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舒晓晓前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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喋血(舒晓晓前传二)-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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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门前石阶往里走,庭院内空潇潇的,七天前的那一夜大雪,融化后又冻成了冰,覆盖住整个庄院,冰晶莹然,状似透明,却是殷殷的红色——红色的冰雪!
整个石府的颜色,一望过去,除了高处悬挂着的白布灵幡,就是地上殷艳刺目的红冰。
假山旁的水池,池面上结了薄薄一层浮冰,咚地扔块石子进去,溅上来的水也是红色的。看得出来,这里曾经怎样惨烈的遭到过一场灭顶的杀戮。
厅堂的几扇门户大开,飘动的灵幡布条儿张扬着。昏暗的高台上密密麻麻的陈列着三排的灵位,灵台后赫然摆了两具薄薄的白皮棺木,棺木旁是一具具用白布盖住了,并排躺着的尸体。
小雪身披麻衣,头上扎着白布条,直挺挺的跪在灵台旁,面向着门外走进来悼念的客人——其实所谓的悼客,也只舒蝉以及张老头两个而已。
据单伯描述,石府上下连同仆人丫鬟加起来,共有三十一人。七日前的夜里,石府被一伙来历不明的强匪洗劫一空,除了他和刚找到的石小姐,所有人都被杀死了。虽然已经报了官,但石府的男主人石松原本是江湖人,与黑道上的人结仇甚多,所以若是仅靠官府的力量,要报仇恐怕是无指望的。
石松这个人,舒蝉是听说过的。事实上他是她爹爹少有称赞的英雄豪杰之一,舒蝉来临邛县为的也就是一睹石松的风采,只可惜迟了一步。
小雪是石松的小女儿,原名叫石蝶雪。
应着规矩,舒蝉和张老头上完香,磕头鞠躬后,小雪该磕头回礼才对。可是,她却直愣愣的跪在地上,僵硬的背脊甚至连弯一下的意思也没有,一双眼睛空洞洞的,无神的瞪着门外,整个人像在神游太虚。
单伯咳了一声,再次唱道:“家属谢礼!”小雪仍旧没半点动静。单伯急道:“小姐……谢礼磕头啦!”舒蝉忙道:“别为难她啦,反正都是自己人,也不用那么多客套。”语气一顿,走到小雪面前,蹲下说道:“小雪,姐姐知道你心里头难受,你若是想哭,就哭吧!”
小雪眨了眨眼,虚无飘渺的轻轻说道:“不记得了……”单伯激动道:“蝶雪……小姐!你真的……对石府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吗?”小雪皱眉,很不耐烦的尖叫道:“不记得!不记得!不记得……放开我!”
她的双手双脚被一条金色的细索捆绑住,她不住的挣扎,厉声大叫:“放开我!”她发狂般扭动身体,拼命挣扎,细索震动,索端的金球碰撞,发出悦耳的铃声,正是舒蝉用来装饰腰带的细绥。
舒蝉喝止道:“够啦!小雪,你冷静些!我带你瞧大夫去……”小雪低吼一声,张嘴去咬那金索。舒蝉道:“这条金球绥,是用乌金丝与金蚕丝糅合了数十种坚韧的细丝搓制而成。你咬吧,试试是你的牙硬,还是它硬!”她硬起心肠,一把将小雪拉起,拖到灵台前,手指向那一排排的灵位,大声道:“小雪,睁大眼睛瞧清楚了!那可是你的爹娘,你的兄姐,他们都被人害死啦!你老是逃避算什么呢,你是‘傲骨雪剑’石松的女儿,就该拿出你爹的傲骨来。石家既然剩了你一个,你就该去追查凶手,替他们报仇雪恨才是!”
小雪目光被动的一一扫过灵位上的名字,她全身逐渐颤栗哆嗦,喉咙里嗬嗬的发出沉闷的喘气声,突然尖叫一声道:“杀——”单伯在她大叫声起,一个箭步抢到她身边,抱住她,哀痛道:“求求你啦,舒姑娘,你莫再逼她了,她若忘记了,就让她永永远远的忘记好啦!”
舒蝉黯然心伤,喃喃道:“我……我也只是为了她好。”张老头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作鼓励。小雪将头深埋在单伯的胸前,只听得见她沉重的喘气声,闷闷的透了出来。
舒蝉默默替她解了金球绥,转向单伯问道:“官府那边可有消息传来?”单伯答道:“官府早落案啦!”舒蝉惊道:“怎的,抓到凶手啦?”单伯道:“是这么说来着。那夜大雪,事发翌日,天一亮,官府的差爷就赶来了,当场点验尸体,发现了一男一女两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那女的已断了气,男的被割断了手足经脉,半死不活。官差们将他抓了回去,审了半日。后来城门口贴出公文说那男的便是凶手,当日便砍了头,正法啦!”
舒蝉道:“胡扯哩,凭他一人就想杀了那许多人?若说他武功奇高,怎不见他逃走,却还落了个被人挑断经脉?分明是有人不让他有机会逃走,要将这桩血案嫁祸给他嘛!这官府的狗屁老爷,会不会审案啊,简直就是一个草菅人命的糊涂昏官!”她恨恨的直跺脚,义愤填膺道:“这事既然给我撞见了,我就偏要管到底啦,非找出凶手来。就算他躲到海角天边去,我也定要揪他出来。”
单伯见她年幼稚嫩的一黄毛丫头,居然夸口说大话,心下正不已为然,舒蝉却突道:“先走一步!我要去瞧瞧那被砍了头的男人,或许能找到些线索!”她说干便干,当真行动如风,晃身已踏出门槛去。张老头赶紧追上,喊道:“闺女,血腥腥的死人,有什么好瞧的!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可别惹出什么麻烦来。官府可不是咱们能管得了的……”
单伯也追出门来,喊道:“舒姑娘,听说那男人姓张,叫什么张大武,他和那女子的尸体现在还吊在城外鬼树林里呢!”他话才说半句时,张老头脚下一滑,仰天摔倒,就听扑通一声,他后脑勺重重的砸在红色的冰地上,晕厥了过去。
又一夜的好雪,与十天前一样。
雪花朵朵飞扬,黑暗里的山间小道上,一道白色身影飞快奔跑着,叮铃叮铃的撞击铃声在寂静的荒野里,分外入耳。
舒蝉连夜从临邛县赶回。这三日,她一直帮着张老头料理丧事,张大武夫妇俩的尸体,也是她帮着从鬼树林里偷回来的。等到张氏夫妇皆入了殓,她看着哇哇啼哭不休的豆豆,突然想起同样丧父丧母的小雪来。于是,她今日便抽空去了趟石府,哪知单伯却哭诉着说,小雪不见了。
小雪的失踪没使舒蝉太过焦急,反倒使她心里莫名的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她不由加快脚步,急急的往村里赶。许是赶得急了,脚下给一高高的凸起物绊了下,她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急忙中舒蝉一拧腰身,使了招千斤坠,这才堪堪站稳。心里正纳闷,鼻子里却猛然嗅到一股血腥味来。她慌忙掏出身上的火折子,点着后,借着那微弱不住晃动的火光,她赫然看清这地上竟躺了个人——是个死人!一身青衣小袄,看身形却还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他惊恐的双眼大睁着,小手僵硬的捧着自己的心口,心口上正汩汩的冒出鲜血,那血淌了一地。
在这荒凉的黑夜里,猛然间看见这样一具死状恐怖的小孩尸体,舒蝉骇得脸都白了,手一颤抖,火折子掉到地上,忽闪下便熄灭了。她连连退后,心乱道:“是村里的孩子么?村子……难道是村子出事啦!”她脚下一蹬,人便像似一支离弦箭,快速往村里奔去。
沿途不断有尸体横在路边,等到舒蝉奔到张老头家的草屋门口时,她惊呆了。草屋的东西两屋被通红的火焰吞噬,噼噼啪啪的火星爆裂声中,翻卷的火舌在房顶蹿的老高,火光映红了整座村子。
舒蝉放声大叫:“爷爷——张爷爷!爷爷——小武哥哥!你们在哪?回答我啊!”叫声响亮的回荡在山脚下,可是喊了老半天,不只张老头和小武他们音讯全无,就连那些住在附近的村民也都毫没动静。整座山脚下的小山村,仿佛在这一刹那成了一座空洞的死村。
舒蝉绕着村里跑了两圈,她每推开一户人家的门,总能在寂静昏暗的屋里发现血淋淋的尸体。凶手杀人的手法很残忍,也很快速,每个人几乎都是一招致命,那致命的一招,伤口绝对是在人的最薄弱处:心脏!
舒蝉颤抖着重又走回张老头的屋门前,这时火势渐熄,三间草屋给大火烧得一干二净。舒蝉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雪花漫天的撒下,落了她一身,她就像个石像一般,动也不动,心如乱麻,狂想道:“冷静,冷静……好好想想!他们不会死的,他们一定还活着,他们会在哪儿……舒晓晓,你不能慌,不能乱,要冷静,冷静……”
她正大口大口喘着气,忽然黑夜中,有一阵熟悉的铃儿当啷声,由远及近的传入她耳朵里。舒蝉猛地跳起,欢叫道:“小黑!小黑!是你么?你在哪里?”似是回应,远处“汪汪”响起两声狗吠,舒蝉大喜,顺着狗吠声传来的方向追去。


杀手
东方渐白,大朵的雪花不知什么时候起,变成了一粒粒的冰珠子。天空中噼啪落下,那些冰珠砸在人脸上,刮的皮肤好疼,但令舒蝉更疼的是心。
她的心,在追上小黑时,便整个儿的冻成了冰,那股凛冽冰冷的寒意从心里一直扩散……
从临邛县石府里失踪的小雪,正静静的侧身蹲着,手里不知雪地上在拨弄着什么,她的背影很寂寥,小黑在她背后转着圈子,呜呜的悲鸣,时不时抬起前肢推她的背。
舒蝉鼻子发酸,眼泪险些夺眶而出,猛一摇头,她牙缝里蹦出三个字来:“石——蝶——雪!”
小雪抬头,茫然的眼里有了些许生气,她站直身,唤道:“蝉姐姐!”舒蝉喝道:“你莫要叫我姐姐,我没你这种毫没人性的妹妹!”小雪愣住,错愕道:“姐姐……”见舒蝉怒目而视的瞪着她,那厌恶鄙夷的目光着实令她一颤,傻傻问道:“我又做错事,惹你生气啦?”
舒蝉哈的一笑,冷道:“我生气?我生气了么?我难道不该生气么?”她伸手一指石蝶雪脚下,问道:“这可是你干的?”
小雪身旁不远,躺了一具小孩子的尸体,那副惊恐的模样和舒蝉在村口看见的,如出一辙,那件青灰色的棉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小孩子的一颗心已不在了,胸膛上是一个深深的空洞,鲜红的血正从那洞里如泉水般直涌出来。
他的那颗小小的心脏就搁在小雪的脚旁,她不悦道:“是!”脚尖轻轻一踢,那颗血淋淋的椭圆的心脏,骨碌碌的朝舒蝉滚了过来。舒蝉瞪大眼,仿佛看到那颗脆弱的心还抽搐的动了一下,她面色发白,厉声颤道:“石蝶雪,你还有无半点人性么?你还……是不是人呵……”
小雪眼睛困惑的眨了一下,像个做了顽皮事给大人捉到的小孩子,低声替自己辩解道:“你真的生气了么?是他先冲过来要杀我的。”舒蝉深吸一大口气,说道:“他要杀你?他才多大,能杀得了你?你撒谎也撒的太不漂亮啦!你老实说,猎户村的村民是不是都你杀的?”小雪歪着脑袋,想了想才说:“不知道,记不清了。”
舒蝉顿时为之气结,颤道:“张爷爷和小武哥哥呢,他们也被你杀了?他们……他们可待你不薄啊!如若没有他们,十天前,你早死在荒地里啦!你,你忘恩负义也便罢了,居然还恩将仇报!”她见小雪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一时火起,冲将过去,一招“双龙夺珠”右手食、中二指叉开,直勾勾的点向小雪双目。
小雪大惊,身子凌空向后一翻,大叫:“姐姐,你做什么?”舒蝉叫道:“取你的性命,给村里枉死的人报仇!”
舒蝉步步紧逼,招招凌厉,小雪一抬手,架住舒蝉劈来的胳膊,舒蝉搭住她的手臂顺势下滑,一拳打中她胸口,脚下一勾,将小雪绊倒。小雪倒在地上,却连疼也不喊一声,舒蝉原本只需再一掌用力打下,便可轻易取了她性命,忽见她一脸倔强的神情,不禁心软,说道:“我现在不杀你,我且问你,豆豆哪去啦?”
小雪望着她高举的右手,眼里满是不置信,问道:“姐姐,你要杀我?”舒蝉怔住,只见小雪眼眶竟慢慢湿润,牙齿紧咬着嘴唇,又问:“姐姐,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杀我?”
舒蝉的心莫名揪起,小雪一味摇头,低喃道:“连你也要杀我,原来连你也要杀我!”神情大大的落寂。
舒蝉正要开口,西北方却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小黑耳朵竖起,疯狂的吠叫起来,小雪亦面呈痛楚之色。又一声哨声响起,小黑“汪汪——”狂吠数声,突然转身便逃,这是从未发生过的古怪事。舒蝉正要喝住它,石蝶雪突然“啊”的一声,抱住了自己的头,如野兽般吼叫起来。
舒蝉大惊失色,急道:“小雪,小雪!你怎么啦?”她伸手去拉她,哪知小雪倏地抬头,双目竟似放光,闷吼声中,她十指箕张,凶狠的向舒蝉抓来。舒蝉展动身形急退,但终是慢了一步,左臂被她右爪扣住,兹啦一声,她袖管被撕裂,五指余劲未消,直深入她的皮肉,抓得她胳膊鲜血淋漓。
舒蝉捂住伤口连退,小雪却像是丧失了理智般,不顾一切的扑向她,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舒蝉一条右臂受伤,身法更不及她灵活,哪里还是她的对手。堪堪避过三招后,眼看舒蝉毫无还手之力,只剩挨打的份了,她却突然转身撒腿便逃。
原来危急中舒蝉突然想起,小雪虽然身法上下扑纵敏捷,但若在空旷处比脚力,她人矮脚短,必然会有所不及。舒蝉这一想法果然不错,小雪只追了十几丈,却已落后许多,喘气声渐粗。
舒蝉躲过了小雪的致命追杀,正要松口气,怎料眼前一花,一道青影挡到她面前,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双腿膝弯处便一阵剧痛,她不由自主的弯腿摔倒,趴在了冰冷的雪面上。
她欲抬起头,后脑勺却重重的被那青衣人一脚踏住,整个脸面被踏埋进了冰雪里,呼吸一紧,险些儿窒息了。
只听那青衣人冷冷说道:“蝶雪,你刚才失手了?”舒蝉无法抬头,痛苦中只听小雪低声道:“是的!”那青衣人哼道:“要不是念在你还有些用处,我早废掉你啦!一个杀手若面对着要杀的人,心软而下不去手的话,那就不再是杀手了,这个道理你可明白?”小雪答道:“明白!”舒蝉心中猛吃一惊:“小雪是杀手?她怎么会是杀手?”
那青衣人道:“很好!你能明白这个道理,说明你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你既然明白了,就证明给我瞧瞧吧……”顿了顿,冷冷续道:“杀了她!”
舒蝉惊颤,才要拼死反抗,只听“啪”的一记脆响,那青衣人扬手扇了小雪一耳光,下手很重,直打得她半边小脸高高肿起,嘴角缓缓渗出血来,他勃然大怒道:“你干嘛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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