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太子殿下有这个心情的话。”不冷不热的回答。
“太子殿下……”听到这个称谓，他的脸色变了变，随即苦笑，“其实，我更喜欢那个会叫我‘傻小子’的家伙。”
说完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玉石铺子，“还记得那里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悠飏点头，实际上内心的感触是相同的，很清楚地记得那最初的相识，对于当时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的他们，却已经在心里把对方当作是朋友了。
总感觉，很多事情，很多过往，清晰得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但是他们，都已经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
“楚悠飏，为什么你不在妖界，而会到碧凌城里来？”斐凡问，口气微微有些冷。
上一次这个男子布置的秘仪之阵？葬灵差点将繁华的王都变成火海中的废墟，这一次他来，又想要做什么？无论如何，他不会让上一次的阴谋重蹈覆辙。
听出了话里的敌意，悠飏淡然一笑，“王城不是只有尊贵的殿下才能来的地方。”
逼近一步，他的声音很若无其事，“要命令我马上离开吗？”
“你一定要这样与我说话？”斐凡出奇地没有生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最终四目相视是悠飏先垂下了眼眸，避开了他的视线。
“……是我的错，抱歉。”悠飏道，叹了口气。
他的确是在发无名之火，原因大概是前天收到的那张太子大婚的喜帖。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长相让发帖的人误将他当作了哪家员外的公子，总之悠飏接过这张厚重的红帖，看着上面用烫金的楷体书写的两个名字，转身将喜帖撕成两半丢掉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63
他不过是这场婚礼的一个局外人，像这样在心里暗示过无数次，却在接过喜帖的那一刻功亏一篑。这才意识到那根本是在掩耳盗铃，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说什么，从此之后，永不再见。
却如何可能不再见，君心？
所以他嫉妒，发疯一般地嫉妒，这样的自己让悠飏觉得不堪入目。
哪怕是刚才他竟然情不自禁地将这种情绪发泄到了没有错的斐凡身上。
悠飏深呼吸了两下，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的方面。
“不是一个人出来闲逛的吧。”通过斐凡手里拎着的东西，他猜出了几分。
这样问时他回避了那个名字，但他知道对方明白“她”指代的对象是谁。
“嗯，去城北的天神殿还愿了，不让我跟着去。”斐凡答道，也善解人意地没有提到那个名字。
沉默了片刻后斐凡道：“你……这些日子过的还好吗？”
一句简单的问候，但其中的深意，他们俩都明白。
他楚斐凡没有迟钝到看不出这个男子深深压抑在心底的那份感情，但他还是这样问了。也许这样的自己真的有点傻，但斐凡不想欺骗自己，去摆出一副冰冷仇视的面孔。
他试图去恨过他，但真的恨不起来……
悠飏的脸色一滞，半晌才缓缓道，“我很好……”
“看来你说谎的技术退步了。”斐凡笑笑打断了他。
“算是好事吗？”悠飏反问。
“至少不坏。”他答。
接着斐凡伸手解下腰间之物，郑重地放到了他面前，“楚悠飏，三天之后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吧，不是以‘太子殿下’，以我‘楚斐凡’的身份邀请你，只有你！”
悠飏望着面前之物，是一块纯金的，用隶书刻写着“楚”字的皇族腰牌。
其中的意思用不着斐凡再解释什么，不管他的身份是人是妖，不管他有没有收到婚礼的请帖，紫禁宫的守卫都不可能拦得住一位手持太子令牌的客人。
“你希望在大婚的当日见到我吗？”没有去拿令牌，悠飏抬头问他。
“我希望。”斐凡回答，没有迟疑的。
悠飏低头，笑容微微带着几分苦涩，那抹灿烂的金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些耀眼。
他竟然将这份最高的信任给予了自己，根本就配不上这份信任的自己。
突然发现，与这个人的内心相比，自己的内心真的太复杂了……
悠飏伸出手，将那块令牌推回到了他面前。
“你……”斐凡有些惊讶。
“我不会去参加婚礼，不过我想，我会在某个遥远的地方祝福你们。”
说这话的时候，他笑了，少有的不带有任何杂质的笑容。因为在这个人的面前，没有掩饰的必要，甚至连心机与算计也全是多余的。
这就是他，楚斐凡所拥有的神奇魔力吧。
这一次，也许真的是可以没有遗憾地祝福了呢。
悠飏说完起身欲走，被身后之人叫住，“等等，我有话要说。”
斐凡朝这边走来，他的语气，是少有的严肃，“当日把你带走的白发老伯跟我讲了一些事情，我想他回去之后并没有告诉你吧？”
悠飏的脚步一停，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却听斐凡有意拖长了语调，“他跟我说：楚斐凡，你给我记住，你的太子之位是他让给你的。如果悠飏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有些奇怪，回去之后便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父皇，他告诉我……”
“他告诉你什么？”声音无端地透出几分异样。
他的反应斐凡看在眼里，不出所料地笑起来，“骗你的，我没有跟父皇说这件事，母后也没有，任何人都没有。但是从你刚才的反应，我确定你有事情在瞒着我。”
说到这里斐凡不再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我想要知道真相，告诉我，楚悠飏——为什么你的姓氏，也是‘楚’？”
山雨欲来风满楼64
另一方面，吃的小肚子滚圆的妖姬终于不再去想食物的事情，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她“一不小心”将悠飏给她的银子全部花完了。
闲的无聊的妖姬沿着街边遛弯，冷不防一个挺奇怪的声音传入耳际，尖尖细细的，“姑娘，要不要让小生来看看你的未来，很准的。”
预知未来？妖姬好奇地回头，见摆摊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
老头也能发出那样的声音？她在心里纳闷，张口问：“老板，刚才是你在叫我？”
“不不不，是这面宝镜在叫姑娘哪。”老头指指手边那面其貌不扬的镜子。
便有几个路过的人插话，“什么宝镜，就是面胡言乱语的疯镜子！那次王员外花了十两银子替他的儿子看仕途，那破镜子说会高中，结果倒好，高中之后竟然乐得疯了。”
“就是就是，还有次四姨太想来看看相亲对象的家里条件，这镜子说对方家里很有钱财，把太太美得当即就过去看。你猜怎么着？一个开棺材铺的，死人的钱倒是不少！”
“嘿，扯谎的本事比我还要厉害！”妖姬来了兴趣，伸手一拍桌子，“老板，它多少钱？”
“不要钱不要钱，姑娘喜欢送你便是。”那老头美得老泪都要流下来了，这面会说话的镜子自从赖在这里他的生意都没法做了，送人都不肯要，能有人要它他感激都还来不及呢。
“白送？我喜欢。”妖姬咧开了嘴，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下，抱起这面镜子走了。
一路上镜子开始在她怀里絮絮叨叨，说什么这些人都不识货，它可是正宗的天上什么什么仙人，只有它能开启预知未来的天眼，诸如此类的云云。
说到最后不耐烦的妖姬步子一停，作势就要将它往地上摔。
镜子开始尖叫，“小生跟你讲了那么多，你怎么就是不开窍！”
妖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管你是镜子还是仙人，总之你是本姑娘一文钱没花白捡回来的，我想摔就摔，想丢就丢，反正也没有什么损失。”
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镜子仙遇到胡搅蛮缠的妖姬，也算是遇到它的克星了，憋了半晌蹦出一句文绉绉的说辞，“虎落平阳被犬欺，仙人落凡间被俗人欺。”
“我就是俗人，还有你是仙人就厉害啊？给那些人预知的未来，还不是都不准。”
“小生只是照着那些人心中想要看到的未来说而已，那员外求官心切，那太太想攀亲富贵，他们的内心要是有一点点纯洁的思想，小生怎么致于误导他们。”镜子仙说得一本正经。
“说得也有理，嘛~本姑娘就暂时不摔你了。”妖姬将它放下来，转了转眼珠拍拍它，“呐，看看我的未来是什么样的，就看……唔，我将来能不能跟他在一起？”
那镜子仙听后呆滞了半晌，“你……你敢相信我的话？”
“不然我买你干嘛？你刚才不是说你是什么仙什么眼，功力没那么逊吧！”
听到这话尖细的声音哽咽了，如果镜子能够流泪的话，那眼泪一定正在哗哗地流下来，“小生好感动，终于遇到一个愿意相信我不是在说谎的人了……”
妖姬就在那里纳闷，怎么她买的镜子不仅话多，还莫名地多愁善感起来了。
其实她倒是不知道，这镜子仙的确没有骗她，他原本是天上的仙人，因为说了谎话受到惩罚，被贬到凡间做一面只会胡言乱语的镜子，让全世间的人都不相信它的谎言。
而这个残忍的诅咒，一直到当有人愿意相信它的话的时候才能够解除。
山雨欲来风满楼65
突然镜子又开始哭，这次是真的哭出来了，因为它知道自己的大限快要到了。
身为被贬谪下界的仙人，他的确拥有看到未来的天眼，只不过这个能力今生只能使用一次，使用完后它的仙力便会枯竭，变回普通的镜子了。
它本来可以像以前一样编个假话骗骗这个单纯的小丫头，但最终放弃了。
为了来到凡间第一个愿意相信它不是在说谎的朋友，它要为她讲一次真话。
镜子仙凝聚法力，用天眼朝着奇怪地望着它的妖姬看过去，耀眼的光芒闪过之后，女孩的未来映入了它的眼睛里，它看到的是——
“快说快说，我到底会不会跟想要的人在一起？”妖姬在旁边催促。
“这，这个……再等一下，小生还在看……”镜子仙的语气吞吞吐吐的。
“好好好，不催不催，你慢慢看~”妖姬安静下来不再说话了。
而镜子仙的心里正像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怎么会是这样呢，是不是它看错了？
它于是凝聚仙力又看了一次，再看了一次，但每一次映入眼帘的画面都是一样的。
这么说来，那个未来，真的就是如此了……
抬眼看了眼正耐心地等着它结果的妖姬，镜子仙清楚地感受到这个女孩是喜欢他的，想要跟那个人在一起，可是，可是——它动用最后一次天眼，不就是为了说一次真话吗？
“……你会跟他在一起的，很幸福。”顿了顿镜子仙说。
话音刚落妖姬便把它高高地抛了起来，欢喜地雀跃。其实内心中她并不介意预知的未来是真是假，还没有到来的明天，又有谁知道会发生怎样不可预知的变化呢？
但她就是很高兴，无论如何，哪怕只是美好的梦，有梦也比没梦要好啊。
兴奋的妖姬没有注意到镜子的光芒一点点暗了下去，它的仙力耗尽，马上就要变回普通的镜子了。不过镜子仙突然头一次觉得，自己说谎话也觉得很高兴啊。
虽然它看到的那个未来，其实并不是这样子的。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所谓的未来，在没有到来之前就不能轻易去下定论。说不定天眼看到的也会有错呢，很可惜自己不能亲眼看到那一天了……
“喂，镜子镜子，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替本姑娘高兴一点嘛！”妖姬叫道。
而就在这时，也许是上天的注定，也许是一场巧合，她被路边的石头绊了一下，手中的镜子顺势脱手，落在地上，啪的裂成了碎片。
妖姬慌忙伸手去捡，玻璃的边缘将她的手划破了一道口子，血珠从指尖冒出来，她这才意识到，它已经不会再说话，而变回普通的镜子了。
就算刚才吵嘴扬言说摔了它也没有损失，但心里还是有一点小难过。
毕竟，也算是一个一见如故的神奇的镜子朋友吧。
若有所思地拿起一块玻璃的碎片，妖姬小心地将它在衣服上擦了擦。
“见证我实现未来的那一天啊！”她笑着说道，将它收进了衣兜。
山雨欲来风满楼66
碧凌城外，落水居。
“师父，凝儿来看你了。”碧凝停在房舍前，高声道。
没有回应，她抬手扣了扣房门，还是没有回应。环顾左右，门窗是锁好的，屋前和窗台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是多日无人居住的样子。
碧凝叹了口气，想来师父是远游访友去了，她本想问问关于在皇宫看到的神秘男子的事情，加之汇报一下自己在宫内的近况，不过看来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说是汇报，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随着太子大婚的临近，宫中喜庆的气氛自是增添了不少，昨天她还从君心那里看到了送来的新娘礼服，明艳的火红色，款式和布料都凸显出皇族的尊贵，加上那金边的凤凰刺绣，漂亮得难以形容，尤其是当它穿在那个即将成为太子妃的幸福女孩身上的时候。
她适合这种艳丽得有些妖冶的色彩，好像西天烈火中涅磐的凤凰。
一言以蔽之，她更适合做一位上位者。那不是盛气凌人的傲慢，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好像人在面对神灵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折服与顺从。
也许这身新娘的礼服永远没有机会穿在自己身上，但碧凝发现，她现在已经可以做到心平气和地祝福他们了。
她与君心成了宫里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有些不可思议的。
接触之下会发现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孩，而那份特别，很难用言语去形容。
她敢于对世间的不合理说不，敢于追求自己不敢追求的东西。她的内心有一颗叛逆的火种，她不喜欢华贵的牢笼，而渴望在天空中自由飞翔。
她好像镜子里面自己的倒影，相似的人是会相互吸引的。
与她相识的理由，也许，就这么简单。
那一晚君心告诉了她一个最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说真的是让碧凝吃惊不少。
如果可能，她真的很想见识一下那位传奇惊世的年轻乐师。
�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