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烟漫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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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烟漫草-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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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他的声音轻柔,满含深情,美丽的眸中流露出点点盈光。
“轻云。”扔了银枪,及不上去紧紧抱住他,“能见到你真好。”
两人相拥许久。相逢的喜悦暂时冲淡了那些悲伤,周遭的气氛再也不那么凝重。但一向敏感的纳兰若也察觉到沐轻云此刻太过于虚弱,脸色苍白无血,显得十分疲惫。她拦腰将他抱起,缓步往营帐走去,轻轻将他放在床榻上后,“你怎么了?” 
但很快她又想到轩辕铭的挑战书上说起的那个孩子,开始她以为是玉瑾,此刻见到沐轻云,她突然想到,也许那个孩子是玉暖,因为生产,所以沐轻云才会如此虚弱。想到这里,她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玉暖的话,才出生没几天,还那么小,落在轩辕铭手里,会怎么样?她无法去想象那种情景,可脑海却一下一下跳出很多血腥的画面来,她突然变得烦躁不安,紧紧地握着沐轻云的手,颤抖着问:“玉暖在哪里?”
沐轻云原本还喜悦的眼神渐渐变暗,失魂落魄般低垂下眼眸,流下泪来,“对不起,玉暖去了。”对不起,他没能保护她们的孩子,玉暖被轩辕铭的人带走了,罗文赶到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孩子的下落,为了不让她去冒险,他不得不骗她,所以,对不起,对不起。
“去了?我不明白。”
沐轻云看着她,记忆中这个人总是睿智,冷静,可现在的她却带着焦急和慌乱。他低下头,看着她那双原本细腻如今布满厚茧的手,这些年她一定十分严苛地要求自己吧。“当时,我被人绑架,在来琼州的路上,我趁她们不注意逃了出来,一路逃,一路跑,不敢停留,害怕得不行,最后晕倒在树林里。虽然被人所救,但是孩子却,却胎死腹中。所以,”他抬起头哀求道,“你不要去好不好?玉暖已经死了,那个孩子根本不是玉暖,你不要去,求你,别再丢下我一个人。”
纳兰若呼吸凝滞,一瞬间怔怔地看着沐轻云,似乎不明白怎么会这样。不久前,她还在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甚至想好了要教她武功,教她读书认字,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从幼儿一步步成长为妙龄少女,为何突然间,就没了呢?
“不可能。”她大声地否定,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沐轻云惊恐地看着纳兰若,犹带了浓浓的悲伤。可纳兰若从慌乱一下子变得冷漠,蓦然站起来,轻轻推开了沐轻云伸过来安慰的手,她面无表情,眼中除了冷漠,便是一种令人惧怕的森冷,她说,“我没想到,你竟会骗我。”
她转身往外走,沐轻云惊慌失措,慌乱地从床榻上翻身下来,跌跌撞撞追上去,抱住她的双腿,泣泪涟涟,“我求你,求你不要去好不好?”
“那也是你的孩子!”她怒吼,眼中迸射出杀人的目光。
沐轻云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他尖锐地声音,显得那么无助和卑微,“我知道,我知道那是我的孩子,可我没有办法,我不能看着你出事,哪怕是为了她,我也不能,你要是出了事,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啊!”
纳兰若站在那里,看着他痛哭流涕,她同样觉得悲伤,这种悲伤让她浑身充满了无力感和莫大的凄凉之感。她突然明白了沐轻云此刻该是多么的哀恸,在女儿和妻子之间作出艰难的选择,让他放弃自己的亲生女儿,用性命去保护的人,他该多么的痛心疾首,多么的撕心裂肺,可他还是下了决心。“你不相信我?”
他跪在地上,满脸悲痛地摇头,“不,我相信你,但我不能拿你的生命做赌注,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危险我也不敢。”
太阳从山头跳出来,红色的光芒打在两人身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烟霞,寂静的山林中,冷清的风轻轻拂动。纳兰若望着那个痛苦的人,心脏一阵一阵的抽动,似是有一只手在抓一般。两人难舍难分的相吻,唇齿相依,眼角流下晶莹的泪水,滑落进尘土,辗转为泥,她紧紧地抱着他,深深地吻着,恨不得将他揉进身体,融为一体。她从不知道,爱可以让人这么痛苦,这么无望。
人的感情能维持多久?五年,十年,也许更久,又或者只是一天,一时,一分。
在她失去的记忆里,她是个孤儿,生活在黑暗中,为人工具,杀人谋取暴利。感情,对于她来说,是毫无意义的东西,甚至还会致命。
重生后,她拥有了朋友,爱人,孩子,她们关心她,安慰她,在任何时候,都会考虑她的感受。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她想一直保留这种感觉,守护这些身边关心她的人。
她低头温柔地看着沐轻云,在心中默默地说着“对不起”,这是她和轩辕铭的恩怨,更何况还牵连了蒋炜。这件事总要有个了结,她也不想看到他再受到任何伤害。
沐轻云突然瘫软在她怀里,她静静地抱着他,面上的泪痕早已风干,取而代之的依旧是冷漠,她将沐轻云抱进营帐,放在床上,在他轻轻落下一个吻,便转身出了营帐,手指放在嘴唇边,轻轻一吹,远处便传来马蹄声,那是她的坐骑鸿雪。
她翻身上马,回头对门口的罗文,淡淡说道:“替我照顾好他。”说完,人便脱弓的箭飞驰而去,很快消失在飞扬的尘土中。
罗文想,这个人的背影永远那么孤寂。她每次都能冷静的做决定,坚定不移的按照计划一步步走,从未因为别人而改变过,这也是自己最佩服她的地方。
纳兰若离开没有多久,叶清辰便出现在她的营帐内,此时的沐轻云还在昏睡当中,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他在睡梦中,还是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好似再为某个人默默哭泣。
叶清辰坐在旁边,轻轻地叹了口气,手指抚上他的额头、脸颊,最后停在他落泪的双眼上,明明那么明艳动人的眼如今却染满了愁思,明明笑颜如花的人如今却满是离愁别绪,曾几何时,她想将这美丽据为己有,可最后还是输给了那个人。
现在呢?
她苦笑着摇头,她已经没有机会了,她身边已经有了惠晔,发誓要照顾他一生一世,永不离弃。
“轻云,好好活下去,即便她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叶清辰在心里默默地祈愿,收回手,转身走了出去。
她一出去便看见叶流苏等在外面,二人站在渐渐升起的阳光中,默然相视,心照不宣的都未开口。
琉璃宫三十二卫已经出动,剩下的事情就只有等待。叶流苏还记得,纳兰若走时,说得最后一个命令,“如果我不幸丧生,你一定要妥善安排好沐轻云和玉瑾,绝不能让他们发生任何不幸。”
“你瞧我也是重信守诺之人,留在这里照顾她的夫郎和孩子,也算是尽忠了。”叶流苏扯动嘴角,流露出一抹苦笑,琉璃宫三十二卫都是她多年来苦心经营,费了多少心思,却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折损大半,最终也没能避免悲剧的发生。
叶清辰低头,看着手中已经断裂的发簪,喃喃自语,“晓来忆经年,梦影残断,鸿雁南飞人独去,惶惶凄凄,漓漓凛凛,千里东风一梦遥,久来寒香寄冬雪……”
叶流苏诧异地看了一眼她,马上,她的身体犹如大雁一般直飞向云霄,一声闷哼,从高空坠落一物,飞尘扬起,叶清辰只看一眼,便迅速退至大帐跟前,大喝一声,周围一下子涌上来大批黑衣人将营帐团团围住,在外围,更有大批士兵持刀警戒,罗文站在中间,目光冰冷,寒芒毕露。
顿时,另一批黑衣人从四周突然出现,天空中,地下,树上,到处都是黑衣人,她们不顾一切,朝着营帐方向奋力厮杀,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罗文沉着脸望着不断靠近的黑衣人,这就是你说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轩辕铭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为了杀一个沐轻云,就要拼个玉石俱焚,这样的轩辕铭真是令人后怕!
原本守在内围的黑衣玉面人突然从里面跳出,正面与前来刺杀的黑衣人纠缠起来,双方出招都以快、准、狠为主,互不相让,手不留情,倒下的人越来越多,鲜血肆意横流,将原本灰色的土壤染成一片鲜红。
叶清辰默默站在罗文旁边,看着混战的人群,不由望向天际,在更远的地方,又面临着怎样惨烈的厮杀,她还能回来吗?此刻,叶清辰心中渐渐升起强烈的不安,那种浓烈的惧怕紧紧地锁住心脏,令人难以忍受。
此刻,惨烈的厮杀还在继续。罗文却觉得时间似乎过了亿万年,漫长得让人心胆俱裂,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受,以前上阵杀敌,她从未手软,可现在,她发现自己快要举不起刀来,也唯有此刻,她才能体会纳兰若只身赴会,却将大批人马留在这里时的坚决,比起那里,纳兰若更想万无一失的保护营帐里这个人的安危,哪怕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轩辕铭到底为什么这么恨她?”罗文不可置信地低声问道。她记得沐轻云被抓,那个孩子失踪,后来她一路追查,终于找到了沐轻云。而沐轻云却像傻了一般,呆呆地茫然而无措,痛哭不止。轩辕铭分明已经放了沐轻云,如今又来刺杀,是为了什么?
叶清辰漠然扫过不远处的厮杀,淡淡道:“不是恨,而是求而不得的不甘心。”她看向罗文,“轩辕铭爱纳兰若,爱而无果,求而不得,终成孽缘。”





、【千里东风一梦遥 柒】


苏流锦和林清一道站在城门上,看着纳兰若骑着她的坐骑鸿雪走向燕国军营。燕国驻扎的营寨前,正有一人如纳兰若一般,骑马,慢慢走来。黑压压的人群为背景,那人眼神是冷漠的,面容是肃静,双手紧紧握着缰绳,直直的望着前方,一动不动。
纳兰若和那人两两相望。
前日,他才知道,这个人是他的妹妹,同父异母。然后,那么多片断不受控制的在脑海里徘徊。
五年前的突然到访,苏流锦的出现,每场战事开始前的消息传递,整个江湖闻之眼红的琉璃宫也只为他一人处处例外,那么多次,原来她已经在他身边守候了那么长时间,而他却一无所觉。
他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远处那个渐渐近了的身影,如今,如今他要用她的命换得自己的生,他却说不出一个“不”字。一只手悄然抚摸腹部,若是以前,他定是会义正言辞的拒绝,即便是死,他也需马革裹尸,埋尸沙场,可如今,他做不到。有一个人他不想再欠一次。
蒋炜闭上眼睛,再睁眼,满是坚毅。他与她迎面视线相遇,错身而过。
纳兰若点点头,扬起马鞭狠狠地甩在蒋炜的马屁股上,看着蒋炜被马带着飞奔向西阳城大门。回身,整装待发的弓箭手布好了阵,随时都能夺了她的命。可她知道,那个被誉为神一样的男人,与荟秧城段王齐名的战神七皇子轩辕铭,不会让她死,至少现在还不会。
轩辕铭冷笑,缓缓抬手,列阵整齐的军人肃然收箭,侧身让出一条道,纳兰若从人群昂首走过,□冷静,如轩辕铭一般,散发出迫人的威压。轩辕铭启唇,“纳兰若,我们又相遇了。这一次,我一定会赢你。”
“我看着。”纳兰若说,眼神冷漠。在她身后是巍巍高耸的城楼,城楼之上,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她融在这景中,像个天生的王者,不可一世的自信,和威慑万物的傲然。

燕国败北已成事实。
燕国女皇派段王爷前来战场准备议和,只是轩辕铭坚辞不受,强令手下将段霭个软禁起来。这日,段霭听说轩辕铭将睿亲王当做人质关了起来,就气冲冲找过来,两人又一次大吵了起来。
一言不合下,段霭冲上去一把抓住轩辕铭的衣领,勒得轩辕铭喘不过起来,直到他脸色涨红,这才松了手,“本王警告你,纳兰若不是那么好惹的,她随时都可能跳起来咬断你的脖子,你最好尽快把她处理了。”说罢,段霭甩门而出,仿佛与轩辕铭再多待一秒钟都让人无法忍受。
直至走到很远,她才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深呼一口气,转眼便看见纳兰若站在不远处,优哉游哉的望过来,一下子气结,这人在这里还真是自由的很,走哪都能看见。
“没办法你们的主帅实在太自信了。”言外之意不言而喻。段霭再次气结,冷眼扫了一眼纳兰若,“你等在这里,就想说这些?”
“没有。我就是想让段王爷替在下对轩辕铭问一声,他打算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哼,”段霭象征性的摆弄了下衣袖,冷笑,“要问,你自己去问好了。不过,我真的很好奇,睿亲王你什么时候和他相识的,以至于他这么念念不忘?而且他那神经质的样子,简直让人向往了难以忘记,属于那种半夜睡觉都会被吓醒的类型,你倒好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纳兰若语塞,她真的不想认识这么一号人。
一看纳兰若的表情,段霭心情马上就好了很多。“算了,这跟我没关系。不过我好心提醒你,轩辕铭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所以,别去试探他的底线,那绝对是你不能承受的。”
距离段霭离开也不过几日光景,情势就急转直下。墨玉杰挂帅出征,也不知用的什么法子,短短几日,被燕军占领的城池一一被夺了回去。而轩辕铭则被再次围困在了西阳城外的大峡谷。
连日来的胜利让一度低迷的士气受到鼓舞,举国上下都翘首以待,等待更大胜利的降临。而在琼州外峡谷正是最后决战的战场。墨玉杰在后,林清在前,更有数万士兵严阵以待,只等着最后决战号角吹响。
苏流锦站在城楼之上,举目四望,一眼便看见远处的营地中燃起的炊烟。眼睛微微眯起,透着一股危险。林清意味不明的笑着,“小苏,你看大好形势,只等着明日决战哦。”
苏流锦瞥了眼笑面虎林清,从城楼往下走,一排排巡逻的士兵从她身边走过。林清抬眼望了眼远处,眼中的光彩一瞬即逝,转身跟上苏流锦。“对面的是墨玉杰?”
“是。别看我,这是你那位老主子安排的。哎呀……”身后是林清夸张的叫喊声,迎面是叶流苏和叶清辰微微担忧的目光,苏流锦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疯狂的轩辕铭还会做什么。然而,她又感到无比的轻松,等过了明天,五年前的错误也就有了终结。
“锦。”
“苏。”
两人相看一眼,彼此都明白各自眼中的意味。只是每个人都料到了开始,却没料到结局。

纳兰若醒来的时候,帐内已点燃了烛火,她有些茫然地向四周望了望,这不是她住的营帐。转眼她便看见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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