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锦年- 第18部分

“不会辜负您的重托的。”年秋彦无奈地叹了口气。

“哈哈，”单手撑着后脑勺，靠在饭桌上打量着他的年子珊突然笑道，“喂，最近怎么都没看到你晚上出门啊？”

“什么？”

“‘什么’？”年子珊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虽然爸爸妈妈不说，但我也知道，你是因为和那个郑先生分手了才会回来的吧？以你的性格，居然没有再去找个伴儿，难道真的是受了很重的情伤？”

“啊？”年秋彦被她的这个猜想给噎到了。

“情伤”？这个词听上去怎么这样陌生？

“你很久没有过性生活了吧？”年子珊笑吟吟地问道，一头染成淡淡酒红色的鬈发自然地垂到大理石的桌面上。

“喂，”年秋彦放下叉子，“你不要太过分好吧？”

“这有什么嘛？只是作为妹妹关心一下你的生活啊。”年子珊拉扯着他的袖子，撒娇似地地笑道。

“这是我的私生活，”年秋彦受不了年届二十五岁一向以成熟性感型自居而且即将结婚的她那种故作可爱的动作和表情，从她手里扯出自己的袖子，“吃你的早点吧！”

“唉，真够伤人的，”年子珊撇撇嘴，“难怪瑞安哥哥叫我不要提这件事呢……看样子这次哥受到的伤害不小啊。”

“年瑞安？”从她口里听到堂兄的名字，年秋彦皱了皱眉头，“他也回意大利了？”

“所以这就是你最近都没有那一帮朋友出去玩的证据吧？我要结婚了他当然会来，”年子珊笑眯眯地，“唉……如果可以请瑞安哥哥当伴郎该多好。”

想到中意混血的年瑞安那拥有如雕塑一般完美轮廓，让无数少女中女熟女们狂犯花痴的俊颜，年秋彦耸耸肩，对她充满热情的提议没有予以回应。

“怎么不说话了？嫉妒人家长得比你帅？”年子珊向来有着挑拨哥哥们彼此关系的恶趣味，实际上，从学生时代起就对日系动漫充满无限热爱的她心中一直有着一个不小的遗憾。

而这个遗憾的具体内容就是：她最亲爱的哥哥明明喜欢同性，但是居然都没有和她所熟识的外表最为光辉耀眼的男性，也就是她的瑞安哥哥发生哪怕一丁点小小的暧昧——这让她那小小的BL心情何以堪！

所以她总是不遗余力地用语言对他们进行挑拨，以图用这种方式引起他们对彼此存在的注意。

对她的险恶用心了如指掌的年秋彦在内心以一种悲天悯人的高大姿态默默地俯视着她。

年子珊眨眨眼睛：“唉……谁让人家是混血？天生就有着血统上的优势，长得比你帅，那也是正常的……哥，你也不要太有压力。”

“……”

年子珊继续眨眼睛：“哥，你倒是吱个声啊，不会被打击得言语不能了吧？”

“……这番话，你还是去和年瑞安那只孔雀说吧。”

相信那个终日流连在花丛间的花花公子会比他更加在意容貌问题的。

……

“嗯，尺寸都已经没问题了。”身穿白色婚纱的年子珊在穿衣镜前旋转一周，开心地点点头。

看着几个女同事在继续与年子珊交流着有关细节方面的更多设想，年秋彦百无聊奈地走到妹妹的书架旁，目光从满满一书架的花花绿绿的各种文字标题的书上掠过。

插图：程晓洛。

繁体的中文字样让他的目光停驻。

不自主地抽出这本书，翻开一页，猛然间看到扉页的彩色大图时，他的手突然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

华丽鲜艳的花瓣背景下，高大男子强健的身躯充满占有意味地覆盖着怀中的俊美少年——那凌乱的敞开的黑色衬衣下清晰可见的古铜色肌肉，那沾染着透明水滴的线条优美的纤细脖颈……

虽然知道她也画过不少BL小说，但是只是看遍了绝对不会出现BL作品的程晓洛的私人书架上所有她的作品的他，在直面出自她手下的如此……香艳的场面时，小小的心灵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赶紧随便地翻开一页，恰好又是一幅彩色插图，还好，这幅的尺度很正常，仅仅只是高大男子将少年挡在身后，目光冷峻地看着着面前的妩媚女性。

【我不是gay，只是……爱上的人恰好是男人而已。】打在显眼位置的繁体中文让他看了不由发笑，顺手又翻动几页，翻到另一幅彩插，然后……手忙脚乱地合上书，心慌气短地把书塞回原位……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看上去那样纯洁可爱，甚至有些迷糊的她居然可以画出……他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一阵抽动，不会是受到过重的刺激而导致突发性心悸了吧？

脑海里又一次出现刚才看到的画面，要不是顾及到这里是妹妹的房间，而且还有这么多人在场，恐怕他真会忍不住抓狂。

——靠！谁来告诉他她是怎么想到那种奇怪的体位的？！

……

远在万里之外的中国的程晓洛此刻并不知道，她花费了好几天的时间研读那本小说中的某段文字后，终于研究清楚并且正确地勾画出来的姿势，害得某个无辜的人一整天都食不下咽。

这个时候，她还在浑浑噩噩中重复着每天极有规律的高强度工作。

大脑好像上了发条一样地不断冒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情节，全身心地投入其中的她，只要循着自己的思维，将那些情节的梗概简要地记录下来，稍加润色使之融入这个故事，然后转化为图画的形式就可以了。

看了那么多的小说，积累了那样深厚的情感，所谓“厚积薄发”，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

【如果，还能与你在樱花烂漫的街道上相遇。

这次，一定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在电脑屏幕前敲下这两行字，单手支额，程晓洛闭上了眼睛。

时隔数年，终于完成了这个故事。

故事的最后，是已经经历了许多事的女主角樱来到少年时代与心上人初次相遇的樱花道下时，不无遗憾地在心中默默怀恋着从前。

【如果，还能与你相遇，一定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如奇迹一般的相遇，是我直至今日也没有忘却的回忆。

不是只会追求脆弱的虚无。

只是，想要留住那……生命中最珍贵的美好。】仅用一只右手敲出了最后的一段话，在整个黑暗的房间里唯一亮着的屏幕的荧光下，她微微地笑起来。

算是用这样隐晦而怪异的方式完成自己一个梦想吧……要知道，她就连在心中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誓言都不可以。

如果再次与你相遇，我也依然只能给予你如友人般的拥抱。

——就好像每次收到MSN上你发来的消息，敲下的字删了一次又一次，反复斟酌，最后。还是只能用最简洁的方式作答。

何紫看过第一稿后皱着眉说说，因为对方已经有了心上人就不敢说出自己的爱慕之情的樱这个形象似乎有点太过怯懦了。

她那样个性的人，当然不会明白，怀揣着那样小心翼翼的隐秘情感，任谁都会变得怯懦，就算是再高贵傲慢不可一世的人，也会不自主地将自己放在一个很低很低的位置。

将自己放低到尘埃中，就算能够在尘埃中开出花来，也依然不得不怀着卑微的小心，以免遭遇被无情践踏的命运。

这就是暗恋，看似美好的外表下，是那一戳就破的脆弱。


第27章　第27章　重逢


清晨，灰蒙蒙的天空下，安静的旧城广场显得有些冷清。

年秋彦一个人坐在广场一隅的长椅上，湿冷的晨风吹过面颊的感觉，无端地更显得此刻的心境有些……凄凉。

明明是年子珊结婚的好日子，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应该觉得高兴的心里，一大早的，却反而有些失落，不然也不至于一个人默默地跑出来，坐在空旷的广场上吹着冷风。

从口袋里掏出出门时顺手拿的一支棒棒糖，三下两下拆了包装纸，把糖塞进嘴里，甜甜的水果味道很快充满了口腔。远处的钟楼传来阵阵钟声，古老的建筑在有些迷蒙的天光中仿佛隔得很远……或者换做更加确切的说法，这里的一切，就连为了即将到来的喜事而满怀喜悦的亲人们，也让他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说到底，这还是孤零零的自己心里别扭，庸人自扰的结果吧。

拿出手机摆弄了好一会儿，不知怎的就忍不住拨通了一个号码。

“你好，我是程晓洛……”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懒洋洋的熟悉声音，他的嘴角不由地扬起微笑，这个时候，她那里应该是下午吧？难道在午睡吗？

“亲爱的？”

“年……年秋彦？你你……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布拉格。”

“什么？你你……你不知道国际长途很贵吗？你打什么电话啊？”

没想到她最关心的事不是他的现状或者突然打电话的原因，而是……昂贵的电话费。

老实说，原本兴致勃勃的他好像因为她这句话而受到了一点小小的，微微的打击。

“喂……突然想到，就打电话了啊——你这样说，我会很伤心诶。”他无奈道。

“你……只是觉得没有打电话的必要嘛……有什么事MSN说啊。”

是没有打电话的必要……但是偶尔也会想要听听你的声音啊，他心里暗暗想着，你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还真是有够不解风情的，唉……

“哈！听说你的漫画已经出版了？”想到前几天年子珊从中国订购的那一套漫画，他找了个话题。

“嗯。”

“听说，很成功啊。”

“你都听谁说的？”

“……”

因为无聊而成天在中文网站，论坛上流连并且顺便一直关注着某人的动向的人一时语噎。

“……这个不是重点好吧？”鬓角似乎有冷汗流下。

“那重点是……”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亲爱的。”

“嗯？”

“之前看你那么忙，我也没提，但是现在既然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了，你是不是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呢？”

“啊，嗯，对啊。”

心里不由有点儿高兴，他抬眼，天际的浮云散去，露出一丝金色的光芒。

“你来我这里吧。”笑吟吟地说完这句话，他觉得心里舒坦多了，想到她傻乎乎的瞪大眼睛的模样——她没道理会拒绝的吧？

“什……什么？”

“你不是要休息一段时间吗？来我这里好了——你有很久没有出去旅行过了吧？趁着这个机会，我也回报一下你之前对我的照顾啊。”他流利地说出自己的理由。

“这个……”

发现她的犹豫，他有点儿意外了。

“你不愿意？”

听着她犹犹豫豫地说出要去日本的事，他皱眉，终于搬出了自己要过生日这样的理由。其实生日又如何呢？他从来就不怎么在意生日这样的日子，成年离家后往年因为总是在外面的关系，也几乎没有怎么庆祝过。

或者说，对于以前那种生活而言，所谓的“庆祝”与由此衍生的各种活动，本来就是常常发生的事，也并不需要找到诸如生日这样的理由。

但是，对于程晓洛而言，这个理由显然很有用。

挂断了电话，嘴角的笑意久久不散，好像连带着今天不那么晴朗的天空，也突然变得可爱起来。

……

意大利，Fiumicino①机场。

走下飞机的那一刻，看着眼前从未踏足过的土地，程晓洛有种置身梦境的感觉。上一次像这样地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完全是凭着一腔热血，一时冲动……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差别。

依旧是凭着一腔热血，一时冲动……

有点儿紧张地拨了拨额前的刘海，想到自己在此地人生地不熟而且还语言不通，好像又找回了当时初到日本时的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不过……与自己那时候好歹还会那么一点点的日语相对应地，现在，她还是有个人可以倚靠的。

——毕竟她可是受邀来度假的人，怕什么？

……

年秋彦站在前来接机的人群里，有点不习惯地再一次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仔细地观察着陆续走出的人群，熟悉的人影却始终没有出现，反倒是身边空手或者举着牌子的陌生人一个接一个地朝前方发出大声的呼唤，然后激动地与前方跑来的人紧紧相拥……说实话，他很不爽。

程晓洛在哪里？！难道她在飞机上迷路了吗？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正四下里搜寻时，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米白色的影子，定睛一看，那身穿米白色长袖衫，背着个黑色背包，一手扶着小箱子，另一只手上不知拿着什么东西，站在人群中瞪大了眼睛茫然四顾，好像在寻找着什么的人，不是程晓洛是谁？

“喂，亲爱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他大声朝她喊道，可是人太多，两人之间距离又远了点，那一脸茫然的人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声音，目光几次从这个方向扫过，就是没有发现他，他只好提高了声音再喊了一遍。

“亲——爱——的——”

因为是罗马与北京的直飞航班，现场有很多中国人，听到这声音，以为两人是久未见面的情侣，都不由地会心一笑，遗憾的是这些人里并没有远处那迟钝的某人。

最后，还是程晓洛身旁经过的一位好心的女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笑着朝他的方向指了指，对她说了几句话，才引起了她的注意，饶是这样，她朝这边走过来时，还是左顾右盼，一副找不着目标的样子。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顿时席卷了他。

……

人群有些噪杂，程晓洛手里拿着网购的罗马地图，站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就是找不到年秋彦的影子。

没道理呀，他那么显眼的一个人，如果来了，怎么会看不见呢？难道……

他没来接机？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就被她自己给掐灭了。

虽然为了万无一失她还是准备好了地图，做好了发生意外情况时自力更生的打算，可是……明明约定好来机场接她的，他没道理失约吧？

她有点儿焦躁地在接机的人群里看过来，看过去，就是看不到那个有着乌黑长发的人影。

——直到在好心女士的指导下锁定了方向，走近了那边的人，她还在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最后，在终于发现了脸色有些发黑的某人之后，她吃惊地伸出食指，指着他。

“你，你你……”

虽然被她搞得有些灰心，重逢的喜悦还是比什么都来得重要，年秋彦不由分说走上前，一把把近乎于石化状的“小女生”抱得紧紧的。

“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