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望寒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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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望寒江- 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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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她私下偷偷去牢里套他的话,虽是一无所获,但最后一句现在想来倒是意味深长。

他提醒她记得有借有还,可都是将死之人了,又怎么还会把心思落在这种小事上头。“你们这些读惯了诗经史记之类的书籍,定然是把鬼神故事当作是没用处的书吧。”

景故渊一笑,只要有了线索,后边的倒是好办了。

事实证明她的确是没有猜错,把最后一个书柜的书籍全部取下,仔细的摸索便会发现那楠木书柜最角落里被人用刀子割开了缝,林初一亲笔留下的证据便是以牛皮包好,塞在里头。

潦草凌乱的字迹倒是有始有终的具体而详细的记录下事情的始末,而这个末便以林初一死去作为结点,却又是另一端从见天日的起始,至少有了这两封书信,景绵衍便是有希望能回来了。

景故渊盯着那密密麻麻的字句,伊寒江问,“你打算两封信都交出去么?”这能让景绵衍洗雪沉冤,也能让设陷阱陷害兄长的景蝉敬锒铛入狱。

景故渊拿着这两封信躲在书房里想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日宫门一开便是进宫了。

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皇都城是春风又起,庭树飞花景麒便又是长了一岁虚岁。这一日景故渊让下人给景麒换上新衣,淡绿的颜色倒似这漏泄春光的草芽报喜。

春回大地倒是个充满希冀的时候。

景故渊拉着他的小手走到大门外等着,景麒还很是纳闷抬头看着叔叔在微风中轻扬的发丝轻轻的抚过他溢出柔光的眼,“叔叔,我们是在等谁?”

伊寒江远远便是看到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朝着这边驶来。住在这一端的人非富则贵,贫民百姓怕会冲撞了惹不起的人物倒是甚少踏足,而朝廷的官员也少有来拜访的,平日里门可罗雀,这样的寂静被车轮滚滚的急切打破。

她捏了捏景麒的脸,“可要记得以后夜里少喝水,可别再尿床了,不然被人笑话了可都是自找的。”

这小家伙跟她处了两年,连她都不晓得她一向对孩子没有耐心,是怎么在这两年里忍耐过来的。景麒爱粘她,他这么小便没了母亲,她也不晓得他是否曾从她身上感受过母爱。但她扪心自问对景昂和景麒是一视同仁。

景麒张着大眼睨着她,景故渊蹲下把他的笑脸转了过来,叮嘱道,“麒儿,不管是住在哪里。只要你想叔叔婶婶了都能随时过来。”

马车在他们面前停住,竹帘被掀起一张沧桑的面庞自车里暗处显现了出来,不过是时隔两年而已,景绵衍的容貌却是发生极大的变化,既是被发配至边关,要熬过艰苦而恶劣的条件显而易见并不容易。

他头上多了许多斑白的发丝。被发配之前虽然曾几何时天潢贵胄的意气风发已经是消失殆尽,好歹也还是有一个健硕的体魄,一张年轻的面庞。

而现在景绵衍缩在车里。略微驼背,青紫的唇色无言的告诉了伊寒江这个人虽然还是三十好几的年纪,却已经是一副五十好几的身子,若不细看,真以为是个一身顽疾的老头。

景麒闻到药味先是躲到景故渊身后。他个子较矮比同龄的孩子长得要慢些,曾经景故渊还担心的和她说起怕景麒长得慢会被其他人笑话。而她只让他尽管放心。说等到景麒十二岁,身子自然会抽长。

景麒躲在景故渊身后偷偷的看,这景绵衍样貌落差之大判若两人,大人都未必能认得,也难怪孩子却步不前。

景绵衍见到景故渊双腿已是能站立,讶异了一会过后也就恢复回原来的模样了,他这两年的大起大落本何尝不是世事无常的另一个写照,既然是能从皇子变作罪臣又是变回了皇子,那么景故渊能恢复健康重新跑跑跳跳的好像也不是不能的了。

景绵衍有气无力道,“麒儿,爹第一个教你的自便是麒麟的麒。你娘笑话爹说为什么一开始便教你这么难的字,该从简单的一教起才对,爹却告诉她,你的名字是你皇爷爷赐的,你自然也不是普通的孩子,将来必然有非凡的成就。这些你还记得么?”

景麒目不转睛看了好一会,景故渊低头在他的背轻轻拍了一下,“麒儿,这是你爹。”

霎时便是有泪光在景麒眼眶里打转,他张开了双手奔跑了过去,景绵衍五味杂陈,弯下身子直接把孩子抱进了车子里头。景麒趴在他怀里大哭,景绵衍也是不禁潸然泪下,朝着景故渊轻点了头,感激道,“七弟,多谢你将他养育得这样好,他遭逢家中聚变我一直担心他心智会不会受到影响,而今见他依旧这般的活泼,也没有将我这个无用的父亲给忘记,多谢了。”

景故渊柔声道,“四哥这样的说就真是和我生疏了。麒儿本来就孝顺聪明,这算不得我什么功劳。”

景绵衍道,“若不是你,我和麒儿也不会有父子重聚的一日。流放的那些日子真是度日如年,我只离开了两年,回首却像是二十年已经过去了一样,差点就要以为自己要死在异地了。”

“父皇英明神武,此次赦免四哥也是父皇的旨意。”景故渊不疾不徐道,“四哥莫要谢错了人,回到府上梳洗过后,记得要进宫去谢恩。”

景绵衍微微眯了眼,声音讶异,“亡妻去世两年,我却是连一次回来拜祭的机会也不得,和亲骨肉分隔两地,书信也不能往来。你如今也见我这病弱的身子,便是在边关做苦役时落下的病根,说我这两年过得生不如死都不算是夸大。父皇对我不闻不问,我甚至怀疑他子嗣太多是否还记得起其中一个正在流放。”

景故渊轻叹道,“我晓得四哥吃的苦头必然是我难以想象的,心中有些怨言当着我面前说几句也就算了,在父皇面前切记不可露出现在的神情。”

伊寒江撇撇嘴,做皇帝的冤枉了人,那人也只能自认倒霉。若是运气好,能熬到拨开云雾,冤屈平反,对皇帝而言那也不叫知错能改,只能叫施恩。谁让皇帝永远没错,错的都是别人。

景绵衍沉着脸,在边关过的非人的日子都是他们不能想象的,景故渊自然也清楚他心里的怨没有那么容易就散去,他抱着景麒道,“我们到你娘的坟前祭拜,只怕她黄泉下也在为我们父子担心而不得安宁,我既是平安回来了,她也能安息了。”

景故渊语重心长唤道,“四哥——”

景绵衍道,“故渊,我还能留下这条命多亏的你,我欠你一个天大的恩情,有生之年,只要我有能力还的,我一定会去还。”

卷三缘深第七十一章 证据(三)

景故渊走去摸着景麒的头叮嘱,“回去后可要乖乖听你父亲的话,读书习字不要倦怠,玩乐可以,但不要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上头。”他瞧着景麒依依不舍,便又笑,“你若是想叔叔婶婶了,随时能过来。”

景麒转头去看伊寒江,伸手讨抱。两个府邸之间虽然相隔不远,毕竟也比一个屋檐下见面方便,起了床走几步就能见到。伊寒江念了一句,“立志要做大将军的人怎么可能这样爱撒娇。”嘴上说着却还是如景麒所愿抱了抱他。

她想着帮别人养孩子最不好一点便是亲生爹娘回来了,便要故作大方的放手吧,其实她明白景故渊怕是比她更难去适应明天开始景麒不在后,原本用来抽查他学业是否精进的两个时辰要怎么打发。

景麒走后第三天半夜里她被痛醒,景故渊听到她的叫喊起床点了蜡烛,她的羊水破了,比预期的早了两个月要生产。许是有了景昂那一回接生的经验,景故渊的神情虽是一刹那的慌张,却是很快恢复冷静,只把王府里的人都动员了起来,烧热水的烧热水,准备剪刀铜盆的去找剪刀铜盆。

总管担心的询问是否最好请个有经验的稳婆来,伊寒江虽是大夫但俗话医人不能自医,景故渊又是个大男人,谁晓得给景麒接生的那一次是不是只是踩中了好运才那般的顺利,总要想对策来预防突发状况。

景故渊却只是笑,自然他的笑有些漂浮,有些头重脚轻像是踏在半空的不踏实,额头上的汗出卖了他心底的紧张,他想了想当机立断的让总管派人去孔府请伊北望来。

这一回的痛与上一回的委实不同,若是把生景昂的痛楚比作被人凌迟割肉,那这一回当真像是锥骨一般。足足喊叫了一天一夜,肚子里的孩子见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过足了瘾了,这才愿意出来。

她听得孩子的啼哭便是精力全部被吸干一样的睡死了过去,再醒来时便见景故渊挨靠在床头,一副没有梳洗的模样下巴淡青色的胡渣子甚至是没刮,整个人精神萎靡却是硬撑着不睡的模样。

她伸手碰了碰那扎手的胡渣子,不会是她还没有睡醒做梦吧,这哪里还有风流倜傥的俊俏,景故渊惊喜,“北望说你是生孩子力气花尽。让你睡够了自然会醒的,可上一回你生昂儿也不过是过了一小会便能生龙活虎,这一次却足足睡了两天。”

这下连伊寒江也惊讶。“我睡了两天了?”她倒是想起要秋后算账了,“真是有够能折腾的,小家伙呢,看我不打他屁股。”

景故渊笑得憨傻,终于有了心情与她分享喜悦玩笑道。“你要先打哪一个?昱儿最先出来,如今正由你外公抱着,只是我瞧你外公那喜欢的模样,是不会许你动手的。晏儿则是迟了一刻出世,由你叔叔抱着。娘打孩子倒是天经地义,只是能不能打个商量。等他们吃饱睡够了再打?只因他们闹起来实在是惊天动地,又是比昂儿要有脾性,倒十足十他们娘亲的模样。”

“双生子么?”伊寒江先是高兴。而后却又遗憾,“听你起的名字我也不用问了,两个都是男孩吧。可我想要个女儿。否则日后你们联合起来我岂非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么。”

景故渊执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落了吻,“怎么会呢,谁人不晓得我惧妻。日后也只会告诉孩子他们娘亲生下他们时吃了许多苦头。让他们好好孝顺你。”

伊寒江已经是睡够了,精神爽朗的笑道。“他们最好有你说的那么懂事,否则养不教父之过,我可是要找你算账。”

景故渊笑着打了哈欠,伊寒江往床里边挪了挪,“你是不是两天没合眼了?”她晓得这人就是爱操心,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事都能引起他的不安,“快睡吧。”

景故渊轻声道,“我还没沐浴。”

“醒了再洗好了。”反正他说她也睡了两日,她没洗他也没洗,两个人都又脏又臭倒是谁也不吃亏。

景故渊笑,“我以为你会急着想看那两个孩子。”

她故意摆出凶神恶煞的脸,“我自然是着急,急着打他们两个的屁股。”却是突然神情一软,又道,“只是再多陪你一会好了。”当是给他不顾自己的身子坚持等她醒来回报的一点甜头。她挑眉,“还是你不愿意?”

景故渊亲了她的额头,他的唇瓣柔软得像是吻落在肌肤上就化去融进她的心头,“你分明晓得我是乐意至极的。”

她生产时,景故渊派了府里的小厮去请伊北望。因为言辞急切又是解释得不够清楚倒是惹来了误会,孔公晏以为她难产和孔叔继急急的赶来王府,也不晓得伊北望是不是故意看自己爷爷的笑话,也没说明白,只到情况紧急。使得孔公晏心事重重的上了早朝却是心不在焉,皇帝当他是身子不适允了他早退。

倒是成了这几十年来他破天荒的第一次早退。

直到见到母子均安,伊寒江披头散发就来逗弄刚出世的两个儿子,他则才安心同时也开始唠叨了,“你娘没跟你说生完孩子就要安心的做月子,留在房里不能碰水也不能吹风,否则以后会落病根么。你这是什么鬼样子,要看孩子让丫鬟抱去就是了,还不回房间躺着。”

“我才不要呢,这是室内,哪来的风。”她一会捏捏这个的手,一会捏捏那个的脚,两个孩子是一模一样的脸,一左一右对着睡着,不晓得睁开眼时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在照镜子。

只有一点景故渊倒是没哄她。

在生了一个和自己五官没一处相似的儿子,她大为的觉得愤愤不平后。还算公平的是这一回,这两个孩子的样貌似她六成,只剩四成似他们父亲。

景故渊抱着景昂正给大儿子介绍家中新增的成员,景昂不安分的探过身子想要触碰两个弟弟的脸蛋。在他看来,比起尚未了解多了两个弟弟是什么意思之前,更似懵懂中当自己多加了两件玩具多些。

景故渊制止道,“不能碰,吵醒了弟弟,他们会哭。”

卷三缘深第七十二章 碰撞(一)

景昂扑闪了睫毛,还真是听父亲的话只用两只眼睛打量两个还没长出眉毛头发也是稀稀疏疏的弟弟。

孔公晏看着三个曾外孙,笑得皱了整张老脸,“下个月是我生辰,去年孔家发生太多事,我也没心情去办。若不是叔继提起,我还真是要忘了。只是这一回也不想大肆铺张,就想一家人和和乐乐吃一顿家常便饭就好,我这岁数,道人生七十古来稀我也不晓得还能活的多久,下个月你把三个孩子都带上来孔家吃顿饭吧。”

伊寒江皱眉,“我才刚生了孩子,这是喜事吧。好端端的说些不吉利的话做什么。想让我过府吃饭直说不就好了,何必装可怜。”

孔公晏瞪了伊寒江,她虽是嘴上不饶人,但晓得她心里头是源自对他关心才不喜欢听着生死离合的事他倒也是心里高兴。只是他们祖孙的相处模式已经是定下,要和颜悦色的说上一句真心话还真不容易。

孔公晏板着脸道,“只看在三个曾外孙的份上不与你吵。”他朝着景故渊作揖,“到时也请王爷赏脸。”

景故渊笑道,“我和寒江都成亲这么久了,爷爷到底什么时候才真的把我当自家人礼数不必那样周全。昂儿渐渐通晓人事,日后若是问起怎么反倒是曾外祖父给对我这个晚辈行礼,我都不晓得怎么答才好。”

孔公晏固执道,“三纲五常,我和王爷得先论君君臣臣的关系,再谈辈分。王爷也不需介怀,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伊寒江笑着对景故渊道,“他就是冥顽不灵,他爱行礼你就让他行礼行到够好了。”她张望了一下,“伊北望呢?”

话音才落便是听到笑嘻嘻的声音。人由外头走了进来,“找我做什么,你又是多了两个儿子,我总要传书去和外公爹娘报备,免得他们日后追究我办事不力,我可就要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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