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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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兵-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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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行行好,大强的伯父从外地回来,带了好多木头宝剑分给大家,就是少了绳结,我买了绳结,却不懂得绑,你教教我,我便再买十个!”
那伙计连连摇头,说:“别嚷嚷了,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走吧你。”
铁铺老板皱皱眉头,先是对卫靖笑笑,又将那伙计招来,在他耳边低声斥责:“咱们开店做生意,客人要买你难道还不卖?结个绳结又不是什么高明技术,你随便教他个简单的结法,便赚他十个绳结的钱,这还要我教?”
“铺子上没有剑可以示范给他看,我进工房里拿柄短家伙……”那伙计应了几声,心有不甘,转身要往内房走。
铁铺老板还不忘吩咐:“顺便瞧瞧炉子,火候足了便叫我,我进去替何闻修剑。”
那伙计应了一声,瞪了卫靖一眼,拨开帘子进入内房,卫靖吐吐舌头,见到此时又有几个客人进来,铁铺老板正忙着招呼客人,心中一喜,抓起柜台上的绳结跟在那伙计后头,也进了内房,嚷着:“大哥,你要我跟你进去吗?你忘了带绳结怎么教我呐?”
“小弟,你不能进去!”铁铺老板瞥到了卫靖跟入内房,本要出声阻止,但见到进来的几个客人衣着华贵,像是行家,便也不敢怠慢,心想快快让伙计教卫靖个简单结法,做了这笔生意便是。
卫靖跟入了内房,里头是铸剑工房,十分宽阔,一面壁上有好几张大木窗,以供通风,内房里头的器具设施他都十分熟悉,伙计正在一旁桌上挑着短剑,要当作道具来教卫靖结绳,一见卫靖进来,破口便要骂:“你怎能进来……”
卫靖赶忙对他比了个小声的手势,低声说:“外头来了大买家,你老板要我进里面和你学,大哥,你人好,教会了我,我另外付你十银当作学费!”
卫靖边说,一边傻笑,一边打开腰间钱袋,掏摸着里头的钱。
那伙计走向门边,瞧瞧外头,果然见到老板正和几个客人高谈阔论,他摸摸鼻子,向卫靖点点头:“好,老板要我交你个简单的结法,我想你对这玩意很有兴趣,和我是同好,我教你个漂亮的结法,这学费不会白收你的。”
伙计这么说,却已将手伸出,一副“先给我钱再说”的模样。
卫靖连声称谢,从钱袋中拿出十银,交给伙计。
伙计也随手取了柄短剑,接过卫靖递来的绳结,教他如何将绳结牢靠又美观地结在剑柄上。
卫靖心中暗暗好笑,这玩意儿他六岁便会了。他仰装认真地学,不时发问,一面四处观察,见到一面墙壁处那炉灶火生得旺盛,旁边一张木桌子上横摆着两柄常剑,便是何闻带来的那两柄剑。
卫靖心头随着那炉火炙热跳动,一面假装认真学着结绳,一面四处望望,见那几扇木窗都敞得极开,要是能找着机会夺了剑便跑,那丢失了的纯钢剑便又失而复得了,届时何闻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卫靖一想至此,忍不住要笑出声,他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又掏摸出三银钱,放入伙计手上,说:“大哥,这儿热得很,有没有茶,我向你买一杯来喝!”
“茶?有,你等等,我倒给你!”那伙计接过了钱,正想着眼前这家伙呆愣得好笑,外铺老板正和顾客解说一柄宝剑,便再和这小子夹缠一会儿,说不定他还会掏钱,连忙推开另一间房门,进去倒水。
卫靖一见那伙计进去倒水,二话不说,拔腿冲到了那木桌前,抓了两柄剑便往木窗跑去,一翻身便跳出了木窗。
“哈哈,真想看看何闻得知剑没了的样子!”卫靖忍不住狂笑,也不管剑鞘还留在铁铺里头,随意自背后包袱取出一件衣服,将双剑包起,绕道自铁铺外头,要叫唤在店外等着他的阿喜。
卫靖绕到铁铺外头,已经听见了里头传来了伙计的叫嚷声,正要开口叫唤阿喜,突然如遭雷殛。
街道一边伫着三、四个人,其中一个正是何闻,另几个是他的跟班,身上大都负伤,都是在富贵居和卫靖、公孙遥一战时伤的。
阿喜让几个人围着,伏在地上不住哀嚎,一脚曲折,像是断了骨头一样。
“阿喜!”卫靖大叫,冲了上去。
“大哥,那小子来了!”何闻跟班见了卫靖冲来,连声大喝,原来何闻一行来这儿找铁铺修剑,何闻踏出铁铺,正要离去,几个跟班买了小菜好酒前来迎接,其中一个认出了富贵居一战时,跟在卫靖左右的阿喜,便窝在铁铺外头一角。
当卫靖在店里头纠缠之时,何闻一伙人便将阿喜抓到了一旁,打断了腿,等着卫靖来寻。
“啊呀,小子!你总算来了,让咱们等得这么久,你说,该当何罪?”何闻打了个哈欠,哈哈笑着,一旁的跟班也跟着起哄,叫嚷:“哈哈,你要留下一手还是一腿?”、“另一个家伙呢?上哪儿去了?”
其中一个跟班叫嚷着,还用脚踏了踏阿喜的断腿,阿喜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
此时铁铺里头也起了骚动,那伙计倒茶出来,遍寻不着卫靖,桌上双剑竟都没了,只得告诉老板,老板和伙计吓得魂都没了,听了外头卫靖叫嚷声,这才出来,见着了卫靖,双双大叫:“他在那儿,剑在他手上!”、“何大哥,他偷了你的剑!”
何闻一惊,果然见到卫靖手上抓着两柄剑,剑身用衣服裹着。
“别过来!”卫靖大叫一声,扯去裹着剑身的衣服,抓着两柄剑跑到路边一处水井旁,大喊:“何闻,你放了阿喜,我将剑还你!”
“好小子……好小子!”何闻怒极,但见卫靖举着剑,作势要往井里丢,那井既深又窄,水也有五、六分满,剑给丢了下去,可得费好几天抽干井水,才能取回,那时早超出了满全利交代给他修剑的时限。
“好,我们将狗还你。”何闻恨恨说着,朝着跟班使个眼色,那跟班哼了两声抱起阿喜,他动作粗鲁,触动了阿喜断腿,阿喜连连嚎着,断腿不住发抖。
“其他人别来,一个人将阿喜抱来就行了,我把剑交给他!”卫靖大声喊着,他见阿喜痛苦,心中甚是难过,阿喜是他家中老狗,年纪只比他小了两三岁,卫靖有记忆以来便一直和阿喜玩耍在一起,如同家人一般。
“别刺激他,剑比臭狗重要太多。”何闻低声向那跟班吩咐,跟班应了几声,抱着阿喜朝卫靖走去。
卫靖也将双剑放在井上,一步一步远离,跟班见了,便也又上前几步。
“阿喜,咬他臭手!”卫靖见跟班离自己已然不远,陡然大叫,本来痛苦发抖的阿喜听了主人呼唤,果真发了狠劲,一口咬在那跟班手腕上。
那跟班本来凝神注意着卫靖,就怕他说话不算话,得了狗儿又将剑扔下井,但见卫靖一步步远离水井,这才渐渐放心,正打算接近井时一得了剑,将狗抛入井里,却忘了手中的阿喜却是活物,还懂得听主人号令,恶狠狠咬了他一口,手上突地剧痛,一个放松,阿喜已经跳落下地,尽管断了一腿,仍是拚足了老命用另外三只腿狂奔向卫靖。
卫靖在大喊的同时,也向前奔出,在何闻等惊觉情势生变的同时,抬腿一踢,将那放在井上的双剑,一齐踢入了井中,跟着抱起奔来的阿喜,转身就逃。
“好可恶的臭小子!”、“将他抓住,杀了他!”、“赶快将剑捞起!”一干帮众们大骂要追,何闻尽管怒极,但仍大声喝止,吩咐他们赶紧想法子抽水救剑。

卫靖六神无主地逃着,怀中的阿喜随着卫靖的奔跑发出一阵一阵的哀嚎声。卫靖逃了好一阵,直到抱着阿喜的双臂酸极,连连转头去看,见无人追来,这才在一个老巷中将阿喜放下,在堆放在角落的杂物堆中找着了根小木片,用八手小刀割开一件衣服,替阿喜将断了的前腿包扎紧实,不时连连安慰着:“可怜的阿喜,那些恶人实在太可恶,将你的腿弄断了……”
卫靖又是难过,又是害怕,不时探头出老巷,瞧见有几个闯天门帮众走来,尽管那些闯天门帮众与何闻未必是同一挂的,但卫靖终究心虚害怕,抱起阿喜便逃,走了几条街,渐渐觉得双臂酸疼不已,只得又停下休息,只见到这小道前头后头不时也有两三个闯天门帮众走过。
他晓得闯天门是海来第一大帮派,闹区里四处都有闯天门帮众。本来在原先的行程计画中,在富贵居中住上十天半个月后,王老爷会安排马车将他送回小原村,卫靖压根没有仔细考虑返家的方式,尽管他依稀记得当初下车的多马车驿站,但东逃西窜之下,连自己所在位置都糊涂了,也不知还有哪儿有多马车驿站,又怕走上大街便碰上闯天门帮众,一时之间,竟不知所措。
卫靖连连抓头,正想硬着头皮去找路人问路,突然见着前方一条不起眼的巷口立着一块小小的路名板子,上头写着“鸪水街”。
卫靖突然想起昨晚那老妇一番话,赶紧在包袱里掏摸,摸出了贝小路的手帕,看看上头的字样,又看看巷口那块板子,原来自己在市区里乱逃乱绕,竟找着了那老妇所说,通往“地下海来”的入口之一。
事实上情势演变至今,就算不刚好碰着,他也迟早想起那手帕,阿喜腿伤得重,就算找着了多马车驿站,卫靖也绝不忍心让阿喜再忍上一日一夜的颠簸车程,然后再走个大半天的路程回到小原村。
卫靖叹了口气,对着怀中的阿喜说:“阿喜呀阿喜,我带你去躲藏几天,等你腿好些,再回小原村,咱们再也不要来这可怕的地方了。”
卫靖抱着阿喜,走入了鸪水街。鸪水街离闹区不甚远,却不同于其他街上那般繁华,街道两侧大都是些低矮的砖房,消沉死寂,像是废弃许久一般。
如同阿凤所说,鸪水街上的人看来的确有些不同,眼神较为犀利,大都背着行囊。卫靖想找些人问那枯井在哪儿,但一靠近那些人,就闻到一股特殊的臭味,像是霉味。
卫靖迟疑着,自顾自地逛了许久,随着那些从外头转入巷子的人走着,心想要是这儿是通往什么“地下海来”的通道,必然有进有出,随着人群找必然找得着。
果不其然,鸪水街街尾一处转角,那儿搭了个棚,棚底下正是一口枯井,说是枯井,但井上头盖着木板,堆叠了满满的杂物。四周有些戴着笠帽的小贩,在附近做着茶水小吃、杂货物品之类的生意。
卫靖默默地靠近,见到枯井两侧也有几间破屋,墙上的木板小门时开时关,不停有人进进出出。
卫靖口渴,向一个苍老小贩买了杯凉茶,刚喝入口就闻到重重的霉味,差点喷出口,但总算强咽了下去。
“外地来的?第一次下去?少年人打伤了有钱人家,要避难来着?”那小贩冷冷瞧着卫靖,用沙哑的声音问。
“嗯……和人结了仇,下去玩几天。”卫靖不愿耗时间和他解释,随口应着。
“要不要买些实用东西,底下用得着的。”苍老小贩在那枯井木板上头堆叠着的满满杂物中翻着,东西千奇百怪,有破损了的单筒望远镜、有漆黑的老旧扇子、有不知放了多久的零嘴干粮,还有些看不出是什么的古怪东西。
卫靖挑拣半晌,先是买了些干粮包入包袱,又买了几杯凉茶装满水壶,跟着挑了柄扇子,他心想这附近都弥漫着一股霉味,要是到了“地下”,可能更不透气,有把扇子也好煽煽风。
卫靖付足了钱,还傻怔怔地站在原地,那苍老摊贩迟疑问着:“还想买点什么?”
卫靖怯怯问着:“鸪水街枯井,指的便是这口井吗?可以请老先生你掀起木板,好让我‘下去’吗?”
“当真是第一次来!”那苍老摊贩沙哑笑着,指向一旁的破屋说:“往那儿去!”
卫靖尴尬笑着,抱着阿喜推开木门,只见到小屋里头地板是空的,有一条大梯斜斜地深入地下。
“这可真是稀奇……”卫靖见那大梯深不见底,不禁有些害怕,犹豫了好一会儿,深吸了口气,踏下阶梯。
那阶梯阴暗漫长,两侧不时有些巨柱大梁,参天木是世上最坚实的木材,作为地底街道的梁柱最是稳固。
楼梯似乎有十数层楼那么高,卫靖走着走着,越来越是疲累,臂弯里的阿喜也因为难受而不停乱动,卫靖只得停下,靠坐在楼梯墙边歇息。
此时这漫长楼梯寂静暗沈,唯一的声音是些许渐远、渐近的脚步声,许久才有一两个人和卫靖错身而过。
卫靖心中害怕,包袱越抓越紧,忽然想到什么,打开包袱,胡乱摸着,突然大叫一声:“我的‘小卫’不见了!”
“啊,一定是那贱丫头!”卫靖大叫,原来是温于雪送他的娃娃无故不见了,他想起昨夜巷弄追逐中,贝小路曾一度夺了他的包袱,还拿在手里打量玩弄。躲藏竹篓时,听那天龙地虎帮说起飞雪山庄当家是个大贼头,那大贼头指的应当便是那老妇,贝小路则是那老妇的孙女儿。
卫靖想起昨夜和贝小路初次相见时,贝小路也是偷了什么韦爷夫人的夜明珠,才受得韦家家仆的捉拿。贝小路显然是个厉害惯窃,定是自己在言语上得罪了她,她心中记恨,尽管听她奶奶的话,还了包袱,但还是暗中摸去了里头娃娃。
“可恶,好可恶,飞雪山庄贝小路!”卫靖怒骂着,心中的害怕倒减少了些,歇息了好半晌,这才抱起阿喜重新往下。
走走停停,许久之后,楼梯出现分道,有通往两侧同楼层的,也有继续向下的。
卫靖终于见到较为宽阔,且是平行的通道,低头见通往下方的楼梯更显阴暗,便不再往下,转向往前方的岔道走去。
那是条阴森晦暗的长道,两侧墙壁尽是泥石土砖,每隔一段也有些粗壮参天木柱作为基梁。
这通道里头两侧墙上,不时可见到一些漆黑的破窗子,和一些老旧招牌,倒真像是埋藏地底的街道。
长道漫长,似乎永无止尽,相隔十分远,墙上才会出现一盏油灯,勉强提供些微照明,且每隔一段距离,便会出现通往两侧的岔道,走着走着,四周的人也多了起来。
卫靖见到有些流浪汉随地倒卧在墙角,便也有样学样,找了个较为干净的角落坐下,将阿喜放在身旁——他和阿喜,都没力气继续赶路了。
他不停煽着扇子,只觉得四周霉味重得要令他窒息,但扇子本身就带着厚重霉味,越是煽风,反而更臭。
他取出干粮和凉茶,和阿喜分着吃。他边吃,边伸手摸着石墙木柱,上头有些字迹,大都是些无意义的涂鸦字句,字迹陈旧久远,当中也夹杂了些看得懂意思的句子,诸如“张某某、田某某,某年某月在此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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