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之至者谓之元-闲话元朝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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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之至者谓之元-闲话元朝往事-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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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定二年(1325年)五月,有柳州徭和浔州平甫县徭之乱,达鲁花赤都坚、都监姚泰亨在镇压变乱中战死;六月有河南息州人赵丑厮、郭菩萨倡言“弥勒佛当有天下”,发动叛乱,直到十二月方才平息;十月有播州凯黎苗之乱。
泰定四年(1327年),有苗人祭伯秧之乱。
致和元年(1328年)五月,广西普宁县僧人陈庆安聚众起事,并建号改元。

面对灾荒,泰定帝并不吝惜府库中的钱粮,有灾必赈,而对于民变,泰定帝也并不手软,派兵严厉镇压。他将很多宗王分镇各地,虽有封赏之意,但加强地方控制,以宗王坐镇镇压民变,则是他向宗王们索要的回报。
因灾害无法谋生,百姓便会追随不安分者铤而走险,赈灾工作能够顺利进行,才能使得民变无法发展壮大,成为颠覆王朝的燎原大火。
“泰定之世,灾异数见”,却能够“天下无事,号称治平”,泰定帝君臣的努力总算是有效果的。
但是,这就牵扯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无论是赈灾还是打仗,都是需要大量的钱财,何况,泰定帝不吝惜钱财不仅表现在国计民生上,对于宗王勋贵的赏赐、庙宇的修建以及自己的享受(如中买宝物)也都大慷其慨。而仁、英两朝留下的财政状况却很不乐观,钱从何来?

前文说过,武宗即位花钱大手大脚,不得不用发行新钞票来化解财政危机。而仁宗继位,废止了武宗颁行的至大交钞,从延祐三年开始,一直用压低钞币发行额来抽紧银根,控制物价上涨。
可到了延祐六、七年,因为延祐经理的失败,财政状况每况愈下,仁宗不得不增加钞币发行额来弥补收支亏负,结果引起又一次通货膨胀。这次通胀一直延续到英宗末年,英宗即使想改变也没有时间。
泰定帝继位,处处都要花钱,而又面对灾变不断,那么就必须平抑物价并在缩紧银根的基础上增加国库收入。
既不能再发行更多的货币,又要平抑物价,还要增加收入。
这事情很难。
但泰定帝做到了。
当然,并不怎么懂经济的泰定帝自己没有这个能耐。完成这个艰巨使命的,是他一力重用的回回大臣们。
【正文】


元朝的理财派和汉法派之争贯穿始终,因为有着“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的古训,再加上理财派大都为色目官员,理财派往往被指斥为奸臣。从世祖朝的阿合马、桑哥、卢世荣到武宗朝的脱虎脱、三宝奴无不如此,泰定朝的旭迈杰、倒剌沙、乌伯都剌等人,自然也没能逃脱这样的命运,被称为“专权自用,疏远勋旧,废弃忠良,变乱祖宗法度,空府库以私其党类” 。
历史上的党争往往是成王败寇,理财派因为种种原因总是失败者,“众恶归焉”便没什么奇怪。不过,人性是复杂的,善恶并不能截然分开,政治人物的作为,也并不能总是简单的予以黑白的判断。
泰定帝重用回回大臣,确实属于“用人唯亲”——大力提拔自己的藩邸旧臣,使得汉人儒臣们对“时相多西域人”极为反感。但面对泰定帝执政期不断的天灾和不尽如人意的财政状况,这些回回大臣们作出了相当贡献,维持了经济的稳定。

在他们的主持下,泰定帝恢复了仁宗朝减少印钞数的措施,缩紧银根,使得物价平抑。但朝廷的“钞本”不足,储蓄不够,如何能够缩紧银根?泰定众臣奏请实行了拿出两条方案,其一是“盐课增价”,提高盐税。其二是“富民入栗拜官”的制度,将一批中下级官位出售,“二千石从七品,千石正八品,五百石从八品,三百石正九品,不愿仕者旌其门。” 从而获得大量财富,不但使得府库得以充盈,还可用于赈济灾民。另外,加大南粮北运的运量,平抑京畿物价,稳定民间市场。
虽然“盐课增价”,“皆足以厉民矣”,而“富民入栗拜官”更属于卖官鬻爵,但也不失为解决燃眉之急的办法。
原本喧腾的物价终于得到平抑,跌落到延祐六、七年以前的水平,有些物品甚至还低于腾贵前的价格水平。如盐引,仁宗朝官定价格是一百五十两钞一引,泰定二年便下跌到钞一百二十五两。

在稳定经济的同时,作为宰辅的回回大臣们也并没有破坏已经实行的汉法。泰定元年,泰定帝册立长子阿速吉八为皇太子,并马上遵从大臣的建议“如裕宗故事,择名儒辅太子,敕中书省臣访求以闻”,让儒学大师来教导太子读书,准备将太子培养为真金那样的继承人。
同时,泰定帝自己也在努力学习儒家经典,将世祖朝开始的名儒向皇帝进讲帝王之道的作法,正式定为经筵制度,让张珪、赵简、吴澄、邓文原、虞集、王结、忽都鲁都兒迷失等蒙汉儒士担任进讲官,讲解《帝范》、《资治通鉴》、《大学衍义》、《贞观政要》等书。
仁宗朝开始的科举,泰定帝面对朝廷中“有欲罢科举法者”的议论,听取了礼部尚书曹元用“科举取士之法,当革冒滥,严考核,俾得真才之用” 的建议,继续坚持。泰定元年三月便开科举士,八剌、张益等八十六人中举;泰定四年三月,再次开科,又有阿察赤、李黼等八十六人金榜题名。
尤为难能可贵的是,泰定帝和他的回回宰辅们,十分重视行政效率,在处理政事上也很能听得进儒臣的意见。英宗旧臣许有壬每次朝议,都要“屡争事得失”,旭迈杰等丞相也能够认真听取,“汛扫积滞,几无留牍”,迅速作出处理。至治元年进士,先后担任礼部郎中、吏部侍郎的宋本也由衷的感叹:“此贞观、开元间议事也。” 
但他们的这些作为,并没能逃脱“奸臣”的骂名。
这虽然有党同伐异的原因在内,但他们对泰定帝私欲的纵容和自己私利的撷取,却也是洗刷不掉的污点。

泰定帝非常信佛,为了表示虔诚,四处修建寺院,大做佛事,并四处置办采买宗教仪式用品,乃至“建西山寺,损军害民,费以亿万计;刺绣经幡,驰驿江浙,逼迫郡县,杂役男女,动经年岁,穷奢致怨”。做佛事的排场更是远超前代,“一事所需,金银钞币不可数计,岁用钞数千万锭,数倍于至元间矣。”——旭迈杰、倒剌沙、乌伯都剌等人完全没有谏止,反而想方设法筹钱供皇帝花销。
泰定帝非常喜欢海外宝石,极为重新开始了“中买宝物”,“中书乃复奏给累朝未酬宝价四十余万锭,较其元直(值),利已数倍,有事经年远者三十余万锭,复令给以市舶番货,计今天下所征包银差发,岁入止十一万锭,已是四年征入之数,比以经费弗足,急于科征。” ——泰定帝的回回宰辅们都是出身西域,与西方豪商本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对于皇帝的这项爱好自然大加逢迎,“西域富贾以其国异石名曰瓓者来献,其估巨万,或未酬其直(值)”。 
泰定帝主张稳定,刑罚提倡宽松,右丞相旭迈杰便将之“发扬光大”,什么样的重罪到他这里都得不到应有的惩罚:
“时宿卫士自北方来者,复遣归,乃百十为群,剽劫杀人桓州道中”,这是杀人越货的重罪,却“旭迈杰奏释之”。
“蒙古千户使京师,宿邸中,适民间硃甲妻女车过邸门,千户悦之,并从者夺以入”,这是强抢民女的重罪,苦主“泣诉于中书”,得到的结果却是“旭迈杰庇不问” 。
“辽王脱脱……杀亲王妃主百余人,分其羊马畜产,残忍骨肉,盗窃主权,闻者切齿”,竟然“今不之罪,乃复厚赐放还,仍守爵土”。
“武备卿即烈,前太尉不花……令鹰师强收郑国宝妻古哈,贪其家人畜产,自恃权贵,莫敢如何” ,这是依仗官位霸人妻子,夺人财产,“事闻之官,刑曹逮鞫服实,竟原其罪”后,结果却是不了了之。

“宽仁慎刑”确实是仁政的表现,“胜残去杀”也是仁君的气度。但这一切必须要有底线,也就是不能放弃“惩恶扬善”和“违法必究”的根本。如果杀人越货、夺人妻女、残杀族人、抢人财产这些罪行都能够逃脱法律的制裁,国家的法律岂不是形同虚设?这样的来维持稳定岂不是本末倒置?
儒臣们评价这种作为是“刑政失度,民愤天怨”,再加上与生俱来的偏见,对回回宰辅们自然大加指斥。
何况,作为儒臣领袖的宰相张珪,曾给泰定帝上了一份奏章,洋洋洒洒近五千言,历数“弑逆未讨、奸恶未除、忠愤未雪、冤枉未理、政令不信、赏罚不公、赋役不均、财用不节、民怨神怒”种种弊政,希望泰定帝能够改正,得到的结果却是简单的三个字“帝不从”。张珪再次痛陈:“臣闻日食修德,月食修刑,应天以实不以文,动民以行不以言,刑政失平,故天象应之。惟陛下矜察,允臣等议,乞悉行之”。可仍然是“帝终不能从”。
张珪的言论,代表着众多儒臣的心意,他的上疏被拒,也代表着儒臣集团的郁郁不得志。
自己不得志,又看到心目中的政敌如日中天,自然更增加几分怨愤。
张珪在上疏后不久,便告病回乡,虽后又多次被封爵赐官,但也不再愿意参与朝政。泰定四年十二月,张珪在家中一病不起,终年六十五岁,永远的退出了政治舞台。
虽然张珪在病重期间获得了泰定帝相当丰厚的慰问,“拜翰林学士承旨、知制诰兼修国史,国公、经筵如故”,不久又打算起用为“商议中书省事”,去世后更是钦命“上蔡国公印”。但相对于英宗追赐李孟的哀荣——“赠旧学同德翊戴辅治功臣、太保、仪同三司、上柱国,追封魏国公,谥文忠”,无疑显得凄凉很多。
这也是泰定朝儒臣们的写照,仁、英两朝时昂扬进取的精神已不存在,剩下的只有汉法尚未失坠的庆幸和在待遇上聊胜于无的慰藉。
【正文】



纵观泰定帝执政的五年,不得不说他是在国家需要的时候执行了恰当的政策。在英宗被弑后一触即乱的局面中,他抚平党争、安定地方、清理财政、保境安民。而且,他在保留了汉法改革成果的同时,用儒者培养自己的接班人,也远远不似武宗一般,由镇戎宗王入继大统后大力复兴蒙古旧制所能相比。
我们有理由相信,泰定帝的计划,是要在自己这代彻底稳定帝国,然后将一个完好的江山交给由名儒教育出来的接班人。让他去继续仁宗、英宗所未能完成的任务。
如果他在位不是五年,而是十五年,或者是十年,元王朝的前景也许会光明很多。
但是,所谓天不遂人愿,虽然泰定帝的年龄还是个谜,但他仍没能摆脱从武宗开始的在位短暂的宿命。

从史册上,我们看不到泰定帝有贪酒好色的毛病,这与他的前任和后任大不相同,但其在为五年而亡,也许可以推断,他的寿命并不是三十六岁,而是五十二岁,这个年龄去世,在古代,算是很正常了。
泰定五年,泰定帝在围猎时患病——也许是受了伤。是年二月,泰定帝改元致和,以当年为致和元年,这似乎是为了用改元来冲喜,祈祷病体早愈。
三月,泰定帝下令巡幸上都,皇后、太子,丞相倒剌沙等人陪侍。
也许是病情并不沉重,泰定还想着到上都游玩;也许是感到来日无多,想到更有草原气息的上都重温一下在草原故乡的时光。泰定帝在生病之际做出的这个决定,非常符合情理。
但是,作为一个皇帝,作为用安抚手段而不是根除的手段压制朝廷各派的皇帝,他在位的短短五年还远没到将一切用时间平复的程度。
皇帝病重,而又远离国家根本之地,那些只是暂时蛰伏的各派势力岂能不有所动作?又会使多少野心家蠢蠢欲动?

何况,早在泰定帝身体康健,牢牢掌控朝政的时候,各派势力暗地里的活动也从未停止。
泰定三年,泰定帝潜邸旧臣,时任中书右丞相的旭迈杰病逝。其人虽然纵容泰定帝的私欲,又喜欢法外施恩,导致“刑政失度”,但作为首相也还谨慎、尽职。他死后,塔失帖木儿接任中书右丞相,但不过是个摆设,朝政大权都掌握在左丞相倒剌沙手中。其人虽然理财很有一套,但却相当跋扈,被称为“弄权”,惹得朝野侧目。
英宗旧臣,曾被英宗赏识的怯薛任速哥便在这个时候开始了对其他各派的“统战工作”。
他首先找到了平章政事速速,密谋道:“先帝之仇,孤臣朝夕痛心而不能报者,以未有善策也。今吾思之,武宗有子二人,长子周王,正统所属,然远居朔方,难以达意。次子怀王,人望所归,而近在金陵,易于传命。若能同心推戴,以图大计,则先帝之仇可雪也。” 
对任速哥来说,泰定帝诛杀铁失等人,并不能洗清自己参与逆谋的嫌疑。在他心中,当今的天子,便是杀害先帝的主谋。可英宗死时太年轻,还没有子嗣,仁宗一系绝统。那么,只有拥立武宗的儿子们来推翻泰定帝,才能复仇。而平章政事速速,也是武宗旧臣,对这番言论自然“深然之”。
可两人一为文臣,一为无职的闲散人员,这样的大事,都是有心无力。于是便开始统战武宗旧臣中的领军人物,掌有兵权的燕帖木儿。

燕铁木儿是钦察贵族,其祖父土土哈、其父亲床兀儿都是威震边疆的名将,在平乃颜之乱、对抗西北察合台、窝阔台汗国等等战役中都立下奇功。他自己自幼就是武宗的宿卫,参与了武宗的一系列战斗,颇有将才。
其家族在武宗朝颇为显赫,但在仁、英两朝时受到冷落。而到了泰定朝,燕帖木儿先是加太仆卿,后又迁同佥枢密院事,成为实权人物。因此对泰定帝还颇有知遇之情。刚听到任速哥和速速的密谋,还是“闻之矍然”,并不买账。但任速哥屡屡相劝,指出:“天下之事,惟顺逆两途,以顺讨逆,何患不克。况公国家世臣,与国同休戚,今国难不恤,他日有先我而谋者,祸必及矣。” ——你不要忘了,对当今皇上不满的可不光我们这帮人,要做大事就得趁早,一旦被别人抢了先,后悔都来不及了。
燕帖木儿也知道,无论是泰定帝在位,还是日后太子继位,自己这些武宗旧臣都是要逐渐边缘化的,想要大富大贵,只能从险中求——拥立武宗的儿子承袭帝位。
泰定帝以为自己分蛋糕很公平,但他忘了,毕竟自己的心腹们拿到的那块最大。别的派系都会不满。
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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