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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你们不兵戎相见，两国兵卒就都不用丢掉性命了。”姽婳微笑。辩论从来不是她的长项。但听到帝国的王子说话这般天真，她还是忍不住要淘气一下。那玄鸟使柏惠因为没有与葩佩拉交手而负气飞走，却时不时在他们头顶盘旋，增加了姽婳的乐趣。
“兵戎相见，那是为了日后的和平啊。”云凡道。这话有些道理，姽婳偏头看他。原野上的北风吹来，她的风帽滑落肩头。月光中，她的容貌清晰地落入云凡眼中。云凡不由得“啊”了一声。
“怎么？”姽婳喜欢在月光中的纵马奔驰，没留意到面容的暴露。听到云凡的惊讶，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不到先生如此年轻。”云凡只得找话搪塞。月色迷离，佳人如画，真要疑心她是月中仙子，特意下凡来帮他立此奇功。“下次若我们还需要先生帮忙，到哪里去找先生？”
“下次？”姽婳心里扮个鬼脸，那要看我心情了。不管怎么说葩佩拉懂得赤城密术，搞不好就是赤城逃遁的术士。倘若赞扎知道我这么对她，也许会很不高兴呢。为了云凡得罪赞扎，似乎是很不划算的事情。“我云游四海，明天走到哪里都不能预测。今天偶尔助将军一臂之力，有否下次，我实在是说不好。”
“那，先生就没有可联络的方式？先生一定要留下姓名才好。”云凡不肯罢休，继续追问。姽婳的面容恬静而美丽，就如天宫里那十年才开的冰海昙花，他哪怕仅仅只知道她的名字，也觉得是一种快乐。
姽婳笑，知道她的名字又有何用？这位王子殿下啊！刚要开口，前面的队伍忽然停下。有人急忙来报：“前面尘土硝烟。有大队人马，不知道是敌是友！”
一刹那间众人放松的心情重新紧张起来。云凡身旁的副队长立刻调整队伍，将伤者和死者先安置到隐密的地方，余下的人埋伏到路旁的树丛中去。众人为着随时冲锋，都没有下马。
马蹄急促，确是有大队人马逼近。姽婳听听方向，不是从他们的后面追赶来的。云凡也听到了，叫人再探。那探马打马跃上道路，才走了几步就兜转马头，无比惊喜地对云凡说：“云将军，是崔将军的人马！”
第93节：今生情（6）
崔鹏想不到会在云凡身旁看见姽婳。他刚要招呼，姽婳却冲他笑着摇头。崔鹏明了，也就不问，拜见云凡。云凡倒有些不好意思：“崔将军不是去镇远了吗？如何知道我在这里？”
崔鹏说：“我回到黑水关，就有校尉说云将军黄昏时候带了千余人出关，不知去向。我好生担心，后来问玄鸟族人，才知道云将军收到情报，赶去截获联盟的宝贝。我怕情报不准，所以赶快带了三千轻骑，来接应云将军。刚才已经和柏惠长老打过招呼了。”前线为防意外，约好一律称呼云凡为云将军。姽婳听到这个称呼只是抿嘴笑。“云将军你只身深入敌区，也太冒险了。”崔鹏责怪，“这要是出了什么好歹，却怎么得了！”
云凡回忆刚才的战斗情景，颇为歉意：“一时怕失了机会，所以冒失。给崔将军添麻烦了。”介绍姽婳：“幸得这位女先生相助，才能安然无恙从葩佩拉手中逃脱。”
“你们遇到了葩佩拉！”崔鹏惊诧，“她亲自护送吗？那东西一定事关重大，可曾得手？”
“我们搜遍了全营，并未看到奇异物品。”云凡纳闷，“抓了一个俘虏，他也不清楚有什么宝贝。只是有葩佩拉公主亲自监护行程，所以人人小心。”
“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吗？”
“那俘虏不知。但是我们找到了一张地图。”云凡说罢，副官就将一卷羊皮纸递给崔鹏。姽婳闻到了那股子熟悉的盐渍味，正是死海卷轴的味道。她挑起眼皮，观察崔鹏的反应。
此刻，大队伍终于跨过临时的安全警戒线，进入帝国的防区了。再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就可以看到黑水关的坚固城墙。姽婳与云凡、崔鹏并肩而行，故意慢下来，拍马到崔鹏这边；想借机看一看那地图的究竟。崔鹏却并不着急打开地图，而是仔细询问云凡战斗的情况。云凡也一一俱实相告。说到后面死人复生，百战不僵的时候，云凡脊梁上一阵发冷，才觉出后怕来。而姽婳破解葩佩拉之术，在无声无息之中就让葩佩拉折服，更是被云凡说得惟妙惟肖。崔鹏听他说着，目光慢慢转到姽婳脸上，目光中有感激更有询问。
姽婳读出崔鹏在问：“你总是在我们需要的时候出现，为什么？”抿嘴微笑，却不回答，指指云凡，意思说听他罗嗦就好。崔鹏见她笑得和煦温柔，知她对帝国军队不会有任何恶意。虽然甘羽警告过她的来历诡异，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是独一无二的姽婳啊。
那甘羽一直在崔鹏身后跟随，初看到姽婳，便有些神色紧张。云凡故事一讲完，他便毫不客气地质问姽婳：“如此说来，葩佩拉就是术士了？那么你呢，你是谁？为何可以制服她？”
云凡喝：“甘羽，不可如此无礼！”
甘羽摘弓搭箭，瞄准姽婳，厉声道：“何方妖孽，竟敢迷惑我家主人！”他的磷箭辟邪镇怪，更被施加了破术之力，就算柏惠长老也吃不住一箭。
云凡想要伸手阻止，崔鹏注视姽婳有何反应，姽婳依然好心情地笑着——千钧一发之刻，柏惠跳到甘羽马前，拍掌道：“问得好！这女人可疑得很！”
姽婳说：“此箭对我无用，甘羽你莫要浪费精力。”
甘羽不理会云凡表情，坚持举着弓箭：“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姓，就该知道今日你若不说，我便是拼死也不会放过你。”
姽婳摇头：“甘羽，我并非你的敌人，何必要知道究竟。”明眸流转，望向崔鹏：“将军，葩佩拉虽然会几种密术，但不一定就是术士。至于我，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崔鹏这才命令甘羽：“甘羽，这位女先生是世外高人，来去由不得我们！”回应姽婳的目光。她笑得明媚而优雅。崔鹏不由得轻声问：“你没告诉云将军你的名字？”姽婳点头：“我的名字，只告诉了你。”崔鹏听到这话心内一震，脸上神色就有控制不住的变化，幸好天色未明，看不出来。
甘羽可以漠视云凡的存在，但却不能抗拒主人崔鹏的命令，手中的弓很不情愿地就要落下。柏惠忍不住，指着姽婳：“她明明是个赤城术士，你们若放了她，以后可就后患无穷了！”
第94节：今生情（7）
云凡不快：“长老，若赤城术士对我有加害之心，何必救我。”
柏惠说：“将军没有听过苦肉计的故事吗？”
云凡再看姽婳。姽婳正笑着。云凡顿时如被雷击，一颗心乱跳不止，不由得说道：“先生这样的苦肉计，我就算中计也中得其所。”
柏惠见甘羽面色沮丧，正烦恼怎么劝他动手，听到云凡之言，再也按捺不住，手中乌晶杵一直姽婳：“妖孽，今日我就戳穿你的真面目。”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乌晶杵猛然间变成一把冰刃利剑，直刺姽婳。姽婳从马上跃起，躲过一剑。柏惠急追。姽婳如青烟细雾，借月光而行。柏惠驾玄鸟追得急切，眼看乌晶杵的光华就要刺进姽婳身体。姽婳忽然闪开。一座雪峰平地而生，眼看玄鸟就要撞上山峰，柏惠急忙拐弯，直往侧面冰谷之中坠去，他不住拍打玄鸟，借鸟翅振动之力盘旋上升。
柏惠挥动乌晶杵，雪峰轰然坠塌，立时积雪纷飞，冰团雹块，弥漫天空，势若雷轰，声震天地，宛如数十百条大小银龙从天倒挂，将姽婳埋在了下面。
柏惠喘口气，在玄鸟背上坐正，拍拍鸟头：“唬得了葩佩拉唬不了我。”玄鸟急鸣。柏惠低头，见那雪海冰浪已经融化，无数水珠从地上弹起，疾奔向他。柏惠暗奇：“这是什么手法？”指挥玄鸟躲避水珠，但那些水珠又急又密，却不能完全躲开。水珠变成水泡，瞬息间便将玄鸟与柏惠裹住。柏惠用分水术。那水泡毫无变化，反而越裹越紧，空气被水膜隔阻，无法进入。柏惠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几乎窒息，而玄鸟更是双翅徒然扑动，无法飞腾。柏惠惶恐，见姽婳坐在一朵水莲花中接近自己，他愤然叫：“我不会怕你！”却因缺少空气，发不出声来。姽婳微笑。
水泡忽地跌落在地，自然碎裂。柏惠摔倒，他的玄鸟得到解脱，猛地飞上九霄。柏惠抬头，见姽婳骑在那赤红马上，微笑道：“雕虫小技，长老见丑了。”柏惠脸红，知道刚才姽婳若有歹意，他不死也会重伤，绝难全身而退。
这一段斗法如电光倏忽一闪，众人只看见柏惠扑向姽婳，姽婳身形挪动一下，柏惠就扑倒在地，姿态甚是狼狈。
姽婳下马搀扶柏惠。柏惠低问：“刚才那是什么法术？”姽婳说：“我也不知，随心所用而已。只求不伤长老就好。”柏惠错然：“随心所用，无招无法……难道你是赤城城主吗？”
“长老，赤城已灭，哪里还有城主？”姽婳轻声，“你莫吓着大家。”
一瞬间柏惠思虑极多，赤城灭城之战，他虽然没有参加，但此战之惨烈，深有耳闻。若是赤城真的复生，玄鸟族必为复仇对象之一。眼前女子法术奇特，即便不是赤城城主，也与城主瓜葛不浅，不如借她之力，先为化解以前的怨仇埋个伏笔。心里想定，脸上表情就自然了许多：“赤城已灭，那恩仇怨恨也该烟消云散了吧？”
“长老心中若无恩仇，眼中就不会看到恩仇。”姽婳说。
柏惠叫声“惭愧”，招来玄鸟。他跨上鸟背，对众人道：“此人若留在我军，大大有益。”便飞往镇远去了。
云凡便对崔鹏道：“柏惠长老也这样说，崔将军你一定要帮我一起挽留这位先生才好！”崔鹏摇头，要留姽婳只怕不能，毕竟龙牙刀一事还未搞清楚，便转移话题，问姽婳：“你与葩佩拉斗法，为什么将军他们都看不见？”姽婳说：“我们用的都是幻术。寻常人是没有感觉的。”崔鹏举一反三：“那么葩佩拉使死人复活再战斗，也是幻术？”“那个不是幻术，是很厉害的招魂术。这几年葩佩拉密术上大有长进。只是她急功近利，根基不牢，恐怕日后会受大害。”姽婳很认真地解释。
崔鹏沉吟道：“姽婳姑娘，对付阿尼卡斯和葩佩拉夫妻的密术，我们确实没有什么有效的法子。我们有一些防御士，但他们从来未经受过实战。我不知道他们行不行。现在，我只知道你能战胜葩佩拉。我请求你务必要留下来帮助我们。”
姽婳撇嘴：“你们两家打仗，我为什么要卷入？我救你，那是凑巧。救那位将军，那是因为葩佩拉滥用法术。”她瞅瞅云凡。云凡慌忙向她行注目礼。
第95节：今生情（8）
“那以后葩佩拉还滥用法术呢？”崔鹏抓住这一点，追问。
“碰上我会管。碰不上，”姽婳耸耸肩膀，“那就没法子了。我哪里管得了这许多。”
“姽婳姑娘！”崔鹏轻喝。姽婳“咿”地应了一声，目光转过来，乌眸晶亮。崔鹏那一肚子的家国大义就说不出来。
一旁的云凡忙不迭献殷勤：“前面就是黑水关了。这位女先生，还请到关内休息片刻，我去叫人做些夜宵茶点。”
“不了。”姽婳坚决，看看崔鹏怀中的地图，“崔将军可否将地图给我看看？”崔鹏立刻将地图交给她。羊皮纸很是陈旧，显是有了年头。姽婳仔细观察图上的那些道路山川河流，揣摩方向，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机灵灵打个寒噤。她想见那被俘获的少年，刚叫了一声：“崔将军，”火影忽然地暴躁起来。姽婳抬起头向东方看去，一缕晨曦正隐隐在天边闪烁。
3
林毓琇睡到下午，才舒服了一点。但浑身还是酸痛着。似乎昨夜奔波得太累。毕竟姽婳也用着这个躯体呢。虽然完全搞不懂为什么两个人的相貌气质会差得这么远。
本来毓琇还想亲自去为吴曦文送行，实在疲乏，只好让紫樱拿礼物去吴府代劳。紫樱回来说吴姑娘是中午前启程前往北疆的，幸好赶上，皮袍和补品都送到了，吴姑娘很感激。吴姑娘请大小姐放心，她有秦恺医师在身边，身体不会有大碍。吴曦文还对紫樱千叮咛万嘱，要毓琇得宽心，好好休养，等着迎接崔鹏凯旋归来。
毓琇对吴曦文的话一笑了之。她没有什么不放心，崔鹏行事稳健，即便不能大胜仗，全身而退还是没问题的，他又不像云凡那般冲动。想到云凡，昨日姽婳与葩佩拉、柏惠斗法的情景又浮现眼前。葩佩拉那样的女人，不需要法术也能冲锋杀敌呢，她徒手而立的姿态就仿佛战神一样，让每个男人都胆寒，真是可怕的敌人。怪不得阿尼卡斯手下人人勇猛。有这样的女主子在，谁敢怯阵，丢不起那个人啊。崔鹏要想瓦解金鼎联盟，看来得先消灭这个顽固的女人才好。
还有柏惠，虽然不再与姽婳为敌，话里却另有深意，难道他预知赤城即将复活，而为玄鸟族寻求后路？
至于姽婳，她毫无必要动兵器。昨夜眼光流转之处，就已经让云凡和崔鹏心情摇曳了。只怕再多见几次，这两个男人会更加不能把持。呵呵，男子情感的多变就如这深冬的天气，阴晴不定。那云凡的性子，也就罢了。谁想崔鹏也是如此呢。不过，他既然能放弃吴曦文接受自己这个陌生人，断然不是什么痴情君子，被姽婳这等尤物所迷，亦是平常之事。
姽婳啊姽婳，毓琇心里冷笑，你是妖艳的玫瑰，这些男人只图好看，却不知道你的毒刺已经在夜风中生长。你大可替我教训一下他们呢。念起又觉好笑，这算妒忌吗？云凡是自己不愿意嫁的人，有什么理由阻止他喜欢别人；崔鹏是自己嫁了不爱的人，难道不许他去爱别人？自己这是怎么了。也许在内心深处，她并不反对他们去追逐去爱这世间任何的女子，但唯独与自己一身的姽婳不可以。
因为，她料到姽婳的将来，不是任意人间的男子可以追逐的。
还是不忍见他们的情伤，不忍他们的心像自己的这般破碎啊。
毓琇黯然，走到窗前。窗户上的玻璃是非常昂贵的奢侈品，刚安装上不久，玻璃外的世界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