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第20部分

但还是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不知为何，在他面前总可以露出自然的笑容。


还记得他为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会在她入宫水土不伏的时候，特地托人到宫外为她捎来解暑的小吃。


他会在她偶感风寒身体不适的时候，强制放她的假责令她回去好好休息。


他会在苏瑶等人在背后嚼舌头的时候，严肃地申辩说碧凝才不是这样的人。


他说，碧凝，不要总板着一张脸，你笑起来的样子其实很好看。


他说，碧凝，你的外表是一座冰冷的火山，但我看的到，你的内心有火焰在燃烧。


他说，碧凝，你是一只双翼健全的苍鹰，不应该只站在地面，而应该在空中展翅翱翔。


还有很多很多，多到她无法去一一历数。除了师父，他是来到这世上第二个对她好的男人，那份一见钟情的好感也在日常的相处中逐渐积累，增长，变的一发不可收拾。


碧凝知道，自己爱上他了，义无反顾的。


也许是在刚才，也许是更早之前。




山雨欲来风满楼33

“想什么呢？”斐凡的声音把陷入回忆的她拉回了现实。


“没，没什么。”碧凝侧脸掩饰了过去，略微迟疑了一下道：“太子殿下……”


“都说了，直接叫我斐凡就行了。”斐凡打断了她，又不好意思地问，“那个，你刚刚想问我什么？”


碧凝无声地叹了口气，撤下茶具欲走，“我该去工作了，太……唔，楚殿下。”


斐凡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挺郁闷的表情，在她转身前伸手拉住她，一本正经道：“跟着我叫，楚、斐、凡。”


碧凝礼貌地松开他的手，冷冷静静道：“请殿下不要胡闹。”


刚要转身被再一次拉住，声音抬高了几分，“跟着我叫！”


“太子殿下。”“斐凡。”


“楚殿下。”“斐凡。”


“斐凡殿下。”“去掉后面的两个字。”


“斐凡……”“大声一点！”


“斐凡！”“很好，回去工作吧~”


方才的严肃一扫而光，完全是阴谋得逞的孩子气的狡黠，然后斐凡收敛了笑容，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我愿意听喜欢的人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这么简单。”


“喜欢的人……”碧凝微微吃了一惊。


“有什么问题吗？”斐凡扳着指头数起来，“父皇，母后，会种花的蔡婆婆，会做糕点的张师傅，小说里描绘的大英雄……好多人我都喜欢啊！而那个整天唠叨我做功课的徐夫子，我就不喜欢他。”


斐凡没有看到碧凝抿唇一笑，笑容却稍稍带着几分复杂。


他就像水一样，干净得可以让人一眼望透，没有污浊，也没有杂念。


他可以跟任何人亲近，对任何人很好。可是人的心，其实只是一块很小的地方，用一生的时间也只容得下那么几个人，又怎么可能有他数的这么多呢。


她刚刚想问而没有问出的话，其实是很简单的。


——在你的心里，我是怎样的地位呢？


碧凝没有想出问题的答案，急促的敲门声将她的思绪惊断了。


斐凡开了门，认出来来人是苏瑶的侍婢小蝶，对方一脸天塌下来的模样，抓着他的袖子便叫：“太子殿下，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她……突然昏倒了！”


好不容易把袖子从她手里扯回来，斐凡奇道：“苏瑶？她为何会突然昏倒？”


怪不得斐凡怀疑，之前苏瑶为了接近他使过装病这种滥俗的方法，被他识破后就没敢再用。


小蝶拼命地摇头，“奴婢也不清楚，殿下快去看看吧，小姐这次真的没有装病啊……”


看这架势不像是假的，斐凡回头看了眼碧凝，她递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走！”他跟着小蝶出了门，又拉了有些犹豫的碧凝一把，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悄然道：“跟我一起去，这也是——你的工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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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前后进入了苏家宅院，一进大门，碧凝便不由地皱起了眉头。院子四周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阴气，自小修仙的她对此特别敏感……


“怎么了碧凝？”斐凡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没什么，先进屋看看再说。”她不动声色道。


进了里屋，果然见面色惨白的苏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大热天的冷汗却已经将娇润的面庞湿透，口中还在不停地说胡话。上前探了探额头，体温却是正常，不像是中暑的症状。


“她什么时候这样子的？”斐凡询问道。


“半个时辰之前。”小蝶回忆说。


“苏小姐在昏迷之前，可有食用过什么东西？”碧凝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没有啊，小姐今天的心情不太好，连送的果盘都没有吃。就是见外面的河水清澈让奴婢打水泡了一壶红茶……”小蝶说到这里猛地捂了嘴，小姐喝了用河水泡的茶，而今早她偷偷将那张作废的鬼符丢进了河里，该不会是……


“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的神色让碧凝看出了异样。


“没有，真的没有！”小蝶慌忙摇头，孰轻孰重她还是分的明的，这当着太子殿下的面要是小姐买鬼符害人的事情泄露，苏家的名誉可就扫地了。


但是眼见这样拖下去，小姐的性命可能就会……


碧凝的眼神冷了几分，天师的亲传弟子是何许人物，这股阴气让她进门时便知有厉害的尸鬼作祟，而且阴气集聚在屋前的河水中央。想来是苏瑶看她不爽想以阴毒手段除掉她，但阴差阳错地加害到了自己身上。


情知是小蝶在替苏瑶隐瞒，若是此时当着斐凡的面拆穿定然是最好的报复良机。


但最终碧凝作罢了，她不想当这样的坏女人，尤其是在他的面前。


既然不好坦明是符鬼作怪，碧凝思索了片刻，给了惶恐不安的小蝶一个台阶下。


“我想这病来的非比寻常，太子殿下与我都不通晓医理，可否麻烦姑娘去传召御医前来诊治，苏小姐这里由我们照顾便是。”


“好的好的……”小蝶忙不迭地接下吩咐离开了。


眼见打发了最难办的一个，碧凝松了口气，转而面对站在此间的另一位，“斐凡，我先出去等候消息，你留在这里照顾苏小姐吧。”


“为何急着要走？”声音从背后叫住了她。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未经允许太女司不可随便乱入主子的房间，我可不想等到苏小姐醒来之后用这个理由再参我一状。”碧凝自然有办法应付他的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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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没想到的是，走到门前一只胳膊伸在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当我真的什么都没发现吗，傻瓜。”斐凡数落了一句，脸色变的阴沉下来，“说吧，支开我以后你打算一个人去屋外的河边做什么？”


“我……”一时间碧凝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作答。


而他也意外地没有回应她，这种沉默在之前是前所未有过的。


“你……生气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


“是，很生气！”气过的斐凡叹了口气表示妥协，“气你竟然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气你竟然小看本天才的博学。天师的大弟子，世上懂得符鬼之术的不止你一个，我进门时就发现河水中央浮动着隐约的黑气，可见那尸鬼的威力定然不小，绝对不是好对付的。”


“你都知道了……”碧凝不小地吃了一惊。


“是啊。”斐凡点头，又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笑容里夹杂着几分宠溺的温柔，“不过，还是很高兴。你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向苏瑶打击报复，这份包容的胸怀，没有让我看错。”


在她发愣的同时干劲十足地一拍肩膀，“走吧！一起去看看那个鬼长的一副什么鬼模样，那张脸能不能丑到把本天才吓到啊。”


在走之前斐凡回头，郑重其事地伸出了小指，“以后不准再瞒着我犯险，答应我。”


情知收鬼的危险度，稍不留神就可能搭上性命，但是听到这样一番俏皮的鼓励碧凝笑了，伸出右手勾住了他的手指，“——再也不会。”


两人来到了前院的河水前，往日奔流不息的河水此时竟像静止了一般，没有丝毫波纹，隐约的黑雾在水面缭绕，好像一层天然的屏障，平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活物的气息即刻让潜伏在水底的符鬼察觉，走在前面的碧凝还未近河岸，几条墨绿色的触手突然从水中冒出，被她侧身躲过，软剑刷的挥就将几条水草利落地斩断，落在地上马上化为黑雾消失了。


那怪物也非愚钝之辈，带着几分忌惮地收回了触手，缓缓地沉入了水底。


“不能让它跑了，否则下游的水源很快也会被阴气感染。”后面的斐凡追上来道。


“我知道，但尸鬼喜好阴湿的环境，只要它一直躲藏在水里我就拿它无可奈何……”碧凝也情知事态的严重，但一时之间想不出对策，不由地眉头皱的更紧了。


“你在岸上，我来当诱饵！”斐凡说着便要行动。


“不行，太危险了！”碧凝伸手去拉他，却没有拉住，眼见男子纵身跳入了河中。


“——我相信你。”这是沉没之前他笑着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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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斐凡通习水性，但遇到河里潜伏着一大只怪物的时候就另当别论了。眼见猎物自投罗网，那尸鬼也丧失了应有的冷静，伸出触手勾住了他的脚踝。


拉扯之下便难以在水面保持平衡，斐凡挣扎了两下，但与此同时更多的触手绕过来缠住了他的大腿，胳膊，越缠越紧，最后哗的将他拉入了水底。


碧凝在岸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心扑通扑通地跳的好快，仿佛站在命悬一丝的悬崖顶端。她深呼吸了两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集中注意力，这是斐凡以自身为铒为她赢取的机会，她必须在这瞬间找出怪物的藏身之处……


机会只有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犀利的瞳猛然张开，里面闪动着灼灼的光华，女子一跃而起，如雪的白衣在空中优雅地扬起，如蛇般的二尺软剑张开它有毒的利齿，直取敌首——


怪物的脑袋被诛魔剑气笔直地刺穿了一个血洞，它痛苦地嘶鸣着，随后身体如融化般融入进了身下的河水之中，河面重新变的平静，这一次，是真的平静下来了。


碧凝喘息着，刚才的一剑动用了她太多的仙力，此时只觉得气血不畅，胸口一闷哇的便吐出一口血来。


伸手抹去嘴角的血丝，她焦急地奔到河边，发现那抹熟悉的影子正在水面上下漂浮着。


“斐凡！”她大叫一声失魂地扑过去，不顾齐腰深的河水漫过了身上的衣裙。用尽力气将他拖上岸来，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但浅褐色的眼睛是紧闭的，苍白的脸色毫无生气。


“为什么……你要这么傻……”


“只因为，相信我会做到这一个理由……”


晶莹的液体从眼眶中涌出，打在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庞上，分不清是河水，还是泪水。


碧凝真的慌了，有些六神无主，她不知道斐凡有没有出事，等待太医赶过来显然已经来不及。


好像什么时候听师父讲过，救助溺水之人需要用特殊的方法……


看着怀里昏迷不醒的人，又摸摸自己的嘴唇，碧凝的脸颊刷的烧了起来。


——该不是，真要她用什么人工呼吸的方法吧？


内心的犹豫没有维持太久，对碧凝而言斐凡的性命是首要的，其他的因素统统不作考虑。


她俯下身去，樱红的唇瓣缓缓贴近男子的双唇，那张英俊的面容在瞳孔之中放大，尽管河水湿透了身上的衣服，但碧凝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热的发烫。


“呜……咳咳咳……”就在这时斐凡咳嗽起来，连连吐出不少水来。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映入视线的是女子近在咫尺的脸，额前的发丝和长长的睫毛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双颊泛着一抹淡淡的红晕，比平日清冷的面容更加美得动人心魄。


随后的很长时间，四目相视的两人都保持着凝望的姿势，忘记了说话。


这瞬间的气氛，可谓他们生平中最大的尴尬了……


突然斐凡一闭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我刚才什么都没看见，想做什么可以继续。”


“咣——”脑袋上毫无疑问地多出一个闪闪发亮的大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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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一切平静下来之后，两人相对站在河边，一同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衣服还是湿的，不过他们都默契地没有以换衣服的理由离开，好像都想跟对方说些什么，但等了半天哪一方也没有先开口。


“你……”“我……”异口同声道。


“还是你先说吧。”碧凝将主动权让给了他。


却见斐凡看着她，眼神是认真的，“呐，那一次，并不是我们初次见面吧。”


用不着解释，他知道碧凝明白自己的意思，但为何当时的她没有做任何解释。


“为什么突然提这个？”碧凝回避了他的问题。


“只是在想——”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他笑笑结束了对话，“……没什么。”


但实际上，斐凡想起了当日那个迷路的女孩子，一直会想，如果相识的那一天她向自己表露身份的话，他是否还会不假思索地提出要娶君心作为太子妃的要求呢。


不得而知，因为这个世上，本没有如果。


这样的想法曾经一度让斐凡很苦恼，他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他爱君心，这一点毫无疑问。心中牢牢地记住了那个在第一次见面就扇他巴掌的女孩，也许正因为如此，这种一见钟情的爱慕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赌气与叛逆。


可是在这半个月里，斐凡发现当初憧憬的朦胧的影子，逐渐地被一个鲜活的、具体可感的身影发出的光芒所替代，而这个女子，无疑就是碧凝。


一直以来他确定不了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


因为那个位置，是特别到无法定义的。


但是在刚才斐凡明白了，那是爱，另一种与之前年少天真的爱所不同的，更加深沉而细水长流的爱。这个突然发现的事实，却让他一时间无法去接受。


因为在斐凡看来，真正的爱情是容不下一分为二的。


所以他需要，从她们两者之间选择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