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巨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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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海巨宦-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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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扮好人来收拾残局。但一个卫被攻破,不但都指挥使司一定要彻查,兵部也要过问!事情要闹得这么大,只怕没法掩盖得住!泉州林家、李良钦老师还有俞大哥他们也一定不会赞成。此事万万做不得!”

吴平道:“所以羽霆出海阻止王牧民去了?”

彦直道:“不过我担心他也拦不住王牧民,这件事得我亲自去才成!”

 之十四 险中险三公子力阻夜袭

李彦直这十年来主要将力气花在海内货物收购上,海外的事情一时无法顾及,只是完全交给他叔叔李光头。 /但李光头在海外也不是单干,而是隶属于一个庞大的武装走私集团,而且在这个集团里,李光头也不是一把手,眼下坐的仅仅是第二把交椅。饶是如此,李光头能够掌控的海上武装力量已经相当可观了。李彦直一直很希望有朝一日能把叔叔所掌控的这支海上力量洗白,纳入到官方许可的地方武装体系来,这样叔叔也就能上岸和他们团聚了,可是他要实现这个目标,必须有一个大前提:开海禁。

这是一个很遥远也很渺茫的目标,对于如何促使朝廷开海,李彦直至今为止都还制定不出一个可行的方案,这次他考到了举人后便想北上松江府去见徐阶,除了叙旧之外,也是想就这个问题与他交换意见,希望能从徐阶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建议。

可是现在,李介的失陷、王牧民的冲动,却让事情有可能朝万劫不复的方向展。

在码头登上海沧舟的那一刻,李彦直忽然冒出那个十五岁那年曾经有过的想法来:“如果不顾一切冲进大海,以强硬的手段叩关要求朝廷开海……”想到这里他忽然摇了摇头,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当代最大的海上走私集团,至今也还在偷偷摸摸地赚钱以壮大实力,哪怕只是面对地方士绅,许栋等人也都还个个都哈着腰装孙子。中央政府一时还没顾及到这里,而地方政府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尚处于幼苗状态的武装走私集团在这个阶段能够生存的原因。

吴平深悉水性,亲自操舟,把船驾到镇海卫的巡逻范围边缘,拦在双屿北下必经的海路上。海沧舟黄昏出海,在这片海面上停到半夜,东北面才陡然出现一支船队,共有三桅帆船三艘,双桅帆船四艘,各色小船不知其数。船上不点***,所以等走到很近了李彦直和吴平才觉。

见了这支船队的气势,吴平道:“看来王牧民这回是要玩真的!现在才二更,算算这里到镇海卫附近海面的距离,约四更就能到达那里——王牧民这小子,他是想玩夜袭!”

吴平亮出***,灯上挂着一个“李”字!在黑暗的海面上陡然出现这么一处明亮,那是份外的显眼!

对面的船队先派出两艘八桨船来,这是一种每侧有四支桨的轻便小型海船,常用于探哨。两艘八桨船逼近,每艘船上各有四五人张着硬弓,都已经拉满了弦,看来只要这边一个应答不对,对方马上就要攻击灭口了!

看看已到能说话的距离,吴平喝道:“不许妄动!同利的大掌柜在此!”他也还不能完全确定对方的身份,因此不敢就说是李彦直来了,但同利商号的大掌柜已是十分高的品级,若对方果是王牧民的部下,料来不敢轻易冒犯。

果然其中一艘八桨船的船头便有一个头目喝道:“不要妄动!是自家人!”两船靠近,那头目又问:“是陈大掌柜?”

在李彦直所建立的同利商号中,是以李大树为当家,号总掌柜,总摄同利内内外外之商务。总掌柜以下,设大掌柜,大掌柜总摄一商路之商务或某方面之大权。大掌柜以下,设掌柜,总管一大店面之运转,包括入货、销售与结算。掌柜以下设店头,店头为大店面部分业务之主管,或分店之店长。店头以下设店目,为同利的商务组织里最小最基本的单位。自总掌柜至店头均有副职,其职位、权限介乎两正职之间,如副大掌柜便是权力大于掌柜,而尚不能独掌一商路之贸易,其余副职依此类推。

李彦直是副总掌柜,至于大掌柜,眼下只有三个,一个是负责苍峡以西业务的陈风笑,一个是负责苍峡以东业务的李介,还有一个是负责商号会计事务的苏眉。苏眉是个女子,足不出尤溪,李介出事那个头目是知道的,所以就问是否是陈大掌柜到了。

吴平一听就知道对方果然是自己人,这时才道:“是三公子来了!”

那头目啊了一声,道:“三公子不是还在省城大比吗?”

同利虽然是李大树挂名当家,但在内部谁都知道李彦直才是这个集团的灵魂人物,而他要参加今科大比的事更是无人不晓!

吴平道:“早考上了,第一名,解元!”

两艘八桨船上的水手闻言忍不住欢呼起来,吴平道:“别废话了!快领我们去见王牧民!”

那头目不敢怠慢,赶紧回船领行,直奔主舰,一边打旗号让主舰接应,这时船队的行走度已经慢了下来,海沧舟靠近主舰时,一个面目黝黑、体型高胖、三十岁左右的水手走近船舷,凌空下指,对八桨船上那头目喝道:“刘老八,你干什么!”

这人便是这支船队的总指挥王牧民了。他是海南人,十年前出海遇难垂死,被李介从鬼门关边捞了上来,带到了尤溪,进过止戈馆,登上了六艺堂,因李光头处缺少一些文事人才,虽然王牧民只是粗通文墨,但他在海洋事务上颇有天赋,李彦直便把他和另外一个六艺堂弟子叫张岳的派了去,不一二年间二人便成为李光头的左膀右臂。王牧民虽然长年呆在李光头身边,但在李家所有人里头,他还是对李介感情最深,这时一听二公子出事,多方营救无果,竟不顾一切地赶了来,要搞一场硬的救人!

吴平是一以室诸弟子中下海最频繁的一个,常和王牧民打交道,虽在昏暗之中还是很快就把他认了出来,喝道:“王胖子,你干什么!”

王牧民也听出是吴平,暗道:“不好!怎么他也来了!这家伙可比姓陈那小子难对付!”便叫道:“吴平,你我各有职司,你管不得我!今晚的事我来作主!你快快回岸上去吧。别误了我的大事。”

原来一以室诸弟子在同利系统、机兵系统都还没有固定职位,平时是到各处实习,有巡察过问之权,但真要管事,却得领有中枢的命令。

吴平叫道:“我管不得你,有一个人管得你!”

王牧民叫道:“现在除非是大管带从日本回来,否则我谁的话都不听!”他说的大管带,便是李彦直的叔叔李光头。

李彦直哼了一声,走到海沧舟船头叫道:“王牧民!我的话你也不听么!”

王牧民见到他一怔,道:“你是谁?”

原来他离开尤溪已有五年,这五年里李彦直从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长成一个十八岁的青年,他一时之间如何认得?

八桨船上刘老八小声道:“王管带,难道他不是三公子么?”

王牧民啊了一声,叫道:“点灯,点灯!”下属慌忙多点了几把火把,用绳子吊着往海沧舟一照,这才看清了李彦直的容貌。在尤溪时李彦直曾给王牧民讲过地理课的,两人相处的时间也不短,这时先入为主再去认人,便依稀认出是三公子,慌忙道:“真是三公子!你怎么来得这么快?哎哟!快上船,快上船!”

才把李彦直接了上去,前方放哨的小船传回消息,说镇海卫那边似有异动,王牧民踩着甲板叫道:“可惜!可惜!多半是望见了***才派人来巡视!这回可没法奇袭了!”他手下虽然精锐不少,又有枪有炮,但毕竟才*百人,若不奇袭,要攻下镇海卫就难了。

李彦直哼道:“就算能够奇袭,也不许你打!你这就给我把船队拉到浯屿去,好好呆着!没我的命令,不许妄动!”

王牧民虽然不乐意,却还是道:“既然三公子来了,那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当下就去下令船队掉头,要到浯屿去停泊。

李彦直又问:“对了,羽霆呢?他应该来找过你的吧?怎么不见他?”

王牧民五大三粗的一条汉子,听到这个问题却显得有些忸怩,半晌不肯回答,李彦直追问道:“怎么了!你把他怎么样了?”王牧民无法,只得道:“我没把他怎么样……他在船上,不过我把他……我把他供起来了。嗯,我这就去放了他,这就去放了他。”

 之十五 双管齐下先备战

陈羽霆哪里是被“供”了起来?他分明是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一条臭袜子!东海水手在船上没人穿袜子的,就是穿鞋的都不多,所以这只袜子还是陈羽霆自己的。 /

原来他得到消息后也如李彦直一般赶来拦截,要对王牧民晓以利害,希望能劝阻他。可惜他论资历不如王牧民深,论职位也管不得对方,更要命的是年纪!

李彦直曾说陈羽霆是少年老成,可那也只是指他在行事上有老成之风,实际上这个还不满十八岁的少年由于长着一张娃娃脸,所以看起来根本就是一个小孩子!王牧民虽在止戈馆、六艺堂受过训练,但入海日久,深染匪气,哪里会把一个小孩子的话放在心上?陈羽霆在那里费尽口舌,他却只是想:“三公子毕竟年纪小,就喜欢玩儿,建了六艺堂也就算了,里面毕竟有不少人才,可又弄个什么一以室,把这样一个孩子也搞了进去算什么事!”

陈羽霆见王牧民不顾自己的劝阻继续我行我素,就跑去对王牧民的部下陈说大义,要他们别跟着王管带“胡闹”,还真有几个大队长被他说动了。这一来王牧民就火了,说陈羽霆是动摇军心,若不是顾忌着他是三公子的爱徒,非宰了他不可,人虽然没杀,但却不再容他说话,命人一条绳子绑了丢在舶主舱里关起来,还不忘塞住了他的嘴!李彦直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像一条搁浅的鱼儿一般在舱内挣扎蹦跃呢。

吴平赶紧过去给他松绑,这事若是换了蒋逸凡,一松了绑非马上破口大骂王牧民不可,但陈羽霆吐出自己的袜子之后第一句话就是:“三公子,还没打吧?”

李彦直笑了笑,道:“放心,还没打。”

陈羽霆舒了一口气,道:“那还好。”这才狠狠地瞪了王牧民一眼。

李彦直道:“牧民这件事做得不对,回头我会跟二叔说,让二叔决定怎么处置他。现在这事就先搁下吧。”

陈羽霆叫道:“对,对!现在应该先设法救出二公子再说!”

当下李彦直便带了吴平、陈羽霆坐小船先回月港,王牧民带着船队到浯屿停泊待命。路上李彦直问起陈羽霆镇海卫那边的情况,陈羽霆道:“他们的指挥使田大可很看不起我,简直是把我当作一个孩子来耍。不过我有个很奇怪的感觉:好像他们对我们的情况很熟悉一般。”

李彦直奇道:“这是怎么说?”

陈羽霆道:“我一时也说不清楚,只是隐约这么觉得。”

李彦直沉思了许久,道:“还是先走正大程序,由我去拜访拜访他。”对吴平道:“你把这次我们从各地调来的人马,并月港已有人马拉到浯屿训练。咱们的队伍,上山打贼的经历不少,下海打仗的经历却不多,也不知能否适应。”

吴平道:“月港本有一百二十余人,二公子的副船回来的有七十四人,这些都是能直接下海的。我们带来的这两百人经过挑选,就算没下过海,至少也懂水性。几方面凑起来,人数接近四百。我的想法是,不如再从王牧民那里挑出二百人来,打入到这四百人里。王牧民手下的那些人,对航海、海战比我们的人精熟得多,不过纪律不如我们。若是混合了训练,多半就能合二之长,三公子你看如何?”

李彦直点头道:“好!就这么办!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处理。”却对陈羽霆道:“你先跟我去一趟镇海卫,若能接回二哥,那此事就算大功告成,若是还没能接到二哥,你就先回月港,筹集粮食,再设法多买些船只备用。”

陈羽霆有些紧张,问:“还要打?”

“能不打,最好是不打。”李彦直道:“虽然我到现在还没弄清楚我们的敌人究竟是谁,不过我有个预感,这次的事情是没法善了的,只是看怎么打、跟谁打罢了。”

“不过,”陈羽霆道:“三舍你才考上举人,犯禁出海也就算了,要是还在海上斗殴甚至杀人,传了出去,只怕会影响你的前程。”

李彦直笑了笑道:“这个你放心,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到都指挥使司那里求了个下海击贼的名义。”便将孙泰和的许诺说了。

陈羽霆问道:“可有公文?”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有公文!孙泰和又不是傻瓜!他能给我一句话就已经很不错了。”李彦直道:“在通番、下海的事情上,若是按照朝廷的规章严查下来,闽浙两省沿海州县的官员乡绅,十有*都不干净。不过除非出什么大事把朝廷给刺激了,否则没人会查的。现在整个东南的士民官商,聪明一点的其实都在掩耳盗铃。”

“这个我懂!”陈羽霆愤愤然道:“不掩耳就直接盗铃的,便是海盗,便是贼寇。掩耳而盗铃的,便是君子,便是良人!对吧?”陈羽霆办事实在,却也不妨碍他情感丰富,愤世嫉俗。

李彦直笑道:“是这样。不过你这么生气干什么?咱们自己也在掩耳盗铃啊,而且还是此事的获益啊。”

“我知道,这是为了生存,为了展,不得已而顺应现实!”陈羽霆不悦道:“但这终究不是正途!国家不可能永远保持这种状态啊!还有,三舍,你当初给我们描述的那个理想社会,也不是这样子的!”

李彦直哦了一声,举目远眺,道:“我给你们描述的那个理想社会……你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陈羽霆叫道:“不但记得,而且无时或忘!我们正是因为那个理想,才愿意跟随你!因为你要带领我们去实现它的,对吗?”

“你想得太多了。”吴平伸手摸了摸陈羽霆的头,道:“我们眼下要考虑的,是如何救出二公子。其它事情,以后再说吧。”

陈羽霆一把拍开吴平的手,叫道:“不对!这是两件并行不悖的事!二公子当然要救!但是……”

“但是天下大同的伟业,也不是朝夕所能成功的。”李彦直道:“路还长着呢,就算我们是跳,甚至是飞,也没法一步跨进天下大同的。身处哪一个阶段,就该用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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