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星归觐九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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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星归觐九重天-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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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刚走出继晷殿,就好像重见光明一样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也不顾身边的凌晏尴尬扭曲的表情。
“星相,你如今贵为当朝三品清望官,如此不雅的举动还是少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来吧?”

皇帝与几位近臣的谈话的最后,皇帝用极其平常的语气说出了一个决定:星荀因为定策有功,迁为中书令,成为了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宰相。

星荀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膀,轻松地笑问,“凌相一天到晚端着个架子,就不累吗?”
皇帝为自己选定宰相的方法,与在他之前的所有皇帝一样,在其中一位姓星的时候,另外一位,一定姓凌。仿佛这个朝廷,只有江南星氏才配与剑南凌氏共事,也只有剑南凌氏才能与江南星氏匹敌。

凌晏白了他一眼,看他在阳光下雪白得刺眼的面容,叹道,“没有想到,你居然以一桩令世人唏嘘的婚姻来换取自己留在她的身边。”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星荀笑道,“我是聪明人。”
凌晏皱眉,负手望着继晷殿前平坦的扩地,说,“可惜有些人,就是想不明白。他始终不明白,眼高于顶的一片痴心反而会让自己离梦想越来越远。”
“那是因为,他的梦想和我们的有诸多不同吧。”

面对凌晏的错愕,星荀浅浅一笑,问,“你们怎么会回来得那么快?我以为,有江宛筠的阻挠,你们回到京城的时间起码要晚上三四天。”
凌晏想到其中的阻隔,只能叹气摇头,把他们回程路上关于皇后所为的谈论以及谋朝的商议一一告诉了星荀,最后,他说到了一直是宋湛心腹的江宛筠。

“若是她能够阻止江宛筠离开京城传递信息,今日朝堂之上恐怕也不会落得那样孤立无援的下场。先帝的旧臣不帮她,我们……也不好说话。”
“你担心她?”星荀故意表现得很惊讶。
凌晏沉声道,“自然。”
星荀笑了笑,说,“如果你刚才告诉我的没有一句疏漏,我便知道为什么你们会这么快回来了。我也知道,圣上一定会放过她。”
凌晏眸光一闪,“为何?”

他转身看着背后肃穆得仿若洗尽铅华的继晷殿,若有所思地说,“因为他早就知道祭泽不可深信,他是为了救她才回来的。只可惜,被我先行一步。”
“什么?”凌晏讶然。
星荀无可奈何地摇头,苦笑道,“帝王家的人,表达爱意的方式真的总是很隐晦呢。”

鸳鸯瓦上结着的霜越来越重,宋湛望着空中的皓月,月华将霜瓦照得雪亮,将整座皇宫照得雪亮。
他一直都没有离开继晷殿,远眺着街北宫阙,至清至深的眼眸如同月光一般冰冷。

“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星相和凌相的面说?”他语带轻松,仿佛有些许为自己登基而高兴的心绪。
“陛下,今日朝堂之上,凌后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宋溢认真而镇定地说,“虽然祭泽行刺时韩王不幸薨了,但臣听说,祭泽行刺之时她为了救韩王险些殒命——凌后现在身上的伤就是当时所致。凌后有意隐瞒先帝登遐一事,却让韩王去往永乾宫,这是何用意,昭如日月。一切应当真如江尚宫所言,凌后召陛下入宫是要暗杀陛下以绝后患。”
宋湛嘴角提起一个苦笑,但在他转身回来时已经消失不见,“可是,她并没有将先帝遗诏拿出来,不是吗?”

宋溢眼见皇帝有要姑息凌后的意思,立即又说,“今日情形,分明大势已定,她如果真的拿出先帝遗诏,恐怕也是回天无力,最后落得与常德妃一样的下场。凌后是个识时务的人,她自然不可能这么做,可是凌相和星相与她的关系,谁人不知?陛下既然已经让凌、星二人分统门下、中书二省,那么他们就只需要一个领导者就够了,那便是陛下您!”
他坐回游龙画屏前若有所思了片刻,又说,“她一个弱质女流,何以为惧呢?”
“陛下万万不可这么想,娄、常二氏在凌后册封之初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又如何呢?此女看似安贫,实为忍辱,就连先帝的意志都能为之所左右,断不可小觑啊!”

宋溢忧心忡忡地看着这位刚刚登上皇位的弟弟,想到白天的情形,自从凌后出现在朝堂之上以后,他就是一言不发。若不是他逼迫凌后交出玉玺,一力促成他登基,还不知道事情会演化到什么地步!
眼看大仁大义说不动他,宋溢心思电转,转而说道,“凌后今日虽然迫于无奈奉陛下为君主,但内心恐怕并不妥协,凌氏韬晦,天下何人不闻?她一心向着先帝,若身体康复,会不会阻挠陛下您的决定,就很难说了。陛下今天想必也看得清楚,她手上带着的那根五彩丝绳,不就是女子许嫁时戴在头上的缨穗吗?那是她与先帝的定情之物,陛下与先帝,孰重孰轻,她的心恐怕早若磐石不可转移了。”

那根缨穗……
今天他的确看得清清楚楚,就在她将玉玺举至齐眉时,鲛绡丧服的广袖滑至臂间。
那五彩缨穗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绕了三圈,鲜艳的颜色衬得她如白雪一般冰洁的肤色更加苍白。
宋湛猜想,那个时候朝堂之上一定有许多人为她的孤立无助而暗自唏嘘不已。

他记不太清楚当时自己是什么心情了,似乎,有一瞬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冻结起来了吧。可是那一瞬间太短暂,让他怀疑是否存在过。
后来他便接过了她奉上的玉玺,听她用他最熟悉同时也是最陌生的声音说“吾皇万岁”,后来在满朝文武跪地称臣的时候,宋湛看她倒下,懦弱得不可言喻。
但她手上的那根缨穗,仍旧触目惊心。

曾经有人提醒过他,她会成为他的阻碍,但他当时回答,她对他来说并无用处。
如今,她仍旧对他毫无用处,可是,却极有可能会成为他的阻碍。

宋溢看着皇帝拧眉,认为他已经拿定了主意,但又知道凌后是他的表妹,加上两人在鬼戎时候发生的事情他不得而知,故而不敢贸然开口为他作出决定。
“陛下是否要为凌后换一位好一些的御医?”宋溢沉声问。
他垂眸,放在左侧的火盆照得他冷肃的面容一边暗、一边明,似乎是要敷衍过去,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了抚眉心,若有所思地说道,“任其生死吧。”

任其生死?表面上看起来好像不管不顾,但是一旦不去管,有凌晏和星荀那两个在,她岂会死?
分明就是要留着她这后患。

在南境的时候,他做事果决,从来不曾拖泥带水,但是为何回到凛都之后,他却为了一个女人这样犹豫再三?不过是先帝留下来的寡妇,就算留在身边又有何用?难道还能占为己有吗?
宋溢为皇帝此时的犹豫不决感到满腔愤恨,星荀在先帝登遐之后的这一个月里,一直以先帝的名义发布昭告,还不是凌珊的意思?可见她是个一旦握有权力就有本事胆大妄为的人,这样的人,岂能留?

宋溢闻言敛眉沉吟一阵,唯有起身告退。
退出继晷殿,他正好见到了在殿外准备面圣的江宛筠。二人目光交汇之时,都同时垂眸看向了脚下的路。
江宛筠欠身向他行了一个礼,侧步退到了一旁让开本就宽敞的道路。
他眼风扫了她一眼,在经过她身边时,将一段只有手指长短粗细的细竹放到了她正好摊开的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写了个总结:关于宋于晞和凌珊最近一直在构思安排小湛童鞋的后宫,感兴趣的可以猜想有谁了……基本上主要人员都曾经提到过……




95

95、第九十四回 太后·凌 。。。 
 
 

凌珊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仍然留在宣坤宫中。
她坐起来,望着周遭并无改变的一切,不由得黯然神伤。
宫娥进来伺候她梳洗,尚宫也进来侍奉。

她摆弄着妆奁旁依次排开的胭脂水粉,从葵花纹双鸾纹镜中看到了江宛筠的身影,意味深长地笑笑,说,“还以为江尚宫已经看不上我这个先帝的皇后了呢?”
江宛筠面色一红,低下了头,恭谨地说道,“皇上让奴婢继续服侍娘娘。”

凌珊呵了一声,半是无奈半是讥讽地摇了摇头。
宋沛羽看现下气氛尴尬,心中暗叹,上前启禀道,“星相从南面来,想要拜见娘娘。”
“星相?”凌珊吃惊地抬起眼睛。
宋沛羽知道她是误会了,回头与江宛筠相视一笑,对她说,“是星荀星大人。”
凌珊怔了怔,低下头婆娑了一阵手腕上的丝绳,低声说,“让他进来吧。”

星荀一直等在她的读书之处,和以往一样。
在她走出来的时候,他看到她梳着丧髻,一身鲛绡丧服,白衣胜雪,就好像他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
于是,他对她笑了笑,喊了一声,“姨母。”

没有料到他会这样唤她,凌珊讶然,眨了眨眼微笑道,“恭喜荀儿高升了。”
他白色外袍的底下穿着面圣的朝服,如今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可他还是轻轻松松地耸了耸肩膀,好像并不为这样的身份感到尴尬和不适应,自然而然地在他最常坐的那个席位上坐下来,托着腮问在画屏前坐下来的凌珊,“身体可好些了?”
凌珊也不瞒他,憾然笑道,“我还没有受过那么重的伤,怕是要养一阵子了。”
“御医还是原来那位吗?”
看出他好像有些在意,凌珊微笑摇头,“是那位被贬到太医署的周太医。”
星荀顿时松了一口气,对给他们端上茶来的宋沛羽微笑感谢。

“我刚刚从继晷殿过来,皇上的意思,是要尊你为皇太后,去微明宫养伤。”他呷了一口茶,说道。
凌珊愕然,苦笑道,“我并没有为先帝育有子嗣,又不是他的生母,岂能居此高位?你去和他说一说,让我去鸿陵为先帝守陵吧。”
偏殿传来了一阵杯碟落地的碎响,二人循声望去,好像是正在煮茶的宋沛羽一时失手把茶盏给打翻了。
凌珊与星荀对视了一眼,一起微笑了。

“娘娘若是不弃,可以让微臣的妹妹与娘娘同去,也好服侍娘娘左右。”星荀思忖了片刻之后说。
凌珊知道他到底顾念着星诗若,她不该带上宋沛羽,因为她一直都在等凌晏还朝。星诗若被贬为庶人之后本该去往听涛宫的涣衣房,好在先帝开恩让她来做主。听涛宫尽管是做行宫,但是其冷清,与鸿陵相比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鸿陵反而更方便他们兄妹见面。
她考虑过后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注意,微笑点头,“那么就要委屈星相的妹妹了。”
星荀拱手拜谢。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忽然传话说南面来了人,依皇上的吩咐为皇太后准备了一盅桂花酒。
江宛筠将桂花酒倒给太后,半开玩笑地说道,“陛下真是有孝心,这么快就敬桂花酒了。”

凌珊看着面前香气四溢的醇酒,不知道究竟要用什么表情去应对才好,她捧起酒樽看着酒水中轻轻飘动着的桂花,还有自己被花瓣模糊的面容。

祝她长命百岁吗?
她却是想不到,将玉玺双手奉上的自己,到底还有哪里对他不起。值得他这样的尖酸讽刺。

凌珊忽然抬头看了一眼正在等自己饮下这杯酒的江宛筠。
如果这一杯饮下去,就能回到那年元夕,她不曾遇见后来的那些人,是否……
到底烟花落尽之后只余落寞苍穹,不如在最华美的时候戛然而止。

她饮尽杯中醇酒,转而问星荀,“溯之要去北境的事情,晏儿也不为他说说话吗?”刚才出来之前,尚宫们已经告诉她,剑南凌氏,又出了一位宰相。
“怎么说?狄历都护,十六万兵马任其调配,还不够厚待?这是奖赏,不是惩罚,谁能为他说话?这位皇帝,想得真的太周到,而溯之……”他说到这里,蓦然站起来几步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扶倒在自己怀中,朝着偏殿喊道,“宋尚宫!”

宋沛羽和几个宫娥一直在偏殿中煮茶,不知其中的情况,忽然听到星荀的喊声,急忙疾步走出来,看到倚靠在他怀中昏迷的皇太后,她顿时面如白蜡。
星荀素来清柔的眼睛顿生寒光,他拿起仍然放在几案上的那半壶桂花酒,含怒瞪着紧接着走进殿内的江宛筠,狠狠将手中酒壶摔向了她的脚边。

酒壶重重地摔在地上,“砰”地一声碎落一地,其中的美酒溅湿了江宛筠的裙裾。
“传太医!”

群臣上谥先帝为武,不久天子登遐、吴王继位的消息传遍了盛夏大地,宗子五等以上者都须得回到京城,恭送武帝灵柩前往鸿陵。
但那一天,武帝的正宫皇后并没有能够出现在出殡的队伍中。她因为在逆贼行刺中身受重伤,加上伤心至肝肠寸断,根本不能下榻。满朝文武,没有人对此有一句不满的异议,他们都看到了那一天,她瘦弱的身躯是怎样承受着重重的压力,将玉玺奉给新皇之后倒在了北辰殿上。

她被新皇尊为皇太后之后,仍一直住在宣坤宫。
仿佛并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奇怪,所以,也没有人提起宣坤宫本该是皇后而非是皇太后的寝宫,或许,是人们还没有适应紫微宫易主,他们还自然而然地认为,凌珊仍是六宫之主。
从来,永乾宫里住的就是一国之君,而宣坤宫中住的则是六宫之主,可奇怪的是,这天下至尊的一男一女,却不是一对夫妇。

皇帝最后一次听到太后的消息,就是那天宣坤宫的使者送来太后亲表,称无法为武帝送行。
自那之后,宣坤宫就和永乾宫断绝了联系,皇帝从来不过问年轻的太后过得如何,而太后对这位新皇也漠不关心。
直到腊八节将至,一位宣坤宫的内臣忽然造访了永乾宫。

在翠微堂内,手执书卷的宋湛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跪在面前的李越哲,幽幽地问,“你说什么?”
李越哲抬起头,面对着宋湛冷若寒冰的面容,毫无惧色,恭谨地重复着刚才说过的话,“太后自一个月前就已经昏迷不醒,方才星相突然密令太医署的几位太医为娘娘诊治,看情形,恐怕回天乏术了。”
宋湛将书卷丢下立即朝宣坤宫跑去。

宣坤宫是少有的灯火通明,太医署的太医们原本就面如死灰,看到皇帝到来,顿时脸上更是没了血色,苍白如纸也虚弱如纸,匍匐在地。
皇帝眸色冰冷,将他们扫过一眼之后立即绕过重重画屏往太后的卧榻走去。
就在最后一道山水娟绣屛前,有一个人忽然出现,他琥珀一般的眼睛冷淡地看着满面焦虑的皇帝,挡住了他的去路。

宋湛含怒瞪着他,冷然道,“星相是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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