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巨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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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海巨宦- 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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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张居正正在吕宋和胡宗宪把酒倾谈。他们讨论得最多的却不是近在咫尺的马尼拉海战,而是万里之外的朝局。

在一些人眼里,当下生的是国与国之间的问题,但在另外一些人手里,这些国际问题也只是朝政斗争的筹码。

由于各地边疆军人地“配合”,在短短一个月内,本来安定无事的大明竟变得烽烟四起、边患丛生!

东南,胡宗宪、张居正、商行建三人接连上书,而且都是报败!据说广州和潮州也已受到了侵扰。甚至福建也已经被战火波及!可朝廷不敢轻率地降旨处罚战败的军队,因为这时候还要仰赖他们来抵抗外患、收复失地呢。

东北,王牧民来报说日本进犯。据说。当初曾和王直一起挟持太上皇与景王地破山和尚,回到日本后又站稳了脚跟,甚至利用他引回九州的华人力量大肆扩张。由于之前李彦直一直将目光放在南进的事情上,所以没有在向东、向南两个方向同时采取进攻的姿态,而是采取了对南海积极进取、对日本积极防守的态度,在朝鲜釜山、山东半岛以及琉球岛链采取定点设防,形成一个半圆形军事包围,一边训练新兵一边赶造战船,却没有主动出击。

这是大明对日本军事上的行动。东海两岸的政治是对立的,但民间的贸易却没有中止。

日本地白银是大明需要的,通倭贸易是洪迪珍等商人不愿意放弃的,而与大明的贸易又是破山最重要的财货来源之一。所以李彦直和破山便好像有默契一样对这种贸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华商到达五岛以后就地贸易,因为破山为了安全考虑不允许他们踏足九州。

李彦直允许这种民间贸易的存在,是因为通倭贸易对开海派势力来说是有益的补充,而破山则在争取时间,希望能赶在李彦直处理完大明内部问题之前构建起一道足以自保的防线和一个能够自足的后方。

他地伙伴——日向宗湛曾问他:“如果让李三统一了大明。我们真的还能守住日本?”

破山沉默了,可他拒绝束手就擒,拒绝没抗争到最后就放弃。

在而大明和日本的民间贸易,也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继续维持着。可如今,大明与日本之间的平宁似乎打破了,因为王牧民上报说:“日本犯琉球、掠大员!”

然后这家伙跑到汉城去,告诉朝鲜国王李说:“倭寇犯釜山了,你快拟表向朝廷求援吧。”

李愣了一下:“倭寇犯釜山?小王没有接到战报啊。”

王牧民作色喝道:“我说有就有!难道我的话你都不信吗!”

李唯唯不敢说不,事后召集大臣询问这事该怎么办。大臣们都说:“他说有就有吧。报上去就是。何必惹眼前这个煞星?”

李问:“那万一大明真的派兵来,或派使来探寻真相……”

“我们可以派遣大臣。陈兵边境,万一大明真的派人来问,就说倭寇虽然来犯,但已经退却了。大明来使我们好生招待,若来了兵马,就委婉劝他们回去。”

李想想王牧民那凶恶的模样,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点头称是,当日就拟奏表说釜山告急,十万倭寇大举来攻,请朝廷兵增援!

这奏表王牧民先要了去看——当然不是他自己看,而是由席幕僚代目,看过后修改了一些关键词语,才回去让李重新誊抄、盖章,送往北京。

朱载接到求援奏表,对倭寇又是恼怒,又觉麻烦,怒道:“太祖皇帝钦定日本为不征之国,如今却屡来惹事,可恨!可恨!”

他就要兵时,西南俞大猷又传来消息,说安南兴九万大军犯边。朱载惊道:“小小安南,也敢如此放肆?”

“启禀陛下,”兵部尚:“安南之所以敢胆大妄为,据说是因为背后勾结了佛郎机人。其实日本那边,也是听说我南海有失,这才趁机启衅地啊!”

朱载大恨!

现在是他重掌朝政地重要时刻啊,少年天子要接掌朝政,在和平时期是比较容易过渡的,若是边患四起,使国家有倾荡之危,那时候人们就更习惯于认同老臣,而非少主了。

“这些撮尔小国,平时都装得温顺忠诚,到了这关键时刻却都来趁乱打劫——该杀!该灭!”

倭寇来犯只是让朱载觉得麻烦而已,安南起兵也只是让朱载觉得烦恼,但接下来地一封奏报却叫朱载胆战心惊!

西北,戚继光报说蒙古人听说大明危机四伏,也已经蠢蠢欲动!

“什么!”

朱载毕竟年轻,朝争权谋他算是入了门,可论到对天下大事的掌控,当年乃父嘉靖在全盛时期都没处理好呢,何况现在的他?

“怎么办,怎么办呢?”

从东南到东北,从东北到西北,从西北到西南,四面八方都是敌人,都来侵犯——偏偏这时候内部又闹出了问题,不识时务的鲁王竟然上表,称眼前的危局都是徐阶惹来的,要皇帝立刻罢免徐阶,以安天下!与此相应的,是直隶境内的沧州又生了一起暴乱!

“混账!混账!”朱载忽然觉得,自己的这帮叔伯兄弟除了给自己添乱以外,实在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啊!他现在要的是稳定,要的是保住江山,而不是继续斗徐阶!可是他自己的能力,显然还做不到同时攘外安内!

朱载天性其实较为柔和,和乃父嘉靖不同,他并不是一个太过逞强的人。在帝国一切都处于顺境时,他也想过要争夺权力,而现在一到逆境,当初那种对徐阶、对李彦直的依赖感又冒了出来。

这时候,上海的高拱、中央的欧阳德等都开始上书,建议让李哲提前结束丁忧,“夺情以应外事”!

徐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年轻的皇帝等他点头。

“李哲……李哲……”

朱载忽然产生了一种无力感,这是一种信心崩溃的前兆,他感到自己仿佛离开了徐阶、离开了李彦直就没法坐稳这个皇位、管理好这个国家一般。

点头,还是不点头?

事情到了这份上,就已经由不得他了。

这天晚上朱载睡下后,忽然现自己再也找不到那个梦了。

 之五十五 布攻防

隆庆五年,春,上海城外人头挤挤,都望着淞江拱桥期盼着。 //

作为市舶司总署所在,这座城市数年来展得极为迅猛,在原本的县城之外又扩出比县城大三倍的市井,新市区很快就把旧县城比了下去,商业与娱乐设施全都云集于此。以前人家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如今却常常将扬州换成了上海,这里既是财地,又是销金窟。上海县的行政级别也水涨船高,由县升级为道——道不是三级行政级别中的正式一阶,乃是一种临时性或特殊性的行政设置。

而今天,上海所有的达官贵人、巨商豪贾空巷出动,大清早地就都跑到城外来吹冷风。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是各行各业里的顶尖人物,但这时候却都把身段放得极低,因为他们在等待的是大明皇朝的梁柱、开海事业的巨擘——海军都督府左都督、镇海侯李哲。

这是李彦直第二次接掌海军都督府了。一个人要登上如斯高位,难。登上如斯高位而能全身而退,更难。全身而退后还能东山再起,那就难上加难了。

所有来迎接李侯爷的人,不仅是趋附他的势力,更看好了他的前程,认为经过这么一下野一复出,其地位将再也无法撼动了。

可是他们从早晨等到中午,也没见李侯爷的车马驾到,这一天并非什么特殊的日子,上海新城各街道继续打开门做生意,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可就是不见侯爷的大驾。

各大富商纷纷派人打听消息,得到的回复却五花八门,有人说侯爷的仪仗还在杭州呢,也有人说侯爷已经进入松江府,随时就要到达了,在杭州也好在松江府也好,只要侯爷还在路上。大家就都不敢不等。

“等得越久,方见我等的诚信。”

可等来等去,就是不见影

终于又有消息传来——不是来自城外的消息而是来自城内的消息:“大家不用等了!听说侯爷已经进城了!”

“进城?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就在半个时辰前。侯爷就已经进城了。”

“什么?那我们怎么没看到?侯爷从哪里进城?”

“据说就是从这里进城。市坊有认得侯爷地说看见侯爷骑着一头驴子走进海军都督府去了。身边只带着一个小厮。”

“什么?骑着驴子?没有车?没有马?没有轿子?就带着一个小厮?”

“听说是。”

众商一听都后悔得跌脚。李侯爷地排场素来大。当初还是海上白丁时。到双屿也已是那等气派。大家方才都猜测着这次他重回上海会是如何壮观地景象呢。哪里知道他反而低调了。

“这也对,这也对。”一个老成的商人感慨道:“做得大事业的人,哪个不谦下的?这就叫胸襟,这就叫修养!”

众人感叹着,唏嘘着。慢慢的便都散了。

待人群散得尽了,才有一顶小轿子从淞江地拱桥上走下来,方才那从城里出来传话的人迎了上去。低声唤道:“都督。”

轿子里的人掀起窗帘一角,果然是李彦直,他看见这人一身市井小商人的打扮,笑道:“刘洗,现在你也是堂堂正五品大官了,手下有几千人,居然还打扮成这副模样,可真是难为你了。其实这点小事,你派个手下来干不就行了?”

刘洗含笑说道:“给都督办事。怎么能不亲力亲为?再说我也喜欢干这等事。”

轿子便由刘洗引着,进了城直入海军都督府,风启蒋逸凡早在那里候着了,一干人入府,高拱捧着打印、宝剑、令旗,左右两排人,左边是吴平等一干武将,右边是殷正茂等一干文臣,文人行官礼。武将行军礼,齐贺李都督重掌帅印。

“各位辛苦了。”李彦直却只是微微点头,并无刻意的抚慰动作。眼前这帮武将都是和他在风浪里翻滚过来的,这帮文官都也都靠着他才升到今时今日的地位,一堂之内都是自己人,也就不用故作笼络之举,便当是久别重逢,反见亲密。

他从高拱手中接过帅印后,由李义久捧了放到桌上。算是完成了新旧交接。李彦直指着那帮武将对高拱笑道:“这段日子有劳肃卿了,这帮莽夫不好对付吧?可有什么冲撞了肃卿的没?”

他这一问诸将都有些紧张了。虽然都是上司,可他们不怕高拱,却怕李彦直,高拱接掌帅印之后文武之间起冲撞的事多了去,虽然念着高拱是李彦直指定地人不敢造反,可日常总有许多行为把高拱气得吹胡子瞪眼,这时听李彦直一问,都担心高拱趁机告状。

谁料高拱却只是笑道:“都督麾下都是百战雄,又得都督教诲,很是能为朝廷解忧。”

这句回答却避重就轻,诸将一听都松了一口气,自此对高拱大生好感。

李彦直是何等人,也听出高拱这句话里的味道来,他知道自己手下这批武将出身不是海贼就是矿匪,个个性情都不好,虽然经过正规的军营训练,但少年时期积淀下来地狼性鲨性哪里可能尽去?不可能那么老实,却只是笑了笑说:“文武和谐,那很好啊。我如今奉了朝廷的命令,就要出征,可不想出征之前还要先整顿军纪浪费光阴!”

这句话算是切入正题,诸将一齐应道:“我等都着急要跟随都督建功立业呢!只等都督下令!”

“那就好。”李彦直把笑容一敛,喝道:“这次打仗要走海路,所属文武,都给我到主舰上去,准备升帐吧!”

文武便鱼贯而出,只高拱留下,李彦直也还有两句话要和他说,道:“肃卿,这次你交接了这兵权之后,也该回北京了吧。徐相那边,可给你安排好位子没有?”

高拱取出一道圣旨来,脸含笑意:“安排好了,是让我去管户部。”

李彦直讶道:“户部?那么方钝是要掌吏部,还是要入阁了?”

户部尚书方钝正值盛年,这几年部务办得十分出色。和李彦直一系关系甚深厚,如今开海派得势,高拱既要去管户部,那么不管是论势还是论才,方钝都不会被冷落,要么平调,要么就得高升。大明以吏部、兵部职权最重,户部之重,仅在其下。如今正要用兵,兵部等闲动不得,方钝又不如张经懂兵法。所以李彦直便猜方钝的调动要么是去做吏部尚书,要么就是入阁。

高拱说道:“是去管吏部。李默准备告老了。”

李彦直又说道:“可我听说丁阁老准备致仕了,他一走,内阁就剩下徐相爷一个光杆了,我料恩相不肯”

高拱心想你人在福建,对朝中的动态倒也了如指掌,说道:“听风声,这次的廷推推出来的阁臣候选,排在第一个的却是欧阳德。”

欧阳德是徐阶的老部下。李彦直一听就笑了:“呵呵,徐相毕竟是老辣啊。不过他坐那个位置也有好些年了,我看再做个一轮也该避一避了,肃卿啊,咱们这边也得努力啊。”

高拱心想李彦直在上船排兵布阵之前还留下和自己说这些,当然不是等闲言语,身子倾了倾道:“当前天下未定,除了徐阁老和都督,别人怕坐不稳这乾坤!”顿了顿又说:“徐阁老与都督一文一武。乃是大明双柱,双柱擎宇易,独木支天难啊。”

这句话说得很委婉,内中实有担心李彦直要将徐阶排挤下台,所以婉劝他不要急着独揽大权。

李彦直轻轻笑了笑:“肃卿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地是几年后的事情,不过几年后地事情,现在也该准备准备了,对不?徐师威望尊隆。可过几年也老了。我能,干不了文臣的事。但后起之秀总得顶起来啊。只是徐师在北京根底深厚,让他再坐五年,我担心到时候他就不舍得走了,所以我们最好在后面催催他,让他心里有个准备。欧阳德、张经他们和我们都不错,不过说到底还是徐师的人,你这次上去以后,最好设法提携几个后进进京,将来说话也有个臂助。”

高拱马上就明白了,心下暗喜,脸上却只是微微颔而已,琢磨着李彦直的心意,因道:“这次的事情,商、张、胡三位最有功劳,我看……”

李彦直却已经在摇头了:“叔大是难以限量之才,之秀的性子,怕不适合去北京。至于汝贞,他性子肉狠贪狼,太早把他叫上朝廷去怕要出乱子,但要是放在边境或许能为华夏立下不世大功。”

高拱连声称是。

两人作别后,李彦直才到码头来,他人虽离开,但部下们却都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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