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两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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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两万里-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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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我认出,这就是发生在潜水艇周围,很美丽的磷光似的电光。我自然而然地闭了一下眼睛,一会儿又睁开,我看见光线是从装在舱顶上的一个半透明的半球体中发出来的。

“好了!我们能看清楚了广尼德·兰喊,手拿着刀,作防卫的姿势。

“是的,我们能看清楚了,”我答,同时提出相反的意见,“不过我们的处境还是跟刚才一般黑暗。”

“愿先生耐心些。”冷静的康塞尔说。

舱房的突然明亮正好使我可以仔细地看一下里面的环境。房中只有一张桌子和五张凳子。看不见门户,想是闭得很紧密。没有什么声响传到我们耳边来。在这艇的内部似乎是死一般的沉寂。它是走着呢,在海面上呢,还是在海底下呢?我没有法子猜测。

不过那个光明的球总不会无缘无故地亮起来。我估计船上就会有人来。如果人家忘记了我们,人家便不会使这所黑牢亮起来。

我果然没有想错。不久就听到门闩响,门开了,两个人走进来。

一个是身材短小,筋肉发达,两肩宽阔,躯体壮健,坚强的头颅,蓬蓬的黑发,浓浓的胡须,犀利的眼光,他的风度带有法国普罗丈斯省人所特有的那种南方人的气概。狄德罗认为人的手势是富于譬喻的,真是说的对,现在这个短小的人正是这句活的活证据。可以感觉到,在他惯用的语言中,一定是充满了修辞学中的各种譬喻词汇。当然我并役有机会证实这事,因为他对我讲的是一种特异的、听不懂的话。

第二个来人更值得详细地加以描写。格拉第奥列或恩格尔的门徒一看他的容貌,可能就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用不着迟疑,我立刻看出这个人的主要特点:第一,自信,因为他的头高傲地摆在两肩形成的弧线中,他那漆黑的眼睛冷静地注视着人;第二,镇定,因为他的肤色,苍白不红,表示他血脉的安定;第三,强毅,这从他眼眶筋肉的迅速收缩看出来;最后,勇敢,因为他的深呼吸就表明了他的胁活力强。

我还要说,这个人的样子很高傲,他坚定的眼光好像反映出他高深的思艺。从他整个形貌来看。丛他的举止和表情的一致性来看,根据相面先生的说法,无疑地,他是个但白直率的人。

我看见这个人在面前,心中自然而然地觉得很安定,我预料我们的会谈将很顺利。

这个人究竟是三十五岁还是五十岁,我可不能确定。他的身材高大,他的前额宽阔,鼻子笔直,嘴唇平正,牙齿齐整,两手细长,用手相学家的话来说,特别“精灵〃,就是说。正好配得上他富有情感的心灵。这人可能是我从来没有碰见过的最完美的人型。更有一个细微的特征,他的两个眼睛,彼此隔开略远一些,可以把整个一方景色同时收入眼帘中。这一特点——我在以后证实了——使他的眼力比尼德·兰的还要高强。当这个人注视着一件东西的时候,他紧喳起眉毛,微微合起他宽大的眼皮,这样,眼皮正好圈着眼珠,使得视野的范围缩小,他注视着!好厉害的眼光!远方缩小的物件都被他放大!他一眼便看透您的心事!在我们看来是很模糊的海波,他一目便能了然!他一眼便能看出海底深处的一切情形!

这两个陌生人,头上戴着水獭皮的便帽,脚上蹬着海豹皮的水靴,身上穿着特殊织物的衣服,腰身不紧,动作起来方便自如。

两人中高大的一位——他显然是这船上的首脑——注意地打量着我们,一句话也不说。然后转身跟他的同伴谈了一会,他说的话我听不懂。这是一种响亮、和谐、婉转的语言,其中母音的声调好像变化很多。

他的同伴一边点头一边回答,讲了几句完全听不懂的话。然后他的眼光回过来,好像直接问我。

我拿法国话回答他,说我不懂他的诸;但他似乎不懂我说的什么,这情形真叫我相当为难。

“先生就讲讲我们的经过情形好了,”康塞尔对我说,“这两位先生也许可能听懂几句!”

我重新讲述我们遭遇的经过,每个音节都念得清楚,一点细节都没有遗漏。我说出我们的姓名和身份,然后我正式介绍我们:阿龙纳斯教授,他的仆人康塞尔,鱼叉手尼德·兰师傅。

这个眼睛又温和又镇定的人,安详地、而且礼貌地、非常注意地听我说话。但他的面容没有露出一点迹象足以表明他听懂了我说的经过。当我说完了之后,他一句话也不说。

现在只有说英国活试试看。或者他可能听懂这种现在很通行的语言。我懂英语和德语,看书没有问题,可是谈话却还不行。但是,无论如何,总要想办法使人家听得懂。

“来吧,您来吧,我对鱼叉手说,”尼德·兰师傅,现在轮到您了,请您尽量从肚子里把英国人说的地道的英语拿出来。您想法比我说得更清楚一点。”

尼德·兰一点不推托,把我讲过的话又讲了一遍,他讲的我差不多都听得懂。内容是一样的,但形式不同了。加拿大人,由于他的性格,说话时很激动。他愤愤地埋怨人家蔑视人权,把我们关在这里,质问人家凭什么法律扣留我们,他引证了“人身保障法”的条文,说要控诉非法羁禁他的人,他全身激动,指手画脚,大声叫喊,最后,他用富于表情的手势,让对方明白,我们饿得要命。

这却是真话,但我们差不多完全忘记自己饿了。

鱼叉手很吃惊,因为他的话跟我说的一样,好像也没有为对方所了解。来看我们的这两个人,连眉头也没有皱一皱。很明显,他们既不懂得阿拉哥的语言,也不懂得法拉第的语言。

我们所有的语言资本都拿出来了,可是并没有解决问题,我很为难,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时康塞尔对我说:

“如果先生允许的活,我现在用德语来讲一讲。”

“什么!你会说德语?”我喊。

“这不至于使先生不高兴吧,我像普通佛兰德人一样,会说德语。”

“正相反,你会说德语,我很高兴。说吧,好小伙子。”

康塞尔拿他很镇定的语调,将我们的经过情形作了第三次的叙述。可是,不管讲述人怎样把话说得婉转漂亮,音调怎样和谐动听,德语也无济干事。

最后,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极力想起我早年所学过的语言,我拿拉丁话来讲述我们的遭遇和经过。西赛罗听了,可能要塞住耳朵,把我赶到厨房里去,可是,我也勉强对付着说完了|Qī…s ū…ωǎng|。但结果还是白费。

我们最后一次的尝试又失败了,这两个陌生人用那不可懂的语言彼此说了几句诸,他们就走开了,甚至于世界各国通用的使人安心的手势也没对我们做一下。门又关起来了。

“这简直是太无耻了!”尼德·兰喊,他是第二十次发怒了。“怎么!我们给他们说法语、英语、德语、拉丁语,可是这些混蛋就没有一个人懂得礼貌,连理也不理!”

“尼德·兰,安静些,”我对愤怒的鱼叉手说,“发脾气解决不了问题。”

“但是,教授先生,”我们好动火的同伴答,“难道我们就这样饿死在这铁笼子里吗?”

“算了吧!〃康塞尔说,“只要心中放宽一些,我们还可以支持得很久!”

“朋友们,不要失望,”我说,“我们现在是走在很坏的道路上。你们给我耐心等待一下,先说说你们对于这船的船长和船员的看法吧。”

“我的看法就是这样,”尼德·兰答,“这些人是混

“老实的尼德·兰,这个国家在地图上还没有绘出来哩,我承认这两个人的国籍实在很难断定!他们不是英国人,不是法国人,不是德国人,这是可以肯定的了。我倒想说这个船长和他的助手是生长在低纬度地带的人。他们身上带有南方人的特点。他们可能是西班牙人、土耳其人、阿拉伯人或印度人吗?但是他们的身型还不容许我下断语。至于他们的语言,那是完全无法懂得的。”

“这就是不懂得各种语言的苦恼了,”康塞尔答,“也可以说世界上没有统一的语言真不方便!”

“这有什么用呢!”尼德·兰答,“你们没有看见吗?这些人有他们自己的语言,这种语言好像是为了叫好人没法向他们讨饭吃才创造的!但是,在地球上所有的国家,张张嘴,动动牙床,咬咬齿和唇,这意思难道还不明白吗?在魁北克和在帕摩图一样,在巴黎和跟巴黎对面的城市一样,这不就是说我饿了,给我东西吃吗!”

“呵!”康塞尔说,“真有那么不聪明的人!”

当他说这话的时候,房门开了,进来一个侍者,他给我们送来衣服,海上穿的上衣和短裤,衣服的质料我简直不认得。我赶快拿来穿上,我的同伴跟我一样,穿上了衣服。

这时候,侍者一可能是哑巴,也可能是聋子——把三份餐具放在桌上。

千这才像话,看来不是坏事。”康塞尔说。

“算了吧!”心中忿恨的鱼叉手说,“这里有什么可吃的?至多是甲鱼肝、鲨鱼片,海狗排罢了!”

“我们看吧!”康塞尔说。

食品用银制的罩子盖着,两边对称地在桌布上摆好了,我们在饭桌前坐下。很显然,我们是跟有文化和有礼貌的人打交道,如果没有那照耀着我们的电光,我简直要以为自己不是在利物浦阿德费旅馆里,就是在巴黎的大饭店里。可是我得声明一句,面包和酒完全没有。饮水很新鲜、很清凉,但不过是水,水不是尼德·兰爱喝的。在端来给我们吃的肉类中间,有几种我认得是烹调得很精致的鱼:但有几盘很好吃的菜,我说不出名日来,甚至于它们是植物是动物,我都不敢说。至于桌上的食具,更是精美,无可指摘。每一件东西,匙子、叉子、刀、盘,上面都有一个字母,字母周围有一句题词,我们照原来的样式抄在下面:

MOBILLS iN MOBILD,动中之动!这句题词只要把原来的IN字译成“中”字而不译成“上”字,就正好用在这只潜水船上。“N”可能是在海底下发号施令的那位神秘人物的姓名开头的一个字母!

尼德·兰和康塞尔跟我不一样,并没有想得这么多。他们在尽量地吃,我立刻也跟他们一样做。此外,我对,于我们的命运也放心了,据我看来事情很清楚,我们的主人决没有意思让我们俄死。

可是,什么事都是有始有终的,都要过去的,就是饿眷肚子,十五小时没吃东西这样的事也不是例外的。现在矜们的肚子装满了,又迫切地感到需要睡觉了。我们跟死亡连续斗争了一夜,现在想睡觉也是很自然的。

“说真的,我真想好好地睡一觉。”康塞尔说。

“我也想睡一睡!”尼德·兰答。

我的两个同伴躺在舱房的地毯上,不久就呼呼地酣睡了。

至于我个人,虽然感到有睡觉的需要,可是却不那么容易睡得着。很多的思虑涌上心头,很多不可解决的问题塞满了我的脑子,很多的想象要我的眼睛睁开来!我们在哪儿?把我们带走的是什么奇异的力量?我感到——不如说我以为感到——这船正向海底最深的地方下沉。许多恶梦把我纠缠住了。我在这神秘的避难所里面,窥见一大群没人知道的动物,这只潜水艇似乎是它们的同类,它跟它们一样活着,一样动着,一样可怕!……之后,我的脑子安静下来,我蒙蒙咙陇地幻想着,不久也就沉沉地人睡了,

       

第九章 尼德·兰的愤怒

我们睡了多少时候,我不知道;但一定很久,因为我们的精神完全恢复了。我醒得最早。我的同伴还没有动静,仍睡在那个角落里,像一堆东西一样。

从这张硬邦邦的床上起来,我立刻感到我的头脑清醒了,我的精神充沛了。于是我又重新观察我们这间牢房。里面的布置丝毫没有变动。牢房还是牢房,囚徒还是囚徒。不过那个侍者乘我们睡熟的时候,把桌上的东西拿走了。没有任何迹象可以表明我们的处境就会发生变化,我冷静地在想,我们是不是注定要永远生活在这个囚笼中。

这种苦难就要临头的思想使我更为难过的是,我脑子虽然不像昨天那样纠缠不清了,可是心口上总觉得特别压抑。我呼吸非常困难,浓浊的空气已经不够我肺部一呼一吸的调换。虽然牢房还算宽大,但很明白,我们已经消耗掉了里面大部分氧气。本来每人每小时要消费一百升空气中所含有的氧,这空气到了含有差不多等量的二氧化碳时,就不能呼吸了。

因此,给我们的牢房换换空气,是很迫切需要的了,无疑的,整个潜水艇也该换换空气了。

这使我想到一个问题。这所浮动住宅的首脑是怎样解决换气问题的?他是用化学方法获得空气的吗?是用氯酸钾加热放出氧气,还是用氢氧化钾吸收二氧化碳气呢?真是这样的话,他必须与陆地保持一定的联系才能取得这些化学原料。或者他只是利用高压力把空气储藏在密封的房间里,然后根据船上人员的需要再把空气放出来吗?或者是这样。或者,他是用更方便,更经济,而且更可能的方法,那就是像鲸鱼类动物一样,浮到水面上来呼吸,二十四小时换一次空气。不管怎样,不管用哪种方法,我觉得为了慎重起见,现在应该赶快使用了。

事实上,我不得不加紧呼吸,把这房间里很少的一点氧气都吸取了,这时候,我忽然吸到一股带海水咸味的新鲜空气,我感到凉爽轻快。这正是使人精神焕发的海风;含有大量碘质的海风!我张大了嘴,让肺部充满了新鲜气体。同时我感到船在摇摆。这铁皮怪分明是浮到海面上来,用鲸鱼呼吸的方式呼吸了。因此我完全肯定了这船调换空气的办法。

我一边自由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寻找把这种养人的气体送到我们周围的那个东西,或不如说“通气管子”,我不久便找到了。在房门上面,开有一个通气孔,一阵一阵的新鲜空气就从这通气孔进来,填补房中不足的空气。

我正在观察的时候,尼德·兰和康塞尔,在新鲜空气的刺激下,也差不多同时醒来了。他们擦擦眼睛,伸伸胳膊,一下就站起来。

“先生睡得好吗?”康塞尔跟平常一样客客气气地问。

“很不错。康塞尔。〃我答,”尼德·兰师傅,您睡得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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