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馐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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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馐传-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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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稚桐慢慢地将挽上去的袖笼一层一层放下来,“然后如何?”
“然后小的斗胆许了那私窠子五两银子……”奉墨期期艾艾地蹭了蹭脚尖。
方稚桐扬眉轻笑,“你倒是胆子不小。”
奉墨看他并没有责难之意,这才嘿嘿笑着,“小的不是急少爷之所急么?那私窠子对小的说,那厮想是刚得了一笔银子,又有了发财的路子,两盏茶的功夫一直在吹嘘他要发大财了,叫她好生伺候,少不了她的好处云云。”
奉墨说毕,静静站在一旁。方稚桐沉吟片刻,“这人的底细,你可晓得?”
奉墨一挺胸,“这个小人清楚!他原就是县里的泼皮,早几年在县里专门惹是生非,撒泼耍滑,乃是个人见人厌的货色,后来为着个下处的妓子,与西市另两个家境好些的混混起了冲突,打伤了其中一人的长随。那两个混混因有些家底,遂报了官,告他一个当街伤人。还不等衙门里的巡捕上门捉他,他便逃到外县去了。”
“这案子,便不了了之了?”
奉墨点点头。不过是个泼皮,县太爷也没那功夫发海捕公文大动干戈四处捉拿于他,又不是打死了人。
方稚桐沉吟。想必是如今觉得过了风头,这才从外县回来了罢?
只是他如何会找上亦珍的食铺的?仿佛事先很做过一番准备,知道陶家老两口上京去与儿子团聚了,一时绝对无人能证明他手中的契书真伪。又晓得亦珍才将铺子做起来,必不肯轻易放手把铺子宅院转给他,也不愿意事情闹大了影响珍馐馆的生意,故而才肆无忌惮地寻上门去。
若说这事后头有谢家在推波助澜——方稚桐摇了摇头,如今谢停云已另纳了城南秀才家的女儿为妾,亦珍低头不低头同谢家已无关碍,谢家不必再在后头搞小动作——他是不信的。
那会是谁?如此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晓得前后因果,想趁机从中浑水摸鱼?
“你在外头跑了一天,也累了,下去吃饭歇息罢,明日还要往佘山踏秋。”方稚桐一时理不出头绪,遂挥手叫奉墨先退下。他自己则去祖母屋里,和祖母及父母兄嫂一道用晚饭。
饭毕,丫鬟婆子撤了饭桌,一家人坐在方老夫人的堂间儿闲话。
方稚松说起弟弟上午随自己到家中绸缎行学生意的事来,“桐弟于生意一事,极有天分。”
方老夫人笑眯眯地对着两个孙子左看右看,“桐哥儿跟着松儿开始学生意了?生意是要学一些的,一点不通俗务也不成。不过还是学业要紧,开年春试,祖母还等着桐哥儿中个状元回来呢。”
方夫人心里如何不希望儿子能考个状元回来光宗耀祖?只是习惯了在婆婆跟前收敛着心思,只轻轻朝儿子微笑,“学业要紧,身体也要注意,晚上别睡得太晚了。想吃什么尽管叫小厨房做了送到屋里。”
方老爷与方稚松在一边讲起今冬北方怕是要遭遇百年难见的寒冬,河套地区已下过第一场初雪了,商量着趁还未大雪封江,运了粗厚的料子到京城的行号去。
方老夫人见儿子孙子在她跟前都放不下生意上的事,不由得轻咳一声,“你们爷俩有事情,自去书房商量,在我这儿可不许只谈生意。”
转而望向长孙媳妇儿,“蓉娘嫁进来,也有三年了罢?”
方大奶奶微微垂了头,“是。”
方老夫人微笑,“松儿一年中总有几个月在外头做生意,你们小夫妻聚少离多的,趁着松儿如今在家,赶紧生个重孙出来给你母亲抱孙,也让祖母好抱上重孙。”
若是桐哥儿能杏榜得中,再娶个如花美眷,那真是三喜临门了。
大奶奶微微红了脸,声如蚊讷般地应了。
方老夫人也不多在人前臊她,只挥了挥手,说自己倦了,叫他们都散了。
方稚桐赶紧在祖母跟前报备,“明日约了同窗往佘山踏秋赏枫,一早便走,想是不会太早回来,祖母,父亲母亲,哥哥嫂嫂不必等我吃饭。”
方老夫人自然无有不应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使我有动力做自己所喜爱的事。
珍馐传行文至此,已过三分之二,因要出版之故,过两天发到25万字左右,就要暂停更新正文内容了。不过我会陆续发番外上来,以飨读者。待出版后一个月,会将正文内容一次性放出。
在此向一直追文的童鞋们说声抱歉,没能让大家一口气读完全本。


、68第六十七章 一力承担(1)

自方老夫人屋里出来;方老爷喊了长子到书房;继续说生意上的事去了;方夫人不耐烦叫大儿媳妇在跟前伺候,自由屋里的妈妈陪着回自己院子去。
大奶奶由丫鬟婆子陪着,缓缓走在花园通往大少爷院子的小径上。
方稚桐堕后两步;在大奶奶身后;低声道:“多谢嫂嫂上次赠药之谊。”
大奶奶闻言;脚下不停,只轻声道:“那药本就是压箱底儿的;小叔若能用得上,便再好没有了。”
“嫂嫂往后若有事差遣;小弟必当竭尽全力。”方稚桐不好与嫂嫂多说什么,遂施礼告辞,出了花园,回到自己院子里。
当时听说亦珍要求一味安宫牛黄丸,他便隐约记得大嫂的嫁妆里是有的。前年祖母生病,发了高热,他昼夜守在祖母床前,就怕祖母有个好歹的。请来出诊的大夫正是慈惠堂的钟大夫,当时母亲与大嫂亦是衣不解带地伺候在祖母床前,他正好听见大嫂问起,她那里有安宫牛黄丸,是否对症。
因钟大夫说老夫人乃是寒闭神昏,安宫牛黄丸专治热闭神昏的,并不对症,大嫂的安宫牛黄丸这才没有用上。
他当日回到家中,借口到大哥书房借书,寻了嫂嫂,道明自己的来意,向嫂嫂求药。本以为总是要费尽口舌,说尽好话才能从嫂嫂那里求得,不料嫂嫂倒不小气,说这药放着也是放着,他若有用便拿去用罢。最后才对他道:若往后她有事相求,也请小叔能想起她今日的赠药之谊来。
奉墨在一边听了,回去直说亏大发了,为了两丸药,少爷这简直是把将来拱手奉在大奶奶跟前,任由驱策了。
他听了,只是一笑。
奉墨想是还不曾开窍,不晓得其实喜欢一个人,无非就是希望能看见她为他露出笑容。若她哭泣,他便心如刀割。
方稚桐回到自己屋里,奉砚上前来伺候他洗漱更衣,又将明日出行要准备的都准备妥了。
“给少爷准备了一套替换的衣服,以防山路泥泞,溅了泥点子上去。吃食什么的奴婢明早起来再给少爷现做了带去,隔夜便不好吃了。”
方稚桐任奉砚一个人絮叨,半晌才道,“奉砚,也到该嫁人的年龄了罢?”
奉砚一愣,随即笑一笑,“什么嫁人不嫁人的。在少爷跟前是伺候人,嫁了人,还不是一样伺候人?”
不过是换了人伺候罢了,由伺候少爷变成伺候公婆相公。嫁个家境殷实的人家倒还好些,若嫁了个无甚根基的下人小厮,一下子便由只伺候少爷一个,沦落到伺候一大家子的地步。想想也觉得不寒而栗。
方稚桐听了奉砚的话,怔忪片刻。
是这样么?所以家里略有些姿色的丫鬟都不愿意嫁到外院去,总想留在老爷少爷跟前,情愿为婢为妾,也不想给老实巴交、脚踏实地的下人做正头娘子。
奉砚见他脸上一片怅然之色,忙道,“这也不过是奴婢自个儿的想法罢了,旁人未必也同奴婢一样想法。”
方稚桐轻叹一声,“你倒是个肯说实话的。”
随后摆摆手,叫奉砚下去休息。他自己躺在里间儿床上,脑海里将下午在珍馐馆所见所闻,与奉墨说的种种,结合在一处,渐渐对整件事有了个明晰的轮廓,这才慢慢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方稚桐醒来,天色已经亮了。外间奉砚已经起身,收了矮榻上的被褥,洗漱罢了,正筹了热水进来。见他醒了,小心翼翼地上前来伺候。
吃罢早饭,方稚桐上了自家的马车,带着奉墨奉砚驱车前往佘山脚下。
马车一路上慢悠悠前行,方稚桐靠在车厢内的软垫上闭目养神。奉砚与奉墨低声讲话,“少爷这是怎么了?看着心事重重的。”
奉墨摇了摇头,“少爷的心事,哪能叫咱们下人揣测的?你也别猜,少爷想说自然会说给奴才听。”
见奉墨口风这样紧,奉砚抿了抿嘴唇,上次因表小姐身边的丫头,将他私自从外头带东西进来给少爷吃的事,捅到夫人跟前去之后,奉墨后来虽然不曾真吃了皮肉之苦,到底也不肯与她们说心里话了。她只好转了头,微微撩起车窗帘子一角,望着窗外的风景出神。
如此一路无话,马车到了佘山脚下,停了下来。
奉墨先跳下了马车,在地上放好脚凳,待方稚桐下车后,这才搀了奉砚一把,扶她下来。奉砚拎着一只底下装着个小炭炉的食盒儿,里头装着早晨做好的点心,跟在少爷身后,来到山脚下的凉亭。
霍昭与查公子已然到了,正坐在凉亭中说话,见方稚桐来了,双双起身招呼。两人带的婢子自与奉砚一处,笑嘻嘻道:“想不到方公子今日带了奉砚妹妹出来。上次往西塘踏春,奉砚妹妹做的海棠糕叫我们惦记到现在呢。今日又见着妹妹,想必又有口福了。”
这两人是霍昭与查公子的贴身大丫鬟,进出一向都由她们伺候。奉砚因要与奉池轮番伺候方稚桐,并不是每次都由她跟出来。若不是奉池被少爷所厌,今次也轮不着她。
奉砚笑一笑,“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吃食,哪里当得起两位姐姐的惦记。”
说着话,谢停云的马车也到了,除了丫鬟小厮,新姨娘赵氏也一并跟了来。
查公子见了,直朝谢停云挤眉弄眼。
霍昭摇摇头,想是谢老夫人不放心只丫鬟小厮跟着,遂叫赵氏同来,好仔细着谢停云,别冷着冻着饿着乏着。
果然谢停云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祖母非叫我带上宛娘……”
霍昭摆手道:“既然都到齐了,我们便上山去罢。今日来得早,又不赶时间,可以一路慢慢行去,看看风景,吟诗作对,岂不悠哉?”
众人抚掌称是,便带着食盒儿茶具,撑着油纸伞,一路慢慢向着山上行去。
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见茂林修竹,枫红点点,路旁有平滑光洁大石供人小坐歇息,霍昭一时画兴大发,叫小厮取了笔墨来,将宣纸铺在大石上,当场作画一幅。
查公子笑嘻嘻地对谢停云与方稚桐道,“霍兄如今春风得意,桂榜得中,家中又着手为他筹备婚礼,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么。”
霍家给霍昭定的亲事,乃是他自小青梅竹马的表妹,两家打小就有意为两人结亲,他二人对对方也颇有好感,并无不满。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只等着黄道吉日,迎娶表妹过门。
谢停云微微一笑,心下黯然。霍昭能娶心上人为妻,是他的福气。
霍昭画好了,题字落款,待墨迹干了些,展与众人看,只见一幅苍山秋叶图展在眼前。
“霍兄心境广阔,画作亦苍莽雄劲,却又不失钟灵秀毓。”方稚桐赞叹。
霍昭浅笑,“方贤弟过奖了。论诗文,为兄不如谢贤弟;论旷达,为兄不如查贤弟;论书画,为兄不如贤弟。我自知自己无非胜在个稳字上。”
“霍兄也忒自谦了。”查公子听了一展折扇道。
霍昭一笑,拱手团团一揖,“为兄献丑了。”
随后收了笔墨,唤丫鬟过来将画作小心翼翼地卷了收在锦盒里,众人继续往山上走,近午时分来在惠日寺。惠日寺庭中遍植山茶,株株介高十余有丈,此时正值花期,重重花瓣在秋风中浓郁得如同朝霞,风姿绰约得教人移不开眼去。
众人跟在小沙弥身后,望着眼前的一片山茶花海,皆是屏气凝神,生怕呼吸得重了,这一片灿若云霞的美景便会随风而去似的。
待小沙弥将他们引往寺中的石壁去,谢停云才叹息道,“难怪诗王白文公有诗赞美山茶花:似有浓妆出绛纱,行光一道映朝霞。飘香送艳春多少,犹如真红耐久花。”
不想那小沙弥竟也是个懂风雅的,在一旁接口道:“东坡先生亦有诗云‘山茶相对阿谁栽,细雨无人我独来。说似与君君不会,灿红如火雪中开。’古往今来文人墨客,对山茶花皆情有独钟。”
众人不由对这小沙弥另眼相看。
待由小沙弥领着,看过了寺后石壁上云崖风壑的石刻,一行人这才在斋堂用过午饭。
饭后小沙弥奉上用寺后的山泉水冲泡的茶叶与众人。
查公子饮了一口以后,长长叹息,“此时若能有谷阳桥头茶摊上的茶果可用,岂不美哉?”
霍昭恨铁不成钢地在桌下狠踩了查公子一脚,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查公子“嗷”一嗓子,引得丫鬟小厮一阵偷笑。
方稚桐提了折扇,掩了口鼻轻咳一声,“说起汤伯的茶摊……”
其他三的目光统统向他望来,方稚桐微笑,“他家的茶摊收起来以后,没过多久,就搬到缸甏行去了,在巷子里开了间食铺,名叫珍馐馆。”
查公子问:“方贤弟如何得知?”
“小弟前两日随兄长巡视家中绸缎行,发现他家的食铺正开在我家绸缎行边上。小弟一时好奇,便进去用了顿午饭。”
“味道如何?”查公子好奇,“不过以那丫头家做茶果的手艺,想必她家的馆子味道也不会差……”
方稚桐点点头,“味道是极好的,查兄有时间的话,不妨也去尝尝看。”
谢停云默默听两人交谈,心中百感杂陈。
“说起来,小弟那日在店中遇到一桩咄咄怪事。”方稚桐抿了口茶水,道。
“什么怪事?说来听听!”查公子问。
霍昭与谢停云也不由得专注地望向方稚桐。
“小弟用饭时,店里来了个泼皮无赖,声称那铺面宅院,乃是为他所有。”方稚桐遂将自己在亦珍食铺内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细细地讲予诸人听了。“我看汤老丈与他家里的,急得无所适从,不知如何是好,心下也颇为怀疑。”
查公子自来不懂得掩饰,眼神□裸地瞟向谢停云,霍昭只得拄了额,心道算了,由他去罢。
谢停云心思何等细腻,听方稚桐将事情首尾一讲,查公子又拿眼神直往他身上瞟,便知他疑心乃是自家寻了人去找余家小娘子的晦气。
“小弟已同祖母说了,强扭的瓜不甜,祖母也答应了小弟的,这才另纳了宛娘……”他说到这里,不由得瞥了眼在斋堂另一头与另几个丫鬟一道捧了帕子讨论绣样的赵姨娘一眼,微微降低了声音道,“祖母既答应了,便不会再使人去。”
“那会是谁?”查公子摸一摸下巴,说出大家心□同的疑问。
“是谁,倒是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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