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巨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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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海巨宦- 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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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李光头之死引起的这场风波便这样消弭于无形,不久闽籍在京士大夫力,弹劾朱纨“擅杀”,朱纨遂从巡抚被贬为巡视,权威大减,严厉地禁海渐渐的又有放松的迹象。

 之十三 预言

李光头的死对李彦直打击甚大,而更惨的是他甚至不能像李介一样宣之于口,只是有苦自己吞,就连妻子问他怎么了,他也只是说:“我二叔死了。 //”

6尔容吃了一惊,就要操办致哀之事,李彦直却摸出两条半焦的眉毛来,失声哭道:“二叔不让我办。”

这是6尔容第一次看见丈夫流泪,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她以前甚至不能想象丈夫哭泣的样子!

这一刻李彦直罕有地显得很脆弱,伏在妻子身边,静静地睡了过去,6尔容也默默地陪着丈夫,直到深夜,忽然叫道:“哎哟!他踢我!”李彦直才惊醒过来。

这次却不是“踢”这么简单,而是6尔容要临盆了。

这一晚,6尔容给李家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李彦直方遇桑亲之痛,又逢得子之喜,抹了抹脸上的泪痕,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个夜晚是该悲伤还是该高兴。

在房外听见婴儿啼哭的声音,风启、蒋逸凡都来恭喜他,却听李彦直看着房门呆,口里似乎在说:“叔叔那一代人抢救不及了,但至少要让孩子们活在一个新的时代!”

一个人同时遇到这么多人生大事时,大概是没心思再顾公事的了,但李彦直作为大明的臣子却仍需继续尽职,更何况近两年西北东南都正是多事之秋,繁忙的国务中几乎容不得私事的存在。喜获长子的第二天,他就回到兵部上班。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李彦直连上了一十八道奏疏,所论皆西北、东南之事。

这十八道奏疏里不但有他的调查结果,还有他的预言!

李彦直的第一道奏疏,就是论述西北之危,且言三年之内俺答必来!

严嵩一见到这份奏疏忍不住头皮麻,他对西北可是主张安静绥远的,坚持“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仍不动、敌大动了我再看看动不动”的政策。绝不主张主动出击。甚至不主张积极防守,盼着和大漠地“老朋友”相安无事。不想眼下和他政见相反地夏言刚刚倒台。李彦直就捅出这么个东西来!一怒之下要以权术来整治他时。又碍着6炳的面皮,要秉公处理地话,李彦直这份奏疏却又有理有据,找不到什么破绽来搞他。**。***

严世蕃拿着奏疏地副本看了又看,对乃父道:“这小子还算乖巧,这里头虽提了许多弊政,但每每说是历朝所积,并没有把矛头指向咱们。看来这小子无意与我们为敌。”

不久李彦直又追上了五道奏疏,却都是第一道奏疏的延伸,严嵩也将这六道奏疏读了两遍,越读越觉得所言甚实,便道:“要不就按他的说法,挑两条来办了吧。”

严世蕃惊道:“那怎么行!他的这些建策和我们的路子全然不同,一办起来今上一定会过问,一过问就要拿奏疏看,一看奏疏定然想起夏言的种种好处来!跟着多半就要提拔夏言的余党!那是给我们自己找麻烦啊!”

严嵩想想也是。此事便不再提,李彦直的奏疏便被内阁给压住了。

不久,闽籍贯御史、给事中纷纷弹劾朱纨擅杀,朝中便有罢免朱纨之意,严世蕃以为李彦直也是闽人,家中生意又多有损失,这回必定是会赞同此事地了,不想李彦直又上一疏。内容却让严世蕃大感意外!

这道《论东南海防不可大松疏》说。朱纨执行海禁过严,以至于自士绅以至小民都没了活路。因此闽浙两省天怒人怨,此人宜撤。但朱纨罢免之后,却要防止东南海防在大严之后转为大松,因大严是逼民为贼,大松则使东南无法,都是乱国之道。他建议罢免朱纨,另择刚柔两擅的大臣接替此任,防止东南的政策从一个极端走向另外一个极端。

严嵩这时正要清除夏党,大觉李彦直不识时务!闽籍士绅更都沉浸于对朱纨的仇恨当中,听说此事背地里纷纷骂李彦直反骨!因李彦直主张规范东南的海贸秩序,那不是要断他们家族的财路吗?

李彦直见一疏不见回应,又上两疏,还不见回应,又连上三疏!但他这六道奏疏完全是逆官场大势而行!这时北方的官僚大多不甚关心东南之事,关心东南之事的闽、浙两省京官又都站在李彦直的对立面,所以李彦直连上六疏都如泥牛入海,掀不起半点风浪来!

只有徐阶等寥寥数人对此颇为关注,这些人地作风都偏向于夏言一派,心中怀有国家,不管出身何地,利益何属,都还保有部分的良知关注着天下大局。**。***但自夏言倒台以后,这一派的人或贬或逐或被冷落,又不讨嘉靖的好,便都说不上话。

李彦直连续建言两件大事都没得到相应,他却也不气馁,竟然又连上三疏,三疏之后又三疏,这次说的却是他的“本分”事情,讲论本朝兵制之弊,尤其指出京城附近防务废弛,一旦有事无以应变,主张加紧整顿,以备不测。

这下连严嵩也坐不住了,几乎就要拿办他,严世蕃道:“办他?怎么办?他论兵部的事是他的本分!这奏疏措辞严谨,没犯忌!这小子背后有人啊!要是强行办了他,一定有人出来给他喊冤!事情一闹大,陛下过问起来,反而见到这奏疏了!不如还是奏疏压下,继续不理他就是了。反正也没人跟他一起闹。”

严世蕃所料不错,李彦直兵部地同僚们,还有那些吃空饷地将领们见到这份奏疏个个胆战心惊,都怨李彦直多事,人人排挤他,一时之间把他变成一个孤得不能再孤的孤臣!对于李彦直地奏疏被压住不放非但不予同情,反而觉得辅大人英明,甚至有人为了买保险,又去贿赂了宫中秉笔太监,让他们莫在此事上多口,结果反而让司礼监的太监们也知道了兵部李主事之名。

6炳扛不住压力,便将李彦直叫到府上。要他少惹事。

兵部李主事自此沉寂。然而无论西北还是东南,事态的展却一一在应验李主事的疏论。尤其是东海的形势。如果说李彦直那六道关于东南局势的奏疏是一份剧本的话,那东海的实际情况简直就是按照这份剧本在上演!

许栋一死,东海群龙无,陈羽霆在大员是个弱势脑,缺乏振臂一呼响应云集地大魅力,又厉行保守收缩政策,对海商们是给予有限地保护,对海盗则婉拒门外。如此一来,东海的骁勇之辈便都瞩望于王直。

王直和徐惟学到达日本后便与破山结盟,稳住脚跟后便在平户竖立大旗,招纳海商海寇,无论华倭,来不拒,东海正缺一个强有力地大领,因此不数月之间蚁聚豸集,听命于王直多达三四万。

不久朱纨被罢职。这位可怜地老儒在撤职命令下来之前就先自我了断了,见到了他的下场后,无论朝中或闽浙,还稍有良心皆摇手不敢再言海防之事,朱纨所有重用之官兵将领一概贬撤问罪,自长江入海口以至于广东数千里海岸线成了一个不设防的羊圈!

一切种种都应了李彦直的预测,大严之后果然转为大松!连朱纨到达之前的厉行海防检查都没有了,海商们上岸下海。也由以往的偷偷摸摸变成了大摇大摆!恶法虽去。良法亦不留,国家秩序荡然无存。被逼为贼的饥民们没有及时转为守法的小商人,却都变成了大大小小地海贼,东南便由极端的政策压抑,变为没有秩序的爆性繁荣与爆炸性混乱。

就在这种情况下王直夹带数万之众回归浙江海面,海面上万众欢呼,如迎君王!归附之众竟达十余万,激增的交易总量亦为王直带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暴利。

在这样的大形势下,陈羽霆也只能力保大员而已,被剥夺了兵权的王牧民整天叫嚣着要赶紧北上抢地盘,但陈羽霆总是畏畏尾,既慕其利,又怕会沾染浙海那些大盗的恶习,召集三老和众寨主商量来商量去,都没能商量出个万全之策来,因此虽然保住了大员内部的“干净”,却又白白错过了东海地这次变态的大扩张时期。

王直、破山自此坐大,称雄东海,进入嘉靖二十八年下半年以后,自长江以南至于粤东,豪杰之辈、不法之徒尽皆归之,王直大集徽、苏、浙、闽、九州、琉球之众,近战则以倭刀,远战则以鸟铳,买佛郎机火炮武装中国商船,五峰旗帜所到之处,沿海官兵皆仰其鼻息,驱倭岛武士在他面前更有如走狗。他势力一大,对闽浙士绅也就不怎么放在眼里了,闽浙士绅暗暗叫苦,这时又怀念起那些能灭倭逐寇的能臣来了。

破山背靠王直,竟也吞并了大隅,又灭了大友家,九州一岛几乎统一,又向南侵吞琉球!王直的势力亦逐渐展布南北,致书陈羽霆,表示自己准备在鸡笼再立一寨,言下之意竟是要平分大员了!

消息传到北京,蒋逸凡大骂陈羽霆无能,风启却道:“羽霆也很难做啊,又要他低调,又要他扩张,哪里能够?”

蒋逸凡怒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低调个屁!当时就该趁王直还没回浙江北上抢地盘去!现在倒好!不但浙江那边我们完全被排挤了出来,连大员也要被人染指了!”转头对李彦直叫道:“三公子!咱们得赶紧想办法啊!三公子?三公子!”

原来他连叫了几句,却现李彦直正拿着一份兵部的文书呆,似乎根本就没听见蒋逸凡说什么,只是喃喃道:“来了,来了,终于要来了蒋逸凡一奇,问道:“什么来了?”

“海运!”

“海运?什么海运?东海的航运?”

李彦直却收起了那文书,喃喃诵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溟……”

蒋逸凡苦笑道:“三舍啊!你怎么还这么好心情,背诵起《庄子》来了?”

风启却应和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而上九万里!”这却是李白的诗句了,风启问:“三公子,风要起来了吗?”

李彦直嘿了一声,说:“快了。”因对蒋逸凡道:“羽霆能保住大员就不错了,要他扩张那是力有不及,这事我也早有预料,不过你不用着急,我要羽霆留在大员,并不指望他能和五峰、破山抗衡,只希望他能保住我们的家底、保住东南正经海商地血脉就可以了。五峰和破山现在得到地,都是幻象!他们要抢地盘,任他们抢去!待海运一动,大风一起,我等便将如鹏冲天!那时朝廷亦奈何不了我们,遑论余子!对五峰、破山之辈,届时亦将如秋风扫落叶,可一挥而定!”

蒋逸凡听得怔了,风启亦不甚明白李彦直所言之海运、大风为何事,因问:“是东南要出大变了么?”

“不是东南,”李彦直道:“大变来自西北。”

蒋、风惊道:“西北?”

彦直道:“对朝廷,对徐师,我已经竭尽所能了,但事实证明这条路完全走不通!接下来就要按我们的方法来启动一个新地棋局了!乱极而治,否极泰来!我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却不知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据说很多作在爆的五一要到了……

 之十四 水价

李彦直注意到,这个时代的许多*,很多其实是由天灾诱的。/  他自己就经历过嘉靖二十四年前后那场连续三年的大旱灾,旱灾让许多农民变成了流民,跟着又从流民变成了海盗,由于自嘉靖二十四年以来,闽浙历任督抚都没有把善后事务处理好,所以那场天灾给东南沿海造成的后遗症——海盗问题——至今没有痊愈,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由于亲身经历过东南的剧变,所以李彦直对天灾的反应非常敏锐!他翻查兵部的档案后知道,这几年北方的天气一直很不正常,降雨量严重不足,旱灾是隔三差五地就生一次,而每次灾情的生都伴随着草原胡马的南侵!

“看来蒙古问题也是经济问题啊。”李彦直在职方司叹息着,他忽然现解决蒙古问题和解决所谓的“倭寇问题”其实道理是一样的,“就是经济手段加军事手段!”

至嘉靖二十九年三月,整个北方已经有一百五十天没有下过雨雪,李彦直每天都在四合院里望着没有乌云的天空皱眉,6尔容抱着孩子在旁边问:“干嘛老看着天!”

李彦直顺口回了一句:“我在等雨。”

“等雨干什么?”

伊儿在旁边笑了起来,她的装束打扮比在6府时也有些变化,头拢了起来,这时指着李彦直没大没小地说:“姑爷心疼水钱呢!”

“水钱?”自孩子出生以后,6尔容就什么也不管了,天天陪着孩子,连家中事务也丢开了不少。

伊儿笑道:“最近两个月,京城的水可贵了不少呢!就小姐你不知道!唉,咱们在京师过日子也真不容易,有道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可咱们京城的人。除了这七样之外还得买水!这天子脚下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唐朝的人说什么长安米贵,居不易!我说咱们北京城连水都贵,这日子就更不易了!”

6尔容轻轻地冷笑一声。说:“买水这等小事,那是小户人家才愁的!咱们家哪管这些?”

伊儿小嘴轻轻一嘟:“小姐你当然不管啦,这个家委屈了谁,也不敢委屈你啊!可是你知道不。我……我现在两天才洗一个澡呢!”

北方人两天洗一次澡那是正常水平以上了,6尔容却啊了一声,抱着孩子坐远了点,尖声叫道:“你居然两天才洗一个澡!”

“是啊。”伊儿哭着脸说:“昨天晚上,我和姑爷……”说到这里咯噔了一下,但话已出口一时转不过来,只是结巴了一下:“……之后,都只是擦了一下……”说到这里竟是满脸通红!

6尔容瞪着她,两只眼睛圆圆的像两个铃铛:“昨晚?你们昨晚又干什么了!伊儿本是多伶俐地一个人,这时也结结巴巴起来:“小……小姐,你……你怀孕之后……答应过地啊……”

6尔容怒道:“我说过三天才许一次的!”转头望向丈夫:“李彦直!怎么回事!”却现李彦直已经跑到门口了:“你干什么去!”

李彦直头也不回,叫道:“我去兵部有急事!”

6尔容怒道:“这会能有什么急事!快给我回来把话说清楚!”她叫得太大声,却把孩子给吵醒。大哭起来,6尔容赶紧打住,放轻了声音哄儿子,一边念叨着:“孩子别乖!哼!今晚再跟你爹算账!”

李彦直跑到兵部,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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