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时，年秋彦已经端起杯子，二话没说就灌了起来。
透明的液体顺着他因吞咽而起伏的喉咙，流过他线条优美的脖颈，没入了黑色的衬衣中……程晓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在五秒钟之内就灌完了那一大杯，然后“砰”地一声把杯子放到桌上。
“哇，我哥真是太气魄了！再来！”年子珊大笑一声，又给年秋彦满上。
“你悠着点吧，还得开车呢。”程晓洛扯扯他的袖子，低声在他耳边劝道。
年秋彦看了她一眼，正要说话，冷不丁地从身后传来一声大笑：“哈哈，是年？”
来者说的是英语，几个人都循声回头，就正好看见一个长相俊美的金发青年站在年秋彦身后，俯身下来十分亲昵地趴在他的肩膀上，笑容甜甜的：“果然是你，好久没见过你了，最近好吗？”
“菲利普，你怎么来意大利了？”年瑞安似乎也认识他，有些意外地问道。
“嗯……我来度假，”金发青年菲利普依旧趴着，目光蜜一样黏在年秋彦脸上，这次的语气是明显的暧昧，“没想到会再次遇见你……”
程晓洛的眼眶再扩大一圈，心里隐隐地猜到这人与他的关系，不由地有些不太舒坦。
“菲利普，我哥以前的……嗯，你懂的。”年子珊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小声在她耳边传播八卦，“嘿嘿，他很帅吧？我哥的魅力可是很大哦……”
“哈……是吗？”程晓洛干笑，看向年秋彦，冷不防地竟恰好撞上了他的目光。
她赶紧别过脸去。
年秋彦皱了皱眉，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菲利普放在自己胸口的手让自己感觉很不舒服。
“要不你也坐下喝一杯吧。”
他不着痕迹地拉开他的手，但还是很有礼貌地向他发出邀请。
菲利普是个心思简单的人，和他的关系也很难解释清楚……当然不是所谓的“纯粹”的朋友，彼此都是圈子里的人，又互相很有好感，都是单身的时候，混在一起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但是，这和恋人之间的那种感情，又似乎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谁离了谁，日子都还是照过。
本来遇见他应该是件高兴的事，但是这个场合，却让他很不安。
年瑞安和年子珊都清楚地知道他的过去，倒是没什么，但是程晓洛……像她这样的人，会不会觉得他私生活混乱，甚至被吓到？
——她迅速调开的眼神似乎印证了这一点，这让他有些沮丧。
程晓洛听到年秋彦邀请这个叫做菲利普的，曾经是他男友的金发帅哥一起喝酒，很自然地就联想到了诸如“藕断丝连”，“旧情复燃”，“破镜重圆”，“再续前缘”这样的词。
嘴角勾了勾，或许是天意？在她就要离开他的世界之前，上天安排了这一出戏，来让她认清现实？
她端起大玻璃杯，“咕咚咕咚”地灌了一大口酒。
这边的菲利普早已经挨着年秋彦坐下，眉飞色舞地同他说着话。他兴奋起来语速很快，声音又压得低，程晓洛的英语水平一般，根本听不懂，又看看另一边忙活着研究酒的年子珊和年瑞安，顿时有种被隔离在世界之外的感觉。
“来来，我们一起干一杯，”年子珊拿着酒杯，在桌上轻轻敲了敲，“这次可不许再先干了啊，一起来！”
“一起来！”程晓洛端着酒站了起来。
“哈哈，喔——”
“Cheers！”
玻璃酒杯彼此撞击，啤酒溢出，洒了一手。
原来不管是哪国产的啤酒，都是一样地苦，可是就算苦，也偏偏有那么多人迷恋——不知道是为了享受那种慷慨举杯的豪情，还是酒酣耳热的痛快，抑或，是为了醉而忘忧。
醉就醉吧。
看着酒保年子珊给自己倒酒，程晓洛这样想着。
“你少喝点。”年秋彦凑过来，低声道。
“你管我啊。”她看都不看他，满不在乎的语气。
“我就怕你又喝醉。”他又说道。
“喝醉又怎么了？”她转过脸，喝过了酒，两颊红通通的，却突然笑眯眯地冲他后面的菲利普打了个招呼：“Hi，nice to meet you。”
“Aha，nice to meet you，too。”菲利普也笑眯眯地回答。
“I'm Cheng Xiaoluo。You look very cool。”
“Thank you！You are beautiful。”
“Aha？Haha……Thank you。”
“你干嘛啊？”年秋彦推了她一把，觉得她这样就醉了未免也太离谱了，可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同陌生人搭讪，好像也不是她一贯的作风。
“嘿嘿，晓洛姐姐在练习和帅哥搭讪，拿你的菲利普练练手有什么不行？”年子珊笑嘻嘻地凑过来。
“要练手找我不就行了，同菲利普——你看看秋彦的脸色多难看。”年瑞安来凑趣。
“哥你别不高兴啊，晓洛姐姐又抢不走你的菲利普。”年子珊隔着程晓洛推了年秋彦一把，“再说了，晓洛姐姐也需要加强练习啊，早点找到个爱你疼你的好老公才好，哈哈……”
“哈……打个招呼而已，有什么啊？”程晓洛喝着酒，摇头晃脑地，“这是礼貌啊礼貌……”
“嗯嗯，礼貌啊礼貌……”年子珊也学着她的样子摇啊摇。
“你们都闭嘴，”年秋彦终于忍无可忍，“菲利普现在可是有男友的人了，他刚刚还在同我说呢，你说话注意点，少给我口没遮拦。”
“诶？”年子珊先出声，“这又怎么了？哎呀，开个玩笑你也当真，真是……”
程晓洛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
“我哥就是改不了这暴躁的脾气啊……”年子珊靠着程晓洛，感慨着。
程晓洛清楚地看见年秋彦一瞬间捏紧的拳头。
＿！
……
菲利普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少了一半打趣的对象，年子珊又提出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这种游戏……很白痴诶。”程晓洛迟疑，没想到远在罗马的年子珊也热衷于这种恶俗的游戏。
她哪里知道，这其实是年子珊的保留节目。
只要她的亲哥哥和她的年瑞安在场，她就要玩一玩这个游戏，就想看他们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可惜一次过后，就被他们看穿她的把戏，从此再也没选过“大冒险”。
只是她贼心不死，看不清事实，还在独自奋斗着。
“好吧，我同意。”年瑞安若有所思地看着程晓洛，面带着微笑，第一个答应。
“诶？”程晓洛不解地眨眼。
“好吧，我也来。”年秋彦看了年瑞安一眼，也点了头。
“呃……”现在的局势，似乎由不得她不答应了。
“好咧！”年子珊抚掌而笑，这两只今天还真是配合呢，难道有戏？
四个人立刻分开坐在四个方向，年子珊拿来一只勺子：“先说好规则啊，我是提议人，我先来，转着谁就是谁，都不许耍赖。”
“嗯。”程晓洛单手托着头，喃喃着点头。
头还没点完，就看见那银晃晃的勺子指向了自己。
程晓洛：“……”
“哈哈！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年子珊大笑，“我先说明，我可是很邪恶的哦哈哈……”
程晓洛坐直了：“这……那我选，还是选真心话吧。”
邪恶……说话还是比做事轻松吧？
看看年瑞安，又看看年秋彦……呃，他们是为什么会答应啊？
年瑞安：当然是为你。
年秋彦：……不知道。
“呃？”年子珊似乎不太喜欢人家选真心话，有点不太满意，眼珠子转了转，贼兮兮地笑了笑，“好吧，我问了哦。”
年秋彦端起酒杯，看着程晓洛不知在想什么。
程晓洛却朝着年子珊这边：“你问。”
年子珊陡然凑到她面前：“如果我哥对你说他爱你你会怎么做？”
第36章 第36章 酒后就要吐真言
“你，你说什么？”
程晓洛似乎没听清楚似的，瞪大了眼，眨一眨，又眨一眨：“哈……”
“我说的很清楚啊，”年子珊憋着笑，如果晓洛姐姐被哥哥表白，噗……哈哈，她是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么搞笑的场景的？哈哈，“假如我哥说他——”
“喂——”年秋彦出声打断她，声音有些不满，几道目光朝他射过去，他蹙眉，“干嘛扯上我？”
程晓洛低下头。
“这是考验晓洛姐姐的应变能力啊，被不可能的人表白，要怎么不着痕迹地拒绝呢？”年子珊嘴角带笑，说得语重心长。
“噗——”一直沉默不语的年瑞安终于破功，抬眼见其他三个人都看着自己，他摆摆手，“你们继续，继续。”
“继续什么？”年秋彦对年子珊的说法很反感，什么叫做“不着痕迹地拒绝”？程晓洛就一定会拒绝他吗？！呃，不对啊，她应该接受他？这，这也有点儿不对劲，这个问题……对对对，这个问题本来就是不成立的！他为什么要对她表白？为什么要说他爱她这种话？他怎么会……
怎么会……
“那我就给他一巴掌。”程晓洛突然抬起头，微微勾起嘴角，打断了他的思绪。
既然你这么不爽……
“啊？”
“给他一巴掌，把他打醒。”她垂下目光，睫毛轻轻盖下，掩去眸中情绪，“谁叫他胡言乱语？”
年秋彦看着她嘴角那一丝似乎有些狡黠的微笑，心里有些……失望？
失望——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呃……”年子珊对敢于当着年秋彦的面说要打他这种话的程晓洛肃然起敬，但也不太相信，“真的假的？这也太不给面子了，要是真发生这种事，你还真会打？”
“所以你这个问题问得太没水准了，”年瑞安笑着总结，“本来前提就不成立，就算她没说真心话，你也没办法验证。”
“什么啊……”年子珊嘟起嘴。
“那现在该我了？”程晓洛微微一笑，端起酒杯“咕咚咕咚”喝完了整杯酒，像刚刚年子珊一样地转起勺子。
然后……
年瑞安：“噗——”
年秋彦：“……”
年子珊：“啊，哈哈哈哈……”
程晓洛：“……我要换座位，不带这样的。”
如愿地和年子珊交换了座位，又一次被勺子大仙选中的程晓洛沮丧地想了想：“还是继续真心话吧。”
“为什么不玩大冒险啊？”年子珊撇嘴，“总是真心话太没意思了，瑞安哥哥你说对吧？”
“大概晓洛比较害羞，哪能和你比？”年瑞安笑道。
“正好给你个机会，再问个有点儿水准的问题。”年秋彦瞥了她一眼，闲闲道。
年子珊“哼”了一声，想了一会儿：“那这样，我问喽——晓洛姐姐，嘿嘿，不如你说说下一部漫画的故事吧。”
年瑞安：“……”
年秋彦：“……”
程晓洛：“呃，我好像还没想过。”
“什么？”
“嘿嘿，”程晓洛摸摸脑袋，“这个，嗯，是真心话。”
年子珊：“……”
“那就这样了哦，”躲过一劫，程晓洛笑眯眯地又喝了一整杯，“我接着转。”
这回她的运气比较好，勺子大仙放过了她，选中了年瑞安。
他淡淡地笑着，看了程晓洛一眼：“晓洛的话……我选大冒险。”
“什么啊，瑞安哥哥你……为什么是我的话你就总选真心话？”年子珊不依了，嚷嚷道。
“你自己清楚。”年瑞安抿着嘴笑。
“哼！”年子珊扯着程晓洛，咬咬牙，“晓洛姐姐，你要他去吻我哥！”
程晓洛：“啊？！”
⊙o⊙！
年秋彦的拳头又捏起来了。
“哈哈哈！你一定要帮我圆了这一个梦啊哈哈……”年子珊得意地笑，“这么多年了，我就成功了一次——不对，一定要嘴对嘴，不能像上次一样吻手，晓洛姐姐你不会不帮我吧？啊哈哈……”
程晓洛：“呃，我没这么……这个，现在光天化日的，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啊。”
“啊？”
“哈哈，我们换一个吧。”她笑笑。
开什么玩笑？她傻了才会让年瑞安和年秋彦去接吻！
年子珊真是可怕……比何紫和穆雨还可怕……
“究竟想让我干什么？”年瑞安失笑，“不能问珊珊哦，这是作弊。”
“呃……”她还真想不出该让他干什么，抓了抓脑袋，十分为难。
“那不如换‘真心话’？”年瑞安提议。
“呃，随你便吧。”她继续抓脑袋，年子珊还没来得及说话，不争气的她就已经答应了。
真心话的话……一般来说最常见的无非就是“初吻的时间”啊，“最近一次动心的对象”啊，“与恋人最亲密的行为”啊什么的，可是——她默默地看了金光四射，传闻中花名在外的年瑞安一眼。
这些问题于他而言，就是那天边的浮云……
“呃，”她开口了，“如果秋彦对你说他爱你，你会怎么做？”
年瑞安：“什么？！”
年子珊：“噗——哈哈哈哈……”
“呃，”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时之间只能想到这个了……”
年瑞安：“这个……”
“什么意思？”年秋彦突然开口，“都拿我开心呢？”
为什么就连她也要问这种问题？她傻啊？年子珊那一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她还当真了！她……
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明明知道是玩笑，她那么纯粹地拿这件事开玩笑，没有一丝芥蒂，分明就是真正亲密的朋友才会开的玩笑——为什么他会觉得生气？她当他是亲密的好朋友，为什么他会生气？
“啊？秋彦，我开玩笑的……”程晓洛吓了一跳，感觉他似乎动了真怒，不由地拉着他的手臂，“你别生气呀。”
年子珊傻愣愣地抬起头。
“我哪有？”他好看的眉毛紧紧地皱起，挣开了她站起身来，朝外面走。
“我去趟洗手间，你们继续吧。”
“……”
看着他走开，三个人都很尴尬。
年子珊：“哈哈，我哥常这样。”
年瑞安：“习惯就好。”
程晓洛：“这个……”
……
因为年秋彦再一次莫名其妙地动怒，这个“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便不了了之了。
几个人继续闲聊着，年秋彦回来后，虽然是一副什么时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甚至还会和她说话，但是程晓洛的心里始终有些不是滋味。
就要走了……关系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
于是，她闷闷地喝了很多酒，年瑞安低声地劝她也劝不住，而年子珊不仅没有劝的打算，还兴致勃勃地在一旁给她鼓劲。
“就是要喝酒嘛，晓洛姐姐又不用开车，喝醉也没关系啦……”
年秋彦吃着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