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星归觐九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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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星归觐九重天-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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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春天,枝头的嫩叶迟迟不发,显得如此漫长难捱。

凌珊的脸被|干燥的冷风吹着,冷得发红。她也知道那些谣言不是无中生有,说她是心虚也好,无惧也好,她还是决定来烛龙寺斋戒了,省得又被人抓住什么把柄,弄得空穴来风。
“我先回宫了。有什么需要的,就和寺里的僧人说,玄宁之前都交代过了,忘了什么要回去取,叫尔琴回去拿便是。”
凌珊谢过了星荀,目送他离开。

走进了天王殿,望着佛祖肃穆慈祥的面容,凌珊心里却有无数思绪萦绕无法解开,来到了佛前也没办法清心寡欲。
她真的不是个能够虔诚礼佛的人,凌珊叹了一声,很快就感觉到有人从门外走了近来。到了如此静僻之地,她也无法静心,转身看到走进门的僧人,顿时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僧人身披袈裟,项戴佛珠,年纪轻轻,却威颜雅秀、相貌轩昂,见到凌珊讶然的表情,他嘴角勾起一道柔和的弧线,对她行了一个佛礼,“凌施主。”
游学一番之后,果真历练不少,凌珊盈盈走到他跟前,将他上下打量了一轮,见他被自己看得垂下了眼眸,凌珊“噗”地笑出声,“小师父还是和从前一样——‘惧于美色’啊。”
说的是小时候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凌晏不明就里便对他的嘲讽,慧觉听了,低低笑了一笑。

“你这身行头,是当了寺里的住持了?”凌珊吃惊地问。
慧觉赧然颔首,“承蒙陛下圣意,贫僧造化尚浅,本不应得此虚名。”
凌珊却宽慰他说,“陛下让你当,你就当呗。他让晏儿去管吏部,让祭泽去管羽林军,赶鸭子上架这种事他做得还少么?”她说了笑笑,“我倒是觉得,以你的造诣,迟早是要当这个住持的!”
慧觉回来以后,曾经与凌晏、祭漩都见过面,据他们所说,凌珊现在变得和从前大不一样,说话做事都安静娴雅,可是依他看来,倒是和从前别无二致。
“阿弥陀佛。”他行礼,道,“凌晏施主此前已经交代了寺内安排妥当,施主大可在寺中安心斋戒。”
“有劳师父了。”看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彬彬有礼,凌珊谦逊地还以佛礼。

此时,一个穿着灰色僧服的和尚从外头快步走进来,神色有些匆忙,看到住持正在与一名女施主说话,十分吃惊。
慧觉问他何故匆匆。
和尚行了一礼,道,“信成公主来了,吴王与她一道。”
他恍然点了点头,吩咐道,“你去安排吧,稍后我再去拜见吴王与公主。”
和尚看了凌珊一眼,应声又匆匆走了出去。
凌珊见这和尚的举动奇怪,用目光向慧觉传达了自己的疑惑。

“五日前,宫里来了消息,太后抱恙,皇上准信成公主来寺内斋戒,为太后祈福。”
凌珊糊涂了,她知道信成公主是常德妃的女儿,但是——“吴王是谁?”
慧觉本要开口回答,但见凌珊身后走来了一个一身绫罗金玉的弱冠皇族,便敛容休语,缓缓转过身面向来人。
凌珊隐约从慧觉的眼睛里看到那人的身影,背脊突然僵了一下,机械地转过身,心头陡然收紧,引来一阵刺痛,她的脸顿时诧白。
 

作者有话要说:于晞兄!!




52

52、第五十一回 燕归来 。。。 
 
 

垂眸漠然走进天王殿内的男子一身华衣锦服,都是色泽清冷的绫罗绸缎,未被玉冠束起的乌发随着他优雅的步伐翩然微扬,如同冰雪一般晶莹和冷峻的面容见到殿内同样冷若霜华的女子,未有一丝波动。
原来他已经承嗣了他父亲周王的爵位,被封为一品亲王。

凌珊款款跪地行礼,拜道,“奴婢拜见吴王殿下。”
见到宋湛,慧觉行礼,但未跪地,烛龙寺住持位比国师,况且,僧人不拜尘外之人。

宋湛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这名少女,淡淡道,“平身吧。”
“谢殿下。”她站起来,也是面无表情,也没有抬头与他对视。
两人之间,分别不过一年,却好像已经把对方忘得一干二净。
慧觉机敏地发现了什么,悄然退出了殿外,只留下宋湛与凌珊两人,两厢互不相看,沉默不语。

似乎对彼此之间无话可说的状况都接受得十分平静,在佛祖面前,他们只是两个萍水相逢的香客而已。
宋湛来到佛前,凝望着佛像慈悲却也威严的面容,眉头微微一动,余光瞥到凌珊走到了自己身边,也和他一样仰望这尊大佛。

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低头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他眉间不着痕迹地蹙了一下,同样也合十双手,闭上眼睛发愿。
凌珊睁开眼睛时,看着他仍旧低着的头,他侧脸的线条一如既往的美好,就好像不是真的。

从天王殿内出来,凌珊便要到后面的绝尘堂斋戒,宋湛也是送自己的堂妹信成公主过来,马上就要回宫。
走到殿前宽阔的平场,二人在中央巨大的香炉前停了下来。
宋湛侧身低头看她,“皇上封我为南境上都护府都护,四天之后便去平定瓯骆政变。”
她哑然,他才回来,竟又要离开了。

皇上或许是要试一试他的能力,又或许,是不想见到这个与自己的儿子相处了十三年的侄子。凌珊平静地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件事情。
“你刚才,许了什么愿?”她忽然抬眸,望着他清冷的眼睛。
好像被问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宋湛微微讶然,遂即带着些许遗憾和温柔,说,“希望我们两个,今后都能够快乐。”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凌珊见到他眼底那抹柔情,心底一痛,嘴角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这笑容却没有一丝笑意。

她送他到烛龙寺门口,看着华丽尊贵的车驾,这便是他身为夏国皇族应该有的派头。
“你呢?”宋湛走下台阶前,突然问起她许下的是什么愿望。
她这回笑得坦然,说,“希望你的愿望可以实现。”
他的心绪原是无比平静,却被她那么自然说出的话吹起了一阵涟漪,他点头,眼中闪烁的光芒说不清是感激还是感动。
凌珊望着他离开时清冷的背影,忽略了心底的疼痛,转身走入了寺院之中。



平康坊,淄州王宅。
“昨晚我去见了吴王,他说你们曾经在龙门关见过面?”
面对大哥的质问,凌晏无话可说,只要点头承认。但看宋溢并没有不去追究的意思,凌晏无奈,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宋溢。
宋溢听说了整件事情的原委,对靖国公和姚侯的深谋远虑折服不已,只可惜英雄至此,都已经不在了。
祭泽在一旁冷笑一阵,道:“皇上虽然封他为吴王,表面上还说什么‘此儿吾宗之英秀’,实际上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转眼就把他派到南境去对付南蛮了,存心挤兑他。”
早朝发生的事情,凌晏也是亲眼目睹。

他已经连续宿直了三日,身体疲惫不堪,站在清望官的队列里昏昏欲睡。皇上突然宣吴王上殿,凌晏不得不强撑起精神,继而便听到满朝文武对这位刚刚从鬼戎回来的宗室世子悄声赞叹。
若不是殿内有监察御史,恐怕是要炸开了锅来讨论这位美容仪的嗣王了。

事实上,凌晏在龙门关第一次见到宋湛时,也十分吃惊。
原以为雁南王在大漠住了十几年,应该被大漠恶劣的天气弄得像鬼戎男子一样粗狂健硕,却没有想到竟然是那样一个漂亮得好像只能用来当摆设的文弱书生。
如果说皇上特进凌晏为吏部尚书,拜祭泽为羽林军将军是赶鸭子上架的话,那么封宋湛为南境都护那便是确凿的强人所难了。

夏国南境以南,原本分为四个国家,实力相当。魏建掌权的时候,南境上都护府都护王洋彦收受了北部族长的贿赂,上奏请求将四部合并为一部,建立瓯骆。
愍皇帝同意了此事,并且派兵协助北部族长,后来四部统一,韦义冰成为瓯骆王后,日益骄傲,入朝觐见天子的时候连朝廷都要殊礼相待。
去年,江北马曙庭之乱刚刚平定,南境就传来消息,说韦义冰围攻南境上都护府杀死了王洋彦。先零听说了这件事,趁机大举入侵瓯骆,韦义冰回到国都时只好向先零称臣。

“真的是一群南蛮。”说到这件事情,宋溢不得不感叹。
而皇上居然让那样一个漠然得不知人间冷暖、文谦得不知刀剑无眼的亲王去管理那片土地,还让他迫使瓯骆王重新归顺于夏国?
宋溢见凌晏对此毫无反应,沉了沉气,大义凛然道,“我已经上表皇上,求请改任南境副都护,皇上也已经应允了。”
“大哥!”祭泽听到宋溢居然如此讲义气,面上尽是钦佩和激动,他看看凌晏同样惊讶的表情,振奋道,“那我也去好了,反正现在江北的乱也平了。瓯骆那种蛮人之地,没几个粗人去镇压怎么行?”
凌晏冷静地制止道,“你不能去。羽林军头领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位置,你要拱手让人?”

“这……”祭泽光顾着逞兄弟义气,却忘记了自己这保护皇室安全的重要职位是多么重要,顿时红了脸,他嘟囔道,“难道,要让大哥和吴王两个人去啊?那班南蛮子,说话能不能听懂还是另一回事呢!”
凌晏却很淡定,思路清楚地解释说,“放心,皇上既然答应了大哥和吴王一起去南境,就绝对不会只让他们两个人去。”
“为什么?”祭泽刚问完,自己想了想,立即想通了,拍案说道,“对呀!世祖好不容易才削了藩,大哥和吴王都是周王的儿子,让他们两个去管偌大一个上都护府,和封了他们藩国有什么区别?呵呵,我糊涂了,居然没有想到这一层,还是三哥你想得清楚。”
凌晏笑笑,若论想得清楚,谁能比皇上想得清楚?

“咦?哥怎么还没回来?”祭泽望向门外,有些不耐烦了,起身往外眺望,“回回都是他最迟,他还能比三哥忙了?”
宋溢和凌晏对视了一眼,皆笑了,只叫老幺坐回来喝刚刚煮好的黄酒。
“今年的春天特别冷啊。”凌晏捧着酒杯,看外面灰沉沉的天,只怕又要下雪了。

他们把壶中的酒喝到一半,果真就飘起了雪片。
凌晏起身去关房门,却见身穿鎏金银甲的祭漩面色铁青从外头走了进来,见到迎向他的侍女,顺手将神翼盔摘下来丢给她,凛冽肃杀之气让侍女害怕得回避不急。
其他三人立即就看出了祭漩今天的异样,问是不是宫里除了什么事?

“我如今倒是想知道宫里出了什么事!”祭漩夺过凌晏手中的酒樽,把里面的烈酒一饮而尽,恨恨说道。
祭漩很少生气,三人面面相觑,宋溢拧了拧眉头,问,“星相找你茬了?”

先前他们征伐江北时,祭漩的一名部下违反军纪,被星云敬知道,星云敬说都没和祭漩说一声就把他的部下在阵前斩了,自此二人就结了梁子。
回到凛都以后,因二人的职务并无太大关联,加上星云敬又是宰相,祭漩自知是自己部下的不对,于是两人在众人面前都是相安无事。
不过星云敬却总是时不时面谏皇帝,说金吾卫如何放纵不羁,虽然没有直接说是祭漩管教无方,不过也没什么区别了。

“我若是知道是谁在后头捣鬼就好了!”祭漩冷冷道。
凌晏看这回他是真的动怒了,情况必定严重,想了一下他刚才说的话,霎时一震,“你莫不是被革职贬官了吧?!”
“什么?!”宋溢和祭泽几乎同时叫了出来。

祭漩看看他们三个,暗下了脸,“不知是哪个侍御史跟皇上禀报说我翊府的一名中郎将贪赃枉法,利用职务之便搜刮民脂民膏,又说我徇私舞弊!那人的品行我了解,分明是被人栽赃陷害,台院那帮人不知道干什么吃的,居然还能查出个所以然来了!”
这消息听得人心寒齿冷,沉默了一阵,祭泽不安地问,“说要如何处置你?”
祭漩摇头,“不知道,大概要把我弄到边塞去吧。唉,可惜了那名中郎将,被指欺压民女,怕是要流放了。”
凌晏眉头紧蹙,一时也想不出是谁要和他们作对,星云敬?娄擎苍?常居戌?或者……皇上?

父亲在世的时候就曾经提醒过他,与这三位皇室宗亲的结义,会令他在许多事情上都遭到比平常更大的阻碍——从来都没有一个皇帝愿意看到自己的臣子与宗亲结为党派,特别是自信自己能够独掌国之大权的皇帝,而如今的这一位恰恰就是如此。
这样的想法他自然不可能和他们三个说,祭漩因属下被陷害而遭到连累是他所不愿见,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帮着说话……

“大哥,你说皇上已经答应你,让你改任南境副都护,圣旨可下来了?”凌晏问。
宋溢摇头,“怎么又说到这件事?”
凌晏一听笑了,“如此一来也算是正中下怀了!大哥,你如今还是兵部侍郎,二哥是武官,归你管,如今虽然被贬职了,可要贬去哪里你可是有说话的份。你不是正愁着吴王如何对付那帮南蛮子吗?把二哥贬到南境去帮你不就完了?”

“啊!”宋溢茅塞顿开,原本是两件令人头疼的大坏事,却被凌晏利用起来变成好事了,他佩服地称赞道,“三弟,这你都想得出来,真是了不得!”
凌晏被说得不好意思,挠了挠脸颊,“不过是因势利导罢了。”他余光瞥见祭漩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看得他很不自在,于是把脸转开。
一切办通以后,四人便自在喝酒吟诗,不再说朝廷中那些扰人清净的烦心事。

喝完了酒,夜色也暗下来了。祭漩虽然是金吾卫将军,可是如今是风头浪尖,他总不好落得个带头违反禁夜的罪名,于是早早四人就散了。
祭漩的府宅和凌府在同一坊,二人和祭泽在朱雀大街道别之后,就赶在坊门关闭以前进了善和坊。

“刚才他们在,我便没有问你。对于吴王一事,你究竟作何想法?”街上已经越来越冷清,渐渐只剩下骑着骏马的两位年轻高官。
凌晏知道果然瞒不住他,笑笑说,“父亲过世以后我一直留在朝里忙得昏头暗地,反倒是有人借我没有回乡丁忧的事情向皇上说我不孝了。这丧假是不请不行,剑南离南境也近,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祭漩哑然。
但他只是笑了笑,没有太在意。

“你走了,珊儿怎么办?”凌晏神色轻松,但祭漩却已经眉头紧蹙,脸色比得知自己被贬职的时候还要难看,“你要把她一个人留在京城?!”
面对祭漩厉声责问,凌晏愀然看他,正要开口说什么,眼看却来到了烛龙寺大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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