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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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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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中的话本来就传得快,何况是关于感情,原誉为隔天看见楼兰就十分不自在,上课的时候屏声敛息的坐在她后面,连一句话都不敢讲。两节大课下课,原誉为脸色发红,期期艾艾了半天才问楼兰,“楼兰,听说你在找房子,我有个同学正好要退租,你想不想看看?”

楼兰素来怕冷,日渐入冬,只怕学校里的宿舍她是住不下去的,楼风站在窗口眺望,操场边上的白杨树都已经落了一半的叶子,金灿灿的铺了一地。“楼队,孙医生找。”楼下年轻军官的嗓子比什么都响,声音里满含了笑意,立刻就听见孙蕊的小声埋怨,“你喊什么,都知道你嗓门大。”

楼风转过身,孙蕊找他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光明正大,他当然是明白的,他只是静默的放纵事态的发展,他心底时常的茫然,他再怎么富于决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如何是好。于理,他早就该下定决心,于情,他却无法放手,这么多年来,说到底不过是她一直一直的在身边。

孙蕊早就跨进门来,东张西望一下就开始说话,楼风可有可无的听着,她说话的声音缓而慢,不似楼兰那样带着飞扬跳脱的稚气。窗外的日头虽然挂在西边,还是耀眼万分,他掐熄了烟,调转目光看孙蕊。一切恍惚和当日重叠起来,墙上有淡金色的日光,她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如同墨色的蝶翅,她扑在自己的怀里,脸颊滚烫身躯温热,他彷佛被诱惑,慢慢俯身下去。可是,这不是楼兰的气息,不是楼兰的味道,也不是楼兰的模样。楼风骤然退了一步,靠回窗边去,孙蕊早停了话,脸色绯红,怔怔的看着他,他又取了一支烟点上,微微一笑,“小孙,认识你这么些日子,觉得你是个好姑娘,我们队里仰慕你的人不少,有没有什么兴趣,改天介绍给你认识。”

“楼队……”孙蕊微微动了动口唇,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的神情疏远,刚才那种气氛荡然无存,他的话几乎让她措手不及。

“不要不好意思,我们队里小伙子已经和我说了许多遍了,你也不能光认识我和小李啊。”楼风拿起帽子,“走,吃饭去,今晚就叫小李和你说说。”

原誉为介绍给楼兰的房子就在学校旁边,新建的居民小区,装修简单,除了没有她最需要的空调外样样都好。原誉为早就自告奋勇,“我替你找人装空调,这家就是没有空调才租得便宜,算下来怎么都合算。”楼兰倚在门边点点头,她最近沉默,话少,几乎叫原誉为以为她对自己柔情似水。

定下租期交掉定金,原誉为就跑进跑出的替她搬东西,招呼装空调的师傅,甚至替她打扫打穿空调孔后落下的墙砖泥灰。楼兰有些恍惚,他多象她期望的那个人,处处照顾她关爱她,一直也不曾离开她。原誉为把空调遥控器递给她,“试试。”

楼兰仰着脸看他,神色迷茫,原誉为看得心旌动荡,他喜欢她,一直喜欢,可是被她当初激烈拒绝追求者的记录吓到,只想潜移默化的让她接受,可是现在,他总得试试,他大着胆子,低头亲了下去。楼兰微微闭上眼,没有拒绝。

原誉为又惊又喜,他也不敢太唐突,嘴唇只是碰了碰楼兰就移开,一张脸却早就泛红。“楼兰,我,我喜欢你。”他到底还是不敢请求她做自己的女朋友。

楼兰轻嗯了一声,垂下头去,彷佛不胜娇羞。

“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他被她的样子鼓励,鼓起所有勇气开口。

楼兰还是没有抬头,仍旧嗯了一声。原誉为的心彷佛飞上了天际,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他呆立了片刻,突然说,“你有没有饿了?我去买点水和吃的。”他必须找个地方,把心中的欣喜狂喊出来。

原誉为的脚步轻快兴奋,门轻轻合上,眼泪终于一滴滴从楼兰的腮上落下来,在地板上溅成一个个小圆点。他这一个吻,只是叫她想起那一夜楼风的吻,那样炙烈象是可以把自己融化一样。楼兰使劲摇头,她不能去想,每一次都触及心中无可救药的痛苦。是她没有用,她只是好龙的那个叶公,不敢也不能去向往那一份感情,她只能用别人来慰籍伤口。

恋爱是个过程,说长很长,说短很短,楼兰把它浓缩成一个月,从接吻到做爱到同居。只有这样如飞一般的速度里,楼兰才能欺骗自己一切都已经过去,一切都已经既定。李汉维还是乐此不疲的把楼风和孙蕊的最新情况报告给她,十足八卦,她用力的一个一个键的按下去,回复他,我希望哥哥能找个喜欢的女朋友,一个一个字,锥心泣血,没有孙蕊,也会有赵蕊钱蕊,她早就明白。那一个晚上,她第一次与男人赤裸相对,身体里有撕裂般的疼痛,她绷紧了神经承受着,身体是滚烫的,神智却清晰无比,眼泪一点点从眼眶里漫出来,她明白自己自暴自弃,情绪却象一个黑洞,吸力巨大,由不得她挣扎。

气候渐渐入冬,天气寒冷,租的房子里却暖意盎然,原誉为连下厨打扫都包掉,楼兰只需要窝在卧室里饭来张口,日子平静淡然,她以为这个冬天也就是这样了。父亲的电话突如其来,父亲的声音有一点焦虑却还努力平和,“囡囡,你妈妈病了,你什么时候能回墨海来。”

原誉为送楼兰去机场,她跨进安检的一刹那,忽然觉得轻松,回头看过去,原誉为还站在黄线外,却面目模糊,他的爱情温实厚重,也许太过厚重。

楼兰到了墨海直接赶到医院,父亲站在医院大门等她,花白的头发在寒风里抖动。楼兰看得眼睛发涩,快步跑过去挽住他,努力了一下才没有哽咽,“爸爸,干嘛跑外面来,这样冷。”

父亲的精神大不如前,看了她半天才说,“囡囡,你哥哥在上面,我让他先上去看看你妈。”

楼兰的脚步几乎一停,旋即却着急起来,“妈妈到底怎么了,连哥哥都要叫回来?”

父亲别过头去,只是说,“回去再和你们说,我们先上去,你妈明天就要手术,你去陪她一会。”

病房的走廊长而空阔,偶尔有护士端着白色的搪瓷盘子来往,楼兰一眼看到楼风,他倚在走廊尽头的窗边,埋头抽烟。窗外的天阴阴的,他的样子并不分明,她却觉得眼里骤然有水汽蒸腾,她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他,想念他的样子想念他的声音想念他的一切。

“爸。”楼风转头看到他们,只招呼了一声,“我等你们一起进去。”他的眼睛背着光,看不清楚什么神情。

楼兰扭过头去,父亲却松开她的手,“你和小风一起进去,我要再找医生问几句话。”

楼风的步子迈得很大,走在她前面。病房里四张床,只住着母亲一个人,微微合着眼躺在床上。楼兰轻声的喊了一句,“妈,我们回来了。”

母亲睁开眼,看向楼风的眼神有点迷惘,彷佛并没有认出来他是谁,隔了片刻闭上眼,声音冷淡,“你是回来看我死的么。”

楼兰怔怔的抬起眼睛,楼风站在她前面,脊背在瞬间里挺得笔直,她看得见他咬紧了牙,半天才说出话,“您好好休息,我一会就走。”

母亲轻微的哼一声,却向楼兰伸出手,“你怎么回来了,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学习拉下怎么办?”

“妈……”楼兰轻唤一声,站到她床边去,她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

“囡囡,你一会跟你爸回家去,我才吃了药,想睡觉了。”母亲的手干燥而软弱,握了她一下收回被子里。

楼兰掉转头看楼风,他站在门边,垂着眼睛,面无表情。

父亲几天里彷佛苍老了不少, “囡囡,小风,你们过来。”父亲回到家后一下子软弱下来,坐在沙发上佝偻着身子,神情恍惚而不安,“今天医生给你们妈妈做术前检查,和我谈过了,说组织板结发硬,增生面积大,可能是癌。”两行眼泪终于从父亲的脸上流下来,“具体结果,还要等明天术后切片,但是医生说,可能性很大。”

楼兰站在那里,茫然失措,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状况,脑海里一片空白。

“小风,这么多年,有些事情我也想跟你说,你妈现在这样,我更得说。她对你这个样子,也是有原因的,你要原谅她。你是我们亲生的儿子,怎么会不疼你。你妈生你的时候,是难产,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你来,她身体不好,你又是我们第一个孩子,她照顾不过来。你奶奶特别重男轻女,心疼你心疼得过分,对你妈特别有意见,她坐月子里就和她吵架,骂她。你妈得了产后忧郁症,当时哪里知道这个,你奶奶对她不满意,就是不让她带你。自己搬来和我们一起住,要自己带你。”

父亲说着喘一口气,双手颤颤的摸索浑身的口袋,半天彷佛才想起来自己早就戒了烟,“是我没本事,不能让你奶奶和你妈好好相处,她们总是吵架,你奶奶总是为了你骂你妈。你三岁的时候,你妈怀了第二个,B超做出来是女孩,你奶奶就不上心,还是为了你折腾你妈,结果四个月的时候她流产了。就这样,你妈恨你奶奶,连你也恨上了。你奶奶和你妈两个人势同水火一样,等你妈生了囡囡,更加厉害。你奶奶在你十岁时候过世,在医院里还咒你妈没有好日子过,要你替她看着你妈的结果。”

父亲抹了抹脸,“是我让你妈那十年都委屈,生这个病和情绪也有关系,你奶奶虽然过世,可是你妈那个性子扭不过来了,我对不起她,只能让着她,我也对不起你,让你离家这么多年。我只求你,不要跟你妈计较,原谅她,她好歹也生你养你那么多年。再说,再说,如果是癌症……”父亲忍不住,终于嚎啕大哭起来,只是不过几声,就捂住了脸,泪水不绝的从他的手掌下蜿蜒出来。

楼风坐在沙发上,低着头,许久才说话,“我知道了。”

父亲哭了许久,大概是要把这么些年来的伤心愧疚一起哭出来,眼泪在他的皱纹里肆意蔓延,最后累得睡着了也有泪珠从眼角渗下。

母亲的手术很成功,父亲在医院里托了人,切片仔细检查后结果是良性增生,父亲终于放下心来,握着母亲的手伏在床边睡得很沉。楼兰悄悄推门出去,楼风仍旧站在走廊的窗边,窗台上几枚烟蒂,再次相见,楼兰发现他抽烟凶了很多。

“爸睡着了。”楼兰习惯性的搅着手指,“你要不要进去坐会。”他离她分明这样近,却又这样远,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叫嚣的都是思念,可是她不能,她只有站在那里。

楼风扬扬眉略微摇头,讥讽的一笑,“我进去干嘛,去惹人生气?”

楼兰咬了下嘴唇,无话可说,父亲昨天的话叫她想了一晚,她现在才明白,母亲的爱和恨大约都是畸形的,她把对婆婆的愤怒都发泄到儿子身上,奶奶有多喜欢楼风,母亲便有多恨他,而投注到楼兰身上的爱越加的变本加厉。她昨夜恍惚回忆起往事,才发现自己幼时有多么受宠爱,楼风因为她又被父母责骂过多少次,而她从来没有注意过,他背负了多少。少年时代于他,大约是不堪回首的往事,所以他走得那么远。她只知道十年里她没有他,却不曾想过,再之前的日子他又过得如何。

“你可怜我?”楼风彷佛看透她的心思,对她咧咧嘴,“没必要,习惯了。”

他轻描淡写的说,习惯了,楼兰只觉得鼻子发酸,柳蔓说过楼风自卑,说过无论谁辜负了他他都觉得应该,她以为自己是十年里被抛弃的那一个,可是实际上,他才是这许多年,被父母的爱所遗弃。可是她能说什么,什么语言都不合适,都无力,都没办法弥补他的少年时代。她走近一步,仰头看他。

楼风静静望着她,她眼里有心疼和担忧,如果可以,他想把她拥入怀中,如果可以,他想狠狠的吻她,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他微微动弹了下手指,偏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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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右边---》

再补充一下,写到楼兰和小原的时候,预计到反应了,笑,我知道很多人不喜欢,但是我觉得这是符合实际的,假设此刻对楼兰来说,兄妹既然了无希望,心痛得要命,那么,有人慰籍一下也是好的,抓块浮木也是好的,而且她心里清楚,必须自拔,个么病急乱投医,当然时间上是快了点,不过也不是不可能,不如理解成她实在是痛苦好了,生活中许多例子,越是年纪轻头一次恋爱,越容易随便抓一个人来一起,以为可以疗伤,结果。。。。其实就连现在女性杂志,有时候都宣扬这个理论,分手后立刻找备胎减轻痛苦。。。。至于这个理论对不对,天晓得。况且,走过许多地方,看过很多风景,遇到过许多人,才发现,只不过是他才好,不是更可贵乜。。。。

再加一句,汗。。。下一章。。。就会好的。。。汗。。。第 11 章
楼兰回到平南,原誉为已经在机场雀跃以待,她看着他,他高兴得那么纯粹那么干净,和他比起来,自己的内心却是多么自私和污浊,她爱着自己的兄长,不可自拔。楼兰握住他的手,倚在他肩上,吸了一口气说,“我想搬回学校去住,就要考试了,回校复习会方便些。而且……”她踌躇一下,“父母知道我在校外住,不放心,妈妈刚开好刀,我不想再让她操心。”

原誉为怔了一会,点头说:“行,那房子我还是租着,等你搬回来。”

楼兰伸手揽住他,在他的唇上轻轻贴一下,“对不起。”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

楼兰搬回了学校宿舍,所有人都以为她和原誉为分手,她只是笑笑,神色怅然,“不是的。”她总是这样说,她想她还是在逃避,她要逃避楼风,也要逃避原誉为,她是最最混乱最最没用的人。

离元旦还有两天,楼兰收到李汉维的消息, 大队长让我问问你,明天晚上我们有新年聚餐,你来不来?

楼兰抿一抿嘴,刚要回复,又来了第二条消息,李汉维写,来吧来吧,大队长明天白天忙,我来接你,连咱们军长师长都听说他有你这个妹妹,下了命令叫他带来,他还跟大家拿乔,非说你功课忙,你得给这个面子出席!

分明每一次见面都是一种折磨,每一次都会把她的心狠狠揉搓起来再搅得粉碎,她却舍不得不去。李汉维开来接楼兰的车就是楼风那辆,一切熟悉得让她恍惚。他领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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