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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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颂-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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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道:“先生的排场那么大,看起来相当值得期待。”

话音刚落,那边群众哗然起哄,接着竹帘一挑,走出位头裹方巾,儒雅秀气的先生,年纪不过二十上下。

我不由跟着群众发出啧啧的赞叹:“好俊的模样,难怪这么多适嫁女子来捧场。”
方云低声笑了,媚眼如丝:“这么说来,倘若我支个摊子岂不是要排满一条街。”

我面前好似看见方云在摊前卖花卖玉簪的场景,拍着桌板嗤笑出声:“那让我们猜猜来你摊子买东西的是女子多还是男人多?”
此话一出,引得旁边在座的白召和沈乐也大笑出声。

偏偏此时群众都安静下来,等着先生说书,我们这一桌的声响太大,惹得众人频频回首,傅昱揉着额角,短笛在桌上轻轻一敲示意我们停下。

说书先生往我们这边看了眼,眸光清淡没有温度,顿了顿,视线突然有一瞬犀利,定定注视着这边。我怔了怔,头一偏,发觉方云也似有感觉,眯了眯眼,神色严谨。
他二人对视了片刻,一齐移开视线。

群众嚷嚷道:“陆先生今日说何故事?”
先生笑了笑,道:“便说这个穆桂英破天门阵。”
他话说完,在座的又是一片沸腾。

我眯着眼,抚掌大笑:“这个好,我特别喜欢听穆桂英。”
白召笑道:“楼主,往常你总是捎我买穆桂英的画卷看,她的故事你早就会背了。”

我嗑着瓜子:“你说得对,尤其是天门阵这一段,真是百看不厌。”
沈乐将脑袋凑近,悄声道:“陆先生好奇怪,他以前从来不讲战事,今天怎么开了先河。”

“哦?”我对陆先生大感兴趣,问傅昱和方云,“你们对天门一战有何看法?看看待会先生说的与你们谁的更相近。”

傅昱拂袖一笑:“穆桂英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上得了战场,又能扶持为家。如此女子,世间不可多得。”
我点头,再看向方云,等他说话,谁知他不屑一顾地哼了声,就继续闷头嗑瓜子。我以为他还计较着我刚才的戏弄,也不甚好意思地转过头:“额,听书听书。”

巾帼英雄,舍生忘死破敌阵;杨家豪杰,一门忠烈保家国。陆先生一直讲到穆桂英阵前产子,最终带兵大破天门阵,凯旋回朝。我与沈乐已经激动地站在凳板上拍手叫好,傅昱将我们拽下来,很是无奈:“你们挡着别人了。”

方云瞥了我们一眼,皱眉道:“你们看着吧,我先出去会儿。”

我满是好奇,扯住他的衣角:“你对这人生地不熟,出去做什么?”
“这里人太多,我不习惯。”他拂开我的手,眸子深得好似染了一层墨,“战场厮杀,哪一方得胜不是血流成河,尸骨如山……还有这位先生所说的,我都听了不下数百遍,耳朵都要生出茧来,不想再听了。”

他压低了身子穿过竹帘,一个人的背影走得好似很落寞。

白召低声对我道:“楼主,方云毕竟不是善类,何必担心他。”

我嗯了一声:“谁说我担心了。”
“大概是先生说书说得好,我太投入,一时感怀罢了。”

嘴里嚼着的瓜子却淡然无味。

方云走前那么一提,使我顿时想起此番南下的目的。大宋要与金国开战,而我要去找九爷。方云说的一句话极对,战场厮杀,哪一方得胜不是血流成河,尸骨如山。九爷远赴幽州边境,战事纷杂,死生难测。
想到此,我越发惆怅了。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




、书听大辽(二)

在方云离开之后,陆先生接下来又讲了两个故事,但都没有涉及战事,无非是一些少年英雄或者陈旧的戏文,虽然座上的宾客仍是听得津津有味,但我对这些都提不起兴趣。

“华沐。”我垂头叫道。
傅昱端起一盏茶,瞥了瞥我,道:“怎么,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我双手交叠在桌上,凝视着窗外,叹道:“现在是初夏了吧?”
傅昱微微点头,脸上是一贯的笑容:“夏初是这镇上最美的时候。”

“到那时,我们刚才所见的那些荷塘都会开满莲花吧,再等些时候又会结出莲子,对了,应该还有莲藕可以吃……”

外头华池盈盈,在初夏的光照下,格外清净宁人。

傅昱偏过头来,侧脸的轮廓在晦暗的光影下,愈发显得雅人深致:“你是发现这里的好了吗?”

我阖了阖眼,闷声道:“你也知道我祖籍临安,江南才是我的家乡。”
“只是这里再美,如果只有一人观赏,什么繁华美景,都形同虚设……”
傅昱微一敛眉,手上顿了顿。

我诚恳地望向他:“华沐,当初我在宋贤楼不告而别,后来有次回想起来,觉得分外后悔,所以这回我决定提早跟你打个商量。你也知道我和白召逃到江南只是为了避开何祺,如今耽误的时日太多,而且我,我也有些想念九爷……所以,陆先生的戏文就算是你帮我践行吧……”

傅昱并未抬头,也瞧不清脸上的神色,过了半晌,只淡淡道:“我听到了。”说完,低眸浅饮了一口茶。

此时陆先生的戏文讲到一半,停顿中,有段古琴插曲。
高山流水,悠扬深远。

听了一阵,我感觉口干,舔了下唇。在沈乐惊异的目光中,直接捧着茶壶便灌了数口。眼下气氛好似有些沉重,傅昱面无表情,沈乐也缄口沉默,我等了片刻,不见方云回来,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有一丝不妙的预感。

而当陆先生讲的第三段戏文渐入佳境,我突然感到裙摆被什么东西拉动,低下头一看,竟是一个不足五岁的孩童,衣衫褴褛,头顶梳着两只羊角辫,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

我起初只当是茶楼的小厮没注意放了一个要钱的叫花子进来,顺手从桌上拿了些糕点坚果塞给他,便不再理会。
不想陆先生一句话好还未说完,衣裙又被人扯住,我不耐烦地弯下腰,正想训斥他一顿,不想那孩童从身后抓出件物什,晃得我眼前一亮。

纹路清晰的青翎,华光熠熠的眼睛,孩童举到我面前的竟是之前在集市上见到的木刻青鸟。

闻君在何所,青鸟舒锦翮。

我猛然醒悟过来,青鸟只有我与白召,还有方云知道,如此说来,这个孩童极有可能是方云叫他来的。

可他为何要这么麻烦找个小童给我送青鸟,而不是他自己回来?
方云的性子不像是那么无聊的人。

我心底的不好预感渐渐扩大,没有跟傅昱沈乐说一声便走出了茶楼,身后是寸步不离的白召。

街上往来商客繁多,道路错综复杂。

我怔了怔,扭头问白召:“你可知道我们来时的路?”
白召毫不诧异,只抬眸继续道:“楼主,记得方才你说不担心他的。”

我揉着额头咳道:“此一时彼一时。”
“你快点带我去。”

白召随意一指:“这边。”

我瞪了瞪他:“你莫要骗我了,我分明记得这个转角是一家包子铺,只是忘了之后的路。”

白召默然。

我赶至集市,找到之前的那位大婶:“刚才买走青鸟的是谁?”
大婶奇道:“不就是跟你们一起,长得很俊的那位公子。”

确定是方云买的青鸟,我高兴地再问她道:“那他当时可有说什么?”
“没有啊,那位公子付了银子以后就跟一群朋友离开了。”

我大惊:“他跟一群朋友走的?什么朋友?去了哪里?”
大婶更为诧异:“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一群人衣着奇怪,不像是中原人,我从来没见过他们。”

我心底有些沉重,方云根本就是北方人,在江南哪能有什么朋友,何况还是奇装异服的一群人。我看着手中的青鸟,心料方云定是趁他们不备,或是找了个借口,这才将青鸟托人送过来报信。

“好,谢谢你了。”我谢过大婶,站在集市上,思索着下一步该往哪去。

白召忽道:“楼主,我们不用回茶楼跟傅公子作别?”
我奇怪地反问一声:“我为什么要跟他作别?”

白召道:“我们不是要去找方云么?”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脑门:“正是要去找方云,我们连那一群人是谁都不知道,所以途中凶险难料,更不能自己去了。傅昱起码对江南熟悉,我们当然白白浪费他那么好的资源。”

白召再次默然。

我与白召走到茶楼前,正好陆先生戏文讲完,里面的宾客都散了。站在门口等了一会,便于人潮中瞧见傅昱的潇洒身影。他执着墨玉短笛,目光远远望过来,唇角勾起一抹熟悉的浅笑。

我幽幽地想,傅昱已然知道我们的来意了。

他走近我跟前,扬起长眉:“你现在知道回头找我了。”

我将大婶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他。傅昱听完,托腮想了下,道:“镇上有一酒肆经常是外来人进出,我们可以去那看看情况。”

城镇西南方向,有家酒肆是外乡人开的。据说店主常年不在酒肆里,加之刚到时着装奇怪,因此更显神秘。
我们走进这来客形形/色/色的酒肆,但见里头果然如傅昱所说,来往的都不是中原人。见我们一行人走进酒肆,都齐齐放下手中的酒杯望向我们,目光中带着莫名的情绪。

我微微一怔,随着傅昱坐到空位上,轻道:“方云真可能在这?”
傅昱不答反问,道:“你对方云了解多少?”

我想到,关于方云的一切,我知道的近乎于无,包括他为什么会女扮男装在城郊开客栈,为什么跟何祺会有纠葛,为什么他又突然冒出一群朋友。

正想着,酒肆门前进来一批人,各个身材魁梧壮硕。尤其穿着很是奇特,均是左衽窄袖的长袍,□是一袭套裤,裤腿塞在靴中,让我想起常年在塞外骑马的部族。

“给每人来两壶烧刀子。”其中一个貌似首领的人冲小二唤道。
“好,马上就来。”
他们操着一口生疏的关外腔,在邻桌坐下,不久小二拿上来几壶烧酒,去了封口直接就丢在桌上。东北人果然豪爽,这批人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敬酒的时候都格外豪迈。

我撇了撇嘴,从他们身上收回目光。
虽然他们说话的音调偏差跟方云差不多,但方云是一个那么柔媚的男人,想来不可能与他们是一伙的。

我正想喊小二结账离开,白召伏□在我耳边轻道:“楼主,你看那人右手戴着的指环,好似方云也曾有一个。”
我回头望去,第一回见到方云的时候因为他是女子,全身上下都是配饰,但手上的指环在指节间瞧着略显粗犷,我对它的记忆还算深刻,轻声将此事告诉傅昱,尔后静待那桌人的反应。

他们将桌上的酒喝完,领头的大手一挥,便带着其他人打算离去,我们一行赶紧付了银子,紧随其后。


作者有话要说:额,将就着看一点吧。。。T_T。。。~




、契丹少主

我与傅昱走在最前面,看那群人大步走进一户农家。院门挂着锈迹斑斑的几把斧子,墙角是两把沾着土的铁锹,木架上晒着一席子红辣椒。

火烈骄阳,燕过无回。
安静的院子里透着一股莫名的邪气。

我退后几步,转头看向傅昱,正紧道:“不如,你去看看里面情况?”
短笛轻轻抵着我下巴,他倾身靠近,眯了眯眼:“假如我在里面一直不出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假思索道:“那我回傅府转告老先生,让他多派些人来救你。”
他立正身子,看也不看我,只道:“这不劳烦楼主你,沈老先生与家父乃是莫逆之交,这件事沈乐姑娘去做会比你靠谱得多。”

沈乐早就畏惧这群汉子,站在白召身后。听了这话,略露一小脸,懦声道:“华沐哥哥所言极是。”

“你要我去救别人也不是不行……”傅昱对我戏谑一笑,冲白召道,“护好沈姑娘。”我们都没反应过来,下一刻,他已把我打横抱起,不容分说纵身入院。

我大骇,拼命搂住他后颈:“你,你有几成把握?”
“两成。”他说完,笑着看我瞬间面无血色,“所以要找个垫背。”

农家如此安静,我和傅昱的对话显得分外清晰,这更让我心惊胆战。方才进来的几个汉子分明是豪气冲天,怎的现在屋子里竟没有一点声音。

傅昱用笛子轻轻推开屋门,示意我跟上。
我退了一步,颤声道:“我能不能就在外面静观其变?”

“也好。”傅昱冷冷道,“等下我出来看你不见了,会帮忙通知白召来收尸。”
我暗咒一声,连忙随他步入屋子。

然而让我更吃惊的是农舍并不大,穿过帘子是另一间灶房,总共摆了一张席子,却没有看到床铺。
“这怎么回事?”

傅昱忖道:“他们一伙进这个屋子是我们亲眼所见,这又没有别的门,只有一个可能。”
我怔了怔:“有暗道?方云便被他们抓去暗道了!”

傅昱道:“这伙人不简单。难怪门口的铁锹有那么多泥。”

脚下便是红泥,我四下找了找,翻开桌子椅凳,连柜子也一一检查过去,却哪也不见有松土过的痕迹。

傅昱掀开帘子,走到灶房,弯身指了指里面:“在这。”
我震惊道:“这么小的口,他们各个身材庞大,怎么能钻进去?”

但见傅昱笑了一笑,动手将两个烧火口中间的石头往里一推。原来两个烧火口竟是连通一起的。我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他们将这石头做得那么逼真,只要最后进去的人把石头再推回原位,那即便是怀疑这个灶口的人,不亲手试试,也难以相信这么小的洞口能被他们出入自如。”

“所以说他们不仅身材壮硕,头脑也不简单。”傅昱卷高衣襟,将袖口外翻,难得严肃道,“你在这里,除非是看见我出来,否则不要出声。”

我不说话。

他定定看了我一眼,让我蹲在角落,又抓起身旁的稻草,细密地铺在我身上。

“你不让我去么?”虽然外面看不到里面,但我却清清楚楚地看着他认真的神情,鼻头发酸,忍不住问道。

傅昱偏头瞧了瞧,确定看不到我,便笑道:“等不到我,你就自己离开罢。”

他等了一下,等不到我回话,也不在意,转身进入密道。
那抹青衫越来越模糊,直到看不见。

我半蹲在地上,刚前两天下过雨的缘故,地上的泥土湿润,凉意地好似扎进心坎。

密道那处窸窸窣窣的声响渐渐微弱,我越来越不安,好像所有的感官都在此时警觉起来,凉意渐起,我叫了一声:“傅华沐!”

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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