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春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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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春宵-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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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了半个时辰,在一处繁花绿荫中停下。仇英掀了车帘,轻快地跳下车,向马车里道:“既然来了,你要不要进去与师傅打个招呼?”
“不了,我忙。”项元汴此话非虚,从方才项凌的大喊中就能听出来。仇英有些赧然,便向他挥一挥手,道:“那你赶紧的回去吧!今日,谢谢你啦……”
项元汴不语,只是笑望着他。
“那,我便先进去了。”得了他的点头,仇英便快步跑上阶梯,轻叩了两声大门。墨海大叔很快来开门,瞧见是他,笑得脸上褶子都弯弯的。仇英跟着他进门,偷偷向外看了一眼,车帘已然被放下,赶车的师傅正在调转马头。
“仇英,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文嘉闻声也迎了出来,仇英此刻心中积郁已散,只是撇了撇嘴巴,道:“那个知府大人有眼不识泰山,本大明朝未来第一画师送上门去,他竟将我退了回来。哼,以后想求爷爷我给他作画,排队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十荣图》,找了一些资料贴上:仇英擅长人物山水花鸟亭台楼阁之外,还以春宫图驰名,不过多已失传。北京故宫博物院藏《燕寝怡情图》画册,共十二幅,描绘拥有三妻四妾的达官贵人,如何嬉闹调情,香艳旖旎。传说中有绝妙佳作《十荣图》(即十种不同的性交姿势),但已不知所终。何以称“荣”?中国古代,春宫图除为消遣、动作指导、挑情之用外,也被视作护身符,因饱含生命中旺盛阳气,可以驱走黑暗。日本人还把它放在衣箱里防虫。也许这就是“荣”的说法吧。


、十荣图之二

仇英撂下的负气话,却当真说对了。知府大人还会找他作画,因为他老人家搞不定自己的夫人。
苏州知府汤戬,年纪四十有六了,家中三妻四妾,老的也有四十多了。但他的大夫人柳若眉,却才年芳二十。这位嫩草夫人来头不小,她父亲柳肃琏官拜户部左侍郎,正三品,京中人脉甚广。柳汤这翁婿两人差不多的年纪,柳家一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却嫁了汤戬这么个可以当爹的老头,自是有些不可告人的内/幕。
柳若眉嫁汤戬的时候,汤戬还只是太仓的七品知州,婚后短短半年,他便升任苏州知府,官拜五品。要知道苏杭乃是大明朝最为富庶的地界,汤戬算是捡了天大的便宜,不过他付出的代价也不小便是。从太仓到苏州,汤府的下人们基本被替换了个干净,留下的那些个口风严密的,心里头都压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秘密。
这个知府夫人,不太检点!
据说,柳若眉在京中云英未嫁之时,便就珠胎暗结,叫左侍郎大人知道了,嘱咐人给她强灌了堕胎药。柳若眉孩子没了,心如死灰,出血不止,请来的密医说,这辈子她是不能生了。
柳若眉出这事儿之前,在家里倒是个受宠的。怪只怪她的那个小情人身份低下、着实上不了台面,左侍郎宁愿叫女儿绞了头发做尼姑,也不愿将柳若眉嫁给他。寻觅了许久,才在自己的门生里面选了汤戬这么个人,也未瞒他,将事实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只交代,若是愿娶若眉做正妻,娶多少侧室纳多少小妾都随意,只是要保证他女儿的正房地位,不受其他妻妾的欺负,也不再追究前事,便可保他一路仕途平顺。
柳肃琏是个很有手腕的人,汤戬从不怀疑这一点。难得可以与他攀上姻亲,戴顶绿帽子对汤戬来说,也不是什么紧要事,便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将这个柳若眉娶回家供着。
柳若眉年少风流,自是别有一番姿色,心中也是傲气十足。嫁了个半老头,心中总有一口气堵着,虽不致与汤戬本人闹翻,却三不五时便将内院闹得一个鸡飞狗跳。不过汤戬已经严令妻妾和下人不许与她置气,一只巴掌拍不响,嫁过来这些年,她也折腾累了,近来安分了不少。
只是这几日,汤戬却听说,夫人主动要求让一个年轻画师入府来为她画像,心中思及往事,他便就有三分不喜。又听下人说起那个仇英唇红齿白、眉梢含春,一看便不是个安分的,更加恼怒,当即交代下去,不许那个画师入府。“夫人如真想要画像,本府亲自为她挑一个名画师。”
于是他便写了封亲笔书函,邀了周秀到府一叙。
周秀接信大喜,本亲自赴约也就没事了,思来想去却觉得机会难得,把独子周秀也叫上了,美其名曰是让他随侍在侧,其实是想寻个机会为儿子荐个前程。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汤戬最见不得周俊这般的少年美男子,见了他面上便就黑了三分,当下虽未赶人,但心中已有悔意。
待得柳若眉得了下人的通报,赶到书房来,周俊见了这个如花似玉的知府夫人,竟不知尊卑的泛起怔儿来,更叫汤戬恼怒在心。周秀也知道儿子这是冒犯了,忙在袖子底下掐了儿子一把,毕恭毕敬的鞠了一礼,道:“见过夫人。”
周俊被父亲一掐,好歹没有叫出声儿来,脸上却涨红发烫,耳根子都要烧起来,跟着讷讷行礼,口中不知所云,嘟嘟囔囔,似也是一句:“见……见过夫人。”
柳若眉见了这二人,却狐疑的看向夫婿,道:“这两位,不知哪一位是仇英小师傅?”
在周氏父子面前绕了两圈,又将周俊上下打量,回头向汤戬道:“听闻仇英小师傅今年不过十八/九岁,该是这位公子了吧?”
汤戬在其他妻妾面前乃是绝对的高高在上,对这位却是没辙。他既垂涎她的美色,又恼恨她的历史,想晾着她,又怕她向柳肃琏胡说八道,想宠着她,偏偏她的性子让自己爱不起来。即便是此刻有陌生来客,柳若眉也半点面子不给他,开口便是倨傲的问话,他若不想叫外人看笑话,也只能装作与她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了。
“这位老先生,乃是东村画院的周秀师傅。至于这位年轻小哥嘛,是他的儿子,今儿来帮忙的。”知府大人介绍了,周氏父子便恭敬的点头称是。
柳若眉如恍然大悟一般,叹道:“原来是周师傅。您的画作我有看过,您擅长花草虫鱼、山水楼阁,深得乃父周臣老先生的画风,我说得对吗?”
周秀面带得色,却强作谦恭,道:“夫人过奖了,区区微名不足挂齿。”
柳若眉话锋一转,却道:“不过我从未看过大师您画的人物图,不知可否展示一二啊?”
“这……自然是可以的。”周秀面色不豫,却终究还是应了。柳若眉便向外间喊道:“红玉,你过来,周大师要为你画一幅画儿。”
红玉欢欢喜喜的进来了,柳若眉示意她往窗边立着,说“这样看着清楚”。周秀悄悄望向汤戬,见他没什么开口的意思,便鞠了一礼,往长案前坐下了。周俊此刻终于从初见柳若眉的晕晕陶陶中稍稍清醒过来,伺候父亲准备笔墨颜料。
屋内三人忙着,柳若眉屈膝向汤戬道:“老爷,我有话想跟你说。”
汤戬跟着她往书房外走去。园中芳菲将谢、绿芽抽枝,一片生机盎然,柳若眉却是面如冷霜,眼神正如三九天屋檐上的冰凌儿,冷得人发颤。
“老爷故意支走仇英,是还不信任若眉,还是怕若眉与你添麻烦了?”
汤戬忙道:“哪有这回事儿?我是怕那小子水平不够,画不出夫人的国色天香。”
柳若眉似笑非笑的瞧着他,冷哼道:“老爷为官多年,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果真见长了不少,若眉真心佩服。不过,我父亲远在京城可以被你三言两语骗过去,而若眉天天在老爷的宅院里待着,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也都叫我给知道了。”
“虽然说,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不过爹爹到底是生养我的爹爹,我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夫婿与他们勾结,侵害爹爹的权益而坐视不理呢?”
汤戬本以为她是为画师之事不满,此刻竟扯到没边儿了,心中又惊又怒,冷声问道:“你都知道什么了?”
“前日里,我就得了消息,说你将那仇英赶走了。若眉好一阵伤心,本打算去寻你,却看到你在书房会客,说得好像是什么买卖官粮之事……”柳若眉一双丹凤眼瞅着自己的夫婿,嘴角微勾,随口说出的话儿却是震惊人心。
“太祖皇帝那会儿,户部侍郎郭桓伙同各地的布政使司倒卖官粮,事情暴露之后整个大明朝的政坛可都是扫荡一空了。前后也才一百多年的事儿,我在家中的时候,就常听父亲说起过,只要有柳肃琏的一天,就绝不允许出现……”
“够了!”汤戬低喊,怒问:“你想怎样,直说吧。”
柳若眉却只是望了他一眼,旋转脚尖,往花园中走去。早前才落过一场春雨,地上有些泥泞湿滑,她一个不小心,“啊呀”一声,差点没跌倒在地。汤戬下意识扶住她,望着她俏皮眨眼的模样,便知又上了她的当,闷闷将她扶正站好,便欲放手。
柳若眉却不放他走,顺势搂着他的腰,酥胸贴着他的胸膛磨蹭,甜甜糯糯娇声道:“老爷……若眉既是嫁你了,便与老爷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还能害了你不成?若眉只不过听说那个叫仇英的,画仕女能将人画得美若天仙,而那个叫周秀的,根本只会画些石头虫兽,您说说,我是石头哇,还是虫子呢?倒叫他来糟践我……”
汤戬被她磨蹭了两下,便起了些欲念,不过理智未失,半真半假的质问道:“你这个淫/娃荡/妇,打得什么主意我还不知?你是不是听说那个仇英长得俊俏,便心向往之……”
“老爷!”柳若眉挣脱了男人的搂抱,啐道:“你瞅着周秀那个儿子,长得不够俊俏么,我可是多看了人家几眼?我就知道老爷对我仍是不放心,虽嘴上答应了前事不咎,但心中永远给若眉扣上了屎盆子!”
她这么一恼怒,汤戬倒是有些心疼了。着实,婚后这些年,柳若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有逢年过节、初一十五出门烧香拜佛,倒是很有些当家主母的架势。柳若眉眼瞅着他不语,便补上一句:“再者说,我本就是个淫/娃荡/妇,可老爷不就喜欢我这样的么?”
媚眼一勾,汤戬便魂飞魄散,前事尽忘。柳若眉娇软投向他怀抱,一触着他便似浑身没了骨头一般,软软依附,两条长腿也便如八爪章鱼一般,牢牢缠上男人的腰腹,柔软的下腹徐缓磨蹭着男人已然昂扬的分/身,口中吐气如兰,喷在男人的肩颈耳后,汤戬霎时便如猛虎俯身,也不顾下人司空见惯的神情,缠缠绵绵直奔卧房。
女人的软语嘤咛,男人的粗重喘息,从透明纱帐内传出,青天白日,这一对老夫少妻便在房中耕耘不止。
良久,大战方酣。女人娇软的身子瘫倒在男人身上,呢喃道:“我便最是喜欢老爷这般成熟的男人,孔武有力、勇猛方钢。那些个江南水乡长大的小娃儿,长得比女人还娇弱,我才看不上眼呢……”
汤戬喘了好一会儿,看着怀中女人餍足的小脸,心中豪情倍增,瞬时也觉得自己是想多了。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怎能与自己相提并论呢?当下便好言安慰:“等会儿我就让汤管家去,再请那个叫仇英的来。”
“真的?”柳若眉小手在男人圆润的肚皮上画着圈圈,愁眉苦脸道:“那内个周大师怎么办?你把人家父子请来,现在还在给红玉画画儿呢!”
“那就等他们画好了,再请出去。”汤戬一把捉住女人明显往下作乱的小手,笑呵呵道:“夫人,就饶了我一回吧,相公累了,要歇一歇。”
“可是老爷,您累了,它还没有累呢,您瞧……”柳若眉眼儿溜溜,指着他身下的伫立吃吃而笑。汤戬翻身将她压制,一口一个小妖精,心中却是欢喜,他这个冰山美人/妻,平日里冷得可以,但要是发起浪儿来,他的身子骨也有点吃不消呢!
或许这便是所谓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十荣图之三

红玉倚在窗前,已然站了两个时辰,初时感觉新鲜,现下也有些累了。不过好在周秀终于把画笔搁下,道:“红玉姑娘,这画儿画好了,可否劳烦你呈给知府大人和夫人瞧一瞧?”
红玉上前看了看,果然是大师出手,画得比街上那些个卖画的好看多了。便欢欢喜喜道:“两位且先等一等,我这就拿去给老爷夫人瞧瞧。”
一路问人,寻到夫人的院子里去。红玉一推开门,见夫人正在梳妆打扮,而老爷衣衫不整,正躺在床上歇着呐。瞧这两人眉目传情,情意绵绵的,猜也猜得出方才发生了什么。她也不问,只道:“那周大师将我的画像画好了,他让我拿来请老爷夫人瞧一瞧。”
“喔,是吗,你打开我们瞧瞧。”柳若眉对着镜子试戴几副头花儿,觑空嘱咐道。
“是。”红玉小心铺开卷轴,呈现的正是自己的画像。
“如何?”柳若眉仍是瞧着镜子,嘴巴里却问着汤戬。汤戬将那画儿远远近近的瞧了三四遍,道:“夫人说的正是,这周秀还是去画花鸟虫鱼好了,好端端一个美人儿,叫他画得跟个死人一样。”
红玉自己叫老爷夸了美人,但她喜欢的画儿却叫老爷骂了,此时也不知如何反应,只将画儿默默的收了。
“红玉呀,你就将老爷的原话转告周秀父子,他们便知道怎么办了。”柳若眉微微一笑,汤戬头靠着枕头,眯眼假寐,嘱咐道:“再去找汤管家,把那个叫仇英的请来。就说,是老爷亲口说的。”
红玉知道这是个得罪人的活儿,但老爷夫人金口玉言,她哪能反驳,只好应了退下。心中着实有些不忍心,毕竟方才她只是站着,就累得腰酸背痛,那周氏父子却一直忙于作画,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呢!就这么赶人家走,是不是有点失礼呀?
磨磨蹭蹭走到书房,周氏父子热切的目光袭来,红玉瞬时支支吾吾,只好先摸到茶壶那边,为两人各自倒了一杯水,看着二人喝下,这才把老爷的话转告了。
果然,周氏父子闻言,脸都白了。唉,老爷夫人一天三个主意,却累得下人四处得罪人,真冤!
周秀首先回过神来,道:“感谢红玉姑娘相告,不过夫人这画儿,是打算不画了么?”
“方才夫人嘱咐我去找汤管家,去请一个叫……仇英的画师过来,想来是叫他来画吧?”
“仇英?又是仇英!”周俊一掌拍在长案上,笔架画纸都被拍得弹了起来。周秀暗骂:“不得放肆,你当这里是自己家呢!”
转而又向红玉作了一礼,道:“既如此,我们便先告退了。”
“红玉送你们一程。”红玉有些心虚,坚持送他们出了汤府,才转身回去。周俊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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