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锦年- 第8部分

没错，何紫是个腐女，因为对BL事业的无限热爱甚至常常逼着她给一些耽美小说画插画，但是就算是这样，她恐怕也无法接受自己男友是gay——这事换了谁都不能接受吧？毕竟牵扯到对方是不是在欺骗和利用自己的感情的问题。

而且程晓洛很怀疑，正如她所说，如果郑应昇真的就是年秋彦的那位前男友，为什么和何紫在一起的时候还可以和她那么亲密呢？如果是迫于家里的压力，按照她的想法，他难道不应该是不耐烦的，对女方冷冷淡淡的才对吗？

她听年秋彦提起过，他和他那位前男友就是在伦敦认识的，对方家里在中国拥有不菲的产业，而且何紫和郑应昇认识，确实也就是一个多月以内的事，再想想刚才郑应昇的表现，还有瞬间就没了踪影的年秋彦——事实摆在这儿，何紫不接受，她却是没有理由质疑的。

何紫靠在沙发背上，发了一会儿愣，突然又一次掏出手机，按下几个键。

还是无人接听。

程晓洛默默看着她的举动，没有说话。

她也不能告诉她，现在不止是她心里乱着，陪着她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心乱如麻？

假如郑应昇就是那个人的话……

——不，没有什么“假如”，他就是那个人。

他说，他是和他一起来到中国的。

他说，他是真的爱他。

他说，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回去找他。

而现在，这个人出现了，叫了他的名字，然后呢？

按照一般BL小说的剧情，现在该是两位主角最终相逢，破镜重圆的时候了吧？她把手里的熊抓得更紧……而她和何紫，是不是就该这样退场了？

黯然神伤的女炮灰们……她看看有些失神的何紫，再想想自己，突然觉得很可笑。

程晓洛你该知足了，至少……至少人家没有骗你。

至少，你还陷得没那么深。

至少，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终将退场。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刻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连留恋的时间也没有留下，就像一场烟火，上一秒绽放在夜空，无比地绚烂，而下一秒，就该黯淡，坠落，湮灭……

好吧，你从来就没有过绚烂的那一秒，你有的，只是他不经意的温暖，不小心的温柔。

说起来，你也许连当炮灰都没有资格。

“他怎么还不接电话……”何紫喃喃地自言自语。

程晓洛别过头去，忍住鼻尖那突然冒出的酸意。

该结束了吧……只是一场梦。

开门的声音打断了何紫的又一次拨号，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玄关处。

弯腰换鞋的年秋彦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侧过头来就看见程晓洛和一个陌生的女人以同样愕然的目光看着自己，他没什么心思去理睬陌生女人，但还是勉强地朝程晓洛笑笑：“亲爱的，你回来了啊。”

程晓洛只是简单地向何紫说了自己收留了一个gay的事，但并没有详细地说明与他相处的情况，实际上在这个时候，何紫连YY的心思都没了，哪还会关心这些细枝末节？只是在听到年秋彦对程晓洛的这个称呼时，她到底还是不大不小地惊讶了一下。

不由地看向程晓洛的侧脸，听到她幽幽的声音：“你……你回来了？”

年秋彦换好鞋，有些疲惫地走了进来，不由分说地紧挨着她坐下，下一秒就顺势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半阖着眼睛，呢喃道：“不回来，我还能去哪儿……”

程晓洛下意识地看向何紫，忍住快到嘴边的话。

——你没有跟着郑应昇走？

她垂下目光，明明觉得自己很坚强，明明在等待的时候还可以那样镇定，可是现在，却不知为什么流出了眼泪。

“你……就是年秋彦？”

何紫迟疑的声音传来，程晓洛忙抬手擦去眼泪，又推了他一把。

年秋彦慢慢地坐正，偏过头，看见她的模样不由皱眉：“你哭什么？”

“你管不着……”拍开他伸过来的手，她别过脸，手指着何紫，“她是我的好朋友，姓郑的未婚妻——你自己看怎么办吧！”

“什么怎么办？”年秋彦终于正眼看向何紫，不甚在意地嗤道，“哈！姓郑的关我什么事？”

“你说什么？”程晓洛还没说话，何紫抢先道，“这么说他和你没关系的，对吧？”

“他不是你的……”程晓洛迟疑并惊讶着。

她……猜错了？心里一松，好像一块大石突然落了地。

可是他却沉默了。

她看着低垂着目光的他，又忐忑起来：“年秋彦……”

他微微一动，又朝她身上靠过来，把头搁在她肩膀上，眼睛却看着何紫，轻哧一声，才若有所思道：“原来是你……”

程晓洛的心又提了起来——是他？

“你什么意思？”何紫也警惕起来，皱眉看着他，眼里有遮不住的不安。

年秋彦嘴角微弯，顿了顿，似乎考虑了一下措辞。

“我和他，过去就过去了吧……”

他说着眨了眨眼睛，目光有些飘忽，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末了，还是略微挪动一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程晓洛抬头看向何紫。

“这么说……”何紫一时间有些愣怔，睁大了眼睛看看程晓洛，又看看他，“他是……”

年秋彦没有回答。

程晓洛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过去就过去了……什么意思？

……

一直看着何紫开车离去，程晓洛才默默地回头往家里走。

北风呼呼地刮着，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地疼，越是到年尾，天气就越是寒冷，风也越是来得凌厉迫人。

年秋彦跟在她身旁，一直没有说话，从刚才回来时起，她就能很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变化了。他似乎很疲惫，也变得沉默许多，不再像往日那样老是言笑晏晏地——让她有些不习惯，也很不安。

尽管他还是会若无其事地叫她“亲爱的”，还是会很贴心地跟着她下楼送走间接毁掉了他爱情的何紫，但是……不一样了。

“年，年秋彦……”她把双手都深深地埋在兜里，朝他靠过去一点。

“嗯？”

侧脸看他，北风吹得他松散的头发四散飘扬，不带笑意的眼睛此刻认真地看着她。

这就够了。

在这个时候，至少你还愿意听到我的声音。

“没什么，”她低下头，小声道，“你没事就好。”

男人的体温一瞬间包裹了她，年秋彦猝然把她搂在了怀里。

“你想多了……我能有什么事？”他不甚在意地说道，“我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好马不吃回头草’，这不是你说的吗？”

“你不是说……你很爱他吗？”到底忍不住，她还是小声地问了这一句。

他停顿了片刻，嗤道：“是啊，然后呢？”

“……”

“你现在还愿意你那个朋友和他结婚吗？”

“他对她很好，”程晓洛侧脸看他，“如果不认识你，我一定不相信他是……”

话没有说完，年秋彦突然抱住了她，到口的那个词就这样生生地卡在了她的喉头。他很用力，好像在无助的时候抓住了什么重要的倚靠似地，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臂被他箍得很疼。

“年……”

她瞪大了眼睛，看见不远的地方，郑应昇像一尊塑像，逆风而立。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就是有一种直觉，能够感觉到他在很用力很用力地看着这个拥抱着她的人——那一种力度，不会来得比年秋彦抱住她的力度小。

这个情况……怎么办？

她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抬手，轻轻地按在他的腰间。

“秋彦……”她低声唤道。

“嗯。”他懒懒地应着，好像没有发现不远处的人似地。

她一下子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这种时候，会有她置喙的余地吗？

毕竟是……他们自己的事。

郑应昇慢慢地走近了，她渐渐地能够看清他的目光……他的始终落在他身上的，让她感到违和的目光。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更加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就在她有点儿慌神的那一刻，年秋彦突然松开了她。

“我们回家去吧。”他拍拍她冻得发红的脸，微微笑道。

“秋彦……”郑应昇在他身后开口了。

他侧过脸，依旧含着笑，就那么坦然地看了他一眼，用一种很淡定，很平常的语气，像是同老友打招呼似地说：“咦，你怎么来了？”

程晓洛把头埋在他胸口。

这个时候，发生什么都和她没关系，和她没关系……这是他们的事，他们自己的事，她不要插手，轮不到她插手……

“秋彦！”似乎忍受不了他无所谓的态度，郑应昇一个箭步到了他们跟前，用力地把他从程晓洛身边拉开，“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恨我讨厌我只管冲我来啊！这副要理不理的样子做给谁看？”

程晓洛在离开年秋彦胸口的那一刻微微趔趄了一下，好歹还是站稳了，但立刻就被郑应昇那歇斯底里的声音给吓到，她这辈子只见过美女抓狂，没看过帅哥发飙，更何况和温温吞吞的年秋彦住在一起久了，对外界冲击的抵抗力似乎也下降了不少。

于是，她很没水准地懵了。

“你干什么啊？”年秋彦从他手里挣脱，皱了皱眉，看着瞪大眼睛的程晓洛，不满道，“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动脚？”

“我们回家慢慢说……”郑应昇的气势突然就这么软了下去，用上了近乎于哀求的语气，“我去英国找你，去意大利找你，去所有我能想到的地方找你，你都不在，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好不好？”

他这样迅速地转变的态度让刚刚才清醒了些的程晓洛再一次懵了。

年秋彦看着程晓洛，长长的眼睫微微一动：“没什么好说的了……要说的一开始就已经说清楚了不是吗？你还不了解我？”

“秋彦……”郑应昇急了，程晓洛分明看到他英俊的脸上几乎要暴起的青筋。

爱情真可怕……她默默地想，其实掉到了这样一个泥潭里的郑应昇也是很可怜的，年秋彦的态度……这样决绝。

年秋彦目光微转，落在他身上：“你的难处我知道，我也不想让你为难，纠缠不清有什么好玩的？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他说完这话，便抓住了程晓洛的手，慢慢地把它从衣兜里拉了出来，握在自己手里，捏一捏，又握紧了点。

“真的……一眼都不想再多看。”


第二卷：故事的发展

第13章　第13章　回家


程晓洛的家乡是南方的一座小城。在她很小的时候，那里还是遍地河泽，算得上名副其实的“水乡”，只是这么多年过去，湖被填平了，河床抬高了，再加上各种污染，所谓的“水乡”，也只存在于大家美好的回忆中了。

但这还是不能消减她对家乡的热爱，毕竟，这里有她最亲爱，最熟悉的一切。

走在走了许多年的，和上次来时相比又有了一些变化的小马路上，程晓洛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回过头，再一次对身旁提着全部行李的人嘱咐：“到了我家你要老实点啊……之前我说的话都记住了？”

正好奇地四处张望的年轻男人闻声回头，朝她一笑：“你就放心吧，我都记得的。”

“是吗？”程晓洛不置可否。

男人抿着嘴，嘴角弯弯的样子看上去格外纯良，只是那一头松松梳成马尾的长发在这小城的大街上显得有些扎眼，不时地有过路的大妈大婶抑或少男少女向这两人投来各异的眼光。

程晓洛依然低调地低着头，心里很担心把旁边这一位带回家的后果。

这厮如此地扎眼……

这厮如此地扎眼还不自知……

你还看你还看你还看……

“喂！”她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张望。

“嗯？”

她长叹一口气：“你干嘛要一直到处看啊？还嫌你自己吸引的关注不够啊？”

“什么关注？”他不解地问。

“……”

你是故意的吧你是故意的吧你一定是故意的吧……

“你没发现人家都在看——你吗？”

程晓洛，不能发飙……你行的！

“看我？”他有些惊讶似地，连忙看看四周，又回头说道，“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什么？”她不由地活动活动兜里的手指，真担心自己会忍不住一拳招呼过去。

天哪！她错了，她从一开始就不该答应带他来——什么郑应昇，你应该去死才对啊！你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姐要回老家的时候你出现了！你出现就算了，你干嘛有事没事上我家楼下等着啊？你上我家楼下等着就算了，你干嘛要趁年秋彦下楼买菜的时候去骚扰他啊？你骚扰他就算了，你干嘛还要对他动手动脚啊？你动手动脚就算了，你干嘛还要让姐撞见啊？啊？啊？啊！

现在好啦，就因为觉得让他一个人待在那里不安全，她不得不带着他一起回来，这厮在车如流水马如龙，美人如玉剑如虹的首都都够叫同行的她纠结了，现在到了这样一个小城，其扎眼指数——她只能庆幸，这一路众人投以的都是目光，其杀伤力有限，要换成口水，恐怕她都能一路游回去了！

“我还以为他们都在看你呢。”对此刻她的心情一无所知的人还在天真地说道。

“……”

……您是在嘲讽吧？您其实就是在嘲讽吧？

“你……给我闭嘴。”她咬碎银牙才憋出这么一句。

“不是你先说话的吗？”他把东西都挪到右手，伸出左手在她的帽子上揉啊揉，“我啊，发现你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她蓦然瞪大了眼，呆愣的样子让他更加觉得有趣，嘴上的笑意更深了。

程晓洛“啪”地拍掉他的爪子：“你你你……你是看见姓郑的了受刺激了吧！”

他神色一凛，程晓洛心尖也跟着一抖。

完了……要发飙了。

她还没开始在心里哀号呢，这边厢他已经换回了那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你就气我吧……我偏不生气。”

程晓洛：“……”

您老人家这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啊……

“知道该怎么说吧？”

“知道了，你都说了好几回了。”

“哎呀，这可不能掉以轻心啊，你要是露馅那我不就完了吗？”

“你就快按吧……”

站在家门口，作了好几回心理建设，程晓洛终于长舒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叮——咚，叮——咚。”

熟悉的电子音响起来，她的心“咚咚”直跳，还没跳完几下呢，门就“吱”地一声开了，出现在眼前的是程妈风韵犹存的脸。

“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