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感觉到黑暗神苏醒的各路亲友——其实也就两个附带一个妖魔之君——就非常惊讶地看到，令人闻风丧胆的最古妖魔之王被黑暗神以那种姿势抱在怀里出现的破灭景象。
其实两个人会以这种姿势接触才是最让人感到幻灭的地方。
“已经完全痊愈了吗？”珀尔塞福涅看出了些许端倪，说。
“啊，已经完全被唤醒了，不会再有想要死去的情况了。”他空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顶，露出与之前没什么两样的笑容，然而其中细微的区别还是被捕捉到了。
微微愣了一下，珀尔塞福涅露出了迷人的笑颜，“这样的话，真是太好了呢，撒路亚。”
你终于可以为了自己而活下去了，不再只是为了我，虽然有些失落，但是我是真的是这样想的。
你终于成为了无懈可击的完美的黑暗神，真是太好了！
看到这样的姐姐，撒路亚就算有些怨怼也发不出来了，更何况他从来没有觉得是对方的错，空气中突地传来一阵波动，两个容姿俊美的妖魔出现在室内。
“我君！”“快点放开我君，你这个黑漆漆的家伙！”
“私自闯入别人的住所，妖魔还真是没礼貌的家伙。”轻而易举地就止住两个高位妖魔的行动，珀尔塞福涅掩唇笑道，揶揄的瞥了眼心安理得在自家弟弟怀里装睡的某妖魔，她轻笑了一声，招呼席巴离开。
“要争取刷好他们的好感度啊，撒路亚。”
这算不算是另一类见家长呢，嘛，反正再来几个妖魔贵族都不是撒路亚的对手，他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倘若我放开他的话，他的灵魂会碎掉也说不定呢。”低缓的声线这样说着，黑暗神不置可否地抱着怀里的灵魂，以手指轻轻将紊乱的力量理顺，“你们应该把他的身体带来了吧。”
即使灵魂和身体表面上并没有什么伤害的样子，然而当灵魂完全没入身体的时候，那诸神之黄昏所加诸的伤害才真正地体现出来，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突然就从肌肤上浮现出来，鲜血猛地喷涌而出，瞬间就染红了身下的床单。
微微皱起眉，似乎明白了什么，黑暗神冰白的指尖轻轻按平了因为疼痛而皱起的眉，最终还是心底微微一软，就像西瑞尔唤醒他一样，他就那样吻上了那因为失血而冰凉苍白的唇，将纯粹的黑暗之力渡入他体内，只是这样的话，妖魔之王的生命便再也逃脱不了他的掌控了。
磅礴的力量缓慢地压了下来，形成漩涡包裹着两个人，他露出一丝快意而偏执的笑意，“随我生，随我死，你是我的了。”他用力地抱紧了无力反抗的西瑞尔，轻柔地低喃。
既然唤醒了我，那么要么死，要么就随我一生，不，你是连去死的资格都没有的啊。
他理了理妖魔水蓝色的长发，亲手为他擦去了血迹，吻了吻唇角，说，“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呢？”
长长的眼睫颤了颤，抬起露出一双毫无睡意的水蓝色眼眸，他就着撒路亚的手臂靠进了怀里，亲昵地轻蹭着，似乎并不觉得被囚禁了自由有什么不对。
这种态度稍微缓和了撒路亚身上危险的感觉，他伸手轻轻按住西瑞尔的后脑，注视着他的双眼说：“告诉我，你后悔吗？可觉得害怕？”一边说那冰凉的手指慢慢摩挲着脸颊。
“呵。”嗤笑一声，似乎对此嗤之以鼻，西瑞尔理所当然的说，“如果后悔害怕，我就不会那么拼命了，而且，你给我后悔的机会了吗？”
黑发的男人似乎感到很愉悦地笑了出来，说：“没错，如果你后悔，那么我会杀了你，或者让你生不如死，你可要记住了，你的灵魂和思维都是我的了。”
“我是你的。”西瑞尔这样重复道，然后伸手勾住黑暗神的脖子，“那么，你也是我的了。”
“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一开始就选中了我。”
“因为你最强。”并没有说什么甜言蜜语，黑暗神只是说了不怎么动听的实话。
而水魔之王却并没有失落不高兴，因为他知道，最强的只会是他，西瑞尔。
由于不为人知的一些柔软，黑暗神纵容了西瑞尔的任性，亲自抱着他走到冒着热气的水池边，让他靠在自己的臂弯里，慢慢的，一点点地尽可能轻柔地褪去他被鲜血污染的衣物，指尖若有若无地滑过肩头白皙滑腻的肌肤，若有若无地流连。
微暗的烛光带出些许说不出的暧昧和芬芳。
他半跪在池边将西瑞尔放入池子中，看着水包裹了那人的身躯，丝毫不介意衣袖被水沾湿了，只是淡淡掬了水撒在那肩头，注视着水珠滚落肌理，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按压着西瑞尔的肩膀。
而水魔之王只是收敛了一贯的肆意傲慢，安静地注视着黑暗神逆光下越发宁静的眼，仍由那冰凉的手指时有时无地抚过脆弱脖颈，一直绷着的神智在那人无意中带着安抚的按压下缓和，最终他舒服的叹息一声，微微合上眼，抬起了头。
这是一种允许和交付的姿态。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背叛你，都不会怪你，我的命就在这里，想要的话拿去便好。
似乎是这么说着。
“记住，”黑暗神这样说着，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你的身体，只有我能看见，其他人不行。”
“好。”
撒路亚放开西瑞尔的肩膀，改为捧起他的脸，就那样绵柔地吻在了额头，然后落到了嘴唇，极尽温柔缠绵，与之前的轻佻占有完全不同，这一次带了一点让人惊讶的尊重和珍视。
“好，我是你的了，”他鼻尖轻轻嗅着西瑞尔的发丝，低声说，“只要你不背弃我，我就不会伤害你，你呢，信不信我？”
“我信。”
作者有话要说： 个人觉得还是挺有爱的这一对
☆、四十一
端着甘露酒，米露款款步入大殿，裙裾在空中滑过优美的弧度，映入眼帘的，毫不意外的是相拥的两人，即使这两天看了无数遍这副景象，然而酸涩还是止不住地泛上心头。
连嫉妒都显得苍白，米露的容姿和实力在妖魔贵族之中无人能与之匹敌，然而这样的美貌在那位黑暗神的面前不过是萤豆之辉，对方要碾死他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劲，也不屑于和他们这些嫉妒的贵族计较。
而且，我君……会不高兴的。
短短几天之内，我君的目光总是牢牢地黏在那人身上，似乎怎么也看不够，然而那并非痴迷，而是爱，便如同注视着自己一般，爱他是理所应当的。
正因为这样，他们的争夺根本就没有意义。
我君和黑暗神之中相处极为默契，就好像很久以前就是恋人一样，一个眼神，一个笑，他们便明白对方想要什么，那亲昵融洽的气氛，旁人根本无法插足。
最后留恋地看了君王一眼，姿态娴雅的妖魔咬了咬红唇，对似笑非笑的黑暗神微微欠身后便如同逃一样飞快离开了。
我君呵……
米露祝福您，即使您根本不会再看米露一眼，按住胸口，跑到无人处的妖魔眼泪终于悉数落下，只是还有一点点不甘心和担忧啊。
那个神，也许未必如您一般爱着您。
所以哪怕很痛苦，我也发誓，倘若他负了你，那么我拼尽性命，也要为您讨还！
讨还吗？
注视着妖魔逃一样消失的身影，将对方的想法一个不落地听入耳中的撒路亚颇觉有趣地挑起嘴唇，一手支着头注视着躺在怀里午睡的西瑞尔。
只怕就算你想，也没有那个资格和实力，他是我的。
难得的好心情被妖魔的想法给搅合得一干二净，有些烦躁，但是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皱了皱眉，他从不会在乎蝼蚁的想法，别人怎么想本就无法触动他，那么是因为那句话被触到痛处了么？
啊，是了，是那句话啊。
【那个神，也许未必如您一般爱着您。】
那是一种被说中的恼怒和不知如何发泄的烦躁，一方面觉得没有必要去回应妖魔之王的爱，也未必愿意去爱，然而另一方面又觉得亏欠了他，因为正如米露所说，他或许并不爱他。
然而虽然觉得矛盾，有一点却是不变的，那就是——西瑞尔是他的，哪怕毁掉也不给别人。
那不是爱，而是占有和掠夺，喜欢与偏执。
他伸出冰白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搁在腿上的水蓝色的脑袋，以一如既往不怎么温和的方式叫醒了，眼中突然闪现一种类似于恶作剧的情绪，正好让刚刚睁开眼的西瑞尔捕捉到了。
于是水魔之王笑了起来，伸手握住那双长年冰冷的手，亲昵地靠在他的肩膀，而他感觉到对方的双手已经习惯性地环抱住自己，不由得露出一个柔美的笑容。
被捉弄地吵醒，居然也那么高兴么？即使只是那么简单的习惯，也能让他笑得那么开心？
黑暗神注视着水魔之王的笑容，仔仔细细连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地仔细地读着里面的情绪，直到维持不住笑容的西瑞尔收敛了笑，担忧地问他：“你怎么了？”
似乎想不明白，撒路亚闭了下眼，平复了一下情绪，却并没有抽开被握住的手，回答：“不，并没有什么。”
似乎已经放弃了思考，但是似乎又不甘心就这样想不明白，于是他又皱起眉来，显得有些明显的不高兴。
然后他感觉到西瑞尔将脑袋贴在自己心口，双手环抱住了自己，对方温柔地看着自己，一贯傲慢的水蓝色眼眸中满满的都是包容。
“我感到矛盾，”他慢慢收紧了握着西瑞尔的那只手，缓缓说道，“我作为黑暗神诞生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想去爱任何人了，因为我憎恨着让我诞生的、让我承受痛苦的这个世界，我永远也不会觉得开心了，我因此厌恶生者甚至一切象征美好的东西。”
“我本来以为，珀尔塞福涅是不同的，”他以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声音谈论着姐姐，那双眼睛如同谈论一个陌生人一样毫无波动，“然而我错了，她，也根本不明白，我是谁，又真正想要什么。”
“我曾为她执着那么多年，然而到底是说放弃就放弃了，因为这样下去，”他突然抱紧了西瑞尔，下巴抵在他的肩膀，“我会杀死她，既然曾经给与我希望和光明，那么她就应该和我一起去死才对，因为我憎恨一切生者和美好，对她也一样。”
“原来我竟然是恨她的。”
“不害怕吗？”黑暗神笑着把玩着手里的长发，凑近西瑞尔耳畔低语道：“我可以这样对她，总有一天也能够以更加残忍的方式处置也许并不爱的你，这样的想法，你没有过吗？”
这才是黑暗神真正的样子，时刻对着自己以外的生灵怀抱着恶意和残忍，期待着这样的他去爱一个人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不，我不害怕，”容颜姣好若少女的妖魔之君坚定地回答，眼神犀利而明亮，点亮它的是对自身极大却不狂妄的自信，“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我不会说你一定会爱上我这种可笑的话，但是我会尽自己所能不被你放弃，我们是同一类人。”
“我们连力量也是相似的，水与黑暗本就同源同属，本就该一起到永恒，只要你还需要我，那么我就不会离开。”
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黑暗神的脸颊，西瑞尔说：“我大概猜到你在苦恼什么了，撒尔，我很高兴，真的。”
因为即使你不懂得如何爱人，但是你愿意为此努力，所以我觉得我很幸福。
似乎仍然不能理解，但是撒路亚从来不是会在一个问题上纠结的性格，他捧住西瑞尔的脸说：“不要忘记你说过什么，倘若你违背了你的诺言……”
“那么，就杀掉我。”西瑞尔握紧他的手，不带丝毫迟疑地说，“只有你，可以毁灭我。”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二
“离开他吧。”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珀尔塞福涅即使并不意外，然而心底却一痛，她转过头来，那双湛蓝的眸子倒映出来人水蓝色的长发和双眼。
并没有对情敌的居高临下，而是陈述事实。
金发的少女忽然笑了起来，与苍白的双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是你自己的意愿，还是他的想法？”
“我自然是巴不得你走的，”出乎意料地直接，水蓝色长发的妖魔说，“但凡他希望的，我都会容忍，然惟独你不行，这是对他好。”
“呵，不管怎样还是先请坐吧。”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珀尔塞福涅轻轻点着自己的红唇，眼神柔和地注视着西瑞尔，“我猜，你似乎也有什么事情想要问我，他应该都让你看见了吧。”
轻轻点头，动作带着恒古的优雅，西瑞尔说：“我的确有许多疑问，他不愿意被问起，现在看来似乎与你有些关系。”
双手交叠在小腹上，珀尔塞福涅依旧温和地笑着，如同永恒不变的面具，“你可以直接说和我有关系，你一向聪明，猜得也对，没错，我就是他悲剧的起始。”
“这大概是一个很疼痛的故事，会同时揭掉许多人的伤疤，同时它并不曾快乐，里面有许多难堪的东西，我猜这就是他不愿意和你说的原因。”
“你还不够了解他，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抠伤疤就是另一回事了，他可能会毁掉你和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金发的白臂女神睿智的眼眸如同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直不去问不是挺好么？至少你们不会有反目的危险，你也很安全。”
“啊，是了，”她复又叹息着说，“我忘记了，你是妖魔，你只懂毁灭却不懂守护，因为毁灭比守护容易，所以你永远不会到达神的高度，当然这也是他纵容你的原因。”
“我现在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东西也许会毁掉你要保护的东西，也许他并不想让你知道，”珀尔塞福涅垂下眸，“违抗他的意志是怎样可怕的结果，你真的想好了？即使是这样，你也想要听下去？”
“是的，我想要知道。”西瑞尔按捺下心底的不耐，平静而坚定地回答，“如果不了解他，那么我永远无法触碰到他，如果无法碰触他，那么我永远无法跨越那道隔阂离他更近一步，知道并非要说出来让他伤心，但我至少可以避免伤害到他。”
珀尔塞福涅凝视着西瑞尔，眼神变得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