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巨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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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海巨宦- 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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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就是说,你现在不适合留在这里。”蒋逸凡毫不客气地道:“你不觉得你在这边呆得太久了么?你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小岛,还哪里有一点怀抱四海、放眼天下的胸襟?说什么大员离不开你、你离不开大员的,再这么下去,你就要变成这里的一个小乡绅了——咱们这些年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培养起这套市政系统来,难道就为了在这个小岛折腾?不是啊!我们是把这里当做一块试金石,也让你和你手下那帮人在这里历练啊。现在历练成了,当然要到上面去做更大的事情了,哼,这一点你也应该清楚!去上海吧,离开大员不会害了你,只会让你更上层楼。”

“你们说的我知道!”陈羽霆叫道:“可现在大员没有我不行啊!我要这么走了,大员会乱的。”

“别他妈地放屁了!”一直没说话地王牧民站出两步道:“你现在***就是一小财主地心思,抱着块泥巴当宝贝,死也不肯放手!都不想想北面有个金山在等着你呢!”对李介道:“二公子,让我绑了他上船吧!”

陈羽霆怒道:“我是大员地里长!谁敢绑我!”

李介按住了王牧民,道:“老三的话。*****总是没错的。羽霆,你这就带着你的那班人马北上吧,上海有盘大棋在等着你啊。”有说:“逸凡还跟我传老三的话,说咱们大员现在可以称县了,且推举一个知县来,然后报上去,让老三奏请朝廷许我们内附。”对三老说:“父老都在这里,咱们几个就推举一个知县吧。我推王牧民。”

陈羽霆一听惊叫道:“牧民?!他打仗是把好手。可不懂内政!怎么做得县令。”

林尾却道:“好,我赞同。”

蔡大路看看蒋逸凡,蒋逸凡道:“我认为都督也会赞同的。”他是李彦直派下来的特使。所以能代表李彦直说话,蔡大路听了便道:“那我也赞成。”

辜盛见自己孤掌难鸣。便沉默了,陈羽霆只觉得脑袋一片混乱,他处理行政事务是第一流的好手,有能耐,有立场,有良心,可以说是一个技术型地好官僚,相对来说权谋斗争的能力就差远了。蒋逸凡一到,李介几句话说出来,他便被褫夺了权力。

李介当场便道:“那好,事情就这么定了。牧民来做这新的知县,南大员所有乡兵都归他管。”又对王牧民说道:“眼下最要紧地,是赶紧把那迁徙令办了。”

蒋逸凡问王牧民:“三天之内,安平镇以北的农村能清野么?”

这句话不是问陈羽霆,他却摇头不住地道:“不可能地,不可能的,根本就做不到的……”

王牧民一声冷笑:“你当然做不到,所以都督说你继续留在这里会误事真是一点都没错!”

他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让一队机兵把陈羽霆和他的行政班子押解上船。经月港转往上海赴任。跟着召见蔡二水、蔡三水、辜盛的儿子辜安、侄子辜定等人,以及安平镇的机兵队长。二十几个机兵、乡兵头目都知道大员高层生了大变动,看着王牧民这个信任知县,心里都有些忐忑不安。

王牧民抽出刀来,重重地斩在案头,一字字说道:“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这大员县的县令,北面会有海盗下来劫掠,戒严令已经了,所以现在整个大员就是一座军营,我这个县令也就是这座大营地将军,我说的话就是军令!不要问为什么,听命令做就是!谁若不从,军法处置!”

众头领唯唯称是,王牧民便下令迁徙,命乡兵每人带一个竹梆子,从最北面的许家村敲下来,南大员所有百姓,不管男女老幼,听到梆子响在当天便得逃往内6——这里用一个逃字,是因为黄昏以后机兵就会带刀进村“清洗”。村里的粮食财物,村民能带走地就带走,村民带不走的就要烧光!

命令第二天中午便传到了许家村,在王牧民的统领下,那些机兵、乡兵都变得有些凶神恶煞,大部分村民根本就不能理解上头为什么要他们迁徙,若是按照陈羽霆的办事方法,多半是要派人去安抚说服的,王牧民却当场就把刀拿了出来,宣布:“海贼转眼就到!凡是想留下人的,就是准备投靠海贼!杀!凡是留下财物的,就是资敌!杀!”

看见这明晃晃的钢刀,所有村民都知道这不是玩儿地了,再想想王牧民那种不合情理地“判决”,所有人都不敢停留了,哭的哭,嚎地嚎,许多机兵听见都心酸起来,但王牧民却像铁石心肠一般,半点也不为所动。

“快走吧,村子又不会跑,等打跑了海贼,这村子还是你们的。”蔡二水等人劝解着,但能迫使村民在半日之间就走得干干净净的却绝不是他们的这些软言温语。

这几年大员收成甚丰,澎湖设有军用仓、安平镇设有备荒仓、内6还藏着十个应急仓,这三大仓所储粮食就足以供三十万人一年食用。此外每个村落又还有各自的社仓。仓促之间,社仓也搬不干净,王牧民就下令一把火烧了。

可怜的许村就这样变成了一个空村——这是强制迁徙的第一个执行地,所以王牧民亲临监督。

这第一个村落搞定之后,第二个就能依样葫芦,只两日之间,安平镇以北的沿海村落就“逃”了个精光。

陈羽霆若看见村民们被迫迁徙的惨状非痛哭流涕不可,但王牧民却像把这些村民都当敌人来对付,李介知道后深感不安,亲自到后方去负责安抚逃难村民的任务,村民们见到了他都哭诉怒骂,哭诉的自然是自己的惨况,而怒骂的则是王牧民那活阎王,几万人见到他后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二公子,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大家放心,大家放心。”这些人说的多是闽南话,算来也是李介的乡亲,看见大家难受,他也不好过:“等这件事情过后,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到第五天上,王直、破山的联合船队便蔽日接云而至,这支总人数达到六万人的大军就像一群群的马蜂一样抢登上岸,南大员的机兵乡勇全部动员起来也不过一万五千多人,就算把澎湖水寨机兵、对岸张维的近海队伍、南面马尼拉的兵力都调来,也未必能将上百里的海岸线保护得滴水不漏。

“上岸啊!抢去!抢到的就都是你们的!”

大员的富庶,这些海盗早就眼红了,以前被鸡笼、澎湖两寨的水师震慑住,又有亲李彦直的洪迪珍等牵制,王直又还对李彦直保有希望,所以大一点的海盗都不敢动手,小一点的海盗又不成气候,这时既有王直撑腰,这些海盗哪里还有不积极的?更何况破山的手下还在背后鼓动着他们呢。

“冲啊!冲啊!”

一万多杂兵抢先登6许村,跟着才是王直、破山的督战队,破山是期许那一两万杂兵能够挥蝗虫般的作用,将大员的啃食个干净——类似的战法李彦直也在九州用过,谁知道这次却未奏效,杂兵们登岸的行动虽然顺利,但进村后第一口就咬了个空!

 之七 釜底薪(厚着脸皮求月票)

攻大员的仗,徐惟学毛海峰等都打得相当郁闷,进军虽然神,可是一路都没遇到激烈的抵抗,占领了村落之后也没能得到多少战利品,就像憋足了一口气挥出一刀,这一刀却落空了,再想挥出第二刀就觉得很倦怠了。  他们本来希望通过这场劫掠战得到物资,如今却每天都在消耗。

破山是很想以攻打南大员来引吴平出海救护,然后再利用那群虾兵蟹将来消耗吴平的战斗力,眼下海盗军的军力仍占优势,若能引吴平决战,以优势兵力歼灭澎湖水寨的水军,那么李彦直的海上力量就会崩塌一半,东海的制海权就会落到王直和破山手中,这也是破山最后的机会了。

可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忍得,吴平在澎湖调兵遣将,连吕宋的增援船只都到了,他自己却又龟缩在澎湖不出,只是派遣小支船队袭击海盗军的中段与西翼造成骚扰,却绝不摆开阵势与王直对敌,看这态势,就算王直和破山的联军将南大员都攻陷了他也要保存实力。

破山将兵力分为十个劫掠纵队,企图深入骚扰大员,跟着包围安平镇,王牧民则将兵力集中于一处,全力防守安平镇。安平无论是地理位置是战略位置都是南大员的核心,又与澎湖成掎角之势,只要守住了安平镇和澎湖,海盗军的大军就难以在南大员站稳脚跟。

“想破安平?就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王牧民手下多是机兵乡勇,但他了狠,同时他又在所有粮仓都准备了柴草等引火之物,只要安平有不守的迹象就要焚毁所有物资。吴平虽然手握精锐,但他不肯损耗兵力,面对徐惟学的挑逗尽量用柔,敌进则退,敌退则进。以炮火封锁了澎湖湾的出入口,以小支船队骤出突袭,尽量保持水师的灵活性。

“拖住他们!拖到都督南下我们就赢了!”

虽然战争的局面仍然是海盗军占据上风。但大员方面也算守住了最艰难的第一波攻击,不过这个战果地代价却是安平镇以北沿海村落的主动放弃。

一向安逸的大员,在李彦直入主之后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残酷战争地洗礼。这时,开出这片世外桃园的陈羽霆却一路不宁地走在从福建前往上海的路上。

他是很不情愿地被押上船,在海路上频频东望,牵挂着大员的安危,但等他一上岸就再没时间容他继续牵挂了。

他的人才抵达粤港。便有老陈家本家的族叔来找他,问他泉州市舶司的事情。原来李彦直到达上海之后便放出消息说朝廷已决意开海,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也不用谁去做宣传,没半个月就传遍了南直隶以及浙闽赣诸省,成为整个东南讨论得最热闹地大话题。

大员打仗。民生凋敝。这些陈羽霆认为极为重要地事情商人们全都不屑一顾。他们关注地是朝廷要怎么开海。这市舶司要怎么征收榷税。更重要地是怎么拿到买卖地份额——也就是“货引”。

按照现代地经济常识。外贸交易当然是越繁荣越好。但按中国历代边境榷场地规矩。商人们并不是有货就能卖出去地。外国商船有货物运到。得符合规制地。才许进口。中国商家有货物运到榷场地。得也得符合规制。才能出口。而这“规制”一般不是明文。只是主管官员说了算。

进出口不但货物种类有限制。而且货物数量也有限制。比如市舶司规定今年只许出口一万担生丝。那么到时候运到市舶司地货物哪怕有十万担。最后能合法卖出去也就只有这一万担。而决定谁能卖出去谁不能卖出去地。不是看货物地质量与价钱。而是看谁能拿到“货引”。也就是说要看谁能买通主管官员。

在中国。自古至今最热门、最暴力地行当都存在着这种权、钱交易。

如今东南即将开海。市舶司地事情自然是李彦直说了算。若能找到他那肯定没问题。可李彦直地地位太高了。是当今朝廷数一数二地大红人。商人们有几个有那么大能耐直接打通他地门路?因此数省商人戮力争取地。便是那位市舶司总管地欢心。

可是市舶司总管是谁呢?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个消息。说上海市舶司总署大总管地人选已经敲定了。

“是谁?”陈羽霆在马车上问他的族叔。

“就是好侄儿你啊!难道你还不知道吗?”陈羽霆的族叔兴奋得满脸泛红:“说起来李都督真是够意思啊,一南下就交给你这么肥的差使。侄儿,你可一定要给叔叔留些货引,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当然,到时候叔卖了多少货,里头也准有你一份的。”

陈羽霆听得心中冷笑,在开海禁之前,大明市舶司的交易量其实也不小,但所征收到的榷税、水引却常常不过几千两、几万两,而商人们也没有因此而享受到“低关税”的好处,之所以会造成这种政府、商人“多输”地局面,就是商人们得拿出比正常税收高得多地钱来行贿,以取得“货引”。因此市舶司纵然开了,朝廷也没能收到多少正规关税,大部分的利润都落进了贪官污吏地口袋之中。

“叔你不用来跟我讲这一套。”陈羽霆摸着十字架,道:“若这次三……”他还是习惯叫李彦直三公子,最近才学着转口:“若这次都督真让我主管市舶司总署,我不会像以前那么搞的,我会让大伙儿自由贸易,榷场关税也会公开颁布。这些黑钱我不会收的。”

他的这声冷笑让他叔大感尴尬之余又觉得没把握,陈羽霆在大员一直是秉公办事,但他叔却不相信这些。

他叔想:“哪个官不贪的?你以前是个里长,是个不入流的小吏,现在要做大官了,我就不信你还不收钱。哼,这会不肯答应我,多半是要待价而沽。”

其实在边疆海岛开衙立政。这等政治实绩可比一个官员在中原地区做到巡抚、总督难得多了,但像陈羽霆他叔这样的人心里才不这么评价呢,他就看你是里长还是知县。是几品,是多大的官,是多肥的缺。至于这个官做地事情对国家产生了多少正面影响,那就不是他们感兴趣的了。

这月港只是陈羽霆的第一站,跟着经泉州、福州,来托付走门路地人是越来越多,陈羽霆被搞得不胜其烦!等进入浙江境内时。他每晚歇下,都有人从窗口偷偷扔东西进来,那些东西不是毒蛇毒药,而都是带着拜帖的金银珠宝。陈羽霆分毫不动,第二天打开门就走,留下了满屋子的铜臭。

众商家纷纷哀叹,有的说:“看来这陈大人还是个清官啊。”

但很快就被人反驳:“什么清官,他这是要做给李都督看的——要是他现在就公开受贿,若有什么风声吹到李都督耳朵里,等到了上海。说不定这大总管的位置就轮不到他了。”

众人一听,齐口称是,却又有人道:“这么说来。咱们是应该等他正了官位之后,再走门路了?”

好几个有城府的商家嘴里不说什么,心中却都冷笑:“等人家正了官位之后你再走门路,那时早就迟了!”他们都想这礼还是得送,只是这送礼地手段却需要斟酌。

中国官场的通例,大部分官员虽然见钱眼开。却不是见钱就收——送礼要做得艺术、做得符合规矩、做得投其所好,这才能撬开当权的心扉。因此商人红顶的学问,与官场高升的学问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一日陈羽霆已到杭州,看看离上海已经不远,忽然有马车赶上,马车后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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