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巨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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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海巨宦- 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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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唐举身上地血却都不是他自己地血,十二条性命被他夺取,但他身上却还连一道伤口都没有。

这不仅是因为幸运,更因为有两名近卫死命地用盾牌替他拦截,唐举在进攻,他的手下在替他防守,虽在混战之中,但这种三位一体地小型攻防组合竟挥了强大的作用,只是陷身于千人乱战之中,两块盾牌又能防得住多少明枪暗箭?

终于有一把长矛捅过来时,两块盾牌都正在拦阻其它兵刃,唐举地刀正卡在第十三个敌人的脖子里一时抽不回来,再说他也没想到要回刀防卫,而那柄长矛已经刺到他小腹的一尺之内了!

“保护唐将军!”

旁边冲过来一个十**岁广西后生,想也没想就朝那柄长矛扑去,长矛刺破了他的小腹,割烂了他的肚肠,他犹自在那里大叫:“保护……唐……”

唐举呆了呆,但只持续了那么一瞬,就放开长刀拔出断刃大吼着杀了那名长矛手!

雨泼了下来,打在他的脸上,也分不清那是泪水还是雨水了。

部下们能看见的只是他没有停顿,就在那名广西青年战士的尸体边继续厮杀!

大战之中,谁有哀悼的空呢?或许这会连思想也停顿了吧,有的,只是手脚在杀人或在挣扎的动作而已。

“唐将军?”

唐举死命搏杀的时候,对方一个站得比较近的将领却留意到了这句话,唐举是赤膊作战,但他刚才连杀十四人的猛厉已把所有登岛安南士兵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所有人都想那肯定不是个普通人!那将领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叫起来:“这里有一个明寇大将!这里有一个明寇大将!”

战场之中有时候一些话怎么也传不出去,但有时候一些话却传得很快,事情就是这么奇怪——那个将领的那句话。也是很快地往后面传。

“前面有一个明寇大将!”后面的安南士兵说。

“岛上有一个明寇大将!”河里正游过来的士兵说。

“对面岛有一个明寇大将!”一炷香之后,阮信竟然也听到了这句话。

“明寇大将?不会是李哲吧?”阮信心里涌出这么个让人心情激荡地念头来,在突袭的情况下,地方主帅出现在本不该出现的地方。这种事情战争史上不知生过多少!

这个猜测让阮信莫名兴奋起来,他几乎是带着癫狂地大叫:“下河!下河!给我冲过去!挤过去!把这个岛给我填平了!所有人给我杀光!”

由于下大雨,河水已经开始涨了,水流也急了许多,参军叫道:“将军。现在驱士兵下水,只怕……”

“怕什么!再派一万个下去!就算死个九千个。只要能有一千个上去,我们就赢了!”

这时河心岛上已挤了约两千人,其中四成是明军,六成是安南军。因是混战,明军的组织优势未能挥,即便如此也还是靠着勇猛与训练强度微占上风,但阮信这边要是再有一千人冒险上岸,那么战况就会逆转!

这个河心岛其实不具备什么战略意义,可是李哲可能在岛上地诱惑却叫阮信愿意付出一万名将士的代价去赌博!

真的有数千安南士兵下水了,在小七里湾这个战场上。尽管阮信的人马未曾到齐。可也有将近三万多人,而明军在这里的军队总数也不过一万三千多。就军队数量对比来说阮信是占优地,阮信愿意付出万名将士的代价来换李彦直地命。而明军的总数也不过如此。

电闪雷鸣,风大雨大!

这时的水势,别说游泳,就是渡船也有些危险了。

唐举的副将和监军卢复礼商量是否要加派援军上岛,因天色黑,又有一座小岛隔着,卢复礼未能及时察觉到阮氏地异常动态,他虽是止戈馆毕业,学的本业是武道兵学,但学校出来的人,毕竟有几分学子气,不似直接从战场中杀出来的莽夫那么狠辣,看看河水凶猛,顾虑到士兵的安全,就说:“且等等。对方没船,这会一定也停止渡河了,我们已经登岸的士兵就算不能取胜,至少应该可以自保。这小岛容不下那么多的人地,再派人过去是徒添混乱。”

他地这个判断,按照常理应该说是没错的,这个河心岛绝对容不下五千人以上同时作战,就是两三千人在那里厮杀也嫌太狭窄了,然而卢复礼毕竟不是神仙,他没能料到阮信因为误以为李彦直在河心岛而没命地增兵!

在督战刀手地驱赶下,真的就有三千多名安南士兵下了水,其中有几百人下水后被冲得不知去处,有一千多人被冲回此岸,但还是有将近七八百人被冲到了对岸!

这些人一站稳脚跟,河心岛上阮氏兵马与明军地对比登时接近二比一,这时随着水势越来越急,这个小岛竟被湍流所隔绝!整个战场,变成了岛上七百多大明将士对一千七百多名安南士兵的战场!

没有援军了!在河水平缓之前,这两千四百多人必须自己解决这场战斗!

大雨之中,很多人眼睛都睁不开了,连杀声都叫不出来了,只是本能地挥剑厮杀,要么是自己倒下,要么是敌人倒下!

激流,孤岛,血腥味被大雨洗去,却因风雨太大而未能染红北河,只是一股死气却从岛上升了起来,令隔岸观战也心生恐怖。

阮信还在那里催促着士兵下水渡河,这时连参军也看不下去了:“将军,现在没法再下水了,再下水也不过是让士兵们去送死!”

可是这话扭转不了阮信的心意,他仿佛也被对面的那股死亡之气所侵染,脑子竟有些执拗地认为李彦直就在岛上一般,直到有部将跑来说:

“有船!有船!”

“真的?”阮信眼睛一亮:“快给我取来!”

这时用船渡河也是很危险的,不然卢复礼也不会停止追加兵力。只是用船的话,渡过对岸地成功性毕竟高得多。

河的下游真有一批船,就绑在北岸,只是上面堆满了牛粪杂物。要用得先清理。这批船却是唐举故意留在这里的,当然不是出于什么好心,更不是由于疏忽。明军这次布置了两批火炮,其中一批布置在河心岛的南岸,就对准了河心岛。另外一批却藏在在停船这一带地对岸,这批船只本是诱饵。只等安南人来取就开炮!河心岛的对岸那边也有火炮对准了河心岛的北半部。

然而老天爷有时候也真喜欢开玩笑,偏偏在这时候大雨下得如同在泼,因此这个陷阱也就失去了作用。只是那满载的牛粪杂物毕竟增加了安南人取用船只的难度。

花了好大地功夫,阮信的手下终于将船只清理干净。冒雨冒风拖到河心岛对岸,又往上游拖出七八步——以这时地风势水势,用这种小船要笔直渡到对岸也是不大可能的,所以要往上游拖,这样被风一吹刚好就能登岸。

“给我渡河!”

小船有四十余艘,载了五百多人,但所有人都心怀惴惴。因为这一趟能否平安过去全看老天爷了……

上天是在开明军的玩笑吗?上天是在眷顾阮信吗?

就在安南军准备渡河的时候。风雨忽然小了。

五岭以南地天气,风雨来的快。去的时候也就快,只那么一会子功夫。天气忽然放晴了!

“哈哈!”阮信大叫:“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风雨停了,水流的减缓却有些迟延,那些安南士兵便拖拉着,要再等一等,等河水减缓到安全时才渡河。

就在这时,有人惊叫:“看!”

不是阮信这边惊叫,是两岸的人都惊叫起来!

乌云敛去后,风雨停歇后,原本笼罩在风雨云色中的河心岛便陡然明亮了起来,被风雨暂时掩盖的血腥弥漫过了对岸!

这哪里还是一座河心岛啊,这分明已变成了一座死人岛!

当狂风暴雨以及急湍流水把这座隔绝小岛地时候,这上面地战斗可不曾停止!

在天昏地暗之中,双方甚至连讲和的希冀都断绝了,有地只是厮杀,有的只是你死我活!有地只是同归于尽!

树边、草地、河滩……

到处都是尸体!或是蠕蠕而动的将死!

不知死了多少人,也不知还有多少人活着,一眼望过去,只能隐约估摸到明军已被逼到了西南部的角落里正负隅顽抗着!

卢复礼后悔了!他忽然现自己也许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虽然如果时间轴调转而他仍然可能会下同样的决定,但这一刻他真是后悔了!

河心岛上,可能已经死剩下不到一千人了!其中明军又还有多少呢?

“快准备渡船!”唐举的副将大叫着。

而阮信的动作却更快!他的人已经在渡河了!

但就在这时,河心岛上竟传来了数十人的齐声大叫:

“开炮!开炮!”

“唐将军有令!开炮!开炮!”

“唐举……他……他还没死吗?”

不知什么时候,卢复礼竟泪流满面!

“开炮!开炮!”

“唐将军有令!开炮!开炮!”

开炮?

本已调准好的三十门火炮刚才有用油布包了起来,雨停后油布已经揭开,只要举火一点就能开炮了,但若没有对岸的呼声,卢复礼可想不到这当口要开炮!

河心岛这时敌我难分,虽然大部分明军应该是集中在南部,但还是有不少散落在树林各处,若是开炮,只怕就是两败俱伤甚至两败俱亡的局面!

这时候阮信的人又开始登岸了,没时间了!

炮手已经点燃了火把凑近了引子,只看监军如何决定。

“开炮吧!”

卢复礼咬着牙,下了命令!

因为被雨水渗入,三十门火炮有四门哑了,可还是有二十六门一起响起了震天轰鸣!

站得太近的卢复礼因为忘了掩耳防备,只觉得耳朵也被炮声震得几乎要裂了一般,而炮弹落在对岸,整个小岛就被砸出了几十个窟窿!

这射程和瞄准点都是经过算计的!二十六个炸开的地方几乎遍布全岛!

河心岛一下子全乱了!

二十六门二号大炮的威力是安南军从未见过的!被轰中的人当场变成一团肉酱,没被轰中的人也被击垮了斗志!那二十六炮,就像炸在所有安南军的心里!

阮信在对岸也被这炮火吓了一跳!

“他们有轰天雷!”

他忽然现,这一部明军也许比他想象的要难啃得多!

“杀!”

“反击!”

虽然已有部分大明援军开始登6河心岛,但他们还没站稳脚跟,只是那批负隅顽抗的明军已经在大炮轰鸣中举刀反冲了!

轰隆隆——

枪炮声对安南军来说是重大的打击,对明军来说却像铜锣皮鼓一样,是振奋,是助威,是预示着胜利的号角!

“冲啊!”

岛上这时还不到一千人,而明军则剩下不到三百人!可剩下的这两百多人个个都是从鬼门关口爬出来的,每个人手里都灭掉过至少两条性命!而他们的身上还背负着死去同袍的托付!

逆向冲击!

挥刀砍!

刀砍钝了就刺!

刺断了继续冲!

总之胜利就在眼前!总之前进就是胜利!

呼——

安南军崩溃了!尽管经受了炮击,他们的人数仍然比明军来得多,可他们却被打灭了战意!

对面冲来的这帮人太可怕了!可怕到让人觉得无法战胜!

有人逃了——因为河水已缓,他们逃走跳到河里应该会有生机!

也就是这一线生机,引诱他们走向败亡的道路!

“哇哇哇——”

一百多年了!

从明成祖以后,大明的官兵就丧失了明初的狰狞与血性,这会子却忽然爆了出来!他们挥着沾血刀剑,他们挥着卷边了的刀剑,他们挥着从敌人那里抢来的刀剑!就这么冲过去,不顾胜败地冲过去!不顾生死地冲过去!而比他们多出一倍有余的敌人,就这么被他们冲怕了,就这么被他们冲垮了!

这帮人太可怕了!

到了这时,安南人只急着要逃走了,有的直接跳进河里要游泳回去,有的却冲到小船上——那些来增援的小船上,和己方的援军争夺起来!

乱了,乱了!不但组织乱了,连心也乱了!

迷乱而无斗志的部队,等待他们的就是屠杀!两百多柄刀滚了过来,在一顿饭时间就在岸边砍死了几百人!

这是在砍人吗?这是在绞肉!

阮信没有再派人过来,他心寒了。

河心岛的这场战斗,明军和安南军都损失惨重,可南面的明军此刻是热血沸腾,而安南方面却被打得没了继续作战的意志!

所以卢复礼知道,这对大明来说不是两败俱伤,而是一场惨烈的胜利!

卢复礼更知道,小七里湾的仗不用再打下去了!因为——

“我们赢了!唐举,我们赢了!”

 之六十三 八面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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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举带着剩余的人回到南岸,人人带伤,他自己也是全身浴血,血迹被大雨刷去,跟着又有新的血迹溅撒开来,把这条汉子的头也染出多层的颜色来。卢复礼看见他还活着,恍如隔世重逢。

唐举脸上却挂着那种百劫余生后的笑容:“我也真没想到呢,其实已经见了阎罗王几次了,却总被弟兄们推了回来。”

说完这句话他眼角忽然湿润了,推他回来的弟兄此刻却已在另外一个世界了。

这一仗阮信部死亡、失踪了将近三千人,明军伤亡四百多人,安南士气大幅度回落,再无当初要一举攻占升龙的锐气。

“如果阮信能攻下小七里湾,那么他还有一点机会。但只要阮信没能一举攻下小七里湾,那他很快就完了。”

李彦直的预判很快就变成了事实。

这一战以后,安南的部队便没能再前进一步。无论阮信如何催促,都无法将再从明军手里夺取一寸的阵地,明军严守阵线,把阮信所组织的十余次进攻都顶了回去,洮河的支流便又多了几千具安南军的尸体。而唐举部却越打越是从容。

这时殷正茂已将升龙周围那些响应阮信的星星点火扑灭,李彦直见唐举守住了小七里湾,便缓出手来,把作为后备的部队调到两侧,形成包抄之势。

战况胶着起来,安南将士的士气也一日惰懒似一日了,七日之后,军资耗尽,阮信派人往所占据的州县调粮。但粮食早被莫氏兄弟奉李彦直之命调空了,哪里还有粮可用?阮信急了,下令后勤官“无论如何”都要取得粮草——

“若是找不到粮食,提头颅来见!”

并给了他四五千的人马。

那后勤官心想我能到哪里去找?官库没有,当然只好向民间“征集”了,县城没有,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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