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哗与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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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哗与骚动-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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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倒也闻出来了。”T.P.说。“你也是这样知道的吗。”
    我们走下台阶,我们的影子落在台阶上。
    “我忘了拿你的外衣了。”T·P·说。“你应该穿外衣的。可是我又不想回去拿。”
    丹儿在嘷叫。
    “你别哼哼了。”T·P·说。我们的影子在移动,可是丹儿的影子并不移动,不过它嘷叫时,那影子也跟着嘷叫。
    “你这样嚷嚷,我可没法带你国家。”T.P.说。“你以前就够叫人讨厌的了,何况现在又换上了这副牛蛙一样的嗓子。走吧。”
    我们拖着自己的影子,顺着砖砌的小道往前走。猪圈发出了猪的气味。那头母牛站在空地上,对着我们在咀嚼。丹儿又嘷叫了。
    “你要把全镇都吵醒了。”T·P·说。“你就不能不喊吗。”
    我们看见阿欢在河沟边吃草。我们走到沟边时月亮照在水面上。
    “不行,少爷。”T·P·说。“这儿还太近。咱们不能在这儿停下来。走吧。好,你瞧你。整条腿都湿了。跨过来,上这边来,”丹儿又在嘷叫。
    在沙沙响着的草丛里,那条小沟显现出来了。那些白骨散落在黑藤枝的四周。
    “好了。”T.P.说,“你想吼你就只管吼吧。你前面是黑夜和二十英亩牧场,你吼得再响也不要紧。”
    T·P·在小沟里躺下来,我坐了下来,打量着那些白骨,以前那些老雕就是在这儿啄食南茜的,后来慢腾腾、沉甸甸地拍打着黑黑的翅膀,从沟里飞出来。
    我们早先上这儿来的时候,它还在我身上呢,勒斯特说。①我拿出来给你看过的、你不是也看见的吗。我就是站在这儿从兜里掏出来给你看的。
    ①回到“当前”。勒斯特还在找他那个硬币。
    “你以为老雕会把大姆涕的皮撕碎吗。”凯蒂说。②“你疯了。”
    ②又回到大姆娣去世那晚。
    “你是大坏蛋。”杰生说。他哭起来了。
    “你才是个大浑球呢。”凯蒂说。杰生哭着。他两只手插队在兜里。
    “杰生长大了准是个大财主。”威尔许说。“他什么时候都攥紧了钱不松手。”
    杰生哭着。
    “瞧你又弄得他哭起来没个完了。”凯蒂说。“别哭了,杰生。老雕又怎么能飞到大姆娣的房间里去呢。父亲才不会让它们去呢。你会让老雕来给你脱衣服吗,好了,别哭了。”杰生收住了哭声。“弗洛尼说那是丧礼。”他说。
    “谁说的,不是的。”凯蒂说。“是在举行舞会。弗洛尼知道个屁。他想要你的萤火虫呢,T·P·。给他拿一会儿吧。”
    T·P·把那只装着萤火虫的瓶子递给我。
    “我说,要是咱们绕到客厅窗子底下去,咱们肯定能瞧见点什么的。”凯蒂说。“到时候你们就会信我的话了。”
    “我已经知道了。”弗洛尼说。“我用不着去看了。”
    “你快别说了,弗洛尼。”威尔许说。“妈咪真的要抽你的。”
    “那你说是什么。”凯蒂说。
    “反正我知道。”弗洛尼说。”
    “来吧。”凯蒂说。“咱们绕到屋子前面去。”
    我们动身走了。
    “T·P·要他的萤火虫了。”弗洛尼说。
    “让他再拿一会儿怕什么,T.P.。”凯蒂说。“我们会还给你的。”
    “你们自己从来不逮萤火虫。”弗洛尼说。
    “要是我让你和T.P.也去,你让他拿着不。”凯蒂说。
    “没人关照过我和T.P.也得听你的指挥。”弗洛尼说。
    “要是我说你们可以不听,那你让他拿着不。”凯蒂说。
    “那也行。”弗洛尼说。“让他拿着吧,T·P·。我们去看看他们是怎样哭哭啼啼的。”
    “他们不会哭哭啼啼的。”凯蒂说。“我跟你们说了是在举行舞会。他们是在哭哭啼啼吗,威尔许。”
    “我们老站在这儿,怎么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呢?”威尔许说。
    “走吧。”凯蒂说。“弗洛尼和T.P.可以不用听我的指挥,其他的人可都得听。你还是把他抱起来吧,威尔许。天擦擦黑了。”
    威尔许抱起了我,我们绕过了厨房的拐角。
    我们从屋子拐角朝外看,可以看到马车的灯光从车道上照射过来。①T·P·拐回到地窖门口,打开了门。
    ①又回到1910年凯蒂举行婚礼的那天,但是却在T·P·与班吉喝醉酒之前。
    你知道里面有什么吗,T·P·说。有苏打水。我见到过杰生先生两手抱满了从下面走出来。你在这儿等一会儿。
    T.P.走过去朝厨房门里张望了一下。迪尔西说,你鬼头鬼脑地偷看什么。班吉在哪儿呢。
    他就在外面,T.P.说。
    去看着他吧,迪尔西说。只是别让他进大宅子。
    好咧,您哪,T.P.说。他们开始了吗。
    你快去看好那孩子,别让他进来,迪尔西说。我手上的活忙不过来哪。
    一条蛇从屋子底下爬了出来。②杰生说他不怕蛇,凯蒂说他肯定怕,她倒是不怕,威尔许又说,他们俩都怕,凯蒂就说都给我住嘴,她的口气很象父亲。
    ②大姆娣去世那晚。
    你现在可不能嚷起来呀,T.P.说。③你要来点儿这种沙示水吗。
    ③凯蒂结婚那天。
    这东西冲得我的鼻子和眼睛直痒痒。
    你要是不想喝,就给我喝好了,T·P·说。行了,拿到了。趁现在没人管我们,我们不如再拿它一瓶吧。你可别出声啊。
    我们在客厅窗子外面那棵树底下停住脚步。①威尔许把我放下,让我站在湿湿的草地上。这个地方很冷。所有的窗户里都亮着灯光。
    ①大姆娣去世那晚。
    “大姆娣就在那一间里面。”凯蒂说。“她现在每天每天都生病。等她病好了,我们就可以出去野餐了。”
    “反正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亭。”弗洛尼说。
    树在沙沙地响,草也在沙沙地响。
    “再过去那间就是咱们出麻疹时候睡的地方。”凯蒂说。“你和T.P.是在什么地方出麻疹的呢,弗洛尼。”
    “也就在我们天天睡觉的地方吧,我想。”弗洛尼说。
    “他们还没有开始呢。”凯蒂说。
    他们马上就要开始了,T·P·说。②你先站在这儿,让我去把那只板条箱搬过来,这样我们就能看见窗子里的事了。来,咱们把这瓶沙示水喝了吧。喝了下去,我肚子里就象有只夜猫子在咕咕直叫似的。
    ②凯蒂结婚那天。
    我们喝完沙示水,T.P.把空瓶子朝花铁格子里推,推到屋子底下去,接着就走开了。我听得到他们在客厅里发出的声音,我用双手攀住了墙。T·P·在把一只木箱朝我这儿拖来。他跌倒了,就大笑起来。他躺在地上,对着草丛哈哈大笑。他爬起来,把木箱拖到窗子底下,他使劲憋住不笑。
    “我怕自己会大嚷大叫起来。”T.P.说。“你站到木箱上去,看看他们开始没有。”
    “他们还没有开始,因为乐队还没来呢。”凯蒂说。
    “他们根本不会要乐队的。”弗洛尼说。
    “你怎么知道的?”凯蒂说。
    “我自然知道啦。”弗洛尼说。
    “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凯蒂说。她走到树前。“推我上去,威尔许。”
    “你爹关照过叫你别爬树的。”威尔许说。
    “那是好久以前了。”凯蒂说。“我想连他自己都忘掉了。而且,他关照过今天晚上由我指挥的。他不是说过由我指挥的吗。”
    “我不听你指挥。”杰生说。“弗洛尼和T.P.也不听。”
    “把我推上去,威尔许。”凯蒂说。
    “好吧。”威尔许说。“以后挨鞭子的可得是你啊。跟我可没关系。”他走过去把凯蒂推到第一个丫杈上去。我们都望着她衬裤上的那滩泥迹。接着我们看不见她了。我们能听见树的抖动声。
    “杰生先生说过,你要是折断了这棵树的枝条,他可是要抽你的。”威尔许说。
    “我也要告发她。”杰生说。
    那棵树不再抖动了。我们抬头朝一动不动的枝条上望去。
    “你瞧见什么啦。”弗洛尼悄声说。
    我瞧见他们了。②接着我瞧见凯蒂,头发上插着花儿,披着条长长的白纱,象闪闪发亮的风儿。凯蒂凯蒂。
    ①从“开始”回想到另一个“开始”。又是大姆娣去世那晚的情景。
    ②凯蒂结婚那天。
    “别出声。”T.P.说。“他们会听见你的。快点下来。”他把我往下拉,凯蒂。我双手攀住了墙。凯蒂。T.P.把我往下拉。
    “别出声。”他说。“别出声。快上这儿来。”他使劲拉着我朝前走。凯蒂。“快别出声,班吉。你想让他们听见你吗。来吧,咱们再去喝一点沙示水,然后再回来瞧,只要你不吵吵。咱们最好再喝它一瓶,不然的话咱们俩都会大叫大嚷的。咱们可以说是丹儿喝的。”昆丁先生老说这条狗多么聪明,咱们也可以说它是一条爱喝沙示水的狗的。”
    月光爬到了地窖的台阶上。我们又喝了一些沙示水。
    “你知道我希望什么吗。”T·P·说。“我希望有一只熊从这地窖的门口走进来。你知道我要怎么干吗。我要笔直地走过去朝它眼睛里啐上一口唾沫。快把瓶子给我,让我把嘴堵上,不然的话我真的要嚷出来了。”
    T·P·倒了下去。他笑了,地窖的门和月光都跳了开去,不知什么东西打了我一下。
    “快别嚷嚷。”T.P.说,他想忍住不笑。“天哪,他们都要听见我们的声音了。起来。”T·P·说。“起来呀,班吉,快点儿。”他浑身乱打哆嗦,笑个不停,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在月光下,地窖的台阶直升到小山岗上,T.P.在山坡上倒下来,倒在月光里,我跑出去一头撞在栅栏上,T·P·在我后面迫,一面喊着“别出声,别出声”。接着他哈哈大笑地跌进了花丛,我跑着一头撞在木箱上。可是我正使劲往木箱上爬的时候,木箱跳了开去,打着了我的后脑勺,我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喊叫。接着又发出了一声,我就干脆不爬起来了,它又发出了一声喊叫,于是我哭起来了。T.P.来拉我,我嗓子里不断地发出声音。它不断地发出声音,我都搞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哭了,这时T·P·倒下来,压在我的身上,他哈哈大笑,我的嗓子不断发出声音,这时昆丁用脚踢T.P.,凯蒂伸出胳膊来搂住我,她那闪闪发亮的披纱也缠在我的身上,我一点也闻不到树的香味,于是我就哭起来了。
    班吉,凯蒂说,班吉。①她又伸出胳膊来搂住我,可是我躲了开去。“你怎么啦,班吉。”她说。“是不喜欢这顶帽子吗。”她脱掉帽子,又凑了过来,可是我躲开了。
    ①班吉因闻不到树香,联想到凯蒂十四岁那年第一次穿大人的装束,搽香水的情景。
    “班吉。”她说,“怎么回事啊,班吉。凯蒂干了什么啦。”
    “他不喜欢你那身臭美的打扮。”杰生说。“你自以为已经长大了,是吗。你自以为比谁都了不起,是吗。臭美!”
    “你给我闭嘴。”凯蒂说,“你这坏透了的小浑蛋。班吉。”
    “就因为你十四岁了,你就自以为已经是个大人了,是吗。”杰生说。“你自以为很了不起。是吗。”
    “别哭了,班吉。”凯蒂说。“你会吵醒妈妈的。别哭了。”
    可是我还是又哭又闹,她走开去,我跟着她,她在楼梯上停住了脚步等我,我也停住了脚步。
    “你到底要什么呀,班吉。”凯蒂说。“告诉凯蒂吧,她会给你办到的。你说呀。”
    “凯丹斯。”母亲说。
    “哎,妈。”凯蒂说。
    “你干吗惹他。”母亲说。“把他带进来。”
    我们走进母亲的房间,她病了,躺在床上,脑门上盖着一块布。
    “又是怎么回事啊。”母亲说。“班吉明。”
    “班吉。”凯蒂说。她又凑过来,可是我又躲开了。
    “你准是欺侮他了。”母亲说。“你就不能不惹他,让我清静一会儿吗。你把盒子给他,完了就请你走开,让他一个人玩会儿。”
    凯蒂把盒子拿来,放在地板上,她打开盒子。里面都是星星。我不动的时候,它们也不动。我一动,它们乱打哆嗦,闪闪发光。我不哭了。
    这时我听见凯蒂走开去的声音,我又哭了。
    “班吉明。”母亲说。“过来呀。”我走到房门口。“叫你呢,班吉明。”母亲说。
    “这又怎么啦。”父亲说。“你要上哪儿去呀。”
    “把他带到楼下去,找个人管着他点儿,杰生。”母亲说。“你明知我病了,偏偏这样。”
    我们走出房间,父亲随手把门关上。
    “T.P.。”他说。
    “老爷。”T·P·在楼下答应道。
    “班吉下楼来了。”父亲说。“你跟T·P·去吧。”
    我走到洗澡问门口。我听得见流水的哗哗声。
    “班吉。”T·P·在楼下说。
    我听得见流水的哗哗声。我用心地听着。
    “班吉。”T·P·在楼下说。
    我听着流水声。
    我听不见那哗哗声了,接着,凯蒂打开了门。
    “你在这儿啊,班吉。”她说。她瞧着我,我迎上去,她用胳膊搂住我。“你又找到凯蒂了,是吗。”她说。“你难道以为凯蒂逃掉了吗。”凯蒂又象树一样香了。
    我们走进凯蒂的房间。她在镜子前坐了下来。她停住了手里的动作,盯着我看。
    “怎么啦,班吉。是怎么回事啊。”她说。“你千万别哭。凯蒂不走;你瞧这个。”她说,她拿起一只瓶子,拔掉塞子,把瓶子伸过来放在我鼻子底下。“香的,闻呀,好闻吧。”
    我躲开了,我的哭声没有停下来,她手里拿着那只瓶子,瞅着我。
    “噢。”她说。她把瓶子放下,走过来搂住我。“原来是为了这个呀。你想跟凯蒂说,可你说不出来。你想说,可又说不出,是吗。当然,凯蒂不再用了。当然,凯蒂不再用了。你等着,让我穿好衣服。”
    凯蒂穿好衣服,重新拿起瓶子,我们就下楼走进厨房。
    “迪尔西。”凯蒂说。“班吉有一样礼物要送给你。”她弯下身子,把瓶子放在我的手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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