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星归觐九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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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星归觐九重天-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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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再抬起头时双眼已经通红。

宋湛微微愕然,连忙帮她把帽子戴起来,“你出来多久了?怎么还不回去?!”
言语中不自觉带上了责怪,他自己却没有发觉。
“我原本想回去的,但下雪了,路太难走。我就赶紧捡了些干柴到那边的山洞里取暖,等到刚才雪变小了才敢回去。”她连忙拉过他的手,指腹放在他的脉搏上,过了片刻,她如释重负地笑了,“你好了。”

宋湛蹙眉,凝视着她的容颜,目光充满了怀疑和不解。
“夫知人性,莫难察焉。”
凌珊还捧着他的手,指尖微微一颤,她仰起头,对他轻轻笑了笑,声音很轻,“走吧。”

胡腾山的天气向来多变,尽管宋湛和凌珊走得急,但在山门的时候还是被突然坍塌下来的积雪给挡住了去路。要下山必须绕到西麓,但是那里杳无人迹,多年来几乎没有人去过那边。
她静静站着,一言不发。
宋湛望着帐区方向的天,思忖了一会儿,转身问:“你刚才说你在山洞里躲风雪?”
她点点头。

“山下的雪也快停了,待会儿阿诺兰他们应该会上山来找我们,我们先到山洞里去休息,保存体力。”
她眨了眨眼睛,了悟地点头,带着宋湛往回走。
她对山里的路好像很熟悉,看来这段时间她真是没少往山里走,宋湛瞟了一眼她斜跨在身上的小布袋,里面应该就是她采的药吧。

“你冷不冷?”她一面走着,一面回头问他。
宋湛出门的时候很急,没有来得及多穿衣服,但他摇头说,“不冷。”
凌珊无奈地笑了笑,吃力地说道,“体质真好,我的下巴都冻僵了。”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她的下巴,又摸了一下自己的,发现她正惊讶地看着自己,他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山洞里的柴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了,还剩下那么几根,坚持不了几个时辰,凌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没真的等雪停就走的。
她用火镰点着了柴火,坐回了一旁的石块上,见宋湛穿得委实是单薄了些,便把披风解下来披到了他的身上。
宋湛正盯着柴火出神,她的举动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为什么?”他以为自己不会问这个问题,但她跪坐在火堆旁,火光照得她瑰丽的容颜带着至真的温柔。
她看着火光,思量了片刻,从袖中取出了那块青玉还给了他。
宋湛惊愕地看着她,想起自己起来时并没有确认自己的剑是否还完好无损。

“你昏迷的时候,我从阿诺兰她们那儿,打听了一些你的事情。”
她吸了吸鼻子,忽冷忽热让她的呼吸有些不适应。
“听说,你来到鬼戎之后,因为这个‘病’倒下过三次。有两次,是在凌虚子走了以后。一次,是你十二岁那年,那年你预言当年的冬天会很冷,建议卓力格图屯粮备冬,果然,那年的冬天真的又冷又长,幸好部里的人有了充足的准备才平安度过了那年冬天。达日哈赤要封你为设特勤,你没有答应,后来就病了,大家都说这是你违背单于旨意的结果,可是你是鬼戎的恩人,所有人都开始尊敬你了。”

凌珊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很平静,仿佛她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前年秋猎,你射中一只紫貂,那一箭从紫貂右眼射入取其性命而不伤毫发,在场的所有人都称赞你的箭术。阿斯茹很想要那张完整的紫貂皮,于是你就送给了她。后来到了冬天,你就‘病’了。”
她说完,感叹一样叹了一声,笑容有些暗淡,和她天真的容颜格格不入。

宋湛静静望着她,手中握着青玉,半晌,他说,“母亲曾经对我说过,她早已没有了亲人。那时我想问她,难道我不是吗?”
凌珊倏尔一颤,生硬地回过头,似哀似愁的丹凤眼中目光有什么在摇曳。
“只是我问不出口。”他苦涩地笑了笑。

她心里沉沉的,胸口有些刺痛,她来到他的身旁,跪坐在他的脚边,手放在他的膝上仰望着他,“我不知道这话有没有用:你可以对我说。”
宋湛缓缓呼出一口气,抚摸着她的脸颊,“太多了,一时间说不清。”
“不急。”她温柔笑道,“只要你愿意,会有很多年月,你愿意说,我就会听。”
干柴烈火的脆脆响声,在山洞里轻轻回响。

他的指腹抚过她颈项上的动脉,这里,他感知到她加快的心跳,他仔细看着她,在她黑色的瞳孔里,他被放大。
岩壁上,少年和少女一高一低,身影灰暗却清晰,少女的身姿婉约而虔诚,跪在少年的面前,仰起头的侧面也是阑珊。
他捋了一束她的长发,若有所思。

“我和你一般大的时候,曾经跟随左贤王出征的队伍离开过胡腾山。”宋湛把她扶起来,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那次,他的军队吞并了西面的一个小国。战争刚刚结束的时候,我跟着他走进了那个国家的城池。都斤的战士……把王宫里所有的金银财宝统统收刮,任意欺凌着已经没有反抗能力的失败者,包括老弱妇孺。我知道这便是战争,古来如此。只是……”

他回想起那些画面,目光明睿清冽,“他们烧光了所有的书籍。据我所知,那是一个对浑天说有着独到见解的国家,我去的时候,还在他们的学馆中见到了已经被摧毁的璇玑玉衡。”他拉过她的手,深深看着她的眼,“我不愿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的国家,更不愿我的血亲成为帮凶。我这样说,你明不明白?”
她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回望着他清澈的眼睛,忽然抱住了他。
宋湛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忽然感到颈项上滴落了一些冰凉和温暖,他微微怔忡,抬手把她环入了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只太别扭了……




20

20、第十九回 此间少年 。。。 
 
 

宋湛二十岁这一年,大概是阿诺兰和红格尔觉得最神奇的一年。原因不是因为他又说出了什么伟大的预言为鬼戎避免了什么灾祸,也不是他又做出了什么连单于和左贤王啧啧称赞的事,而是,这一年里,他真的改变得太多。
先是和阿斯茹公主越发亲近起来,后来,也跟珊珊走得越来越近。他刚刚来到鬼戎的时候,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小男孩,不说话,只喜欢看书、写字,也不爱理会别人,但是最近他变了许多,变得越来越平易近人,尽管还是那副对很多事都漠不关心的模样,可是认识他的人都可以察觉到,已经常常能在那张清透温润的脸上看到微笑,说话做事也更加顾虑他人的感受。

“自从他这场病好了以后,变得温柔了许多呢!”阿诺兰一边叠着刚刚晾干的衣裳,一边对红格尔说道。
红格尔又岂能不知?“对呀,其实他笑起来那么好看,就应该常常笑,不是么?”她顿了顿,感叹道,“一定是珊珊感动了他,你不觉得吗?自从珊珊来了以后,他就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说得也是。珊珊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她从前应该是个千金小姐吧?我看她做事总有分寸,待人也好,懂的东西也多。我偶尔想,在鬼戎,能听懂小王爷所说的每一句话的人,应该就只有她了吧。”见红格尔使命点头,阿诺兰笑了,“他们呢?在毡帐里看书?”
“哪儿呀!在狼牙湖,教珊珊射箭呢!诶!你觉不觉得,他们两个特别般配呀?要我说,世上要是有谁跟小王爷站在一块儿,也美丽得毫不逊色的,恐怕就只有珊珊啦!”
阿诺兰听了直拍手,“怎么会不觉得?!”她说完又一愣,脸色大变,“不对,小王爷不是跟公主是一对吗?”



狼牙湖畔,清风和煦,冬日暖阳。
波光粼粼的湖水倒映着胡腾山的皑皑白头,湖边上还有一些薄薄的凉冰未化,枯草上的结霜仿佛水晶闪闪发光。
宋湛负手临风站在湖畔,眺望着蓝天上的白云,这里的天空比崇城的要澄澈,云彩仿佛也更加纯净无暇……
“咻——”
突然一支箭擦过他的衣角,打到了他脚边的枯草上。他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往旁边跳开,身后传来一阵夸张的大笑声,宋湛咬了咬牙关,猛然回过头狠狠看向在身后笑得前俯后仰的凌珊。
“凌珊!!”
她笑得肚子酸痛,擦掉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把手中雕满了花藤的小弓藏到身后,仰起头问,“师父,怎么样?徒儿的进步神速吧?”
他眉头紧锁,果真是进步神速,短短一个月,就敢把箭射到他的脚下了!
看宋湛面色冰冷,凌珊心中大喊不妙,赶紧敛容。

只见宋湛远远望着她,片刻之后,他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点头道,“不愧是凌氏之女。”他把箭从地上取出来,看了看箭头,若有所思地说,“只是姿势没有调整好,以至于走偏了,否则一定能一箭射到本王背上。”
完了。凌珊咽了咽喉咙。
“你过来,我再帮你调整一下你的姿势。”他依旧笑得如同暖风和畅。
凌珊努力从嘴角扯一个笑,呵呵说,“其实……我只是为了防身才学射箭的……准不准也不是那么……”
“给我过来!”
她吓得一竦,料想逃不过这一劫了,只好慢悠悠地挪过去。

宋湛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好好打量了她一番,然后又围着她踱步走了几圈,这举动把凌珊弄得芒刺在背,毛骨悚然。一滴冷汗从脖子上流了下来,她刚要开口,耳朵就突然被他一扯——
“啊——”她吃痛地求饶,“疼!表哥,我知错了,你放了我吧!”
“什么不好学?净学会了调皮捣蛋!”宋湛放开手,毫不留情地瞪了她一眼。
凌珊撇撇嘴,“调皮捣蛋哪里用学啊?天生就会好不好?”眼见他怒目凶凶,凌珊赶紧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宋湛拿她没有办法,只是从小就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他倒是觉得有几分新鲜,无奈摇头,他坐到了草地上。
她看已经平安无事了,于是也坐下来。

冬天的阳光原来也可以那么温暖,凌珊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感受还带着湖水芬芳的微风吹到自己的脸上,她自在地躺到草地上,双手张开,望着蓝蓝的、高高的天空,心情是少有的平静和安逸。
“真好啊。”
他瞥了她一眼,只是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宋湛回头看她,她微微合上了双眼,似睡非睡,若有所思的模样。他就着她身边躺下来,望着蓝天,心中讶然,原来躺下来这片蓝天的时候,它显得更加遥不可及。
“在想什么?”她扭过头,看着他轮廓柔和的侧脸。
“在想这天有多高。”
凌珊不以为意地努了努嘴巴,侧过身看他,“你不该问,也不该想。”
“为什么?”他侧过头,见她瞳眸清澈,发觉她是一个能让他问为什么的人。
“我也说不好。”她摇了摇头,眼睛转了一下,笑道,“也许是觉得,你本就该知道答案吧。”
他轻笑一声,反问她,“那你在想什么?”
凌珊转正了身子,把手中的弓拿起来翻弄了一下,静静地说,“想家。”



升平五年的春天来得及早,南河的桃花汛在开春之后很快便到。
延州城外湍湍流过的南河水越发高涨,城中的军将们每夜都是枕着河水的浪声入眠。
此地离上游的洛州有五百里,是易王军队驻扎的地方。
一旬之前易王军刚刚拿下此城,遇到春汛,无法渡河,加之从廉州以来大军一路征战,多有疲惫,伤兵也未得疗养,索性先在此地养病。
日前得到消息,洛州军兵已经从陆路出发,很快就会抵达延州。

清晨,延州刺史府内由自冷清。
扫地老翁打扫着庭院的落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连忙去应。
“两位将军。”刘老翁见到门外身穿戎装的祭漩和祭泽,鞠躬行礼。
祭漩抱拳行礼,问:“曲江王和凌功曹在否?”
“哦,呵呵,两位大人正在下棋呢。”刘老翁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迎两位少年英雄进府。
祭漩谦逊一笑,随他入内,扭头见弟弟一脸不快,向他递了个眼色。

自易王起兵以来,永兴公偕其两位义子率兵前来与易王联军,祭泽年纪轻轻却骁勇果敢,屡次领兵为前锋,阵前从未尝过败果,他的名声早已在河东一带传开,人人对他敬佩有加,而其兄祭漩相比之下则更像是一名儒将,义薄云天,风度儒雅,能征善战,又精通文墨,盛名加身却毫无骄傲之气,待人谦逊有礼,故而深得易王器重。
兄弟二人随刘老翁来到后院,果然看见凌晏正借着晨光和曲江王宋溢下棋。宋溢见到他们来,微笑起身,“两位贤弟,来得好早。”
“祭漩惭愧。”他瞟了一眼还盯着棋局一动不动的凌晏,抱拳对宋溢说道,“只是我军主力不在,魏贼援军想乘此机会攻占延州,军中兄弟忠肝义胆,终日枕戈待旦,有些沉不住气,所以我兄弟二人前来问军师究竟要如何应战。”
宋溢看了一眼祭漩旁边没有好脸色的祭泽,叹了一声,也颇有为难,“易王临行前,着我们四人镇守延州,切不可轻举妄动。并没有留下任何计策。”
“殿下,皇叔要我们几个镇守延州,无非也就是要试试我们。”祭泽在一旁听了很不耐烦,“现在敌军都到城下了,我们还在这里优哉游哉的,军中很多部将都是易王他们的老部下了,根本就没有听咱们话的意思,这一回要是我们不能独当一面,以后就别想再让他们喊我们将军了!”

宋溢蹙眉,祭泽所说的他岂能不明?那些部将很多都是当年跟着永兴公和镇国公驻守边关,大战鬼戎的能人,义薄云天,傲气斐然,而他们三个却都是第一次领兵打仗,就算一路战绩卓越,但毕竟年轻缺乏经验,有时也难免会犯下一些错误成为把柄。
直到上个月,易王大军仍旧是与他们在一起的,但由于陈州刺史起兵叛乱,与魏军前呼后应,竟声势浩荡地拿下了松卢道数作城池,宋于晞不得不亲率大军奔赴陈州救急,大军中两位重要的谋臣星云敬和凌宗璇也跟着去了。
临走前,无论是军将还是军师,都的确没有留下任何计策,偏偏春汛来得早,水势湍急水路不能行,宋溢不免也开始担心这一战怕是等不到他们折回了。

祭漩也有着了宋溢同样的顾虑,抱拳道,“殿下,末将虽空有胆识,但也愿意听命于殿下,只求殿下早日召集诸将受命,将此战之计告于诸将,也好安定军心。”言下之意,要是这一回有一点儿差池,今后局面就难控制了。
“晏。”他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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