一对很有趣哦~~哈哈


、番外 学正和生员(下)

简葭瑜喝了太多水,受了太多委屈;现在不想理任何人。
可惜学正没有看出她的心情;总是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就像这会儿,他执着的端着一碗浓黑的不明液体;非要自己喝下去。
“你不要理我;没良心的学正大人!”简葭瑜掀起被子蒙住头脸,拒绝喝下那么一大碗泛着奇怪气味的东西;再者也不想面对这个害自己丢够脸的男人。
“不喝会伤寒哦,任性的生员小姐……”学正立刻接话;一点都没有礼让晚辈的风度。简葭瑜更恼火;干脆捂住耳朵。
这次真是丢人丢到家了;简葭瑜想要陷害学正大人落入陷阱;却没想到自己掉下去;最让她难堪的是,她自己根本就怕水!
明明知道河水很浅,但心里就是非常害怕,忍不住一直挣扎一直尖叫,最后还是学正趟到河里抱她上岸的。一想到自己竟然不顾男女之别,紧紧勾着学正大人的脖子,整个人被他抱着回家,还哭得跟个傻瓜一样,简葭瑜就忍不住呻吟出声,她简直想要捂死自己算了……
不过说起来,学正大人还真的很可恶。前几次暗算他,虽然被化解掉,但也没见过他来找麻烦,让简葭瑜误会其实他也还算是个好人,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小小计划,老是害他也觉得有小小过不去。只是今日才知道,原来不叫的狗才是真凶恶,平时无害的学正大人,竟然会眼睁睁看她掉进水里……
不仅如此,捞她上来之后,学正对她也不算客气,虽然给了她干净的衣服和取暖的手炉,还好心将被子送给冻得瑟瑟发抖的她取暖,在嘴巴上却半点不饶人,老是说一些叫她生气的话。
例如此时,学正凉凉的声音从被子外面传来:“你不喝药,是想干脆冻病了赖给我吗?这样的责任我可不想承担呢……”
简葭瑜募得坐起来,恨恨瞪着他,咬牙道:“谁要赖给你?”
学正大人便似笑非笑的看着那碗药,似乎说那就喝下去。简葭瑜不想认输,便硬着头皮,生平第一次那么快喝完一海碗汤药,只是还没来得及瞪过去,便被一股浓重的苦味呛到,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不像爹爹总是准备几颗凉糖,没良心的学正大人只是看着自己被苦药惹得几乎掉泪的模样无动于衷。因为不想要在这个人面前再丢脸更多,简葭瑜只好努力睁大眸子,硬生生将那层水雾给逼回去。
原以为学正大人会趁机嘲笑几句,他却没再说什么,默默将药碗收走。
这样折腾一番,学正大人还是赶在天黑之前送她回了家。因为自己的衣服湿透,即便烘烤了一阵子还没有干透,只好继续穿着男人的衣服。本来以为学正这样清瘦的男人,衣服应该也不会大到哪里去,却没想到穿在自己身上整个像装在布袋里面一样。简葭瑜对这个小小发现感觉到有趣,却绷着脸没有说出来。
只是在她家门口告别的时候,学正忽然说:“如果想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与父亲好好谈便是。何必这样大费周章,惹他头痛呢?”
简葭瑜诧异的回头看他。他竟然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学正没有多说什么,与爹爹打了个招呼便先走了。
简葭瑜落水,到底把爹爹吓了一跳。而她也决定听从学正的建议,好好跟爹爹谈了一次,而简先生竟然答应了,让她可以离开和州学府,去做那件绝大多数大家闺秀都不想做、自己却非常沉迷的事情。
也因为这样,她很久都没见到学正大人,也以为从此以后都少有见面的机会了,想起来心里还觉得有些遗憾。
该给他道个歉的。
屉笼的香雾渺渺,隔着噼啪作响的柴火声音,也可以听见锅中沸水的滚动,简葭瑜一边烧火,一边晃神想着学府的往事。跑堂的伙计却来催促着,道:“那位先生又来了,说是一定要见见您。”
伙计说的是简葭瑜店里的一位常客。简葭瑜辞别了和州学府,便在城中巷子里开了一家小小的点心铺子,专门制作各种面点、糕点。这位常客便是开业以来一直支持的主顾之一,和其他食客不同,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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