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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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缭乱-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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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尘上前一脚将张予人从那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明镜高悬”下桌案后的椅子上踢下,那肥胖的身体在阶梯上翻了几个滚才落到地上。看到自家老爷哼哼呀呀的说疼,几个衙役立刻去扶,却被那长得圆滚滚的县太爷一脚踢开:“你以为就你们几个人能搀起来本官吗!滚!”张予人是小声骂的,其实是害怕这来巡查的官员真在皇上面前参自己一本,早就听说是个高官,他还没大胆到敢下手的程度。
  景炎君嫌那被张予人坐过的椅子脏,愣是让几个衙役去拿了上好的棉布把桌椅从上到下里里外外擦了个干干净净,闻言更是笑出了声:“你也知道自己吃的太肥,连脑子里都是肥肠?”
  张予人没敢答话。
  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一般的官员来了也都得表面上和和气气,出巡的都是势单力薄,要是他们动手,恐怕只能多加一个“因水土不服暴毙”的名额,可这位一来就烧了三把火,就算是嚣张的张予人也不敢动手了,艰难的翻个身起来,谄媚的笑着要为景炎君端茶送水。
  “滚下去,别污了朕的眼。”
  都自称“朕”了,当真是九五至尊的贵体。
  全场下跪,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照理说,皇帝爱民如子,早该让他们起身了,可是迟迟没等来那一句“平身”,但也没人敢抬头看。
  “你,起来。”景炎君望着坐下那抖得最厉害的师爷,一般来说这个时候最害怕的莫过心最善的那个,本来就对同流合污深恶痛绝,现在惩罚来了,当然怕得要命,至于穷凶恶极的,一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二是要竭力伪装出自己是清白的样子,显然张予人是后者。
  师爷姓裴,颤巍巍的起身,腿打着颤,像是被雷击一样:“谢……皇上。”
  “你说,江南是不是受了诅咒?”
  裴师爷一愣:“草民不知皇上何意?”
  “若不是受了诅咒,为何朕的好官到了这儿都回不去?”
  裴师爷吓得再次跪在了地上,颇有些身不由己的意味,因为那腿已经不听他使唤了。“皇上饶命啊……”
  “这县衙有多久没审案了?”
  “约……近一年。”
  景炎君皱眉,举起手,绝尘便立刻凑过耳朵去听候吩咐:“周围城市的江南子民,尽可能在今日召集回来。” 
  看来这是要重新在县衙开堂审案,先拿这脑满肠肥的县官祭屠刀啊。
  从未垂帘听政的图兰自然不明白景炎君这么做的意义,但他知道,他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自己的子民能够生活的更加和乐,自然也没有开口问的余地,只能静静等着接下来的好戏。
  张予人已经坐立不安,幸好他是跪着的,膝盖的痛楚能让他精神紧绷,不至于在地上滚来滚去。
  旧江南有些财势的都远离了这是非之地,余下的都是只能早出晚归辛苦工作得以糊口的平民,然而两者相比,南朝还是平民居多,离去的自然没有太大的必要召回,因此只等到正午,景炎君便开始审判。
  县衙的大门敞开,不明状况的百姓熙熙攘攘挤了一院,有些是纯粹的看热闹,但还是想一睹当今皇帝尊容的居多,虽然害怕张予人事后算账,苛税压得自己抬不起头,可皇帝来了,就说明这张予人的好日子也过到头了,相信这位圣明的君主一定会还自己一个公道。
  见人来的差不多,景炎君便要开堂审案,拿起那惊堂木狠拍桌面:“升堂!”当真是王者才有的威严。站在公堂两侧执杖的衙役立即沉声齐呼:“威——武——”
  这是图兰第一次观摩审案,也被这严肃骇到了,攥紧的手心微微发热,不一会儿便有细汗渗出,不着痕迹的望了望身旁的景炎君,那人却并未注意到这一抹余光,仍旧一脸庄重,一丝不苟的仿佛鬼神般令人敬畏。
  张予人知道自己便是这次公审的人犯,识相的没有起身,那圆滚滚的身体跪在地上,颤巍巍的好像雪球一般,吹一阵风他就会滚到下坡。
  “今日,朕便改变古往今来一直未变的规矩,在场所有人皆可控诉这狗官的罪,无需担忧秋后算账,只朕手里的罪名,就可让他死无全尸。如此,只是杀鸡儆猴以正视听。”
  竟然说出自己是为了杀鸡儆猴……图兰有些猜不透景炎君的心思了。
  “这狗官纵容自己的儿子欺压民女,事后郭家的女儿上吊自杀,他为了灭口还杀了郭老二和他媳妇!”人群中爆出一句怒吼,也不知是哪个大胆的,景炎君笑笑,一挥手,那裴师爷就磕头如点头:
  “皇上,确有此事……”
  张予人一听立刻手忙脚乱的往前爬几步想要反驳,景炎君厌恶的从桌案上的筒中取出一根木签扔下,正插*入张予人面前的地上,内陷了至少半寸,吓得张予人立刻停住,不敢再动。
  早就听闻当今皇帝武功无人能敌,如今一见更是让在场百姓瞠目结舌,直想鼓掌喝彩,却又不敢。
  “两条腿走路的是男人,四条腿爬的是禽兽,你是在向朕竭力解释你是一只作恶多端的禽兽?”景炎君有些好笑的将图兰的手握住,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至于现在就千刀万剐了张予人。
  “皇上饶命啊……”
  “你还敢向朕求饶。”景炎君虽然语气是平静的,但图兰已经感受到他内心的愤怒,勾了勾手指,张予人便手脚并用的爬到景炎君脚下,刚想抬脚去踩那头颅,却被图兰拦住:
  “现在不能杀了他……”眼神中的不是怜惜,而是和在场所有人一样的痛恨,阻拦也并不是处于同情,而是公正的处决更能让人心服口服。
  事实上,即使景炎君当场杀了张予人也不会有任何人觉得不妥,首先,他是君临天下可决定任何人生死的至高之人,再者,张予人作恶多端,只怕是死十次都不够,景炎君若是杀他,只是大快人心。
  “别脏了你的足……”
  眼中的碧波勾人心魄,景炎君的怒气顿时消了,却也没有再继续审判的心情,匆匆将余下的事交给绝尘处理,便带着图兰离开了。
  城中的人大多去围观审判了,街道显得过于空荡,但细雨与微风却能让人心平静,沉浸在沁人心脾的青草与河水的香气中。图兰拉住了景炎君的手,脸颊略显绯红,低着头不让景炎君看到自己的表情,猜也能猜到,被长发所遮挡住的小脸儿是在笑的。
  “图兰,你该当何罪啊。”景炎君宠溺的揉了揉那栗发,仿佛在没有比这更幸福的时光了,“朕再一次因你而成了昏君,迟早要为世人诟病的,朕这一世英名,可就毁在你手上了。”
  “那我岂不是占了便宜。”图兰笑笑,踮起脚尖,用衣袖为景炎君拭去脸上的雨水,像是刚入门的小娇妻一般青涩,“那我可就真的如朝中大臣所说,淫*乱后宫,狐媚惑主了。”
  “若是在意这些,你也不会回到朕身边了。”景炎君搂着图兰,不满足的嗅着他颈窝的香气,一种纯洁如婴的奶香,沁人心脾,令人流连这个少年的身体。
  如果人们看到当今皇帝只带着男宠在江南的街道上闲逛,多半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的,不过事实确实如此,即使有刺客,想必二人也是不怕的,毕竟皇帝景炎才是真正的武功高手。
  想到这里,图兰不由得问了一句:“景炎,可以教我武功吗?”
  景炎君一愣,不解道:“你怎么想到学武了?”
  “我不想时时刻刻都在你的羽翼下,被你保护。”图兰拉着景炎君,跑到到一座柳荫下的古亭避雨,将景炎君按在那表面被摩擦的十分光洁的石凳上,再次用袖子擦拭他脸上的雨水。英俊的轮廓就在他的腕下,只要有他们二人在的地方,即使是喧嚷的世界,也会变得安静。
  幸福是什么?不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也不是与心爱之人的床榻之欢,而是像这般,能与至爱之人有一方独处的天地,相惜至生命终止。
  “是啊,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该怎么办呢。”
  景炎君笑笑,握着图兰的手,一股热流自手心涌向全身,图兰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这强大的内力,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不得已将手抽了出来,偏过脸去大口呼吸着带着雨腥的空气。
  景炎君挂着歉意的笑拉回图兰,替他揉着有些发闷的胸口:“看,你的体质并不适合练武,一般人被内力冲破穴道时,虽然会感觉不适,但并不到你这接受不了的程度。”
  “所以……”
  “难道不喜欢我保护你吗?”
  图兰摇摇头,但始终没敢抬头去看景炎君的眼睛。
  景炎君宠溺的将图兰揽入怀中,揉着那柔顺的长发,似是安慰他不适合练武一般。轻叹一口气,语气中的无奈也是掩饰不住的:“你就这么不想在我的羽翼下?”
  “不想。”图兰果断的说出了拒绝的话,“我也想保护你,我也知道这是不自量力的,但是……”
  “我保护你就足够了,即使你适合练武,我也不会教你的。”景炎君笑出了声,望着逐渐转晴的天,拍拍图兰的后背:“朕是皇帝啊,如果连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又将凭借什么来保护自己的子民,自己的国家呢?”
  “感情与政权……并不是一回事。”
  “大同小异,朕的家事便是国事。”自从那次摊牌之后,也只有这种需要有意无意提示图兰,自己是那拥有至高无上权力之人的时候,景炎君才会使用“朕”的自称。
  天空不再落雨,景炎君便拉起图兰,朝驿馆走去。街道上已经多了很多神情轻松,难掩兴奋的百姓,想必便是审判已经结束,张予人即将得到他应得的惩罚,便如这冬雨后的晴天一般,江南也终于迎来久违的希望之光了。
  南朝虽然惩罚制度苛刻,但无疑,景炎君是一位明君,也正是因为这人人惧怕的刑罚,所以才鲜少有人犯案,各地的牢狱中都没有关押几位犯人。敢明目张胆的在江南敛财作恶,这些脑满肠肥的官员也离死不远了。
  接下来的这场恶官被诛的好戏,可是所有百姓都想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  

  ☆、〔贰拾玖〕三刻温柔

  “说你是暴君,你受之无愧啊。”图兰笑的很开心,连他自己都有些摸不透自己的心思,明明他是不占便宜的,可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甜蜜。在一场长久的爱情中,先死的人一定是幸福的,因为他不必忍受离别之苦,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都是甜蜜的,而留下来的人,不仅要忍受与爱人离别的痛苦,还有永无止境的孤寂。他用这个诺言捆绑住他,一是希望他能活过他,而另一方面,则也显出了他内心是希望图兰能陪着自己的。
  再怎么强大的人,终究是有脆弱的一面的,即使是万人敬仰的皇帝。
  谁说帝王多情?
  无情者多,专情者少,然而景炎君偏偏是最与众不同的那个,严苛赛始皇,爱民甚文景,明治媲太宗,德行堪汉武。明明是个“四不像”,却在历史的长河中熠熠生辉。
  “也只有做个暴君,才能满足你合理或不合理的要求。”景炎君脸上的宠溺始终未卸下,若是这样的他被朝中大臣看到了,一定会高呼皇上被那个异域的男宠迷的神魂颠倒,已经不明事理了。
  “别这样,我不值得你拿江山来宠。”
  “若连你都不能宠,朕打下这江山的意义在哪里?”
  “那没有我,你还不做皇帝了?”图兰气极反笑,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像孩子一样,说稚言?“都说童言无忌,可你是口无戏言的皇帝,也应当注意言行举止啊。”
  图兰进了屋子,假意恨铁不成钢的跺跺脚,实为甩去靴底的湿泥,动作早已脱了稚气,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语言无法形容的美。
  关上门,景炎君便从身后搂住了图兰,将图兰一个后仰,几乎是平躺的放在自己腿上,算不上粗暴,但力道绝对不轻的脱去了那双暗绣金丝,嵌着几块通透碧玉的莲靴,用那双温热的大手抚摸着图兰冰冷的脚,语气中带着些许责怪:“明知自己体虚,还不穿袜子,早看你走路有些不对劲,莫说找不到了,回了京城,朕便赐你一打袜子,每天都换他几双!”
  又自称“朕”了,说明景炎君真的有些恼了,不过图兰也没反驳,只是微笑着,静静看着那手温柔的揉搓着自己的脚,十分享受的靠在景炎君肩上,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哈欠。
  “怎么,困了?”图兰的反应并不在景炎君意料之外,只是他也起了玩心,不由得想逗逗他的爱妻:“为夫可是在为你犯的错误补救,你倒十分悠闲,别睡了,马上该‘干活’了。”
  “干活”是什么,不必解释,图兰懂得。
  话一出口,本来昏昏欲睡的图兰立刻精神过来,摇着手拒绝,这些天不分昼夜的欢*爱已经让他身体吃不消,能保持正常的走路姿势都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他居然还要,当真是想让自己怀上他的龙种。
  “皇上,我知错了。”
  “哦?你错在哪儿?”
  “……不该对皇帝不敬。”
  “还有呢?”
  “不该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爱卿知道就好。”即使想得子的欲*望很强烈,但是景炎君也知道图兰的身体受不住,若是不休息的话,一定会坏掉,不能因为他一时的激动而伤了图兰。
  看着景炎君面部表情的变化,图兰暗喜,终于可以安稳的睡几觉了。
  立刻脱了外衣跳上榻,景炎君无奈的笑笑:“你要是和我欢*爱时这般主动就好了。”
  图兰没再回应,裹上被子,一个鲤鱼打滚便把自己缠了个严严实实,打算梦周公了。
  景炎君再次笑笑,转身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间,关上了房门,望着逐渐转暗的天空,怅然的叹了口气。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若是能像徽宗一般逃避责任而退位也不错,可他终究还是舍不得这一次次将图兰送入虎口才得以巩固的王权。放弃,或许是一概否定了图兰的牺牲,可坚持,或许是让图兰陷入无止境的痛苦之中。
  皇帝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却也深陷于自己的心局中,无法脱身。悲哀至此,亦是得到这权力需要付出的代价。
  图兰这一觉睡得格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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