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烟漫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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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烟漫草-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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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来忆经年 肆】


熙攘的街道依旧热闹吵嚷,华灯初上,阵阵欢笑声从街道上传来。纳兰若坐在窗口,仰头猛灌下一杯酒,微微有些醉意地眼眸向外探去。
“我以前会怎么做?”自从惠晔回来后闭门不见,她从流苏这里大概知道的事情原委后,就一直喝酒,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叶流苏静静地看着她,眸光一暗,定定地说,“找出幕后之人,为夏侯公子报仇。”
“呵呵……”纳兰若大笑几声,“这确实像我!”她笑得张狂而寂寞,叶流苏微微侧过身,不知道自己隐瞒叶清辰算不算是对的。纳兰若突然止住笑,“然后呢?”
“婚期不变。”叶流苏答,声音里透着一股坚定。
纳兰若盯着阴影中的人,勾起唇角,“苏,你真了解我。”她望向窗外,灯火摇曳,喧闹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只有更远之处,依旧灯红酒绿。“剩下的就交给你,不管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幕后之人必须给我揪出来。”
“是。”
叶流苏低下头,五年前的事她记忆犹新,历历在目。那三个淫贼的死状她从未忘记过,但她知道纳兰若并没有做错,为保护自己所爱之人无所不用其极,这是人之常情。
纳兰若转眼看向窗外繁华的街市,纵身掠去。
再抬头面前空无一人,叶流苏起身望向窗外,灯火摇曳,仿若天上的星辰,她知道王爷是去看夏侯惠晔了。自从夏侯惠晔闭门不见后,王爷每夜都要偷偷看一眼才能入睡。她只能在心里默默一叹,但愿夏侯惠晔不是另一个沐轻云,不然王爷就太……可怜了。
冬日的冷风飕飕的吹过,纳兰若坐在屋顶上,一口接一口的喝酒。屋内灯火通明,小厮歪歪扭扭地趴在桌边打瞌睡。屋外院子里寂静一片,只有夜风吹过的声音。纳兰若扬手将酒坛子扔出院外,利落地从屋顶跳至院中,推门而入。她走至床侧,微微叹口气,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給他盖严,然后,默默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侧身睡着的夏侯惠晔。
她想起那年从军营休假回来,第一次遇到他,他丢了钱袋,缠着她不放手,硬说是她偷了他的钱袋,当时她只觉他蛮横不讲理,被他缠得无法,又不能真的动手,只好将那偷儿抓住,找回了他的钱袋了事。那一刻,他笑得心虚,定要请她吃饭赔罪。然后,她经常遇见偷跑出来玩的他,他时而张狂,时而蛮横,时而调皮,时而耍赖……他有那么多面,无论哪一面都让人觉得有趣。
他像个活宝,率性、张扬,如阳光般肆意嚣张,嚣张得让人忍不住靠近,然后,就再也离不开。想想那年他才有十七岁吧,今年该是十九了,时间如白驹苍苟,转瞬即逝。
“惠晔,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你相信我,我便义无反顾,这也是我对你的承诺。我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你需要安静地想一想,我已将婚期延后一个月,等你想明白了,高高兴兴嫁给我。我等你。”
说罢,纳兰若起身走出房间,立在院子里,夜半酒气上头,倒真有了几分醉意。可她没有离开,屋内传来呜呜咽咽地啜泣声,她惆怅莫名,转身想进去看看,终是止步,停在门口不再靠近。
夏侯惠晔蒙着被子默默流泪,他知道她一直在,每天都在,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她越是对他好,他便越是无地自容。叶清辰说的对,不管发生了什么,纳兰若绝不会抛弃他。可他心中永远会记得自己是如何□地投怀送抱,如何在她人身下承欢。就这一点,他就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天空中密布阴沉沉的乌云,黑压压一片让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错觉。这样阴沉的天气一直持续了几日。人不免都有些烦躁。
叶流苏狠狠地瞪了眼门口那个纤弱的身影,手中的茶杯握得咯吱作响,让人觉得它随时都会寿终正寝。“额,这个,嗯……”
“□堵住了?”叶流苏白眼瞪过来,总管连连直呼冤枉,她实在不知道这位应该怎么称呼,“他跪了有五六个时辰了,您看怎么处理?”
叶流苏霍然起身,几步走到跪得笔直的人跟前,居高临下地问,“你究竟想干什么?”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去禹城,会去接他回来,她告诉自己是为了念儿,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男子俯身,低下头,“我要去照顾公子。”
“我说过,这事不可能。他身边有的是人照顾,用不着你。你给我安心待在这儿。”
“我要去照顾公子。”
“为了他,你连念儿都不管了吗?”叶流苏问。
男子抬头,只是一眼,便又低下了头,依然坚定地说道,“我要去照顾公子。”
叶流苏的手下意识里紧紧攥住,指尖触到掌心,一阵刺痛,她狠了狠心,面无表情地说道,“不可能。”一字一顿,饱含沉重的痛苦。
男子默默流泪,一只手紧紧抓住她裤脚,不让她走开,“是我。”叶流苏顿了一下,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然他又继续说道,满脸的痛苦,任泪水肆流,“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与公子没有任何关系。是我以公子的名义留下此生再不相见的字条,是我撒谎骗公子说王爷另结新欢,是我……”
叶流苏咬牙切齿,抓住他的双肩,愤怒的目光仿若燃烧的火焰顷刻便可吞尽一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痛苦的闭上眼,两行泪痕犹在,“我知道,可这是我造的孽,我不想再连累公子。”说到这里,他又睁开眼,不再犹豫,“当年所有的东西都是我弄得假象。公子从未想过离开,是我欺骗了他,是我害怕你们会找来,所以模仿公子的笔迹留下字条,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为什么?”松开手,她只觉心力交瘁。
“因为你。”
“因为我?”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做过。
“因为你冷血无情,因为你见死不救,因为你毁了我的清白,可我更恨我自己,明知道你不可靠,明知道不能希冀,却还是止不住的希望你哪日能想起我,可你给了我什么。不怪你,是我自己求来的,是我犯贱让你糟蹋,不怪任何人只怪我自己。我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了念儿。为了留住念儿,不管用什么方式我都愿意。”青枫跪在地上,面上的泪痕已被风吹干,他没有再哭,只是越发的平静。
“自幼时我就跟在公子身边,与公子同学习,诗书礼乐,我虽不像公子那般惊才艳绝,却也略通一二,我的字是公子手把手教授,写出来与公子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讨厌我,甚至还有些恨我,所以你故意捉弄我,在你面前,我从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可是,老天偏偏让我有了念儿,我就想就算没有你,我还有念儿,只要念儿在我身边,我走到哪里,不管遇到什么困境,我都会一往无前。王爷走后,送来的第一封信是我藏了起来。公子心神不宁,难以安寝,恶梦缠身。我日日与之相伴,怎会不知公子怕什么。我想找个地方安静地把念儿生下来,可我从未离开过公子,我想王爷对公子必然不是真心的,所以……”
“所以你就撒了谎,伪造留言,让沐公子带你走了?”
“是啊。你们都是聪明人,我一说你就猜到了。”青枫有些自嘲地苦笑起来。又何止是这么简单?当年他年轻气盛,觉得叶流苏辜负了自己,心怀怨恨,看到王爷与莫公子情愫暗生,莫公子月夜表白,王爷游移不定,自己便觉得王爷最终也会负了公子,所以他一意孤行,欺骗了公子,让公子悲愤之余,与他一起远走他乡。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说出来?你后悔了?”叶流苏神色复杂地看着青枫,问道。
散乱的发丝在风中飞舞,青枫站起身来,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跌倒一般,慢慢地往外走。“是啊,我后悔了。公子因为我的私欲受了那么多的伤害,被你们误解,被你们责难,他从未怪过我。为了我,他腹中胎儿差点流产,为了我,他放弃尊严,周旋在那些不怀好意的商人之间……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如今,我也该做些什么了。”
叶流苏蓦地一惊,连忙上去拉住青枫,她虽然也震惊,虽然一时也无法接受,可是她还很清醒,无论错在谁身上,如今都不是个好时机。“你放开我。”青枫推开叶流苏,就要往外跑,叶流苏忙伸手,从后面将他抱住,紧紧地将他揽入怀中,急急说道,“现在还不行,就算你说出来,王爷也不会相信的。你难道忘了,王爷她根本就不记得你们。”
“不记得又怎样?只要我告诉她,她总会怀疑,总会去查,总会去问,最后,她一定会想起来的。”
“想起来又能怎样?你以为王爷现在还会在乎你家公子?如今她喜欢的人是夏侯惠晔,不是沐轻云。她是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夏侯惠晔的,如果有,她也只会毫不留情的抹杀掉他的存在。”
“不会的,不会的。”
“不信,你可以去试试。”叶流苏一把推开青枫,青枫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甩了甩发痛的手腕,暗道他手劲倒是不小。当下也不再看青枫,头也不回的离开。总管紧随其后。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青枫一个默默地流泪。
“这样好吗?”总管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眼院子里的那人,小声问道。
“找两个人守在门口,任何人不许进去。”
叶流苏出了府,骑上马,一路飞奔。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凭着本能。当马停在和安堂门口的时候,她还愣了好一会儿,才翻身下马,走了进去。里面的伙计大多都认识她,见她进来,不用问,便领了她转至后院。
此时,天空越加的阴沉。叶清辰正在挑拣药材,将已经晒好的药材收敛进库房。叶流苏站在院门口,有些怔愣。她看向叶清辰,走过去。叶清辰并不理睬她,径自忙自己的事情。“我知道你看不惯我,这都无所谓。不过,今日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王爷暂时不知,不代表永远不知。你最好趁早离开。”
叶清辰手上不停,这她一早就料到了,那件事搁谁身上谁都不会接受,更何况是纳兰若这种独占欲如此强的人,当年她多和沐轻云说句话,都惹得纳兰若不快。唉,她叹口气,“我不能走。”
“哼,你怕是舍不得沐轻云吧。舍不得就把人带上一起走,反正王爷对他没兴趣,对玉瑾也没兴趣,医治方法你都清楚,光凭这一点,沐轻云就一定会跟你走。”叶流苏不屑地耸耸肩,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走吧,都走吧,最好再也不要出现。
叶清辰转身狐疑地盯着她看,盯了一会儿,也未有任何头绪,便又继续忙自己的,“说吧,到底想干什么?别告诉是打算成全我和沐公子,你不是这种人。”
“哼,那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叶流苏依旧是那副冷冰冰中带着嘲讽的表情,看着十分欠揍。
“五年前,纳兰若身负重伤,你说是被仇人所害,我想怕不是如此。那些伤口的确是只有恨之入骨的人才会做到,可其中有些伤除非受害者不曾反抗,不然是无法造成的。”当年的伤皆是经她手医治,每一道伤口她都记得清楚,所以,才会想到其中存在疑点。
“哼。”又是一声冷哼。
“当年的事我不想过问,我只想问一句,这次的可是同一人所为?”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叶流苏,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变化。
叶流苏收起冷笑,望向阴沉的天际,“中州将有一场血雨腥风,我没有足够的精力分神去照顾你们,让你们走,只是不想被你们拖累。若你不听劝,那我多说无益。”
“那就是同一人了。”叶清辰肯定的说,回头将手里的东西都扔下,想想,又不觉低低地问一句,“夏侯公子……他可好?”
“要不要喝一杯?”叶流苏避开了她的问题,好与不好这样的答案其实都不是她所想知道的。
然后,两人就坐在了酒馆。
酒馆今日的生意并不好,故而,小二姐非常有空闲的不时投来几眼好奇的目光。可这二人都是闷头葫芦,自来之后,除了喝酒,什么话都没有说,让人好生无聊。
二人默默无语,闷头喝酒,直到月上柳梢,才散去。
深夜,月色如水。
叶流苏坐在屋顶,漆黑的夜幕中,只有那轮弦月让人越加清醒起来。向下看去,院子里的那人还坐在地上,不知道是在哭,还是睡着了,安静得令人心疼,她还记得那时候,他胆子小,又怕黑,每天,呵呵,她嘴角勾笑,天一黑就连门也不敢出,在寻找王爷的那段日子里,她走一步,他便跟一步,从不多言,她让他在原地等,他就会一直等,一直等,纵然明知道她是打算丢下他,他还是会等在原地,傻乎乎的让人心疼。她就那样莫名奇妙的回去,也象现在这样,看着他呆呆地蹲坐在地上,从黑夜到白昼,直到她去叫他,才发现他原来只是睡着了。
呵呵,她又不禁笑了起来。怕黑的他晚上为了不让自己起夜,就不喝水,有一次白日水喝多了,就强忍着,翻来覆去,害得她也不得安睡,问了半天,他才满脸涨红说他尿急。于是,她不得不陪他去茅房。
然后,她扯出一个难看的苦笑。她强迫他,威胁他,让他每日担心会被抛弃,可她知道,他曾经很努力很努力的想相信她。可还在自己纠结,懊恼,对自己喜欢上这么一个像兔子一样软弱的人时,他已经失去了期望的勇气,用他最决绝的方式断了她所有念头。
她从屋顶跳下去,走到青枫面前。本以为他哭累了,已经睡着,可走到跟前,才发现他十分清醒。至少从她看到他的眼睛时,只有这样的感觉。
青枫有些疲惫地起身,因为时间过长,双脚麻木,刚刚起身,身体便晃了几下,好不容易稳住身体,站起来。再没有心思去猜眼前这人的想法,默默行礼,转身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往外走。
叶流苏被青枫那过于沧桑和空渺的眼神震得愣了一下,看着那抹身影越走越远,她还无法回过神来。记忆中那个总是动不动就眼泪汪汪的人去哪里了呢?她不禁问道。
“想不想知道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晓来忆经年 伍】


天空中,有翱翔的烈鸟在捕食。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回头,身后五步远,停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匹,马儿低着头,喷出的热气吹得地上的叶儿打着卷儿。马上坐着一男子,魅惑妖娆中,流露出冷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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