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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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宋-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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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怎么没有这样的儿子。”

那又是谁?好象是县太爷,他代表家乡的父老乡亲向自己道贺,还有娘子也
来了,她打扮得象个新娘,呵呵!以后我娶妾她就不会反对了吧!狗子呢?怎么
不带他来看看爹爹的荣耀。

突然,一只长满黑毛的粗手一把将他拉下马,吼叫道:“黄酸丁!欠老子的
钱该还了吧!”

“黄兄!黄兄!醒醒。”一双长满黑毛的粗手在使劲地推攘黄宗耀。

黄宗耀睁开惺忪的睡眼,眼前是一顶发黄的旧蚊帐,又微微侧头,便看见余
阶笑吟吟的脸。

“哦!原来是个梦!”黄宗耀失望地呻吟一声,一扭身,又想回到梦中去。

余阶又好气又好笑,这黄宗耀不知做了什么梦,梦里一个劲傻笑,嘴角流出
的涎水把枕头湿了一大片,他一把将他拖,对着他耳朵吼道:“今天是发榜的日
子,大伙儿都到门口等信去了。”

“发榜!”黄宗耀这下可睡不着了,他一骨碌坐来,盼了十天的发榜日子可
不就是今天吗?

黄宗耀一边蹬鞋一边问道:“义夫兄!你说假如我不中,那弘文馆会收我吗?”
他策论没考好,担心自己不中,前两天刘整带他们去牛山游玩,见山脚有大片宏
伟建筑,刘整告知那就是新修的弘文馆,黄宗耀突然觉得去那里读书其实也不坏,
可又害怕人家不收宋人,这几日胡思乱想,一天没消停过。

“考试是看两门的总分,你的诗文考得好,总分也未必低,再说平时谁又重
视策论来着!”余阶一面安慰他,一面递过湿毛巾道:“快洗把脸,再不去可迟
了。”

等黄宗耀梳洗好,再啃了几口馍,门口早挤满等待消息的考生,个个伸长脖
子看着远方,活象一群家鹅挤在一,不少人手里都汗津津地捏着一把铜子,那是
准备用来打赏报喜的公人。

“来了!来了!”隐隐鼓乐声传来,激动、蜂涌,一群家鹅变成了一群雄鹿,
个个你推我攘,惟恐前面人堵了自己的仕途。

鼓乐声越来越响,路口转出数十人,当先是几个吹号手,鼓圆腮帮,瞪白金
鱼眼,朝两边一分,显出几十名公人,扛着锣,手捧彩带、花帽。在鞭炮声中,
在数百名士子期盼的眼神中,报喜官高声宣布道:“三元客栈共录取五十六人。”

又卖个关子,这才得意洋洋道:“第一名,河内许衡”

‘哗!’一声欢呼,十几个同乡将许衡团团围住,纷纷道贺,许衡枯瘦的脸
上挂满笑意,连连拱手说侥幸,他的几个家人早将准备的喜钱往公人手里、口袋
里乱塞,有塞得不是地方的,十几枚铜钱‘叮当’落地,却被一旁虎视眈眈的几
个小乞丐一哄抢去。

黄宗耀微微冷笑,两腮酸溜溜的,暗暗忖道:“这人明显是个阔佬,也不知
道塞了多少钱给主考官,换来的功名,天下乌鸦一般黑!一般黑啊?”又眼一瞟,
见大半人脸上都忿忿,便更加以为自己的想法正确。

“第三名,蕲州余玠。 ”

“什么!”黄宗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蓦地回身,眼睛死死地盯着
余玠,“他可是没有功名的学生啊!怎么可能考中进士,还是第三名探花。”自
己骨子里一向瞧不的同伴突然上了天,而他却在地上仰视,失落!不服!猜疑!
各种念头纷沓而至,他突然觉得周围很安静,目光扫去,却见所有的士子都紧闭
双唇,眼中带着不肖,甚至还有敌意,斜视着他们。

“蕲州余玠!来了没有?”报喜官语气开始不耐烦。

黄宗耀惊觉,民族的自尊驱赶走他心中的嫉妒,他举手大声喊道:“来了!
在这里。”又一把将余阶推了出去,余阶顿时从梦中惊醒,他呵呵大笑,一把推
开几个故意挡路的士子,站出来道:“我便是余阶!”那报喜官验了余阶的学引,
半天,却不见他拿钱出来,又见他是宋人,心中更轻视几分,恼怒道:“你是宋
人,得先验你的身份,若不是间谍,方才给你功名。”

众金国士子早就不满余阶拿走探花,闻报喜官的话,纷纷鼓噪来,另外几名
宋人见声势浩大,皆吓得噤声不语,惟恐牵连自己,报喜官见状更加得意,断然
道:“如此多的人都反对你,可见你平时定是行为不检,就算你不是宋国间谍,
但有失操守者,我山东也是不用的,我先把你的名记下,回头报了上面后,再决
定是否录你。”

说完嘴一努,两名正准备上来披红戴花的公人,立刻退了回去。

余阶气得头皮都要炸开,他本是个黑旋风脾气,在众目睽睽下又受此奇耻大
辱,哪里还忍得住,蒲扇大的巴掌抡圆,‘啪’的一声,报喜官的胖脸上立刻多
了五条红指印,瞬间又转成紫黑色,报喜官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他何曾吃
过如此大亏,面皮涨得通红,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暴怒吼道:“反了!反了!竟
敢殴打官差,来人!给我抓来!”

一旁鼓噪的士子本是因嫉妒,却见事端闹大,又由一群雄鹿变成了一群鸡,
纷纷后退,甚至跑回客栈,惟恐惹事上身。

余阶野性上来,索性甩掉长衫,精赤上身,又抢过一把铁铲,狂叫道:“不
怕死的,给爷爷上来!”

几名公人已经拔刀,准备冲上,见此人野性已发,又见他手上铁铲锋利,倒
还真不敢上来,只管在那里叫骂不停。

黄宗耀已经反应过来,他见事态严重,便一把从后面抱住余阶,急道:“他
们不过是想要钱,把钱给他们,再陪个错,便没事了!”

“闪开!”余阶一把甩开黄宗耀,事情哪有他说的那样简单,他一面提防,
一面四下扫瞄,寻找退路,这时报喜官已发现余阶想逃跑的企图,他摆摆手,二
十几名公差都抽出刀,慢慢将他围住。没有退路,只能血拼出一条路,但余阶也
知道,他哪里敌得过二十几人,但打不过也要打,余阶心一横,大吼一声,挥铁
铲兜头向那报喜官劈去。

报喜官大喜,急忙喊道:“是他先动的手,弟兄们,砍了他!”

二十几人纷纷大喊,举刀同时向余阶砍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猛听半空中一声霹雳:“住手!”

声到人到,一条黑影凌空掠来,片刻间,二十几人手上变得空空如也,刀被
人夺走。

只见不知何时,前方路上来了一百多铁骑,护卫着一顶官轿,刚才那条黑影
又飞回轿边,手中却拿着二十几把刀。

不等众人反应,‘扑通’一声,报喜官已经跪下,完了!报喜官绝望地盯着
眼前的小石子,大脑里乱成一团,嗡嗡直响,他是认识此黑影的,他便是山东之
主李思业的贴身保镖燕悲澜,那他旁边官轿中人,不说他也知道是谁了。

余阶死里逃生,他惊异地看着这顶官轿,只见轿帘一掀,走出一人,但见他
身着青色长衫,手执白玉折扇,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余阶猛然记,他不就是那天
报名时所遇之人吗?余阶不是蠢人,他见那报喜官和所有的公差都跪在地上,害
怕得浑身发抖,立刻便猜到此人的身份绝不一般。

只见他缓步走来,瞥了一眼报喜官冷声道:“你先来,把你手上的差办完,
晚些时候再自己到吏部去交代,按我定的吏规,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声音不大,那报喜官却如获重生,本以为依此人的性子自己必死无疑,但现
在却又逃得一命,按吏规,当众拔刀但未伤人者,考评下下,降一级。

“是!是!属下这就办差。”他急忙拾榜文,又跑到士子那边宣榜去了,却
再也不敢收一个铜子。

“我便是山东李思业,听说余兄弟中了探花,特地赶来祝贺。”李思业微微
一笑,从他手上拿过铁铲,又拾衣服扔给他笑道:“我倒是头一次看见,赤身裸
体且拿着铁铲接喜报的探花郎。”

余阶呆呆地望着李思业,鼻子突然一酸,想忍却没忍住,泪水不争气地流了
出来。

这时,欢呼声不断传来,“义夫兄!”黄宗耀狂喜跑过来喊道:“我中了!
是第一百三十五名,居然和我的学引同号。”猛然发现不对劲,指着李思业问道
:“义夫兄,他是谁?”

“他便是我要投奔之人!”说完紧走一步,跪下大声道:“余阶不才,愿为
大将军效力!”

卷五山东(下)第十四章高等官学

(1J1J中1J文1J更新时间:200774 8:15:00本章字数:3241)

中进士者披红戴花夸官游街,极尽荣耀,这是老事,却不提了。

且说十日后,便是弘文馆的落成仪式,益都百官皆要参加,一早,柴焕便寻
到李思业,想商量演武堂之事,却被李思一把扯进马车,笑道:“思齐到登州视
察军港去了,我正愁振威军无人代表,可巧你来了。”

柴焕挣脱李思业魔爪,忿忿道:“下官乃户部司马,怎好代表振威军,你且
去寻那周瀚海,岂不更威猛些。”

听到周瀚海的名字,李思业的脸竟冷了下来,半天才淡淡道:“郝思温乃当
世大儒,他腿脚不便,自不能亲自到军中送贴,让你代表振威军,就不想让别人
总把我们军队瞧成莽夫野人,你虽主管户部司,但你尚未完全卸下振威军务,否
则何须你来筹建演武堂。”

见李思业脸色渐变,柴焕也收敛他的嘻笑,腰一挺,肃然道:“演武堂已经
快建成了,这学正的人选依然没影,盯此位的人不在少数,我劝思业赶紧宣布了
吧!免得争急了,伤了弟兄们的感情。”

李思业闻言冷笑道:“不就是周翰海老婆和李思齐在争吗?那杨妙真的武艺
是不错,但最多做个教习,我的演武堂岂能整天舞刀弄枪!”

抬眼见柴焕不解,遂叹气道:“明光,我设演武堂的目的,难道就这么简单?
还有我不让你放手军务,难道你也不明白我的苦心么?”

李思业不再说话,他眼睛盯着窗外,脸色阴沉似水,最近周翰海和李思齐两
人竟生了矛盾,小事为自己心腹争夺徐州团练使一职,大事就是这演武堂学正之
争,虽然现在只是苗头,但若纵容下去,早晚必出大乱,尤其周翰海,自娶了杨
妙真后,就仿佛变了个人,骄横享乐,置振威军规于脑后,听说前日因一小卒向
他敬礼迟了些,竟当众将他乱棍打死。

“翰海,难道你真是只可共患难而不可同富贵之人么?”李思业紧握车把,
指节捏得发白。

汉末军权失控,汉亡;唐末军权失控,唐亡;以及后来天平天国杨秀清与韦
昌辉火并,太平军精锐尽失;宋虽控住军权,却以弱其一朝为代价,前后车之鉴,
历历在目。

然而此时又不可能‘党支部建在连上’;所以建立军校,控制中下层军官,
虽不是治本之源,却是有效的举措;还有就是军衔制,以衔领兵,而不是以人领
兵,却因周翰海强烈抵制,军衔制在苍龙卫竟徒有其表,只是当下无人可用,倒
不能太操之过急,且徐徐削之。

想到此,李思业淡淡道:“演武堂副学正的人选,我决定用张柔,至于学正,
非我莫属!”

自李思业从南京返回后,柴焕等人便开始感觉到他威严渐,素日虽也说笑,
却不能象从前那样肆无忌惮,而且涉及公事,愈加严厉,嘴上虽常和众人开玩笑,
但心却渐渐远了。

“思业,我想问你一事。”柴焕沉默片刻,突然道。

李思业也察觉到车厢内空气紧张,便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什么事?

又沉默一会儿,柴焕这才缓缓问道:“思业打算何时称帝?”

目光凌厉如刀,直射柴焕,慢慢地又变得柔和来,半晌,李思业方淡淡道:
“山东敢问我此事之人,唯你和千铎,我只告诉你九个字‘高筑墙、广积粮、缓
称王’你自己想吧!”

说完也不理柴焕,眼皮微微合上,开始构思等会儿发言之词。

山东弘文馆建在牛山风景秀丽之处,占地千亩,耗费二百万贯钱,仿唐朝国
子监风格,是李思业掌山东以来所建的工程之最,其中孔孟堂气势恢宏,可容万
人就读,另外韩非堂、不韦堂、仲景堂等十几所馆堂,皆可容千人以上。

李思业建弘文馆的真实目的,却是为自己将来争天下时,建立足够的人才储
备,而且考虑到民族地区治理的复杂性,他在招生的时候,特地留意将一些少数
民族学生也招入官学。又出高薪和诚意从金国各地请来不少名望之士为教,如刘
祁、雷渊、窦默、麻知几、常仲明等等,又命已任官职的元好问、李汾等人客串
教授,不定期来官学和学生研讨学问。

弘文馆入口处为一方形白色花岗石碑,上刻有李思业亲书的校名:弘文馆。

校名下方则是四字校训:“学以致用”,却是郝思温所书,写得龙飞凤舞,
颇具功力。

李思业严令,校园内不得驰马,各人皆须下车步行,进得校园,但见小桥流
水,红莲绿柳,满目葱郁之色,十几栋建筑掩映其中,偶然露出白墙黑瓦或琉璃
飞檐,虽是大暑前后,也不觉炎热,较益都城内,却是清凉很多。

一班官员早早到来,众人都是饱学之士,感于官学的宏伟,见李思业如此重
教,皆心下欣慰,官学课程所设虽杂,但金人务实,却不以为怪,反而盛赞李思
业考虑周到,事关百姓民生,那能人人学儒,但李思业也知道凡事有限度,所以
又设百工堂,象冶炼、造船、造纸、酿酒、选矿、织纺、军火、簿记、贸易等等
进不了大雅之堂的东西都放到百工堂,且不需考试,只要从启蒙院出来的生徒,
皆可报名就读,虽也食宿免费,却不属于官吏范畴,不过这等有学问懂技术的人
出来,就象新出炉的烧饼,在哪里都是抢手货,不愁出路,毕业时几乎全被各官
办工场抢光,待遇丰厚,而民间企业只能望而兴叹,无奈之下,只得自办学校,
培养人才。

如此分学制,既重视了自然科学,又不与儒家的正统思想争利,可谓一举两
得。

郝思温闻李思业亲至,急坐软轿来迎,远远便笑道:“大将军公务繁忙,却
亲来揭幕,令思温感动。”

“百年大计,教育为先,思业安敢懈怠,只是以后官学要有劳郝先生了。”
又道:“众人都来齐了么?”

“还差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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