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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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魔- 第6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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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有许许多多看上去不可能的事情,其中一些却实现了,因为总有人敢于尝试。

慕行秋终于找回一股熟悉的情绪,迎接不可能的挑战让他心跳加速,离平静的道士之心越来越远。

吸入的法力快速增多,终于他抓住了风暴的尾巴,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将这只巨大无朋的怪兽扔出去,他还没有回忆起任何能与这股力量相配的法术。

第九百九十九章弱者的法术

头顶的夜空没有一丝风、一片云,繁星密布,似乎伸手可及,慕行秋向下望去,只见一团团浓重的钢铁风暴席卷地面,其中一团风暴正转变方向朝他涌来。

慕行秋已经吸收够的法力,可以恣意地挥霍了,可他就像是第一次进城的乡下少年,茫然无知,怀里揣着金银珠宝,却不知道该怎么花出去,他只能飞行,能飞多快就飞多快。

风暴艰难地调转方向,先是昂头向上,仿佛一头跃出水面的巨鲸,但它没有正常坠回海里,而是在升到最高处的一刹那发生变化,由鱼成鸟,展开垂天之翼,紧紧追赶渺小如微尘的猎物。

涌来的钢铁碎粒太多了,慕行秋来不及吸收其中的法力,只能以身体硬抗,他的体质比慕将军要坚强得多,而且法力充沛,身体表面比钢铁还要刚硬,碎粒纷纷被弹飞,失去法力,缓缓向地面飘落。

伤势不是很重,疼痛却是实打实的,钢铁碎粒前仆后继地砸来,慕行秋本来就已破烂的衣裳寸缕不剩,皮肤被击出大批红点,没多久红点连成一片,使得通体皆红,他就像是一段飞行的木炭。

他改变方向,急速下降,奔着一座高耸的山峰坠去,尽其所能地加快速度,然后在撞到峰顶之前的一瞬间突然再变方向。

被他引来的钢铁风暴相对笨重一些,狠狠地扑下来,像是另一座山峰从天而降,地面上的山峰略输一筹,顿时矮下去一截,此后还在不停下挫,扬起的灰尘比风暴的规模还要庞大,很快就吞没了附近了几个山头。

慕行秋飞出十余里才落在另一座稳妥的山峰上,脚下的土地在震颤,四周轰鸣声不绝于耳,五行之劫正以冷酷的力量改变地貌,几天之后,如果皇京还有幸存者,将很难认出来自己的家乡。

金攻快要结束了,规模较小的风暴已经消失,剩下的一些也露出疲态,步履蹒跚,模样吓人,内里的钢铁碎粒却已失去锐气。

不知又有多少生灵亡于此劫。

慕行秋起身飞往山谷,中途时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没有衣裳,在腰间小皮袋里找了一遍,发现一身道袍,于是就在空中换上,头发七零八落,只剩下几寸长,倒是不用收拾了。

山谷里很安静,神像发出的光芒没有了,地面留下风暴刮过的痕迹,像是被一柄巨刀连削多次。

人群聚在一起,默默地看着中间的慕将军,没有显出获救的喜悦,也没有战胜强敌的激奋。

慕行秋落在人群后面,慢慢挤进去,他的变化不小,头发短了、衣裳换了、身体的红印还没有完全消失,只有坑坑洼洼的脸孔还能让人认出来。没人知道他在最后一刻伸出援手,众人让路,只是因为不敢得罪会飞的修行者。

慕将军还站在土台上,保持着最初的姿势:右手握着神像的残骸护在心口,左臂直直伸出,手掌朝向山谷入口。

他像是被血水泼了全身,从头到脚都在滴血,这是一个恐怖的景象,同时又具有难以言喻的威严,就像原始初民的祭天仪式,那时候鲜血、杀戮、死亡还都带有神圣的含义。

“瞧。”守缺看到了慕行秋,极小声地说,她的神情比周围的任何人都要崇敬,痴迷得像是要冲上去吃那些血。

慕将军没有死,在他血淋淋的胸前,出现一棵幼苗样子的图案,它还不大,只有三根浅绿色的枝条和五根乳白色的嫩须,流动的血液全都避开图案,在一片血红当中,幼苗显得极为突出。

“他的魂魄……啊,我从来没见过这种魂魄,我真想……把我的魂魄献给他。”守缺残破的魂魄在颤抖,她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只知道面对这样的魂魄,自己生出的不是饥饿,而是自惭形秽与由衷的奉献意愿。

“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有人轻声问,生怕打扰到慕将军。

“咱们需要做点什么吗?”

“咦,我的手背上也有……”一名十来岁的孩子惊奇地举起手臂,让大家看他手背上的图案,它与慕将军胸前的树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小一些。

不只是孩子,其他人也陆续在自己身上发现了同样的图案,位置稍有差异,但都是神像曾经触碰过的地方。

慕将军摔倒在地,许多人同时迈步想要搀扶,被他的那些追随者拦住了,“为慕将军祈祷吧,不要接近他。”

大家不会复杂的祷文,于是一遍遍地低声吟诵“我为”之句,少了激昂慷慨,多了柔和诚挚。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在地上的慕将军变成了一匹马,一匹长着五彩长尾的锦尾马,全身仍是鲜血淋淋。

“天哪,他是……他是一只马妖!”人群中响起惊呼,胆小者惊恐地后退,让出一块地方来。

少数人没动,慕将军的追随者们各从地上用双手挖出一捧土,对着土继续祈祷,偶尔还会亲吻泥土,守缺模仿他们的动作,弄得满脸脏污也不在乎。

“慕将军怎么会是妖族?”

“他为什么要救咱们?是要把咱们吃掉吗?”

“当心,别靠得太近……”

人群议论纷纷,之所以还没有作鸟兽散,唯一的原因是太震惊、太意外,一时间无人带头逃跑。

皇孙符临是少数没动的人之一,转过身,面对其他人大声说:“你们还没有醒悟吗?人类最大的威胁不是妖族,而是道统,是那些比人类和妖族都要强大得多的力量。就像慕将军说的,强者向上,飞得越高,看地面上的众生越渺小,同情也就越少。站在地面上的众生要将他们拽下来,哪怕拽下来一点也好,可咱们是弱者,人类如此,妖族也如此,非得联合起来,像刚才那样站在一起,互相保护、互相支持,才有可能与强者抗衡。你们看到的是一只妖、一匹马,我看到的却是众生之王。”

符临弯下腰,从地上掬起一捧尘土,转向血泊中的慕将军,说了一句“我身为地”,将整张脸深深埋进手中的尘土里,然后满脸脏兮兮地继续念诵“我为”之句。

大家都已知道符临是皇室子孙,见他做出这样的举动,称妖族为“众生之王”,全都吃了一惊,很快,大批凡人追随他的行为,年幼的孩子们尤其像模像样,对于亲吻泥土一点犹豫也没有。

就这样,山谷里无人逃却,数千人共同为慕将军祈祷。

守缺将一捧土送给慕行秋,他摇头拒绝了,迄今为止的种种仪式对笼络人心非常有效,可他不需要,别人看到的是奇迹,他看到的是极其与众不同的法术。

锦尾马恢复人形,身上一点伤也没有,连胸前的树苗图案也消失了,只是显得非常虚弱,两名追随者立刻走上土台,给慕将军披上长袍,扶他站起来,守缺没赶上,遗憾地跺了下脚,心里暗暗记下这道程序,决定再有下一次,自己一定要第一个走上去。

慕将军脸色苍白得像纸,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已流尽,他先向慕飞电点下头,然后目光扫过人群,说:“请看你们的手臂。”

“我们看到了,有小树!”一个孩子兴奋地大声说,“咦,现在不见了。”

“不,看你们手臂上的伤口。”

众人低头看去,都在自己的胳膊上看到几处小小的伤痕,多则十五六处,少则两三处,都不大,有些地方流过血,这时已经凝固,他们其实早就发现这些伤痕了,可是相比于慕将军的全身重伤和众人的大难不死,这点小伤实在不值一提,因此谁也没有特别在意。

“相信你们自己的力量,相信弱者之道吧,这就是证据,你们能够挡住强者的法术。”

众人恍然,慕将军自己承接了绝大部分法术,其他人也非一无是处,他们分担了少量攻势,如果是在平时,一枚钢铁碎粒就足以杀死一名凡人。

于是,除了感激,他们又生出更强的信心。

慕将军推开搀扶者,大声说:“去呼唤更多的凡人吧,告诉他们这里有弱者之道,告诉他们,幸运不会总降临在他们头上,弱者唯有聚在一起,才能承接强者的进攻与陨落。”

人群轰然应是,慕将军的几名追随者立刻走进人群分派任务,很快就建立起一个临时的组织,有人出谷召集附近的流散者,有人准备食物,有人照顾老弱,整个山谷比白天还要忙碌。

守缺会飞,自告奋勇去更远的地方召集凡人。

没人给慕行秋安排任务,大家已经习惯将他当成冷眼旁观者,走路时绕开他,从不抬头看一眼。

只有慕将军是个例外,他走下土台,来到慕行秋面前,“听说你在寻找记忆。”

守缺对慕将军知无不答,但她还是保住了秘密,没说慕行秋的真名,在慕将军眼里,他仍是名叫慕飞电的奇怪修行者。

慕行秋点下头。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会,慕将军说:“谢谢你的帮助。”别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有他察觉到钢铁风暴最后阶段的转向。

“像你这样能坚持多久?”慕行秋问。

“聚集的人越多,坚持得越久,这是弱者之道的根基。”

“但这仍是一道法术,而不是纯粹的弱者集合。”

“当然,弱者也需要法术,但这不是强者的法术,每一次施法之后,作为整体我们会变得更坚韧,作为个体,作为我,将会越来越弱,直到与众生无异。”

慕行秋终于明白自己之前为何察觉不到强大的法术了,因为法术太分散,以后还会越来越分散。

“恐怕你来不及召集足够的凡人了,水攻、木攻之后还有道火之攻,按我的推测,就算是十万凡人也挡不住最后一击。”

慕将军握紧拳头,“弱者常受欺压,但弱者不会认输,强者才有大起大落,弱者一直站在这里,背后紧靠着死亡,无路可退,所以不会认输。”

好像有一道闪电射进脑海,慕行秋眼前一片光明,大片记忆似乎就在眼前,可是只持续了一瞬间,光明暗去,记忆也随之消散,什么也没留下。

“不认输……也得有手段,我带你们去卓州城吧。”慕行秋说。

第一千章这就是凡人

慕行秋独自一人来到卓州城,城池已经变成一片乱石场,东北角也已倾毁,只剩一座孤零零的城楼仍然安稳地蹲坐在一小段城墙上,楼顶不见了,露出整个地方鼎,数十名符箓师围鼎或站或坐,个个显得百无聊赖,赵处野站在城楼边缘,半只脚掌踩在外面,道袍飘飘,正是由于他的存在,符箓师们才能在一片废墟之中如此放松。

慕行秋放慢速度,缓缓落在城楼上,符箓师们神情冷淡地打量来者,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离得最近的几人走开,将地方让出来。

“你不该出手相助。”赵处野头也不回地说,卓州城离山谷百余里,昨晚的事情他都看到了。

“他们的法术比较奇特,对我很有启发。”慕行秋给自己的多管闲事找了一个理由。

“弱者之道。”赵处野对山谷中的事情了若指掌,他转过身,对一名符箓师说:“你叫什么名字?”

“郑天源。”他曾经被守缺控制,从赵处野体内吸出一点血,帮助皇甫养浩提前写成顶天立地符,当时被宗师一招击晕。

“说说你对弱者之道的看法。

“啊?”郑天源对这种东西一无所知。

赵处野抬手在脑边挥了一下,将一段记忆直接送到郑天源脑子里,对他来说这是一个极简单的五行之水幻术,高等道士经常对低等道士这么做,可以节省许多解释的时间,而且不会因为转述而出错。

可郑天源不是道士,体内没有内丹,心境也没有那么坚固,外来的记忆像一柄重锤击在脑袋上,令他站立不稳,以手扶额,摇晃了几下才回过神来,既惊愕又敬佩,神情先是慌乱,很快变成皱眉冥思,“让我想想。”

赵处野无奈地摇摇头,他选择了这群符箓师,就只能忍受种种不便,“说说你来的目的吧。”

“我希望能让凡人来卓州城避难。”慕行秋说。

赵处野看向四周的废墟,“随便他们挑选,此地无主,人人皆可居之。”

“我还希望你能施法保护他们,或者你可以传我法术,由我来保护他们。”

“等等。”赵处野随手指了一下站在一边的郑天源,示意对方可以开口。

“这就是弱者之道吗?看上去像是一种江湖骗术:这位慕将军先付出一点代价拉拢凡人,等到追随者达到一定数量,我猜他会用邪术将众人的力量收归己有,他最后在血泊中复原,就是一个暗示。”郑天源猜道,浑身是血的慕将军没有打动他,反而让他更相信星山宗师才是唯一值得信赖的靠山。

赵处野接连挥手,将相关记忆传送给所有符箓师,然后对慕行秋说:“道士境界越高,想法越一致,即使彼此敌对,也能互相理解,凡人心杂,往往以己度人,这位郑天源心存嫉恨,所见所闻自然都是自私的阴谋。”

郑天源脸色一红,不敢开口反驳。

写符者皇甫养浩对记忆的接收速度比别人都要快一些,开口道:“我倒觉得这位慕将军是真心实意想要挽救万民,世上的确有这种人,自认为肩负着某种重要使命,为了达成使命不惜一切代价,即使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毫不在意。”他轻轻叹了口气,“可惜他是妖族,还是一只会露出原形的马妖,否则的话,我倒是真想去见见他。”

“这位皇甫养浩写成顶天立地符,立下大功,以后也有用处,所以他感到很安全,对人类与妖族的区分比普通凡人要看得更重要。”

“当然重要!”皇甫养浩恃才傲物,即使在宗师面前也改不掉这个脾气,“人是人,妖是妖,今天联手,明天妖就会吃人,妖族不可信,这位慕将军或许是个例外,但听他的意思,很快就会引入大量妖族,注定会酿成大祸。好心办坏事,慕将军越是无私,今后害死的人类就会越多。”

其他符箓师陆续完成对记忆的接收,这时纷纷开口,意见纷纭,但有一点是相同的,谁也不认为所谓的弱者之道能够挡住最后的道火之攻,即使皇京内外的凡人都聚在一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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